19.「櫥窗購物」
聚餐結束后，是傍晚六點。
走出餐廳，紅色的神戶塔在夜色中聳立著，麻美盯著那座在特攝片里出現過不少次的標志建筑，像吃人的怪獸一樣拍了拍肚子。
“哎呀，吃得好飽，小肚子都有點出來了。”
真澄聞言看了一眼她像《出水的溫蒂尼》一樣微腴的小腹，說道：
“平時不是也有…好痛！”
不經思考脫口而出的半句話，讓麻美小姐表情不善地踢了他一腳。
“你今天真的非常氣人耶，真澄君。”
“這是在挾私報復吧。”
“那就要問問真澄君自己，之前做了哪些會讓我火冒三丈的私事了。”
離開餐廳后的路上，他們經過神戶臨海樂園。
這座樂園自1992年開業后，迅速成為了神戶的活動和購物中心。
高校的吹奏部和爵士樂部會在休息日來這里演出，情人約在這里鱗次櫛比的咖啡店跟餐廳，帶孩子的媽媽在百貨商店和面包超人博物館打發時間。
“吶，真澄君，進去商場里面看看吧。”
麻美突然提議說。
“咦？你有什么要買的東西嗎？”
“沒，但如果進去的話，不就知道自己有沒有什么東西想買了嘛。”
“這聽起來像是明明沒有需求，硬是給自己創作需求的不理性消費。”
“真澄君不知道有個詞叫櫥窗購物嗎？”
“就是不花錢購買，只觀賞店面商品的那種吧。”
“沒錯，既然真澄君了解了就出發吧，大家也是，快走快走！”
在麻美的帶領下，一行人走進名為「Umie」的購物綜合體。
團體里有五個女生在，理所當然地走向賣場里售賣女裝的區域。
“等一下，你們幾個，走的太急了吧。”
“是真澄哥走得太慢了啦快跟上來，否則會被當成可疑人物哦。”
千愛拉起他的手臂。
如她所說，這片區域是女性專屬的區域，畢竟正常男生也不會想逛女裝店。
店員和女性客人會用感覺可疑的視線打量單獨的男性，不過真澄感受到的卻是另一種。
“…總覺得我在這里感覺好不自在。”
真澄感受著周圍女生不時瞥向他的灼熱視線說。
“怎樣？魅力值MAX的勇者誤入魅魔窟的感覺？”
麻美用手肘輕輕頂撞他，揶揄道。
真澄嘆息。
“和她們比起來，你們五個更有這種感覺。”
美人不管在哪里都是稀缺資源，繁星咖啡店例外。
而且這幾個人的所作所為也很有魅魔的作風，看見麻美身后的澪和凜音抬眸凝視著他，腳尖在大腿上妖嬈移動的觸感似乎就要復蘇。
“沒關系，真澄哥。”
千愛以為他是因為被這么多女生圍起來的環境感到有些為難，輕拍他的肩膀寬慰：
“這里不是也有陪女朋友來逛的男生嘛，雖然很少，但真澄哥并不是唯一的男生喔。”
“正常人看到一個男生和五個女生的組合，應該不會想象到這是情侶那一步吧？”
真澄聳聳肩。
與其說情侶，或許用家庭形容更恰當？
「真澄Family。」
聽起來像是他不久前看過的一本男主角同時交往了100個女友的漫畫。
“原來真澄哥也知道，同時談五個女朋友在其他人看來很難理解啊。”
千愛神情不滿地嘟起唇。
“知道。”
真澄坦然點頭。
“不過，有你們理解就夠了。”
千愛眼皮微微顫了顫。
“就、就算真澄哥這么說也…”
“嗚哇，小千愛也太好搞定了。”
麻美不禁傻住。
“麻美姐你還不是一樣！”
千愛為掩飾羞澀轉移了聊天對象。
“感覺你好像完全都沒有糾結過，就干脆接受了。”
“誒，怎么突然開始拷問我了。”
麻美錯愕，旋即擺出無辜臉。
“這也沒辦法吧，對我們五個人來說，真澄君才是占據主動方啊，萬一我言辭過激刺激到他，他搞不好會心灰意冷地跑到宮古島隱居，然后整日沉浸在我如古小姐的溫柔和母性當中。”
“…不，我還不至于脆弱到那種地步。”
“沒錯，如果真是那樣，我會負起責任，照顧變成廢人的真澄的。”凜音說。
“這話應該由我說才對，你這只偷腥貓，每次都那么狡猾！”
“我想和…真澄…在一起…不分開…”
千愛短嘆一口氣。
“唉，看來這就是真澄哥有恃無恐的原因啊。”
“才沒這回事，要是你們真的撇下我不管，我也會很痛苦的好嗎。”
真澄無奈地闔上眼。
“哦？這是真的嗎？”
千愛微微瞇起眼質疑。
“當然。”
“既然如此，就別那么溫吞，快點跟上來啦！真澄哥。”
千愛丟下這句話，就朝不遠的女裝店走去，女生們緊隨其后。
“啊，那件裙子，是上次電視介紹的款式！”
“很可惜，咖啡店沒有電視喔。”
“真澄哥，這套衣服怎么樣？嘻嘻，很可愛吧？有沒有”
“這我承認，但是不太希望你在外面穿。”
“咦？可是這樣很涼快耶。”
“女生不可以讓肚子著涼。”
真澄看著千愛身上那套稍微露了一點肚臍的衣服，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是怎樣？真澄哥是什么年代的人啊。”
千愛露出目瞪口呆的傻眼表情。
“總之就是不行。”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本來也只是一時起興想穿給真澄哥而已。”
麻美在旁邊點頭。
“噫，這就是男生的獨占欲吧。”
“我不否認就是了。”
和女生們一起逛女裝樓層，雖然能在換衣服時飽攬換裝秀一般的眼福，但想要變著法不重復地夸獎她們，也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
所以在她們走進內衣店的時候，真澄終于得以坐在店外的休息區稍微歇息。
“哦呀，這不是宮澤前輩嗎？”
頭頂響起一個語氣很熟，但聲音不太熟悉的女聲，她帶著半信半疑的表情，叫出真澄的名字。
“咦…”
真澄看著來人，冷色系的雙馬尾微微搖晃，身上隨性地穿著一件高中制服，見到他后露出滿臉笑意。
“啊，真的是宮澤前輩！”
“喔，是犬飼啊，晚上好。”
真澄平靜地和咖啡店唯一一位兼職店員，犬飼幽幽子打著招呼。
“宮澤前輩，是在陪哪位前輩一起過來買…內衣？”
“嗯。”
真澄點點頭。
“準確來說，是陪五個人一起。”
“誒，還真有宮澤前輩的風格呢。”
幽幽子露出勉強的笑容。
“要和她們也打個招呼嗎？”
“不，不用了。”
幽幽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慌張地在臉前不停擺動雙手。
真澄想起最近兩天在工作時，犬飼她也是一改往日的活潑，和麻美她們相處的十分拘謹，于是問道：
“怎么？是發生了什么嗎？難道說…是麻美那家伙欺負你了？如果是這樣，我可以幫你教訓她…”
“不！沒這回事啦！”
幽幽子連忙否認，臉上旋即泛起難為情的紅暈，往外冒著熱氣，吞吞吐吐地解釋道：
“其實是之前在休息的時候…我聽到前輩們在說什么「吃干抹凈」之類的詞，還以為是在聊美食話題，就興致匆匆地沖進去了，結果…”
幽幽子越說臉越紅，變紅的部分擴散到脖子根，顏色看起來就像煮熟的章魚。
“抱歉，讓你遇到這種事。”
真澄嘆了口氣。
“不！沒這回事啦！”
幽幽子輕輕搖頭，雙馬尾也一晃一晃的。
“而且我也感謝前輩們一直以來的關照，那就先這樣，宮澤前輩再見！”
在真澄也回了一句“再見”后，幽幽子便像小狗一樣慌張跑開了。
“真澄…和其他女生…聊得很開心…”
突然聽到身后有仿佛怨靈的聲音傳來，真澄嚇了一跳，反射動作回頭看。
海月不知何時出現在背后。
“咦？海月，你怎么一個人出來了？”
“因為…很無聊…”
海月露出了明明不感興趣，卻被迫陪著媽媽逛街的年幼女兒的疲憊表情。
“這樣啊，海月也順便買幾件內衣不就好了。”
水母少女沉默著搖頭。
“她們買的內衣…都很露…不喜歡…”
“具體是有多露呢？”
沒辦法進內衣店的真澄忍不住詢問詳情。
“上廁所…不用脫…”
海月面無表情地說道，耳根卻染上淡淡的紅暈。
“原來如此。”
真澄再次沒克制住可恥的心動。
話說回來，海月什么時候這么會講話了！
都說老實的作者會盡力告訴你他的內心所想，而狡猾的作者會讓你自己去想象。
從海月剛才的回答來說，她幾乎已經躋身進頂級作家的行列了耶，難道說這就是天賦嗎！
看著真澄陷入沉默，海月無從得知他內心的百轉千折，一副好奇的樣子歪著頭問：
“真澄…也想我穿…？”
“不，在這方面我還是尊重海月的想法，你不是不喜歡露出肌膚太多的衣服嗎？”
“嗯。”
海月點頭。
“但…如果是真澄想…我也可以穿…那種會摩擦身體的…衣服…”
拜托不要再讓我繼續遐想了。
真澄敗下陣來。
兩個人聊天的功夫，其他四個女生也拎著紙袋走出內衣店。
“讓你久等了，真澄。”
澪唇角勾勒無比自信的弧度，麻美也像是用甜蜜的香氣誘捕獵物的食蟲植物一般，臉上掛起妖艷的笑容。
真澄看向她們手里各自拎著的寫有「Wacoal」字樣的紙袋，澪察覺到后立刻貼了過來，歪過頭的動作像只用頭蹭過來的大型犬。
“真澄，想知道我買了怎樣的內衣嗎？我買了很可愛的絲襪喔”
形狀姣好的飽滿雙唇，用類似炙熱吐息的聲音吐出煽情的低語，柔情似水的大眼抬起視線凝視他。
“不，澪這不是都已經說出來了…”
揪緊真澄衣服前襟的動作有如向神明祈禱的修女，纖細修長的手指微微顫抖。
“這雙絲襪用料很好，摸上去的觸感很絲滑呢…”
真澄不由得按住太陽穴。
“澪，剛才那個——”
很令人困擾──真澄泛起含有這層言外之意的苦笑，而澪則露出先前那副曖昧的微笑。
“真澄不討厭吧？”
這種狡猾的問法是怎樣？
不過，有別于從前方涌上的煽情壓力的另一種壓力自身邊傳來。
真澄往旁邊偷瞄了一眼，看見另外四個女生用冰冷的眼神注視著他。
沒有一句斥責或不滿的抱怨，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瞧，刺在臉上的表情好痛。
不要不說話好不好？哪怕是雪雕的表情都沒那么冰冷。
“那個，不要站在這么久，去別的地方逛逛吧。”
“真澄哥幫我拿包。”
千愛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把兩手拎著的大大小小的紙袋推到真澄懷里。
“喔、哦…”
看著真澄的臉被埋在袋子拉手里，千愛繃緊的表情終究還是緩和下來，不跟他計較地嘆了一口氣。
“算了，真澄哥，還是把東西給我…”
“沒關系，這樣就好。”
真澄主動承擔起拿東西工具人的職責，這項工作有時候并不是壞事，至少對于現在的情況而言，可以免去很多麻煩。
不過說是櫥窗購物，到最后她們五個還是或多或少買了東西。
難怪這個詞明明不花錢購買，卻自稱購物，其心可誅。
就在真澄心里腹誹消費主義時，他們經過以團體或情侶為主要客群的電玩區。
需要購買游戲幣的街機，需要雙人或多人合作的射擊游戲和賽車游戲，拍大頭貼的機器，這里是社恐和獨來獨往者的禁區。
雖然沒見過麻美熱衷于游戲街機，但真澄總覺得現在有了朋友的她會無止境被各種電玩吸引目光，于是打算快速通過這片區域。
但出乎意料，六個人中，有一人突然停住腳步。
“咦？小凜音想玩游戲嗎？”
“不。”
凜音輕輕地搖頭，包裹在螓首的黑發略微左右晃了晃。
“我對游戲什么的…沒有興趣。”
真澄察覺到她話中不自然的停頓，咦？難道她把那個也當成游戲了嗎？
“那是因為…？”
千愛跟著把目光移向凜音的視線所在，紫色的雙眸牢牢盯著抓娃娃機。
正確來說，是里面那堆眼熟的毛絨玩偶。
被藍色鯊魚吞掉的橘色貓咪，被綠色恐龍吞掉的橘色貓咪，被粉色怪獸吞掉的橘色貓咪…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這只貓總是被其他生物吞掉，但凜音也放出了仿佛要將這只貓咪抱進懷里的熱情視線。
“…要不要試試看？”
真澄問她。
“不必了，我對游戲什么的不感興趣。”
繼承人小姐再次強調。
“也就是說只想要里面的玩偶對吧？”
被真澄翻譯了心聲后，凜音不動聲色地朝他瞥過來一眼，緊接著又誠實地微微頷首。
“好啊好啊，來試試吧，大家一起抓娃娃，好像動畫里的橋段喔。”
麻美露出了一如真澄所料的反應，歡快地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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