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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大相公致仕

  熙豐四年,五月十七。

  文德殿。

  文武百官,有序班列。

  丹陛之上,官家趙策英披著龍袍,垂手撫膝,自有君王威儀。

  其下,陛坫。

  一把朱漆木椅,橫立于此。

  大相公韓章持笏肅坐,不茍言笑,紫袍金帶、金符魚袋、貂蟬籠巾,自有宰執天下十二年的從容威嚴。

  一般來說,凡是廟堂議政,臣子注目的中心都是君王。

  一則,議政的中心就是君王。

  凡是百官議政,肯定都得官家點頭發話,方可執行下去。

  二則,議政可目視龍顏。

  自古以來,都有目視龍顏為大不敬之罪的說法。

  但,也僅僅是局限于說一說而已。

  實際上,一旦真的涉及議政,文武百官幾乎都會目視龍顏。

  更甚至,就算是跟皇帝意見不合,爭執起來,也并非是太過稀奇的事情。

  所謂的定罪“大不敬”,更多的還是偏向于“不敬”。

  通常來講,廟堂百官,皆可目視龍顏!

  這也就使得,不少大臣都會專注于“目視龍顏”。

  記下君王容貌,他年致仕榮休,就算是吹牛,那也能說得頭頭是道、有模有樣!

  不過,今日卻是有些不太一樣。

  文武百官的注意力,更多的卻是集中于大相公韓章。

  許坐于殿上,不必下拜!

  這樣的殊榮,愣是讓文武百官齊齊退了一步有余。

  為的,就是騰出擺放木椅的位置。

  大殿上下,唯有兩人可入座聽政。

  一人是官家,一人是大相公!

  何為排面,這就是排面?

  凡文武大臣,皆是忍不住注目過去。

  不時有人相視一眼,暗自驚嘆。

  何謂風光?

  這就是風光啊!

  孕育桃李、位極人臣、開疆拓土、名載汗青、千古流芳.

  這樣的人生,誰人不心生憧憬?

  就連幾位內閣大學士,也不免連連注目。

  許坐于殿上,不必下拜。

  這樣的禮遇,就算是體驗一秒,那也不枉一生宦海沉浮,不枉來人世間走一遭啊!

  當然,人貴在自知。

  幾位內閣大學士,皆是暗自嘆息。

  這樣的禮遇,除了韓章以外,其余幾位內閣大學士,怕都沒資格享受。

  一則,幾人與韓章的差距實在太大。

  韓章之資歷、功績、名望、威望,都是幾乎是碾壓其他人。

  差距太大,德不配位,自然不可能上去。

  二則,不是誰都有一個弟子叫江昭!

  陛坫立椅,殿上入座。

  這樣的禮遇,除了韓章有本事以外,其弟子江昭亦是功不可沒。

  甚至,江昭的影響可能更大一些。

  畢竟,這位可是實實在在的兩代寵臣、賢臣、能臣、忠臣!

  但凡沒有江昭,韓章大概率是難以得此殊榮。

  但凡沒有江昭,韓章大概率也不敢承此殊榮。

  宦海沉浮,講究上得去,下得來。

  沒有一位上乘的接班人,就算是韓章真的得到了“殿讓入座”的殊榮,恐怕也不敢真的享受。

  幾位大學士相視一眼,或多或少都有些許憧憬之色。

  為人臣者,如此殊榮,可謂真正的人生巔峰。

  但凡是人,就會有喜怒哀樂,內閣大學士也不例外。

  真要說起來,誰又能不羨慕呢?

  “內外百司,可即上言。”

  丹陛之上,趙策英撫膝平視,沉穩道。

  就在昨日,大相公已經上呈了致仕榮休的文書。

  三辭三讓,不可或缺。

  今日,肯定不是以議政為主。

  不過,上朝議政的流程,還是得走一走。

  “臣禮部尚書張方平,有事陳奏。”

  僅是一剎,就有一人走出。

  禮部尚書,張方平!

  左首,江昭持笏肅立,淡淡回望一眼。

  張方平上奏,主要是為了“預熱”。

  畢竟,總不能一上來就讓大相公陳奏乞骸骨吧?

  文武百官,凡是消息靈通之人,大都注目過去。

  自今日起,連著十日、三次議政的時間,都注定不是以議政為主,而是為了“演戲”。

  也因此,就連張方平可能上奏什么,百官都能猜到一二。

  臨近五月十七,且與禮部有關的大事,閉著眼睛都能猜到!

  “準。”趙策英擺手道。

  “古有言:圣人膺運,萬壽協于天心;兆民歸心,大慶洽于四海。”

  “今陛下圣壽將至,星象呈祥,天下翹首,內外臣工咸懷肅敬,欲效《周官》賀壽之儀,陳雅樂、獻嘉言,以彰陛下臨御之德,以慰天下仰止之情。

  臣不揣冒昧,敢詢圣裁,是否允禮部預籌盛典,俾使普天同慶,共沐圣恩?”

  果然!

  五月二十五,官家壽辰!

  不少大員相視一眼,不以為奇。

  “免了。”

  丹陛之上,趙策英搖搖頭,擺手道:“拓土在即,邊疆尚未穩固,朕心著實難安。大軍征戰不久,軍費消耗不少,若是慶賀壽辰,也未免太過勞民傷財。”

  “朕,無意大肆慶賀。”

  “著令,大赦天下,普天同慶即可。”

  “至于宮廷典禮,免了吧。”

  一句話,賀壽該有的普天同慶,一樣繼續。

  其他的,實在太耗費財力,沒必要年年都舉行。

  “諾。”

  張方平一禮,退了下去。

  “可還有奏?”趙策英面色如常,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繼續問道。

  “老臣有奏。”

  韓章說了一句,就要持笏起身。

  來了!

  文武百官,盡皆注目過去。

  “大相公坐著即可。”趙策英一望,連忙壓手制止。

  不拜之權,實為無上殊榮。

  作為一等一的老臣,韓章就要乞骸骨,趙策英自是不介意讓其風光致仕。

  一聲制止,韓章起身動作一滯。

  遲疑著,韓章抬手一禮,終是坐穩了屁股,沒有繼續堅持起身。

  “臣自領樞衡之職以來,常以“致君堯舜”為志,夙夜孜孜,不敢怠慢,惟恐有負社稷托付。

  然,歲月流失,臣已老態龍鐘,目昏耳聵,于宰輔之職漸有力不從心之嘆,若強留其位,非但負陛下之托,更恐妨賢路之通。”

  “伏乞陛下開恩,許臣解職歸鄉,以終天年!”韓章恭聲上奏道。

  僅是一句話,文武百官,相率陳議。

  果然!

  大相公韓章,就要致仕!

  于人生巔峰、殊榮不斷之際,公然致仕,不貪戀半分權勢,唯留功名傳遍天下。

  其實,不少人已經知曉,亦或是預見了這一決定。

  但,這并不妨礙文武百官為之注目。

  一方面,這是一位宰執天下十二年之久的內閣首輔。

文可治政天下,武可開疆拓土  這樣的人物,文成武德,出將入相,注定是千古流芳!

  于文武百官而言,要問什么最重要?

  有的人可能會說是錢財,有的人可能會說是富貴,有的人可能會說是子孫滿堂。

  但,一旦涉及“千古流芳”,那么無論是錢財,富貴,亦或是功名利祿,通通都得讓路。

  這是真正的至高追求,沒有之一!

  如此,也就怪不得百官注視過去。

  韓章,這是一位即將走出朝堂,走進史書的人物!

  另一方面,大相公致仕,也就意味著首輔之位的更替。

  不少人暗自注目,目視江昭。

  一門兩宰輔啊!

  這是何等程度的佳話?

  要是算上韓門立雪,這一則佳話,可就更是值得稱道了吧?

  文武百官,目光流轉不斷。

  暫且不管百官的反應,丹陛之上,趙策英卻是一副動容非常的模樣。

  趙策英大袖一揮,三兩步走下丹陛,走到韓章身前,緊緊握住韓章的手。

  “大相公,國之干城,江山柱石,治社稷、定山河、拓疆域、撫百官,何來難負宰輔之說?”趙策英一嘆,盡是“不愿”。

  “老臣耳目昏聵,著實無力承擔內閣重擔。”韓章連忙道。

  “唉!”

  趙策英連連搖頭,擺手道:“今,燕云拓土,民生須恤,正賴大相公坐鎮中樞。既是身子不適,朕便命太醫院為大相公調理一二,自可耳目聰明。”

  “大相公兩代重臣,安邦定國。此奏,朕斷然不準。”

  趙策英大手一揮,三步兩步,重登丹陛。

  從其語氣來講,卻是異常堅定。

  韓章目光通紅,一副感恩非常的模樣,默默一禮。

  一辭一讓,就此結束!

  文武百官,不時注目過去。

  內閣的幾位大學士,亦是目光微動。

  五月時節,大相公就要致仕。

  內閣,也要更替人選了啊!

  就是不知,孰人留任,孰人致仕?

  文府。

  輕風吹渡,竹海濤濤。

  一杯茶水入手,文彥博抿了兩口,舉目眺望。

  一辭一讓結束,官家就單獨召見了韓章,君臣二人,一齊敘話。

  韓章就要致仕,君臣敘話,無非是兩個話題:

  其一、官家安撫臣子,以示重視。

  作為百官之首,韓章一脈底蘊不淺,絕對是變法革新的核心力量。

  其弟子江昭,更是變法核心,內定的內閣首輔的繼任者。

  這樣的狀況,注定了官家會非常“禮遇”韓章。

  君臣敘話,肯定是一片其樂融融之像。

  其二、官家會咨詢內閣大學士,以及內閣首輔的更替事宜。

  這也是慣例。

  內閣首輔致仕,君王肯定會讓韓章評價一下其他幾位內閣大學士,并咨詢相關的用人意見。

  當然,皇帝不一定會采納。

  文彥博面色微沉。

  韓章老賊,絕對會成心說一些“壞話”,設法帶著他一起走。

  所謂的壞話,不一定是指真的壞話,而是給與一些與君王預期不相符的評價。

  就像官家注重于變法革新一樣,要是韓章評價某位內閣大學士不太配合日常變法庶政,你猜官家會不會心頭生起更替的心思?

  關鍵,你還沒辦法阻止。

文彥博抿著茶水,注視良久  半響。

  “唉!”

  一聲長嘆,淡淡的聲音隨風而動。

  “文某一生,如履薄冰!”

  “這一次,能走到對岸嗎?”

  坤寧宮。

  銅鑒橫陳,對映勻妝。

  皇后向氏肅坐,自有嬤嬤為其梳妝。

  一支金釵輕挽發髻。

  向氏秀眉微抬,輕聲問道:“據說,大相公就要致仕榮休?”

  “是。”

  嬤嬤點頭,答道:“據說官家與大相公,足足敘話了一下午呢!”

  向氏輕輕點頭,沒有作聲。

  事實上,自從有了先皇后高氏的前車之鑒,她一向是鮮少主動打聽朝政。

  不過,這一次不一樣。

  大相公致仕,聲勢實在太大,就連后宮都傳了起來。

  向氏,自然也是略有耳聞。

  “伸兒,近來都是跟著江閣老的吧?”向氏又問道。

  孩子久居景王府,但并不意味著母子二人就此分離。

  一般來說,十來天左右就會見上一面。

  作為母親,關切孩子,自是不免問一問孩子的日常起居、飲食、衣著、作息。

  景王纏著江閣老的事情,自然也就由此傳入了宮中。

  “都跟著呢!”

  梳妝嬤嬤是向氏帶入宮中的丫鬟,主仆齊心,自是知曉向氏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不免補充道:“據景王府的人所說,小殿下三五日就要纏江閣老一次。”

  “三五日一次?”向氏凝眉,關切道:“如此頻繁,可莫要惹得江閣老厭煩。”

  “不會的,娘娘放心吧。”嬤嬤笑著回應道:“小殿下乖巧非常,甚是討喜。江閣老可是好幾次專門為小殿下煮茶、烹點心呢!”

  “這樣啊?”

  向氏點頭,心頭稍安。

  君子遠庖廚,江閣老位極人臣,都特地騰出時間為伸兒煮茶,乃至于烹點心,可見是真心喜歡。

  “既是如此,就讓景王府的人莫要胡亂阻攔小殿下。小殿下想要去哪,就讓他去吧。”向氏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吩咐道。

  言下之意,卻是希望讓兒子趙伸繼續纏著江昭。

  不過,這也并不奇怪。

  既入后宮,一生就都在后宮度過,注定了要做好長期宮斗的準備。

  以向氏的宮斗本事,以及誕下皇子的功勞,兼而識得大體,管理后宮妥當,地位自然是較為穩固。

  不過,穩固歸穩固,可要說地位真就是固若金湯,那肯定是算不上的。

  官家年僅而立,氣血旺盛,三天兩頭換人寵信都是常有的事情。

  單是近兩年,宮中有名分的妃嬪就已有三四十人。

  誕下的皇子、公主,亦或是正懷著的皇子、公主,粗略一算,也已有六七人。

  由此觀之,要想讓其長久寵信皇后,亦或是某一位妃嬪,都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堂堂君王,執掌天下大權,也肯定都是以“博愛”為主。

  這一點,向氏心頭一清二楚,并在入宮以前就已經做好了覺悟。

  也因此,為了更好的穩固地位,真正的宮斗其實就會延伸到下一代。

  也即皇子的身上。

  皇子尚未降生,就是子憑母貴。

  母親的身份,決定了皇子的地位,或是嫡出,或是庶出。

  可一旦皇子漸漸長大,那就是母憑子貴。

  無它,一旦皇子都長大,就涉及太子之位和帝位之爭!

  對于向氏來說,江閣老可謂是廟堂上真正的參天大樹、常青之樹,孩子能與之相熟,自是一等一的大好事!

  大相公韓章,就要致仕!

  國子監報紙一經刊印,消息就此傳播開來。

  一時間,市井朝野,九州萬方,沸騰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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