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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新的金融戰爭開幕

  三月二十三日。

  林秉正從馬車上下來,看著京師的城墻,心中感慨萬千。

  他科舉名次不高,在京師觀政結束后,沒能留在京師,外放遠州縣令。

  林秉正正是靠著實干,這才慢慢升到了京畿的房山縣令。

  后來他積極推動了房山玻璃和煤礦實業,得入蘇澤的眼,后來被蘇澤推薦為山西提學,負責山西的學政工作。

  在山西提學任上,林秉正也一心一意的推動蘇澤的教育改革,在山西設立小學,選拔教師,取得了不俗的成績。

  中書門下五房成立,蘇澤又推薦林秉正擔任刑禮房的副主司。

  林秉正交接完畢手頭上的事務,三月才從山西離開,返回了京師。

  中書門下五房十分要害,能在中書門下五房任職,就能經常在閣臣面前露臉,還能接觸中樞事務,林秉正很珍惜這次的機會。

  林秉正志得意滿,想起了十年前他因為科舉名次不高,遺憾的從京師離開。

  那時候自己就暗下決心,一定要出人頭地。

  這些年在地方上四處轉任,雖然距離京師越來越近,但是也就在縣令級別徘徊。

  原來林秉正都已經絕望了,但是在房山縣的時候抓住了機會,總算是脫離了基層官員的苦海,在山西學政任上又有了功勞,熬到了出頭的機會。

  對于這些,林秉正自然是萬分感激蘇澤。

  林秉正也知道,蘇澤素來清廉,也沒有什么個人愛好。

  蘇澤也偏愛實干的官員,所以林秉正準備在刑禮房副主司任上好好工作,協助沈一貫處理公務,好好報答蘇澤。

  當然,在入京之前,林秉正也聽說過“蘇黨”的風聲,對此林秉正嗤之以鼻。

  君子不黨,蘇檢正只不過是將志同道合的人集合在一起,大家一起為了新政努力,根本不存在什么蘇黨。

  林秉正突然又想到了自己和蘇澤聯系的那只胖鴿子。

  他搖搖頭,就算是有什么蘇黨,那也是公黨!

  就在這個時候,林秉正突然見到了在城門前,有一個身穿錦袍的人有些眼熟。

  對方也看到了自己,那人也眼睛一亮,連忙招呼周圍的人迎了上來。

  等來人走近了,林秉正確定了前來迎接自己的,是自己同族的弟兄林茂才。

  “十三兄!”

  林秉正也連忙上前,握住林茂才的手喊道:

  “二十七弟!”

  林氏是福建的一個大宗族,族內都會排名,林秉正排行十三,而林茂才排行二十七。

  林秉正又看向林茂才身后的人,他們一個個都身穿錦衣,卻并非為官的儒士,這些人的裝束,林秉正很熟悉,應該是有錢的富商。

  自從蘇澤的《四民道德說》之后,朝廷對于商人的束縛日益減少,至少商人身穿錦袍不算違法了。

  福建是科舉強省,也因為土地稀少,所以除了科舉之外,做生意的人也不少。

  當年追隨李文全去澎湖殖拓的,也多是福建人。

  “二十七弟,你是?”

  林茂才立刻說道:

  “十三兄,您高升回京,也不通知弟弟一聲。”

  “我還是從同鄉商人那邊知道的消息,所以這才來城外等候十三兄,已經等了三天了!”

  “這幾位都是咱們福建的掌柜的,他們在會館中聽說十三兄高升,也要來城外一起等。”

  族弟能有這份心,林秉正自然開心。

  但是他心中還是有些不安,他就是因為家族龐大,所以擔心請托,這才秘密回京。

  林茂才和自己以前往來不少,但這一次熱情過頭了,這也讓在官場多年的林秉正警惕起來。

  “十三兄,吾等已在八閩會館中備下了酒宴,為你接風洗塵!”

  林秉正想要拒絕,但是看到林茂才的目光,又不想被同族的人指著脊梁骨說,自己飛黃騰達后目中無人,只好答應下來。

  反正今天已經快中午了,林秉正也決定明日再去中書門下五房報道,于是答應下來。

  林秉正只好跟著林茂才一行人來到了八閩會館。

  等到入席之后,林秉正看著桌上的家鄉菜,一股鄉情涌上心來。

  雖然是在京師,但是這桌子飯菜卻是純正的福建菜。

  酒過三巡,見到林秉正吃的開心,林茂才問道:

  “十三兄,飯菜是否合口?”

  林秉正贊道:

  “少小離鄉后,再也沒有吃過如此純正的家鄉菜了,二十七弟這頓飯是哪家酒樓買來的?”

  林茂才哈哈一笑說道:

  “這是為弟專門從老家請來的大廚,可如果僅僅是大廚,還做不出家鄉的原汁原味,還需要家鄉的食材。”

  林茂才得意的說道:

  “今日桌上的食材,大到海鮮干貨,小到一粒米,都是從福建用快船運來京師的。”

  “食鹽調味,也都是從老家運來的,這才能絲毫不差!”

  聽到這里,林秉正反而放下了筷子,剛剛的醉意全部褪去,現在就剩下深深的警惕。

  但是林茂才卻沒能看出來,還是繼續侃侃而談。

  在眾多商人的捧場下,酒宴氣氛日益熱烈,但是林秉正就更加的警惕。

  一直等到酒宴尾聲,幾個富商借著各種名義離開,房間里就剩下兩人后。

  林茂才從衣領中掏出了一迭厚厚的東西。

  “十三兄,你高升回京,這自然是一件喜事。”

  “但為弟也聽說,這中書門下五房極為要害,和六部九卿衙門往來甚多,這人情往來自然也少不了。”

  “兄長這次得到蘇檢正的看重,定是要做出一些功勞來的,這銀錢也是少不了的。”

  “這份例錢,族兄弟兄們都是有的,十三兄以前在山西為官,所以為弟都幫你存著。”

  林秉正看清了林茂才遞來的東西,這是一迭厚厚的銀票。

  銀票這東西,如今已經非常普遍了。

  特別是林秉正之前是在山西任職,山西的票號業務非常發達,就連普通百姓也會使用銀票。

  福建海洋貿易尤為發達,福建漳州月港是最早開港的,后來福州、泉州也陸續開港,貿易繁榮,使用銀票也很頻繁。

  林秉正認出這是福建有名的票號“日昇昌”的銀票。

  這一張銀票,就可以兌換一百銀元,這么厚厚的一迭,怕是有上千銀元了。

  這絕對是一筆巨款了。

  林秉正不伸手,而是問道:“份錢?”

  林茂才低聲說道:

  “這是咱們幾個家族,合伙在倭國做的生意,族中都是有分成的。”

  林秉正繼續問道:

  “是族里的生意,還是二十七弟的生意?”

  林茂才笑著說道:

  “這有什么區別嗎?為弟既然給族中分成,那自然也算是族里的生意了。”

  林秉正微微松了一口氣,好消息是這不是整個宗族都牽涉進來的事情,族中頂多拿了好處。

  “那是什么生意,收益這么大,二十七弟你不說清楚,這筆錢我是不會收的。”

  林茂才看到林秉正態度堅決,也清楚日后還是要拖著這位族兄下水才行,他只好說道:

  “就是一些往來倭國的生意。”

  林秉正心中更是咯噔了一下,他問道:

  “走私?”

  林茂才說道:

  “只是走私一些硝石,福建做這個的商人很多的,十三兄不必擔心。”

  但是林秉正心中的疑心更重了。

  走私硝石這種事情,確實是朝廷嚴令禁止的事情。

  但是硝石走私本來就很難禁絕,民間的硝商很多,他們造訪村鎮搜集硝土,官府拿這些商人也沒有辦法。

  正如林茂才說的那樣,福建的商人走私硝石,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貿易就是這樣的,畢竟這個世界是物質的,任何事情都有成本,禁絕硝石走私的成本太高昂,超過了地方官府的管理極限。

  別說是大明了,蘇澤穿越前的那個時代,信息技術和管理技術如此發達,依然有稀土走私的事情發生。

  大明的硝石政策,就是蘇澤設計的硝石榷賣制度。

  就是保證主要的硝田,掌握在朝廷的手里。

  保障官方硝石的質量和產量,民間走私這點“余量”,對朝廷就不是嚴重的問題了。

  這也是原時空管控稀土的思路。

  可如果和林茂才說的那樣,只是走私硝石,林茂才根本沒必要如此巴結自己。

  林秉正官場多年,他冷哼說道:

  “怕不僅僅是硝石這點事情吧?二十七弟,我們雖然是同族兄弟,但如果事情不說清楚,這銀票我是不會要的。”

  看到林秉正如此堅決,林茂才說道:

  “十三兄慧眼如炬…確實,硝石只是掩護,方便船隊往來。真正的大頭,是這個。”他指了指桌上那迭厚厚的“日昇昌”銀票。

  林秉正有些不明白這位族弟的意思。

  林茂才舔了舔有些發干的嘴唇,眼中閃爍著狂熱與貪婪交織的光芒:

  “日昇昌是我們幾家,還有南邊幾位大掌柜,一起在福州、泉州、月港,還有倭國的堺港、琉球、南洋,悄悄設下的錢莊字號!”

  “十三兄,你看這銀票。”

  “這可不只是普通的匯票。”

  “這些匯票,在任何一家日昇昌的票號,都能兌換等量的白銀。”

  林秉正的腦子嗡了一下。

  “這些銀元的成色分量都是足的,可以用來和海外商人交易,如今很多海商都認可我們日昇昌的銀票。”

  “所以我們走私的東西,是倭國的白銀!”

  聽到這里,林秉正如遭雷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走私白銀?還發行可流通的銀票?!你們天大的膽子?!”

  他瞬間明白了那份“份錢”的沉重,這哪里是分紅,分明就是抄家滅族的罪證!

  林茂才卻說道:“朝廷哪一條律令,不允許我們發行銀票?”

  “這些兌換白銀的業務,都在海外的票號進行,是為了方便和外國商人做買賣。”

  “大明銀元是不錯,但是分量只有白銀的折半,很多商人更愿意用我們的銀票交易。”

  “要知道很多西洋人,來倭國都是為了白銀來的,拉回更重的白銀,利潤就更大。”

  林秉正愣住了,他感覺到了不對,但是林茂才說的也沒錯,似乎沒有法令不允許開設票號。

  山西商人開設票號,開設銀票業務,朝廷也沒有禁止啊。

  可林秉正又隱約覺得,這其中蘊含了大問題。

  林茂才說道:

  “我們發行日昇昌銀票,用的人多了,流通開了,不也和朝廷的銀元一樣?”

  “我們日昇昌的票子,通兌方便,信譽比官票還好!現在連一些福建廣東地方上的小稅關,為了圖省事,都開始悄悄收我們的票子抵稅了!”

  林秉正聽完渾身冰冷,他萬萬沒想到,這些同鄉故舊、血脈宗親,膽大包天至此!

  這已遠非普通的走私偷稅,這是在挑戰朝廷的金融命脈!

  銀元改革,可以說是蘇檢正一切改革的開始。

  這些人竟然要繞過朝廷的信用體系,掌握銀元發行的權力。

  這無疑是在動搖國本,一旦蔓延開來,后果不堪設想物價混亂、金融崩潰、國庫空虛、乃至地方割據,都有可能!

  這已經是取死之道了!

  而且林茂才竟然還要拉自己下水?

  在這種情況下,林秉正迅速冷靜下來。

  按照林茂才說的那樣,宗族目前只是分紅,并沒有完全涉入其中。

  那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想到這里,林秉正決定了,先和林茂才虛以委蛇,打探到他這個日昇昌票號更多的消息。

  林秉正裝作猶豫的樣子道:

  “好像大明律法上,確實沒有這一條?”

  林茂才看到林秉正“心動”,更是急切的要拖他下水。

  林茂才又加碼說道:

  “不瞞族兄,福建多個港口的市舶司、稅關,地方官府,都有我們的人,入股日昇昌的,也有不少大人物,這個就恕為弟不能多說了。”

  “兄長拿著份錢就行了,如今也沒有需要兄長操勞的事情。”

  聽到這里,林秉正裝作掙扎的樣子,最后將這些銀票收進懷里。

  接下來自然是賓主盡歡。

  次日,林秉正來到中書門下五房報道,他進入蘇澤的公房后,就直接對著蘇澤說道:

  “檢正!屬下有一件大事要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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