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范思慮再三,最終還是沒敢施行那“釣魚”之策。
風險太大,萬一失控,后果不堪設想。
羈押審查了半個來月,確認再也榨不出更多有價值的信息后,那幾條“尾巴”被悉數列入黑名單,驅逐出境了事。
年關將近,四九城的寒意漸濃。
臘月初十(1990年1月7日)這天,南鑼鼓巷子95號院門口來了一個氣質干練的中年女子,手里還拎著兩個大網兜。
按響門鈴,不多時何耀宗來開了門。
“您是?”
“我姓梅,請問這里是何家么?”
“姓梅?這是何家,請問您找誰?”
“何叔叔在家么?”
“我爺爺在家呢,您跟我進來吧。”
中年女子一愣“爺爺”,沒聽說何叔叔當爺爺了啊,不過還是跟著進了院。
何耀宗將人讓進院子,帶進了待客的房間(推掉倒座房后,西廂房接出來那一部分),然后跑著去了后院,到了后院就喊:“爺爺,前面有人找!”
何大清聞聲掀簾出來,“耀宗啊,誰找我?”
“不認識,姓梅,女的。”
“我不認識姓梅的啊,是不是搞錯了?”
“您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好。”
二人到了前院,何大清打量著坐在廂房里的陌生女人,有些疑惑:“你是?”
“何叔叔,您好!我是梅素昕,梅生的女兒。”梅素昕微笑著自我介紹。
何大清愣了一下,然后反手給了何耀宗后背一巴掌,“混小子,你上來就搞了個大烏龍,這哪是找我的,人家是找你爹的,去去去,趕緊叫你爹去!”
何耀宗尷尬的撓撓頭,梅素昕一說梅生他就知道搞錯了。
“梅姐,不好意思。”
“沒關系,誰讓咱們歲數差的比較大呢,再說了進門也沒問清楚。”
“我這就去喊我爸!”
何大清道:“梅家丫頭,你先坐,我去給你沏茶。”
“何爺爺不用忙了,我不渴。”
“天這么冷,暖暖身子,你先坐。”說著何大清就走了。
梅素昕打量著這古香古色的房間,心道:“何叔叔的品味挺好的,剛才那個也不知道是耀祖還是耀宗。”
何雨柱正在書房看今年剛下發的政策文件,老范給他弄來的文件,就聽到敲門聲。
“進!”
門被推開,何耀宗進門喊了聲“爸”。
“耀宗,什么事,你不是忙著新劇本么?”
“不是我的事,是有人找你。”
“誰啊?”
“梅伯伯家的女兒。”
“人呢?”
“前院呢,你這臭小子,那還不把人請過來。”
“哦,哦!”何耀宗轉身就跑。
何雨柱搖搖頭,這小子是不是搞劇本搞得忘了怎么接人待物了,后面得說一下。
等何耀宗把人帶來書房,見到梅素昕,何雨柱也是一怔,他腦子里梅素昕還是個小小的姑娘,跟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差別有點大。
“你是囡囡?”
梅素昕笑著道:“何叔叔,我是囡囡,好久不見!”
“坐,坐,別客氣。”何雨柱招呼著,一邊打量她。
梅素昕繼承了梅生的眉眼,但更添了幾分知性和干練,一身藏藍色的棉服,齊耳短發,顯得很精神。
“誒,時間過得真快,當年的小姑娘也上了歲數了。”何雨柱感慨。
“是啊,何叔叔,我們有三十年沒見過了吧。”
“嗯,你來之前怎么也不打個電話?”
“我是來四九城開會,我爸就讓我來看看您!”
這時小滿端了茶水和花生瓜子進來,看了看梅素昕,問道:“這就是梅家的丫頭?”
梅素昕看小滿比她年輕的樣子,一時間不知道怎么稱呼,何雨柱笑道:“這是你嬸子,姓喬,你叫喬姨,或者滿姨都行。”
“叫滿姨吧,我那個姓多少年沒人喊,不習慣。”小滿笑道。
梅素昕連忙起身:“滿姨好,我是梅素昕!”
“好好好,你何叔念叨過幾次,說是梅家的小丫頭鐘林敏秀,一直沒機會見!”
“滿姨,我家孩子都好幾個了。”梅素昕有些不好意思。
“都男孩女孩?”
“兩男兩女。”
“你這好福氣啊,湊了兩個好呢。”小滿笑道。
“誒,都不知道操了多少心。”
“都來了,在家住幾天再走。”小滿道。
“不了,回單位還有事呢,我那不好走,走晚了就回不去了。”
“你爸一直沒說你在什么單位,你單位交通不方便?”何雨柱道。
“是,在大山里面。”
何雨柱點點頭,然后道:“你會開完了吧,開完在家留一晚再走,不差這一晚。”
“行。”
“那我去準備午飯的材料,你們爺倆先聊。”小滿說著就往出走,她是有眼力見的,這梅家丫頭突然到訪肯定不是只來看看那么簡單。
等小滿出去后,何雨柱道:“說吧,你老子要給我帶什么話,還用你轉達?你以前也不是沒來四九城開過會,也沒見你來家過?”
“何叔叔,你誤會了,我爸就讓我帶個話,他等你去跟他喝酒,是我自己有事找您!”梅素昕被何雨柱點破后紅著臉道,其實也是羞愧。
“哦,你自己找我?跟你這次開的會有關系?”
“嗯,何叔叔慧眼如炬。”
“少拍我馬屁,有話就說。”何雨柱笑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梅素昕也笑。
“你說,我還真好奇你這丫頭什么事找我。”
梅素昕收斂了笑容,正色道:“何叔叔,我所在的單位,是個老三線的軍工廠,主要生產一些基礎的軍用零部件。現在大環境變了,上級要求我們逐步轉型,‘軍轉民’,自負盈虧。廠里技術設備老化,產品單一,突然要轉向民品市場,我們.我們實在是找不到方向,舉步維艱。”
她頓了頓,臉上帶著憂慮:“這次來開會,就是討論轉型的問題。我看到兄弟單位有的成功,有的失敗,心里更沒底了。我爸.我爸說您見識廣,路子多,讓我有機會一定要來請教您。我知道這很冒昧,但我們廠上下幾千號人,還有他們的家屬,都指著廠子吃飯”
何雨柱聽完,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你在廠子里是個什么位置?”
“我是廠長。”
何雨柱開始重新打量起這個大侄女,忽地笑道:“那你可問對人了。”
“何叔叔快說,你是不知道,為這事我都急的掉都發了。”梅素昕急切道。
“別急,我還有問題要問,你們廠子正在大山里?交通如何?”
“何叔叔不好意思,我說謊了,廠是靠著山,交通還行吧,不遠就有鐵路。”
“在哪?”
“晉西南。”
“你們那產煮餅吧?”
“啊,何叔叔你怎么知道?”
“那就沒給我帶點來?”何雨柱笑道。
“下次,下次一定。”梅素昕尷尬道。
“逗你呢,我怎么知道你就別管了,你們541也算是大廠了,應該沒那么難吧?”
“誒,何叔叔既然知道我們廠,就知道我們造什么的,我們之前嘗試過失敗了。”
何雨柱點點頭,沉吟片刻,道:“你們廠的情況,我大致了解一些。軍轉民,方向是對的,但具體怎么轉,不能盲目。你們之前嘗試失敗,問題恐怕不止在產品和市場上。”
他站起身,走到墻邊掛著的大型地圖前,目光掃過晉西南區域。
“這樣吧,我給你指兩條路,或者說,一個合作方案。”
梅素昕立刻坐直了身體,凝神靜聽。
“第一條路,相對簡單。你們可以利用現有的機械加工能力,轉型生產民用機械零部件,比如農機配件、小型柴油機,甚至是一些民用建筑機械。這條路穩妥,但競爭激烈,利潤薄,想要養活幾千人,不容易。”
“第二條路,風險大,投入高,但一旦走通,前景廣闊。我可以成立一個國內的公司,以這個公司的名義,與你們廠進行深度合作,組建新的公司。我出資金、出技術、出市場渠道,你們出現有的廠房、設備和技術工人。我們共同開發新產品,比如.高級民用防彈材料、特種車輛改裝,甚至是依托你們的基礎,向精密儀器和高端裝備制造領域延伸。”
梅素昕聽得心跳加速,尤其是何雨柱提到的幾個方向,顯然不是憑空想象,而是切中了他們廠潛在的優勢。
“何叔叔,您說的深度合作,具體是怎樣的合作方式?”她小心翼翼地問。
何雨柱轉過身,目光銳利地看著她:“我控股,至少占百分之五十一。經營管理權,初期由我新建的這個公司主導,你們可以參與。新公司的產品方向、技術研發、市場開拓,由我說了算。當然,廠里的老職工,只要愿意留下、能跟上要求的,新公司優先接收,待遇只會比原來好,不會差。”
梅素昕倒吸一口涼氣。
何雨柱這是要直接把541廠的核心吞并掉!
這一步邁得何止是大,簡直是顛覆性的。
軍工背景的廠子,讓私人資本控股,這在她看來幾乎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何叔叔,這這恐怕.”她面露難色,“這事太大了,我我一個人做不了主。必須回去開黨委會,上報主管單位”
“我明白。”何雨柱擺擺手,打斷了她的話,“你不用立刻答復我,回去把我的話原原本本地傳達給你們廠領導班子和能管事的上級。告訴他們,這是我何雨柱的條件。愿意,我們就坐下來細談;不愿意,就當我沒提過,你們再自己想別的出路。”
“可是,何叔叔,外資控股權和經營權上面很難同意啊。”梅素昕憂心忡忡。
“放心不是外資,實打實的國內企業。”
“可我爸不是說您”
“你爸就啥都知道啊?”何雨柱沖他眨眨眼。
“那我能不能問問您能投多少,我心里也有個底。”
“第一期一千萬應該能讓你回去有個交代吧?”
“嘶”
“你啊,在那種企業待久了,以后要多出去走走,開拓一下眼界。”何雨柱笑道。
“以前不是沒機會么。”梅素昕低聲道。
“都不用去別的地方,你就讓你老子帶你子特區走一圈,保管你不會這么說。”
“行!過了年我就留在特區待一陣子,我爸要是不帶我,我就哭給他看。”梅素昕咬牙道。
“你這丫頭,你爸要是不管你,就不會讓你來找我。”
“那何叔,你能不能給我個單子什么的,你也知道空口無憑啊。”
“你走之前給你。”
“太好了,謝謝何叔!我回去一定盡力推動,不管成不成,都謝謝您!”
梅素昕興奮道,她知道,這恐怕是541廠能抓住的最好機會,也可能是唯一能徹底翻身的機會。
“自家人,不說兩家話。”何雨柱笑了笑,“好了,正事談完,可以安心留下吃飯了吧。一會我給你露一手讓你嘗嘗你何叔叔的手藝。”
“那我可不客氣了,我爸說想吃一頓您親手做的飯太難了。”
談完事情,小滿過來帶著梅素昕去挨個介紹家里人。
梅素昕才知道,何家一大家子都回來了。
一路上她那叫一個尷尬啊,尤其是對上龔雪、鐘楚紅她們,明明比她小,她還得叫個嬸子。
介紹一圈下來,女人們聊天最后來了個私下里各論各的,才把天聊開。
梅素昕硬是被留著住了一晚才走的,走的時候她緊緊攥著何雨柱交給她的文件包,這里面是幾千人以后的生機啊。
等梅素昕走后,小滿才過來問:“柱子哥,你真打算接手那個541廠,應該沒那么簡單吧?”
何雨柱道:“肯定沒那么容易,不過總得嘗試一下不是嗎?再說了,就當拉老梅家閨女一把。”
“嗯,這個廠你是不是很看重?”
“還得是你啊,了解我,這是瞌睡了有人送來個枕頭。”
“我就說么,你這么積極。”
“哈哈哈哈。”
何雨柱還是跟小滿解釋了一下,拿下541,不僅僅是一筆生意,更是黃河集團在國內戰略布局中,一枚極其重要的棋子。
這塊“軍工牌”和它背后蘊含的潛力,價值遠超金錢衡量。
當然,這件事想要促成,前方還有無數的關卡和博弈在等著他和黃河集團。
下午,何雨柱撥通了梅生辦公室的電話,聽筒里傳來梅生的聲音:“喂?哪位?”
“我,何雨柱。”
“喲!柱子啊!稀罕,你可是有日子沒主動給我打電話了。怎么,我家那丫頭去煩你了?”梅生語氣輕松,顯然對女兒的去向一清二楚。
“少跟我打馬虎眼!”何雨柱沒好氣地說,“梅生啊梅生,你可真會給我找事兒!讓你閨女抱個燙手山芋來找我,你安的什么心?”
電話那頭梅生嘿嘿一笑:“這話說的,我閨女那是走投無路了,才去向你這位大資本家取經。怎么,她惹你不高興了?”
“少來這套!”何雨柱哼了一聲,“你們廠子那攤子事,水深得很,你讓她來找我,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嗎?我現在一堆麻煩事還沒理清呢。”
“能者多勞嘛!”梅生打著哈哈,“再說,我還不了解你?你要是沒點想法,能跟我閨女說那么多?還一開口就是一千萬。說吧,你看上541哪點了?”
“我看上它是個包袱,行了吧?”何雨柱語氣帶著調侃,“老梅,你比我清楚政策,也別跟我繞圈子。這事兒,你覺得有希望沒?你上面通過氣了沒有?別我這邊費勁巴拉把方案做好了,上邊來個‘研究研究’,就沒音了。”
梅生的聲音認真了些:“柱子,不瞞你說,這事兒確實有阻力。但大勢所趨,廠子要活下去,幾千人要吃飯,光靠等和補貼是不行的。你何雨柱能盤活這些廠子上面巴不得呢。”
“沒那么簡單吧?”
“話說你真能搞國內的公司?”
“用不用我給你看看身份證?”何雨柱笑著道。
“還得是你小子,奸滑似鬼!”對面梅生顯然是愣了一下才開口。
“滾蛋,你還敢罵我,信不信,我直接找別人去,讓你閨女自己玩去。”何雨鑫笑罵道。
“別,別,你看看你,連句玩笑都開不起了。”梅生也笑。
“那咱說點正經的,你覺得合作談成后,市場化運作,上面會不會派個啥也不懂的來指手畫腳,如果會,那趁早拉倒。我寧可這一千萬捐了,也不填這無底洞。”何雨柱接著道。
“這個,沒有先例,我覺得前期肯定有,怎么你小子怕了?”梅生道。
“怕這個字我還真不認識,就是不想費那個功夫。”
“這個事我回頭跟我閨女說一下,看看具體什么情況,摸著石頭過河的事,我也給不了你準信。”梅生道。
“那行,正好有些話我也沒法跟我大侄女說,你就代勞吧。”
“放心吧,我會把話說透的,他們既然要轉型也該有這個心理準備,肯定是有落差的。”梅生道。
“嗯,不愧是在特區待過的人。”
“那也比不上你這個香江的大資本家。”梅生笑道。
“有空來四九城坐坐,我設宴款待。”何雨柱發出邀請。
“行,到時候我和老伍他們帶一大家子去,我看你怎么款待。”梅生揶揄道。
“一個連我還是能安排的。”何雨柱笑道。
“知道你財大氣粗,那我們組團去吃大戶。”梅生道。
“熱烈歡迎!”
“那就先這樣?等我消息。”梅生道。
“嗯,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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