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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勝利的余波與塞薩爾寫給鮑德溫的一封信

  后世的人們在研究這場戰役的時候,認為無論是安條克大公博希蒙德,還是拜占庭的皇帝曼努埃爾一世,又或者是羅馬教會的亞歷山大三世,他們所共同構筑的這個陰謀,或者說是陽謀,都是極其難得的無懈可擊。

  他們利用了那時的習慣法,教會法以及信仰和人心,簡直就是無孔不入地利用了每一個要素,從鮑德溫在政治上的稚嫩,到宗主教希拉克略的固執,再到受害人塞薩爾的仁慈與天真——在他們設想中,或者說在陰謀終于被徹底地實施下去之后,其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當時受到絕罰,大絕罰的人并不在少數,有些確實是犯了罪,有些則是無辜的。但就算是無辜的人在受到絕罰之后,也幾乎會立即一蹶不振,日夜惶恐,哪怕是受過了天主的賜福,得到了“蒙恩”的騎士,或者是得到了“賜受”的教士,他們也會不斷地質疑自己,恐懼必然到來的地獄,在精神崩潰后,他們不是由此無條件地成為教會的傀儡,就是因為憂懼而死。

  這還是在他們身邊有人設法安撫,祈禱與從中斡旋的前提下。

  有些人,不幸沒有出身,也沒有一個好老師或是好情人,他們往往就是教會挑中的“替罪羊”,他們的死亡來得也要比其他受絕罰的人更快些。

  但這種情況并未在塞薩爾身上發生,他甚至不曾受到絲毫影響,相反的,圣人的眷顧反而愈發的強盛與尖銳——當然那時候羅馬教會的說法是,這正證明了他的力量,并非來自于天主,而是來自于魔鬼。若不然,在被教會大絕罰后,他如何能夠繼續保有自己的力量,并且變得更加強大呢?

  他難道不該懺悔嗎?他難道不該沮喪,甚至頹廢嗎?他難道不該正視自己的罪行,并且立即舍棄世俗的所有權力,將自己放逐到沙漠中去嗎?

  而他身邊的那些人,無論是愛戴著他的騎士們,還是將他稱作小圣人的平民,都應該紛紛離他而去才是。

  但這些事情都不曾發生,不但沒有,他反而立即皈依正統教會,在“異端”的幫助下,他回到了塞浦路斯,并且擊潰了皇帝的軍隊。

  而曼努埃爾一世的失敗也被很多人分析過。

  可以說,曼努埃爾一世的作為讓人們感到困惑,畢竟在他衰老之后,皇帝的戰場就從血腥的戰斗轉移到了詭秘的陰謀上。

  他似乎也樂在其中,享受著人們的恐懼與敬畏,但在奪回塞浦路斯的戰役中,他不但沒有這樣繼續動用他的惡毒心思,反而派出了一支看似赫赫威威,不敢叫人直視,實則松散,不馴服,各有心思的大軍。

  更不用說,在這支大軍展開攻城戰的第三天,他就召回了大軍中的瓦蘭吉衛隊。

  雖然這并不是這個皇帝做出的最為昏庸的決定,但確實影響到了這支大軍中的其他人,他們不免會懷疑皇帝是否存在了再一次促使鷸蚌相爭的打算,在作戰和攻城也不免生出了幾分遲疑,不敢付出所有的資本,導致自己血本無歸。

  將領們有此猜測并不奇怪,畢竟曼努埃爾一世是個可以將自己的親生兒子和救命恩人都利用殆盡的魔鬼。

  這直接導致了拜占庭一方的人心渙散,一受到挫敗,當然就潰敗得不成樣子了。

  而曼努埃爾一世的侄女與妃嬪西奧多拉則在自己的傳記中直言不諱地提出,這不過是皇帝錯誤地判斷了其盟友的能力,以為這將是一場唾手可得的勝利,才有意派遣了這么一支大軍——仿佛他還是那個戰無不勝的“大帝”,并且以此來掩飾自己不敢再上戰場的弱點。

  要知道,在他之前,拜占庭科穆寧王朝的皇帝幾乎是每一場戰役的統帥。

  但也有些學者提出,更應該值得關注的是,當時的塞浦路斯民眾的首次覺醒。

  那個時候的領主們依然將普通人視作牛馬和工具,根本不將他們放在眼里,但就是這些被認為只會逃跑、躲避,或者是麻木不仁的接受,用鞭子和拳頭才能叫他們行動的農夫,或是比他們更為卑賤的人卻能夠自動自發的扛起簡陋的武器,帶著只能供給他們幾日的口糧來到尼科西亞,幫助他們的新領主守城。

  雖然他們的舉止很笨拙,行事也沒有什么章法,甚至弄出了一些叫人啼笑皆非的笑話,但至少在斷絕敵人的補給這方面,他們確實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而大軍給養的匱乏最終導致了極壞的后果,不是那些仆從軍與雇傭軍已經饑餓到快要失去理智,塞浦路斯領主的計謀并沒有那么容易成功。

  這種說法當然引起了那些崇敬著“彌賽亞”的人們的憤怒。只不過,從“彌賽亞”降臨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已經明確的說過,他可以接受任何質疑,探尋和責備。

  任何人以他的名義,而對他人實行暴力,都是他所無法寬赦的——無論這份暴力來自于言語還是行動。

  于是這樣的言論又很快被另外一群支持者和研究者給壓制了下去。而他們其中就有這位“彌賽亞”的后代,他甚至出示了一份由當時的塞薩爾寫給鮑德溫的信件,信件中明確的感謝了那些塞浦路斯的民眾對他的支持。

  以下是信件內容:

  致我最親愛的兄弟、朋友和國王:

  鮑德溫,如今已經是夜半時分,星辰璀璨,月光暗淡,四周萬籟俱寂,人們與鳥獸經過了這一天的繁忙,已經安心的入眠。

  而我卻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因此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或許會發現措辭混亂,前后顛倒,請原諒——現在的我頭腦中充斥著數不清的事物,每一個都具有極其重要的位置,我無法摒除它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但同樣的,我也有強烈的想要向你傾訴的沖動。

  事實上,當我走出圣哲羅姆的修道院,來到伯利恒之后,即便沒有老師的事情與安德烈主教的提醒,我也知道,我,我們可能已經陷入了一個籌謀良久的陷阱中。

  我不需要知道他是針對我,還是針對我以及我身邊的這些人,但發自內心的說,那時候我確實有感覺到失望,我并非圣人——雖然人們都這么稱呼我,但我只以為那是一種感謝的方式。

  我也只是一個凡人,有著屬于自己的憂慮和懦弱,同樣是血肉之軀,難受水火。

  我無法眼睜睜的看著這座小城中數以萬計的生命因為我的緣故而逝去,哪怕我并非始作俑者。但當他們之中的一些人站出來,以自身作為證據,來指控我施行了巫術的時候,我確實被一陣難以抑制的悲涼籠罩,我甚至憎恨自己,因為我知道,即便遭受了這樣的陷害,在將來,我再次遇到了這樣的事情時,還是會不顧一切的投身其中。

  你盡可以嘲笑我,也可以怒斥我。我知道這都是因為你愛我,我同樣對你和老師感到愧疚,因為我在幫助了一些人的同時,也對你們有了虧欠。

  但即便是我也未曾想到,他們予我的回報竟然會如此的厚重、輝煌與真切。

  我以為,如同曾經的蛾摩拉與索多瑪,一個城中即便只有一個愿意追隨我的人,我也就心滿意足了,甚至只要沒有對我的付出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想著為自己謀取利益,哪怕他們始終保持沉默,無論是對教會還是對我,我也已經心滿意足。

  但你知道的,在伯利恒之外迎接我的是一座城市,在那片空曠的原野上,站滿了人,他們都是為我而來的,哪怕他們也都是大病初愈,身體虛弱,其中還有許多老人,女人和孩子,我可以說,哪怕他們拿著我的蹤跡去換了金幣,我都不會為之惱怒的那種。

  當然他們沒有,他們將我送到他們的肩膀上,猶如對待一個國王般的對待我,哪怕羅馬的教士與修士正在一邊大聲斥罵,他們也沒有退縮。

  他們甚至竭盡全力為我買下了一條船,我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做到的——就算他們中的一些人原先是伯利恒城中的居民,也已經為了追隨我,舍棄了原先的家業,與親朋好友斷絕了往來。

  而那些朝圣者甚至沒有一件完整的衣服。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即便是為了他們死了,我也甘愿。

  這里我還要感謝一下圣薩巴斯修道院的修士們,他們雖然是正統教會的,但可以說無論是在被絕罰前還是被絕罰后,他們都給了我很大的幫助,而他們原先并沒有多少除了修道院之外的資產,沒有大量的土地,也沒有信徒的捐獻。

  他們完全是憑借著自己的信仰和力氣在荒野中找活路。

  所以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夠幫幫他們,尤其是在修道院收納了四五千人之后——哪怕是暫時的。

  是的,我說的就是那些從伯利恒中走出來追隨我的人。

  塞浦路斯的民眾給予我的支持與幫助,我已經用三年的免稅,和對于傷者和死者的撫恤盡可能地回報了他們——雖然我認為這還遠遠不夠。

  而這些人我只能先把他們交給你了。

  在這里,我附上羅馬水泥的配方,就是我重新研究和改進過的這些,一號可以用來鋪設道路,二號可以用來修筑工事和房屋,三號可以用來制造器皿。

  請不要拒絕,你我之間原本就沒有什么需要推脫的必要。

  你給我的,我坦然受之,我給你的,也希望你欣然笑納。

  這些配方也關系到另一件事情。

  我知道你回去之后,便和安條克大公博希蒙德狠狠的吵了一架,甚至將他驅逐出了亞拉薩路。即便你的姐姐公主希比勒前來求情,你也未曾饒恕他。

  不知道老師是否有阻止你,應該有吧。在這里我要感謝你,但我又不得不為你擔憂。鮑德溫,以往是我們過于年輕,缺乏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他們曾是你的叔伯,又是你的親眷,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曾想到是最親近的人先對我們露出獠牙。

  或許對于這些已經在世情之中磨練了許多年的人來說,無論是親情還是友誼,都無法與真實的利益相比,只是我依然有些奇怪——博希蒙德似乎一直對我懷有著強烈的惡意,我原先以為他與的黎波里伯爵雷蒙那樣,是為了他們的兒子。

  因為我占據了你身邊唯一的位置,但現在看起來絕不僅于如此,如果只是我,完全不值得他拿自身的榮譽與根本來賭,其中肯定有更大的緣由。

  不過我相信,既然我們已經提起了防備,察覺了端倪,這個秘密,或許會在不久之后被我們解開。

  另外我也需要鄭重的提醒你——畢竟我們已經受過了這樣的苦,我們必須意識到,鮑德溫身邊可能只有一個我,但亞拉薩路的國王身邊,必須有著更多的臣子和擁躉,尤其對于大部分十字軍騎士來說,安條克大公博希蒙德和的黎波里伯爵雷蒙都是值得尊崇的英雄。

  沒有了他們,你在亞拉薩路會少去很多掣肘,但同樣的,他們曾經面對的矛盾和威脅也會壓在你的面前,而我此時又無法來到你身邊,你將不得不獨自面對一切。

  對我來說,沒有什么能夠比你更重要的了。

  你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個向我伸出雙手的人,我永遠無法忘記與你初見的那一晚,那個時候我的心中忐忑不安,對陌生的環境與人充滿了戒備與恐懼,即便叫我想象,我也想象不到,我們竟然會有如此深刻的羈絆。

  所以不必擔心我會因為你身邊有了其他的人而覺得受到了背叛,一個人若是喜愛另一個人,肯定會希望他越來越好,而不是越來越壞。

  所以,將這些配方交給你認為可信的人吧。

  不要因為我的緣故遷怒于皇太后瑪利亞,還有你的妹妹小公主伊莎貝拉,我聽說你拒絕見她,連同你的母親雅法女伯爵,還有貝里昂伯爵,這都是不對的。

  我之前不是說了嗎?我們已經犯過的錯誤就不該繼續下去了。你需要我,老師,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和安條克大公博希蒙德之外的人,而不是繼續保持著一個孤家寡人的狀態。

  而對于圣殿騎士團與善堂騎士團,你千萬不要感情用事。

  他們雖然不得不遵從羅馬教會的旨意拒絕與我往來,但他們依然盡全力給了我一些隱匿的幫助,這些我并不能落于紙面上,你可以詢問我的信使。

  而在另外一些事情上,只要沒有觸及到我們的底線,也盡量與他們少做爭執。

  畢竟我們真正的敵人還是撒拉遜人,商人會把他們的消息帶給我們,也會把我們的消息帶給他們,尤其是他們將來的統帥,很有可能就是曾經與我見過面的薩拉丁。

  現在想起來,大馬士革之戰役對于我們來說,是一場勝利。對于他又何況不是呢,我們得到了大馬士革,而他卻得以清除自己身邊的不利因素,我聽商人們說,這段時間里,埃及的撒拉遜人正處于一場巨大的震動之中,薩拉丁正在依照他的想法改造整個撒拉遜人的世界。

  而他正當盛年,等到他終于能夠肅清所有的反對勢力,將撒拉遜人的法塔赫,蘇丹和哈里發們捏合為一個整體,我們就要面對一個最為可怕的敵人了。

  寫到這里,我又忍不住要苦笑。鮑德溫,只希望那時候我已經揭穿了安條克大公的陰謀,將他的罪惡坦誠于天下,讓他受到人們的唾棄——這樣,至少我們在面對強敵的時候,不必擔心受到盟友的背刺。

  或許,我們可以反過來想一想,公主希比勒若是能夠和亞比該有一個孩子,那么他也是安條克大公的繼承人。

  唉…我甚至也有了一個卑劣而又惡毒的念頭。你留下了亞比該,雖然他現在已經是一個獨臂人,今后不太可能上戰場,但他依然有繼承大公之位的權力——我們甚至無需等待那個孩子出生。

  只等我找到那個答案——我已經有所預感,這件秘密不會是那種細枝末節的小事,相反的,或許那正是可以致他于死地的一劑毒藥——為了扼殺這個可能,他才苦心竭慮的設下了這個圈套。

  不過別太焦急。我們還年輕,我們還有時間。

  事實上,讓我為難的應當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他或許為人迂腐,但大衛卻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人,他一直渴望著重新回到你身邊,而他的心性也注定了他不會如他的父親那樣狹隘,偏激,你應該可以感覺到他一直在追逐和仿效我們,或許你應該給他這個機會。

  最后,你殷切地想要知道我現在的狀況,我很好。

  鮑德溫,大絕罰對于一些人來說,或許確實是滅頂之災,他們會彷徨,會痛苦,會就此淪落。

  但對于我來說,這只是一段小小的挫折,我甚至因此看到了新的希望,或許這個世界并不如人們所描繪的那樣灰暗與絕望。我希望你也能那么想,這對于我們來說或許是件好事,就像是一個背負著沉重負荷徒步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當他們丟棄那些看似重要實則無用的東西時,忽固然會感到一陣心痛和遺憾,但更多的應該是如釋重負。

  我們只要保有對我們最重要的東西就行了。

  我們可能有一段時間無法見面與共事了,但沒關系,你只要知道,在一個你的目力所無法觸及的地方,依然有著一個朋友和兄弟關懷著你,思念著你,日夜為你祈禱就可以了。

  你要好好吃藥,認真休養,按照老師希拉克略的要求,規整作息,每天都要多多吃飯,多多喝水,更不要輕易大悲大喜,悲慟過度。

  至于錢財,你也不用擔心,我給你的配方,我這里也有,我還有冰糖——不僅如此,塞浦路斯的民眾幫我抓住了幾乎所有的拜占庭人和他們的仆從軍,雇傭軍,其中貴族和騎士可不少,他們的贖金可以填滿尼科西亞空蕩蕩的金庫。

  你還問到鮑西婭和洛倫茲,洛倫茲很好,非常健康,幾乎一天一個樣子,我懷疑你的銀搖籃她很快就要睡不下了——啊,你在信中說,希望這個搖籃能夠盡快迎來第二個孩子。

  這個要求我大概無法滿足你,鮑西婭在孕期和生產時受盡了折磨,滿心憂慮,我希望能夠在第三年,才和她有下一個孩子。

  最后,我也要和你商量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完成了塞浦路斯的布置后,我計劃再次遠征——你,老師和騎士,還有民眾們給了我足夠的信心——以及,這是個稍縱即逝的機會…在薩拉丁的軍隊對塞浦路斯與大馬士革造成威脅之前。

  我想要奪回埃德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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