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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六十章 薩拉丁的一日(下)雙更合一

  雖然無法將那個連他們的父親都要贊譽有加的年輕召來做自己的教師,薩拉丁的孩子們依然可以接受到不遜色于任何哈里發或是蘇丹之子的教育。

  在用餐完畢后,他們在宦官的照顧下清潔了自己,而后轉向隔壁的大房間去聽課。

  授課的老師,正是薩拉丁特意北上迎接從大馬士革帶回來的學者之一,他們是幸運的,即便是薩拉丁也沒有想到,努爾丁所立下的基業,竟然會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傾塌,而他的三個兒子又是那樣的愚蠢。

  至此可以說,如果不是有著如卡馬爾這樣機敏而又懂得變通的人,一早就將十字軍的使者團隊放在了自己的計劃當中,這些大臣恐怕活不下幾個。

  即便如此,他們在監牢里也受了不少苦,一些人更是因此遭到了無法挽回的殘害。

  譬如這位老師,他此生只怕再也難以站得起來。因此,薩拉丁特別恩準,他可以坐著抬轎走到任何一個他想去的地方,即便是他的宮殿與城堡也不例外。

  而這位大臣并未會因為這份恩準而得意忘形。每次上課之前,他都要特意來覲見蘇丹,向他匯報三個男孩的學習情況,以及接下來的授課內容。

  薩拉丁對這個學者相當信任,但出于一個父親的責任心和對一個老師的尊重,他還是認認真真的聽取了對方的計劃,并從中選出一兩點希望他能糾正,而老師聽了他的話,難得的露出了為難的神情。

  “您的做法,讓我想起了我們的信仰之光蘇丹努爾丁,他也曾經如您這樣認為,即便是面對著敵人,也應該給他應有的尊重和優待。但問題是,您暫時還未如他這般取得足夠顯赫的成績——您的反對者,雖然有一些已經出現了,但更多的還隱藏在您的朝廷、軍隊以及鄉野之中。

  我想,那些依然在游移不定的人,或許愿意看到一個性情更為激進,舉措更為大膽的繼承人——他們還是孩子,行事盡可以魯莽一些。”

  薩拉丁思考了一會,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了解了我的那些孩子們,很可惜,他們并不具備有與那份野望與膽魄相稱的能力。”

  老師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已經知曉了在阿薩辛的首領錫南到訪時,那三個孩子的表現讓薩拉丁感到失望的事情。所以他才會計劃在新的課程中盡可能增加培養他們雄健體魄與勇武心性的內容,但現在看起來,薩拉丁卻認為這并不是一個好主意。

  “一個人行走路上,謹慎小心,步步為營并不是什么壞事。

  如果他沒有駕馭著駿馬,也沒有穿著鐵靴,更沒有手持著火把或者是刀劍,他畏懼荊棘,烈日豺狼乃至漫長的路途都是正常的。我雖然失望,但也不會苛求他們去做自己無法勝任的工作。雖然我現在長成的孩子也只有這么三個,但若是真主提前將我召回了天堂,他們現在的怯懦反而會成為叫人安心的憑證。

  您若是煽動起了他們的好勝心,甚至于野心的話,就如同給一頭山羊定下了馬兒的鐵蹄,他或許會如同風一般的奔馳。但無論是頭腦還是手段,都無法與之兼容。到那時,不是被他拖拽著的國家四分五裂,就是他自己摔的筋斷骨折。

  您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循序漸進,培養他們成為一個有德行的人,一個虔誠的教徒,一個謙遜的戰士,我或許并不需要他有多么大的勇氣,或者是具備著怎樣的力量。”

  他想起了他的長子——撒拉遜人與基督徒一樣,男孩們也會在九歲到十二歲進入寺廟,通過冥想來尋求先知的注目,從而得到他們給予的啟示,薩拉丁遇見的先知是安尤布,一個以仁慈而成圣的先知,卻不是達吾德(大衛)和蘇萊曼乃(所羅門)——所以人們一直在質疑他作為君王的能力。

  他對他的孩子們也沒有抱有很大的希望,畢竟他們并未表現出任何特殊的地方。而對于埃及或者以后更多的領土來說,一個平庸守成的君主,反而是一件好事。

  “如果你是在擔憂十字軍以及那些背棄了我們的兄弟,我也只能說我會竭盡所能,在我的有生之年完成努爾丁未盡的事業,這點你不用擔心。”

  這句話說得略有些重了。老師連忙在宦官的攙扶下,跪伏在地上,向薩拉丁祈求寬宥,不過薩拉丁這一番話完全就是由感而發。他不單是在回答這位老師,也是在回答自己,畢竟要承認自己的孩子只是平平。即便對于薩拉丁來說,也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但那又如何呢?他現在也只有四十一歲,只要他沒有遭到如阿馬里克一世那樣的不幸,至少還有二三十年可以馳騁于戰場之上,而他也相信他所要面對的敵手并不多,除了十字軍的統帥亞拉薩路的國王鮑德溫,但他是不幸的,那位年少君主的生命注定有一條鮮明的切割線。

  雖然說他可能活到三十歲,但事實上…薩拉丁也曾看過有關于麻風病人的書籍。這位年輕的國王頂多只能支撐十年。

  在他走入墳墓之前的五六年,都必然只能纏綿于病榻之上,不可能再站起身來,舉起旗幟,揮劍與撒拉遜人作戰了,何況他的城堡里也不是那么安寧,他的姐姐與安條克大公博希蒙德的兒子亞比該結婚已經有好幾年了,但除了生下了一個死胎之外,就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了。

  而鮑德溫——因為是個麻風病人的關系,似乎并不打算結婚生子,他也未必能做到,而讓人覺得愈發奇妙的是,最先傳出了好消息的居然是半年前才結婚的塞薩爾。如果塞薩爾的威尼斯妻子生下了一個男孩,圣十字堡內必然又會掀起一股血腥的動蕩。

  薩拉丁對那些詩人們所撰寫的愛情故事從來就是不屑一顧的,一個無畏的戰士如何能夠被受到重重禁制的女性所影響?除非她是一個魔鬼,不然的話絕無可能,而他自己也是這樣做的。他尊重他的正妻,但一樣有很多嬪妃,這些妃子并不是薩拉丁寄托情感的對象,于他而言,她們只是生產子女的器皿。

  但對于那個情感充沛的年輕人來說,一個妻子或許是不同的,他先是為第一個妻子拜占庭的安娜公主舉了七天的喪禮,半個島嶼都為之撼動和慟哭。

  之后,他又為第二個妻子施行了新的稅法,讓威尼斯人來做他的稅官,薩拉丁也不喜歡以撒人,但他知道要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進行觸動了多人利益的變革并不是一樁容易的事情。

  這些變革往往伴隨著鮮血與性命,就像他在最后一個哈里發阿蒂德死去之前,就已經要求寺廟中的僧侶將原先的正統派儀式改為了傳統派儀式,還有的就是原先法蒂瑪王朝朝廷中的大量官員都被他撤換,換上了他認為忠誠可信的人,譬如那些從大馬士革里被他帶出來的那些人。

  想來好笑,那時人們都在勸說,在努爾丁已死,群龍無首,一片混亂的時候,他驟然投入到這個漩渦中,有百害無一利。但在接到卡馬爾的信件后,薩拉丁還是毫不猶豫的,領著三千騎士晝夜不停的趕往約定的地點。

  但看看,現在這些人給予他的回報是旁人根本無法想象的,他們似乎并未給他帶來什么錢財或是軍隊,但這些人如卡馬爾一般,出生于各個世家——拉卡、伊德利卜、阿頗勒、代爾祖爾、哈馬、霍姆斯…都有他們的親朋好友與學生,他們每個人身上都如同蜘蛛一般,牽著縱橫交錯的絲線,稍一拉動就是一股龐大的力量。

  而自從他將都城遷移到開羅后,這些人就不斷的在寫信,甚至親自前往勸說那些有德行,有才能,得到過先知啟示的人來為薩拉丁效力,一下子就幫他將阿尤布王朝的朝廷支撐了起來。

  讓他沒有絲毫后顧之憂,一下子就可以將那些阿諛奉承,欺上瞞下的小人從原先的位置上趕走,又不至于引起國家混亂。

  他在一旁的小廳中和幾個大臣商討了有關于遠征軍費的事情。當然了,亞拉薩路國王需要考慮和苦惱的問題埃及的蘇丹也無法幸免。

  而且之前的幾年,雖然埃及足夠富庶,但還是有幾個地方掀起了叛亂,以至于稅收斷絕,薩拉丁雖然不是一個喜好奢靡的人,但他的薩拉丁城堡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他還有意改革軍制——在之前的閱兵禮上蘇丹向世人們展示了他的一百四十七個方陣,引來了無數人的嘆服與羨慕。但只有薩拉丁自己知道,這支隊伍并不能被他完完全全的掌控在手中,其中依然有一大部分是法蒂瑪時期的撒拉遜人部隊和亞美尼亞雇傭軍。

  前者因為信仰的緣故,并不曾心甘情愿地服從他的統治,而后者則需要更多的錢來收買。你要說薩拉丁愿意嗎?他當然不愿意,有這筆錢去喂那些永遠不知道飽足的鬣狗,他干嘛不將這些錢用在那些愿意忠誠于他的人身上呢?

  他的軍隊繼承于他的叔父,也就是庫爾德人的騎兵,還有一部分從藏積德帶來的土庫曼部落士兵。另外就是人們所熟知的古拉姆——這個軍隊的名字源自于波斯文Ghulam,意思是經過訓練的奴隸,而在撒拉遜人的世界中,他們則被稱為馬穆魯克。

  馬穆魯克大部分都是突厥人,但其中也有希臘人、埃及人、高加索人和斯拉夫人,他們大多都是被劫掠而來的,有著不同的信仰,經過商人、市場、買家的一系列挑選后,所能得到的“原材料”是相當優質的。

  他們強壯、敏捷,并且聰慧——薩拉丁最大的支出之一就是購買奴隸。原先馬穆魯克中還有一些自由民或者是雇傭兵,但薩拉丁并不相信他們,他寧愿從自己奴隸中提拔士兵——當然就如所有的奴隸一樣,他們的一切都是屬于薩拉丁的,而薩拉丁也給予他們想要的一切。

  他們對薩拉丁忠心耿耿,并且勇武善戰——他們同樣從九歲開始接受訓練,在十六歲的時候決定自己將來的走向——是繼續作為一個普通的奴隸進入田莊或者是作坊,還是成為一個戰士。

  一般而言,這種區分在第五年就可以分辨的出來。

  因為第五年被挑中的少年就可以領到他的第一件武器——一柄錘子,第六年就可以領到盔甲與絲袍,十六歲的時候,就可以進入軍隊,擁有自己的馬。

  每當看到他們,薩拉丁便滿心歡喜。可惜的是,在這次遠征中,他只能帶上兩千名左右的馬穆魯克——他真正能夠放手施為的也只有這幾年,這些孩子是第一批來到他身邊的。

  “那么我們還要雇傭更多的庫爾德人與土庫曼人嗎?”

  “現在看來也只有如此。”薩拉丁說道,“但這不是什么大問題。”他喝了點水。恰好此時有一個僧侶來提醒他是舉行上晌禮的時候了。晌禮是在中午十二點半左右,眾人起身潔凈自己,然后跪在地毯上默讀了四段經文。

  在誦讀完經文后,另外一些大臣過來與薩拉丁共進午餐。

  對于大臣們來說,這是一種榮耀,也是一種折磨,因為薩拉丁根本就是在吃飯的時候開會,和他們討論政務與軍事,他們不得不一邊吃東西,一邊提心吊膽的等候著蘇丹的垂詢,吃什么都是味如嚼蠟,腸胃更是一陣陣的翻騰之前,甚至有一個大臣被薩拉丁逼問到差點當場嘔吐出來。

  因此,在這樣的午餐會議中,了解薩拉丁脾氣的人都會盡可能的,只是小口的,應付般的吃點東西,只有薩拉丁可以心無旁騖的大吃特吃。

  他很喜歡用牛奶拌飯,燉羊肉,炸肉排,有時候也會吃一些包著肉餡的薄餅,他吃奶酪,也吃水果,這個時間正是無花果、甜瓜和桃子的結果期。當然了,還有果醬和蜜餞,因為有了塞浦路斯方面的無限供應,城堡中的廚師做起果醬來愈發的得心應手,就算是心思不在于此的大臣們也不由得頻頻稱贊。

  在下午的時候,如其他的蘇丹或者是哈里發會選擇聽音樂,或者是請詩人或者是學者,聽他們吟誦詩句,說些故事來放松自己。

  但連吃飯時間都要拿起來用的薩拉丁可不會如此虛耗,上午他與臣子們促膝長談,下午他所要面對的就是他的將領,在他的軍隊中,每一個將領都是他最熟悉也是最相信的人,他對他們的一切,無論是過往還是將來都了如指掌,任何一點不祥的預兆都會被他迅速的察覺。

  而他也正如原先的努爾丁一般,在他面前沒有人能夠提得起叛亂的勇氣,他們跪伏在地上,誠惶誠恐,哪怕他們在戰場上能夠以一敵十的擊敗那些可恨的基督徒騎士,站在薩拉丁面前,他們就是幼兒,是羔羊,即便面對著刀鋒或者是弓弦,也不敢發出一點多余的聲音。

  薩拉丁對其中兩個將領的回答有些不滿——他派他們去處理馬尤姆附近的阿薩辛據點,他們去了,但無功而返,宣稱自己沒有找到任何一個刺客:“或許他們已經迫于您的威嚴,逃走了了呢?”

  蘇丹對于這種敷衍之極的回應,就是當即將兩人斬首,并且派出新的人去管理他們的軍隊,他知道阿薩辛的威脅確實造成了一些恐慌。

  這兩個軍官或許沒有背叛他,但也肯定沒有真正的將這件事情放在自己的心上,他們或許有意放緩了腳步,縱容那些阿薩辛的刺客逃走,而后就可以理直氣壯的回到他面前,聲稱自己沒有看到敵人,以此來掩飾自己的懦弱。

  “有人已經成為謀殺者的犧牲品了嗎?”薩拉丁問。

  “我似乎還未聽到這樣的傳聞,”而被他問到的那個將領只是搖了搖頭,“并沒有。無論是開羅城內還是開羅城外,都一片風平浪靜,他們或許真的逃走了——蘇丹,對于那些鬼鬼祟祟的小人來說,您的言語與行動,就如同燒灼著天空的烈日,他們躲避還來不及,又如何敢肆意妄為呢?”

  “我倒是想說一句,承您吉言。”薩拉丁諷刺了一句:“可惜的是,阿薩辛即便是只被踩著尾巴的老鼠,也是能夠翻騰起來咬你一口的兇獸,他們的赫赫威名,可不是靠舌頭得來的,不要松懈,繼續給我如同篦子一般的篦過開羅附近的城市與村莊,甚至于原野,樹林,任何可能被他們利用起來躲避的地方都要仔細的予以搜查,他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薩拉丁頓了頓:“遠征在即,我也必須考慮到你們以及其他官員的安全。”

  那位將領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羞慚之色。

  “你不會以為,”薩拉丁說道,“我讓你們在這種時候還在緊力的追捕阿薩辛,是為了平息我自己的恐懼吧,看看他們在亞拉薩路做的事情吧。

  當他們發覺奈何不了君王的時候,就會將矛頭轉向君王麾下的親信與心腹,確實,他們也知道,對于有為的統治者而言,臣屬是如同手足般的存在,若是被斬斷,我必然會覺得痛苦難當,行動艱難。”

  他再次看向眾人,眾人便全都跪了下來,向蘇丹表示自己的感激與羞愧。

  薩拉丁警醒和提點了自己的將領們,而后與他們討論遠征的路線直到“晡禮”,“晡禮”同樣是默讀四段經文。這次他和自己的將領一起祈禱。

  完畢后,薩拉丁才轉回后宮,經過了早餐和午餐的兩次用餐會議,薩拉丁的大臣終于可以免受這種折磨了——薩拉丁與自己的妻子一起在日落的時候,出聲誦讀兩段經文,又默讀一段經文(昏禮)。

  而后他們和妃嬪,兒子們一起用餐,薩拉丁的晚餐通常都很簡單,厚面餅,加入香草調味的酸奶,還有來自于柏柏爾人的蒸粗麥粉,在晚餐的餐桌上,雖然也有冰糖和其他甜點心,但薩拉丁通常會拒絕使用。他雖然也很喜歡吃糖,但他對于自己的種種欲望一向非常小心,從不放縱。

  他的兒子們也都在父親的注視之下,只拿了一兩塊便停下,唯一能夠縱情享受的就是女人們。

  薩拉丁的妻子最喜歡一份用酸橙做成的果醬,酸橙是撒拉遜人們最為喜愛的一種水果,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住它的酸味,但在塞浦路斯送來了大量的冰糖后,酸橙果醬成為了一道新的常見菜肴。

  “請嘗嘗這個吧。姐姐。”她親手將一個小銀盤端起來,放在了薩拉丁的姐姐面前,而對方只是用指尖碰了碰,算是承了這份情,卻一動也沒有動過。

  薩拉丁的妻子有些難堪,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自己的丈夫,她知道這并不是她的過錯。這幾天,薩拉丁的姐姐埃米納一直在和他冷戰。

  說起來,或許會叫人驚訝,她與自己的弟弟爭吵頻頻,竟然是因為她想要回到自己的丈夫身邊。

  雖然按照教義來說,她的行為并無過錯。

  這問題在于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是霍姆斯的總督,那么霍姆斯又在哪里呢?它是一個古老的大城,在阿頗勒之下,在大馬士革之上。

  當初,薩拉丁聽聞努爾丁去世,就預料到阿頗勒必然會陷入混亂,因此他便提前一步將自己的姐姐接了出來。

  因為他深知他的姐夫霍姆斯總督并非一個正直之人,相反的,他是一個不擇手段的梟雄。

  如果繼續讓自己的姐姐留在他身邊,除非薩拉丁愿意割斷這段親情,不然的話就要受到他的要挾。

  而薩拉丁很清楚,他現在的領地在埃及,無論敘利亞如何混亂,對于他來說也是只有好處,沒壞處的,他只需要耐心等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們自相殘殺,殺到個個血肉模糊,奄奄一息,才會出手。

  但霍姆斯總督又是一個狡猾的人,薩拉丁的人趁著混亂的時候帶走了他的妻子——當然,那時候他并不知曉,不過他后來寫了很多封信,聲稱自己是知情的,只不過為了埃米納的安全,才允許薩拉丁將她接回身邊,但如今局勢平定,她也應該回家了。

  他的甜言蜜語也確實打動了對方的心,埃米納堅持要回到霍姆斯去,尤其在她聽說薩拉丁有意攻打大馬士革的時候,就更加恐慌與急迫了——雖然薩拉丁并不允許她與外界過多往來,但她知道——難道得到了大馬士革后,薩拉丁就會安分守己的不越雷池一步嗎?

  不會的,他的下一步就是征伐霍姆斯。

  是不是所有的姐姐都那么叫人無可奈何?

  就算是薩拉丁也不由得在心中抱怨了一句,但他并不是年輕的,依然對親情懷有幾分幻想的亞拉薩路國王。

  “好吧,”他放下杯子冷靜的說道,“如果你堅持要回到霍姆斯,那么我就讓你回去,你會隨著我的大軍一路北上,然后在我們交戰之前,我會派出一支隊伍護送著你繼續往北,然后…”他喝盡了杯中的最后一點水。他的妻子擔心的看著埃米納,因為她聽見了薩拉丁沒有說出的那句話——也是我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但她的擔憂并沒能傳達到埃米納身上,埃米納也和她的弟弟一樣平靜。

  “我知道我提出了過分的請求,蘇丹,我也知道,我這一去便從你的姐姐變做了你的敵人,但他是我的丈夫,我們的婚約在真主的注視之下締結,我必然要恭順他,服從他,接受他給我的一切安排,哪怕是死亡。

  我在這里,請您不要再顧慮所謂的血脈與感情,這是我自己的選擇。無論等到怎樣的結果,我都不會對你有任何抱怨。

  我甚至要感謝您,感謝您答應了我的請求。”

  “埃米納…”薩拉丁的妻子還想要勸她,但她只是擺了擺手,她從坐席上站起來,走到薩拉丁的身邊,屈膝跪下,匍匐在地,親吻了他的衣擺。

  而后她又拉起薩拉丁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額頭上,仿佛在祈求他為自己祝福,之后又放下了這只手,沒有一點遲疑和猶豫的向前走去,徑直走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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