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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六十一章 塞薩爾在伯利恒的一日(上)

  “這里有多少支?”

  “三支,大人。”

  塞薩爾垂下頭,在他面前擺著的是一個扁平形的長方盒子。這種盒子經常會被用來盛裝項鏈、念珠或是十字架——打開后,它里面也確實襯著昂貴的蠶絲與黑色的絲絨布,但比這兩者更為珍貴的,則是整齊排列著的三枚注射器。

  當然,這個時代的人是無法理解這些器械的,即便拿在手中使用和拆解,他們也只能將其認作放血針與注水囊的結合,他們甚至會覺得困惑不解,放血針可能還會用到一些昂貴的金屬——譬如銀和金,畢竟那些貴族與國王們大概不太會接受教士們使用鵝毛管,或者是蘆葦管給他們放血,銅管也只能說是差強人意。

  精心制作一根放血針,另外做一個注水囊,并且把它們連接在一起,似乎毫無不同,而且后方的“注水囊””內容量也不大,對于動輒就要用“桶”來計算的灌腸液,用這種小管,教士們要忙碌到什么時候去?

  在這個科技落后近似于無,醫學知識更是被牢牢限制在教會和圖書館里的時候,人們當然不會有動力去研究與醫療相關精巧的器械。事實上,即便是在另一個世界,也要在幾百年后人們才能看到注射器的雛形——那枚注射器則是由純銀打造的,使用了螺旋密封的方式。

  它的圖紙被塞薩爾借用,只是造價要高得多,哈瑞迪用的是百分之五十四的黃金與銀銅的合金做針頭,針筒則是百分之四十六的金子,與針筒的連接處的螺扣則采用了百分之七十的金子——為此他嘗試了很多次。

  針筒的打造還涉及到了一個內外螺旋的制作問題——即便已經有了塞薩爾的圖紙和建議,但在打造這些精巧的小東西時,哈瑞迪依然只能采取4世紀時人們制造螺紋的方法。

  外螺紋是先用鋼線纏繞在金屬圓棒上,然后依照線圈纏繞的痕跡來打磨,內螺紋則更為復雜,他要將一條更為堅韌和堅硬的合金線纏繞在圓棒上,而后將更為柔軟的金屬覆蓋在上面,精心敲打出來。

  而他現在所能用的車床與工作臺依然是木質的——塞薩爾給得起錢,但太引人注目了。

  自塞薩爾把他從大馬士革帶回來,直至今日,已經將近兩年的時光。期間哈瑞迪幾乎不再接受其他人的工作,卻依然只能打造出三支注射器,其中的艱難與枯燥,可想而知。

  他一直緊緊的盯著塞薩爾,看著他小心的旋下針頭,又擰動針筒上的螺栓,查看表面與內里,最后又把它們組裝起來。

  塞薩爾早已準備好了過濾過的葡萄酒,他抽取了一點葡萄酒,而后按住針孔,轉動注射器上的螺旋,看看是否有滲漏的跡象;而后又抽取更多的葡萄酒,旋轉針筒給予壓力,看著半透明的紅色液體是否能順暢地從針孔中噴出;最后又拿來了常規盎司,因為針筒不是玻璃的,無法看清刻度,但可以從螺旋柱的高度上進行判別——這項測試也通過了。

  整個過程中哈瑞迪一直屏息靜氣,雖然他在拿來之前就都做過了測試,還不止一次,但當塞薩爾有條不紊地檢查時,他依然無比緊張。

  塞薩爾抽回了針頭,放在眼前,再次仔細的打量。他在努爾丁身上發現的那枚針頭,雖然被打造得比現在的針頭更細,但因為哈瑞迪不會考慮努爾丁是否會遭到針頭折斷在皮肉中的危險,也不必擔心這枚針頭是否會被使用第二次的關系,它的堅硬程度不在考慮范圍之內。

  或者說,真的折斷才是最好的,如果不是塞薩爾為努爾丁“凈體”,別人就算看到了,也只會以為是斷裂的金絲…

  塞薩爾所需要的注射器卻不可能是一次性的。如果一次性的話,展開治療后,他要打造多少枚針頭?因此,這枚針頭要比留在努爾釘身上的更粗一些,基本已經達到了18g的標準。也就是說,外徑約在一點三毫米,可以用于手術,或者是快速輸液。

  “你有按照我要求的那樣,在沸水鍋中煮過它們,在火里焚燒過它們嗎?”

  “是的,大人,每一次,按照您需要的溫度和時間,并未發現變色和變形。”

  “你留下一支,放在我這里,然后繼續打造——只需要針頭。”

  “您需要多少?”

  “我也不知道我會需要多少,”塞薩爾嘆息道,他之前可不需要擔心這些。

  現在最讓他感到苦惱的事情,莫過于他的研究和嘗試無法與遠征并行。

  他那時候將哈瑞迪留在伯利恒,就是因為他希望別人能夠將哈瑞迪以及他交托的工作視作年輕人一時的胡思亂想,在最初的沖動過去之后也就索然無味,隨意棄置了。

  若是他將哈瑞迪帶回亞拉薩路,作為一個以撒人,哈瑞迪無法進入圣十字堡——而在城堡外,作為一個得到塞薩爾看重的人,哈瑞迪的身上必然會聚集起更多的視線,哪怕那些人無法理解注射器的用途和含義,即便只是為了讓塞薩爾不痛快,哈瑞迪的工作也可能會遭到干擾,甚至被殺害。

  這種情況當然是塞薩爾不想看到的。

  而他的做法也確實奏了效。

  “現在還有人在窺探你嗎?”

  “幾乎沒有了。”哈瑞迪遲疑了一下,說道。

  確實,最近無論是來自于哪方面的打探都變少了,或許也是因為他們在發現他在不斷的,重復的,打造著的一樣東西,看上去就是一個復雜些的放血針之類的,他們弄不懂,就不會繼續深究下去,當然也無從發現這件東西的真正用途。

  除了一個人,一個可惡的女巫,哈瑞迪并不想那么說,因為以撒人有不少女性都因此罪名被焚燒和投河,但這個人,勒高的妹妹,一個背叛了信仰和族群的女人,卻還沒有放過他。

  哈瑞迪固然一直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這件東西的研制上,但他的嗅覺一如以往的靈敏,當勒高的妹妹有意來打探的時候,他便有所察覺。

  他嚴厲的審訊了他的兩個學徒,從他們口中知道那個女人用肉餅和酒,從他們的口中又騙出了一些情報的事——他有些猶豫,無論如何,勒高是他的朋友,也在他來到伯利恒之后,給了他不少幫助。

  在被放逐后,他甚至還在邀請哈瑞迪去拿勒撒——或許勒高確實打著他的主意——就憑哈瑞迪這么一位得到過伯利恒騎士看重的金匠,又有著精湛的手藝和賢人學生的身份,他們也能更好的在拿勒撒立足。

  但無論如何,比起其他以撒人,勒高對哈瑞迪,至少還有一些人情味。

  哈瑞迪最終決定,將這件事情隱瞞下來。

  他甚至允許那兩個學徒繼續待在他的工坊里(也是為了防止他們回到家里胡說八道),只是分配了他們很多活兒,也減少了他們的供給——從食物到衣服到床鋪,簡而言之,用通常工坊主人對待學徒的方式來對待他們。

  沒人知道那些莫須有的顧客都是他虛構出來的,學徒們辛辛苦苦做成的粗胚,打磨好的石頭,拉好的金絲或者是銀絲,不是被他直接轉賣掉,就是投入了熔爐,重新化作一塊塊的銀子和金子,然后又拿給他們,叫他們再也沒有時間來窺視他們老師的工作,也沒有了和他人閑話的精力。

  但他愿意息事寧人,那個女人卻一直在蠢蠢欲動——在勒高被迫離開了伯利恒之后,她就被旅店老板趕了出來,畢竟沒人再為她支付旅店的錢了,她因此變得更加瘋瘋癲癲的,或許是因為手上沒有了去買食物來誘惑兩個學徒的錢,她就在一個夜晚偷偷的潛入了哈瑞迪的工坊。

  她可能想要偷走一件成品,而哈瑞迪已經厭倦了繼續與她周旋,就抄起干活的榔頭,一下子就把她砸死了。

  當時正值深夜,哈瑞迪擦拭了地面,收拾了器具,把她簡單的裹了裹就扔到了城外,這個女人已經變得很輕,哈瑞迪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毫不費力,也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他也不認為這是什么大事,甚至覺得自己如此做,可以說是一種仁慈的行為。

  畢竟,依照此時的法律,這個女人先要遭受如拔舌、斷手之類的酷刑,才能夠被絞死——或者說,作為一個以撒女人,她更有可能會被燒死。

  但他沒有向塞薩爾坦誠,還是因為勒高——勒高之前就狠狠地得罪了塞薩爾,不過哈瑞迪覺得,至少這件事情應該與勒高沒有很大的關系。

  以撒人看重利益勝于一切。勒高雖然受到了懲罰,但他并未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塞薩爾甚至允許他帶走了那些被他買下來的肥皂,他也憑借著這批肥皂在拿勒撒重新有了自己的產業、商鋪和住宅。

  他還有女兒和女婿,雖然不比在伯利恒時那樣得意,但過上幾年,靠著他的才能與手段再次崛起也有可能。

  而他去探聽塞薩爾的秘密,出賣他對他有什么好處呢?

  人們在審判塞薩爾之前肯定會先審判他,塞薩爾或許可以安然脫身,他肯定是要上絞架的,和狗仔們掛在一起的那種,勒高不會做這種蠢事。

  至于那個女人,勒高離開伯利恒的時候就等于和她斷絕了關系,不,應該說,關系早就斷了,畢竟她不顧家人與族人的反對嫁給了一個基督徒,她早就不是一個以撒人了,勒高未必會為她哭泣,更別說是為她復仇了。

  雖然哈瑞迪還是有些不安。但這個女人已經死了,所有的線索都已經在她身上斷絕,除非誰能夠如同基督耶穌般,讓她死而復生。

  不然的話,這件事情繼續追究下去,也沒什么意義。

  不過當塞薩爾要求他繼續打造針頭的時候,哈瑞迪突然升起了一股沖動,想要知道,與之相配的藥劑是否已經被做了出來?

  他之前打造過很多東西,從別針、劍鞘、腰帶到圣物匣,有些東西用途并不光彩,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惡毒或者是淫邪。

  但無論它們是高尚還是邪惡,都不如這件器械更讓他好奇而又渴望。若是真按他的這位主人所說,它的意義完全不同于放血針或者是灌腸器,它是真的能夠讓病人痊愈的。

  而且,即便只是讓一個凡人來使用也能達成同樣的效果,這是一種僭越——毫無疑問,甚至不僅僅針對基督徒中的教士,他們的賢人以及撒拉遜人的學者也會受到波及。

  但比起緊隨而來的危險與逼迫,哈瑞迪更想看看那些不可一世的人,從高處跌落下來的樣子,尤其是他族群中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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