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2月,基輔。
冷風在科學院控制論研究所外呼嘯,搖晃著維克多·格魯什科夫辦公室那結霜的窗戶。
室內,一臺笨重的電子計算機在角落里發出微弱的嗡嗡聲,其指示燈一閃一閃沒有停止過。
墻上承載著格魯什科夫的工作成果:控制論系統和計算機設計的草圖隨意地釘在塞滿技術期刊的書架旁。
格魯什科夫坐在桌前,俯身在一堆藍圖和手寫計算上,眉頭緊鎖,專注地思考著。
他最近一直都在為OGAS做準備。
因為他很清楚,不是今年就是明年,總有一天,克里姆林宮會同意他的試點計劃的。
這是現實所決定的。
沒人比他們能隨時接觸到西方期刊,更了解自由陣營所帶來的壓力到底有多大。
除非蘇俄不想贏,不然OGAS早晚會提上日程。
當然尼基塔被斗走之后,來了一位真不想贏的,這是誰也沒想到的發展。
和玉米比起來,勛章屬于是擬人了。
門突然打開,一位年輕的助手跌跌撞撞地走進來,喘著粗氣,手里緊握著一封電報。他的臉上洋溢著無法抑制的興奮:
“維克多·格魯什科夫所長!來自莫斯科的消息!”他喊道,猛地將電報遞上。
格魯什科夫抬起頭,銳利的眼睛瞇了起來,接過電報。他的手指輕輕拂過紙張,掃視著簡短的文字:
克里姆林宮批準在烏、東德、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進行OGAS試點,請在半年內完成可行性研究和方案設計。
格魯什科夫的手微微顫抖,他平靜外表下內心洶涌澎湃。
本來以為這項雄心勃勃的計劃沒有實現的那一天。
結果沒想到峰回路轉。
遠在萬里之外的倫道夫·林給他送上了一記力道十足的助攻。
而他也從林燃的新聞中汲取到了足夠的經驗,二者共同造就了這個世界,簡易版OGAS在東歐的誕生。
他緩緩起身,走到窗前,凝視著白雪覆蓋的城市。一時間,室內一片寂靜,只有身后的機器發出輕柔的嗡嗡聲。
接著,他轉過身,臉上綻放出堅定的微笑。
“同志們,”他向控制論研究所的同僚們宣布道,聲音沉穩但又充滿激情,“我們等待的時刻到來了。克里姆林宮批準了OGAS試點項目!”
一陣歡呼聲爆發出來,他的追隨者們那些支持他愿景的年輕科學家和工程師們圍攏過來。他們的眼中閃爍著希望和決心。
其中有伊萬,一位瘦削的工程師,頭發亂糟糟的,興奮道。
“所長,這就是了!”他喊道。“我們夢寐以求的機會!OGAS將徹底改變我們管理經濟的方式,我們將引領世界進入一個新時代!”
這是最壞的時代,這也是最好的時代,這是理想主義的時代,是充滿希望的時代。
格魯什科夫點了點頭,微笑溫暖卻帶著一絲不安。“是的,伊萬,這是一個偉大的勝利。但我們不能忽視現實,這只是開始。以東歐四國為試點的OGAS能否成功將決定OGAS的命運。
前方的道路陡峭。
我們需要全力以赴!”
娜塔莎·卡皮托諾娃,一位目光敏銳、長相艷麗的女工程師走上前來。“我們準備好了,格魯什科夫所長”她堅定地說。“我們準備了這么久,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
現在是我們證明自己的時候了,OGAS會證明和機器比起來,人類愚蠢又充滿了自私和貪婪。”
格魯什科夫走到人群中央,控制所就是他一造的,因此他在這里既威嚴又慈愛。
格魯什科夫環顧四周,注視著那些熟悉的面孔:
“同志們,OGAS不僅僅是一個技術項目,它是我們對理想的承諾。通過計算機網絡,我們可以精簡經濟,消除官僚主義的低效,展示計劃經濟的真正力量。”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變得嚴肅。“但請不要誤會,反對無處不在。有人害怕變革,緊抓著他們的權力不放,害怕機器會取代他們,盡管我們確實要實現這一點。
我們必須以科學的嚴謹和堅定的信念來迎接這些挑戰。”
“正是如此,”格魯什科夫眼中閃著光芒。“冷戰不僅僅是導彈或意識的較量,在林教授提出技術奇點后,這也會是一場創新的競賽。我們需要向世界證明,機器不僅能夠用在計算數學方程、下國際象棋,它還能幫助人類決策,甚至是取代人類決策。”
對于格魯什科夫來說,這無疑是前所未有的驚喜。
蘇俄將因為OGAS而發生前所未有的改變。
關于深藍,華國拿到報道的時間比蘇俄也晚不到哪里去。
他們想拿到西方報紙,起碼等上一個月甚至更久。
但香江報紙會報道啊。
盡管林燃自己說自己是歐洲華裔,但因為爵士身份加上來香江大學擔任客座教授,在香江人心目中,林燃就是半個香江人。
加上海運標準的制定,合照里一眾白人面孔里,來自香江的包玉剛是唯一的華人。
這面子誰幫他們爭來的?還不是林燃。
種種因素迭加之下,林燃哪怕不是香江人,在香江人的心目中,和香江人都沒差了。
因此關于深藍,香江本地報紙那是鋪天蓋地的報道。
像華僑日報的標題就是:“華裔科學家輝煌成就,機器棋手深藍問世”
重點放在華裔科學家杰出成就,以及為華國科技事業發展樹立榜樣上。
華僑日報偏向于華國。
而像《香江時報》,這是偏島的報紙,報道則把重點放在了,“深藍問世,教授再發神威”
標題是這個,里面的內容則在強調島將大力發展電子工業,為人類實現人工智能出自己的一份力。
南華早報相對中立,但報道也對林燃大加贊賞,認為他是這個時代達芬奇式人物:
“.成就橫跨數學、航天、計算機,教授作為這個時代最頂尖的大腦,再次證明了其能力,確實如同他所說那樣,他帶來的只會是一個又一個成功.”
這些報道只隔兩天就會出現在燕京,三天就會出現在攀枝花。
“果然,這才是白馬真正想告訴我們的。”錢院長和華羅庚討論道。
以華羅庚的能力、位置和背景,加上數學專業的加持,是能接觸到一定白馬的消息。
他知道有白馬存在,也能猜到白馬是林燃。
這些他能接觸到。
但林燃是怎么傳遞的,怎么把信息和實物傳遞回來,樹莓派是“外星產物”,這些信息華羅庚接觸不到。
他連林燃傳遞回來的高堡奇人手稿都沒看過。
而錢院長知道的要多一點,但多的有限,比如樹莓派是在日內瓦會議上,親手遞到華國代表手里。
“是的,計算機所帶來的技術奇點才是最重要的。
阿美莉卡之所以一直大力發展計算機技術,就是因為計算機作為載體,所搭載的人工智能才是關鍵。”錢院長補充道。
作為年近八旬了解到虛擬現實之后,在那個年代還能提出元宇宙概念,當然不叫元宇宙,他命名為“靈境”,后來被某作者拿來借用,錢院長對技術無疑非常敏銳。
對技術奇點的存在,更是深信不疑。
哪怕沒有林燃說明,錢院長也能想象到,技術奇點到底有多么可怕。
結合樹莓派是外星產物,他更能理解,阿美莉卡的半導體技術為什么能發展如此迅速,而他們如此重視的原因是什么。
此時,阿美莉卡半導體幾乎全靠軍隊訂單,不存在個人市場。
半導體是計算機的底層,計算機又是人工智能的底層,當技術奇點的人工智能概念提出后,整個在錢院長這里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
華羅庚打斷道:“老錢,我唯一有一點疑惑。
那就是既然技術奇點真的是那個決勝點。
我們都很清楚,這從理論上來說能做到,以及一旦做到,確實能夠發揮出難以想象的威力。
很難想象,以現在阿美莉卡的工業生產能力,配合人工智能帶來的自動化生產能力,他們的產能能爆發到一種怎樣的程度。”
在當下,阿美莉卡還不是后來那個被閹割了的阿美莉卡。
它依然具備著獨步全球的生產能力,能源源不斷給柏林空運物資。
對于此時了解差距的華國人來說,越想越容易陷入到絕望的情緒中。
無論是錢院長還是華羅庚,都是在阿美莉卡留學工作過,越在那邊呆過,能毅然決然選擇回國越是難能可貴。
做出這樣的決定真心不容易。
回來有地位有權力,和物質上的差距比起來,科學家們獲得的權力壓根算不了什么。
“我不能理解的是,阿美莉卡為什么要說出來?
他們完全可以悶聲發大財,等實現了之后再說我們實現了技術奇點。
為什么要提前宣布?把蘇俄拉進一場真的關乎生死的競賽中。”華羅庚接著說道。
看完漂洋過海的報道后,華羅庚唯一對此百思不得其解。
數學家更能理解計算機的威力,理解技術奇點到底有多恐怖。
華國科學院數學所的同志們陸續到攀枝花之后,他們著手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遠在燕京的氣象局的同志們設計了一套全新的算法。
全國的氣象數據除了匯集到燕京外,還會匯集到攀枝花。
氣象局在天氣預報上的工作就僅僅只是把天氣通知到全國各地。
優化后的復雜模型,讓天氣預測的精度來到了90。
這讓華羅庚他們進一步直觀體會到了計算機的可怕。
作為見識過樹莓派的數學家,他在看到技術奇點之后,感覺醍醐灌頂,壓根沒懷疑過這是戰略欺騙。
如果華國能隨時造樹莓派,人手配一個樹莓派,簡直無法想象,華國在科技上會迎來怎樣的爆炸式發展。
這還只是計算機,還只能解決數學方程。
而林燃所說的人工智能,威力會有多恐怖,華羅庚光是想想都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緊迫感。
攀枝花的高層們的想法都差不多。
在他們的角度,阿美莉卡有很多個樹莓派,半導體發展一日千里得益于能夠逆向拆解逆向破解從外星人那獲得的樹莓派,而他們可能還獲得了關于人工智能和技術奇點的秘密。
阿美莉卡的終極目的就是造出能夠實現技術奇點的人工智能。
這樣的邏輯鏈條非常完整。
錢院長幽幽道:“可能人工智能的拼圖有一部分在別人手里。”
錢院長是知道外星人的存在,在他看來,有可能是因為阿美莉卡關于人工智能的研究遭遇了瓶頸。
他猜測要突破這道瓶頸,最好的方式就是讓有一部分外星遺產的蘇俄也加入進來,大家一起來推進。
當天回去后,錢院長開始打報告,表示最好能把高堡奇人的手稿也拿給華羅庚看。
華羅庚接觸到的樹莓派操作手冊和仿真軟件操作手冊都是手抄版。
另外多說一句,為什么華國沒有懷疑過樹莓派是未來產物或者是來自其他平行時空,沒有對里面內嵌的英語操作系統和英語仿真軟件界面產生懷疑。
這是因為,計算機底層邏輯是0和1的電路。
最早時候40年代就已經是在用機器語言,也就是0和1的二進制來操作計算機。
在47年的時候就已經有匯編語言了,50年代的時候,IBM就主導過更高級的語言。
所以在華國視角里,有可能在40年代就獲得了樹莓派的阿美莉卡,先是基于樹莓派打造了自己的計算機,然后基于自己的計算機發展出機器語言、匯編語言和高級語言。
最后再用這些語言,反向在樹莓派上搭建自己的操作系統。
這不是不可能。
至于仿真軟件,在50年代NASA的X15飛行器項目用的就是IBM7090進行空氣動力學仿真。
《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等主流報紙報道過NASA利用新型計算機支持X15飛行測試。
光是這報道里又是新型計算機,又是支持測試,華國一下就聯想到,你們用樹莓派來做空氣動力學仿真是吧?
所以只要華國沒有人能直接接觸到阿美莉卡內部到底是怎么運作的,林燃說樹莓派來自外星,華國靠猜是無論如何都接近不了真實情況的。
“這是?”
第二天,在整個51區最嚴密的地方,華羅庚在錢院長的帶領下,戴著眼罩,左繞右繞,打開后發現是一個房間,里面有兩本書。
錢院長說:“你先在這里看,看完之后我們再聊,有什么需要拉響鈴鐺,會有人來安排。”
一本是手稿,另外一本是從紐約進口的《高堡奇人》。
全英文。
華羅庚看的有些吃力。
但他還是花足足三個半天咬牙看完了,上午工作,下午和晚上在這里看。
看完后,再次來到錢院長的辦公室,華羅庚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樹莓派到底來自另一個世界還是外星?”
“白馬說是外星。”
錢院長透露更多信息之后,華羅庚思索道:“阿美莉卡獲得的是一批樹莓派,還是一臺樹莓派生產設備?”
這更讓他好奇。
“應該是樹莓派,我更難想象生產設備是怎么樣的。”錢院長說。
華羅庚在辦公室里踱步,“我懷疑有可能是從NAZI德意志手里拿到的。
你知道楚澤嗎?”
錢院長思索半天,也實在想不到這個人到底是誰:“不知道。”
“他是德意志的科學家,戰后我在哥廷根見過他,也聽過他的故事。
他當時喃喃自語,跟個瘋子一樣,說阿美莉卡搶走了他的成果。
我那時候閑著沒事,在等西格爾教授來接我,就和他聊了聊。
他在38年的時候造出了第一臺名為Z1的計算機,當時的計算機都是十進制,只有Z1是二進制。
而后來,Z2他開始用繼電器代替金屬桿和杠桿,來進行二進制計算。
到了Z3,更是能夠進行所有加減乘除和平方根計算。
我當時就只聽到了這里,他在39年的時候就向德意志政府提議要造電子計算機。
結合《高堡奇人》我覺得楚澤很有可能知道點什么。
他所說的阿美莉卡搶走了他的成果,可能就是指樹莓派。”
康拉德·楚澤,被一些人認為是計算機之父,設計了第一個二進制計算機Z1,設計了第一個具備圖靈完備的計算機Z3,除此之外還設計了第一個高級編程語言Plankalkül,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計算機國際象棋引擎。
但因為在德意志,而不是硅谷,他沒有在商業上取得太大成就。
而華羅庚所說阿美莉卡人搶走了他的成果,這也是一個美妙的誤會。
因為戰后楚澤希望獲得經費繼續他的研究,結果發現自己注冊的專利不被阿美莉卡承認,而IBM已經注冊了這些專利。
想在阿美莉卡和IBM打官司,做夢吧。一來不可能,二來他也沒有這個錢。
錢院長聽到后,眼睛都亮了:“不對,你說的還真有可能。
你能再詳細想想在哪里接觸到的這個人嗎?”
“哥廷根大學。”
“你還記得他長什么樣嗎?”
“我得好好想想,你想干嘛?”
“二戰結束后,他還在哥廷根,而沒被阿美莉卡帶走,他也許會是一個寶庫。蘇俄和阿美莉卡能瓜分德意志科學家,像楚澤這樣的滄海遺珠,我們為什么不能去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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