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院長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兩周時間大家慢慢意識到了計算中心的牛逼之處。
大把的科學家來找他,希望把自己的科研項目優先級提前。
但每個人的都很重要,憑什么你的提前呢?
那就麻煩他批個條子,希望能在自己的計算任務前面加上緊急的字樣。
在這樣的情況下,氣象局遞過來的計算任務會第一時間進行計算,可以說是備受重視了。
畢竟這關系到全國的農業生產。
甚至因為樹莓派,給華國民眾造成了一個集體性的錯覺。
那就是從62年開始,天氣預報開始慢慢變得準確起來,大家慢慢養成收聽天氣預報的習慣,哪怕是農村居民,也習慣在村頭等著聽完天氣預報再去睡覺。
但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天氣預報變得還沒之前準,然后再慢慢變準的過程。
天氣預報的準確率還能倒退的嗎?
其實這是因為樹莓派是有壽命的,它的壽命結束,反應到外界,最直觀的就是華國民眾因為天氣預報而形成了某種奇特的集體記憶。
話說回來,郭院長說完后,涂長望連忙擺手道:“不,你誤會了,院長,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當然知道科學院這邊給了氣象局最大的支持,我是想說計算中心的計算精度到底有多少?
我好根據這個去排今年的工作。”
涂長望想了想,他知道郭院長是文人,對理工科可能不是很了解,對他們氣象局的工作那就更不了解了。
他接著解釋道:“院長,是這樣的,我們現在的氣象預測靠的是遍布全國的氣象觀測站,他們去記錄數據,然后返給各地的氣象局,最后匯總到我們這來。
現在全國站點是262個,他們就像是一張網,一張覆蓋全國的網。
但這張網的網格很大,每一個格子的長度都在200公里。
格子越小,那我們能夠預測的也就越精準。
現在我們可能只能做到,華北有雨,華東有雨這個程度。
但如果我們把格子縮小,我們可以直接說申海明天有雨,或者燕京明天有雨。
但并不是說格子越小就越好,格子越小,意味著對計算能力也就有越高的要求。
而且建氣象觀測站是需要成本的,最起碼的觀測設備要配給工作人員,然后要有專人負責。
所以我們需要找一個平衡點,就需要知道計算中心的計算能力到底有多強。
我們才好去安排今年的工作,各地到底要加多少觀測站,觀測站要怎么布置。”
其實華國此時的觀測站點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密度分布不均勻。
東部地區的密度是0.05到0.1個/萬平方公里,而西部遠低于這個數據。
“所以能不能麻煩問下計算中心的同志們,到底他的計算能力能做到什么水平。
最好是有個量化標準,比如說在四個小時內他們最多能夠做完行列數是多少的矩陣運算。”涂長望懇求道。
郭院長聽完后知道這是剛需,他說:“你稍等我一會,我去幫你問問。”
沒過一會,郭院長就回到辦公室,說:“阿美莉卡的計算機能做到什么程度,我們就能做到什么程度。
但是你注意保密,這個事情別對外說。”
聽完后涂長望大致知道了,“好,多謝郭院長。
這下我就清楚了。”
郭院長接著說:“其實我推薦你們最好和其他部門合作。
不一定非得專門建氣象觀測站,其他部門也能配合幫助你們進行觀測的。
像地方企業、地方政府之類的機構。”
涂長望點頭:“好,我會考慮。”
他在回去路上一直絮絮叨叨,內心萌生了無數想法。
不僅激動于氣象局能夠為全國民眾提供更準確的預測,能夠為農業生產起到更大作用,同時也是為華國在計算機領域步入世界領先行列而感到由衷高興和自豪。
回到氣象局之后,他只找了核心的科學家,然后大致說了下,他們后續的氣象預測工作要全面對標阿美莉卡。
這時候葉篤正說:
“其實阿美莉卡的氣象觀測站并沒有比我們多多少。
他們一共也就300個一級氣象站。
但他們多出了一個叫做志愿站點的東西,他們通過一個叫COOP網絡的機構,建了超過5000個志愿站點,用于觀測氣象數據。
我覺得我們是不是也能借鑒他們在這方面的經驗?”
葉篤正是芝加哥大學的博士,對阿美莉卡的氣象觀測情況很了解。
盡管他是50年回國的,但他仍然能從學術期刊上一窺阿美莉卡在這方面的進展。
學術期刊上自然不會有詳細數據,但他可以根據他當年在阿美莉卡了解到的情況,結合自己所學進行一個合理的推測。
“如果我們的觀測站點密度提高到和阿美莉卡一個水平,那么我認為有了計算中心的配合。
我們對于華國天氣的預測不再是華中華東華北這樣,精度應該能夠提高到半個省這個級別。
類似江北省南部有雨,北部有云這樣的級別。”葉篤正補充道。
“志愿站點是個好主意,不過根據我知道的情況來看,它也不是那么好做的。”謝義炳也是芝加哥大學氣象領域的博士,他補充道。
謝義炳接著說:“主要是阿美莉卡的氣象局在對這個志愿網絡進行維護,他們負責給志愿觀測站點提供觀測設備。
應該是包括了標準雨量計、最大最小溫度計、用于測量降雪情況的雪板和標尺。”
涂長望說:“這是自然,我們總不能讓人家自己購買然后觀測吧。”
謝義炳點頭:“這是自然,最大問題不是這個,當然阿美莉卡的氣象局會給志愿者提供培訓,進行指導,另外包括了定期維護設備。
這些都是基礎工作。
其實一些長期志愿者,如果感興趣的話,還能幫忙給新的志愿者培訓。
這倒不是什么問題。
但他們匯總數據的方式是電話或者電報。
我們可沒辦法給每個志愿者配電話,當下尤其在農村,很少有人能有電話這玩意,更別談電報了。
他們可能只能通過寄信的方式,可這樣就太慢了。”
其實還有一點,那就是在阿美莉卡,汽車已經充分普及了。
這導致去給志愿者們做培訓是一件很方便的事情,自己開個車就過去了。
可在華國,最基層的行政單位是縣,一個縣可能就那么一輛車,怎么可能拿給你氣象局的工作人員開著去給志愿者培訓?
如果工作人員要靠腿走或者在荒郊野嶺騎自行車,這效率又太低了。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一個生產力的問題。
華國當下的生產力,不足以支撐他們構建一個更密集的氣象觀測網絡,哪怕民眾們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他們也很難做到。
涂長望聽完后同樣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他長嘆一口氣:“我明白了,志愿網絡的事暫時擱淺。
我們和各地氣象局溝通,讓他們在現有基礎上,盡可能的增加氣象觀測站點的鋪設。
我這邊也會盡量爭取經費支持。
另外大家需要對現有模型進行優化,這種我們現在就能做到的事情,一定得做好。
相信大家都有聽說計算中心的受歡迎程度,可以說他們對氣象局的支持已經是不遺余力在支持,我們也絕對不能掉鏈子。
另外在模型優化上如果有什么難題,可以去找數學所的人討論,這個我也和他們所長溝通過了。”
此時數學所的所長是蘇步青。
申海紡織廠的職工宿舍內,劉國棟和小芳是一對經典當下申海的雙職工夫妻,前者在機械廠上班,后者在紡織廠上班。
這天晚上,和往常小芳先回家,劉國棟后回不同。
今天是小芳后回家,她和往常一樣下班回到家中,就看到劉國棟在收拾曬在公區晾衣桿上的被套,小芳沒說什么而是幫著一起收起來。
“這還有點濕,你怎么不多曬一會。”回到家中后,小芳準備洗個手就開始準備今天的晚飯,順帶問道。
劉國棟說:“你沒聽天氣預報嗎?天氣預報說明天要下雨了。”
小芳想了想,點了點頭:“這樣啊。”
她不由得有些好奇:“你平時不是從來不聽天氣預報的嗎?怎么突然關注起來。”
因為工作性質的緣故,紡織廠的工作和天氣有著比較強的關聯性。
畢竟下雨一來影響到紡織廠的運輸,你運輸棉花要是遇上路途中下雨,你只能停下來等雨停再走。
二來一些其他要在太陽下的工藝流程,都得看天。
機械廠則不同,機械廠都在工廠廠房里,和天氣的關聯度不大。
申海哪怕梅雨季再長,也對機械廠造不成多大影響。
所以二人對天氣的關注度截然不同。
哪怕知道第二天有可能下雨,劉國棟也會擺擺手說沒事,淋淋雨挺好,然后離開家,哪怕去或者回的路上被打濕也無所謂。
小芳過去就沒見劉國棟關注過天氣預報。
“這還不是聽單位同事在說,說現在天氣預報變得異常準。
于是我觀察了一下,確實很準,已經連續好多天很準了。
它說天晴還就真沒下雨,它說下雨,也就真下雨了。
我還和我認識的徐州的同事問了下,因為前天天氣預報預測有小雪,他們那二月都快結束了,結果你猜怎么著,真飄了小雪。
你說是不是神了!”
劉國棟表情興奮,“天氣預報能這么準,今年的農業生產也會有很大提高,我們的農業機械說不定有更多訂單,年底能多發兩斤肉。”
小芳則若有所思,“好像還真是,過去天氣預報經常七天錯兩天,只要一錯,廠長就要抱怨兩句。
最近好像他還真沒抱怨過。
包括運輸科的老張,我前天路過他們科,他們好像也提到天氣預報。
估計就是說現在的天氣預報變準了吧。”
工人們尚且能夠意識到,對天氣更敏銳的農民群體們就更不用多說了。
燕京以北的地方,正月的田壟還覆著殘雪,麥田里浮著青芽。
火根是老農民了,和社里的小字輩不同,他每天都要定期去聽天氣預報。
在他看來,和過去相比,有總比沒有好。
天氣預報的預測準確率好歹有個六七成,六七成還不夠嗎?
過去他們預測天氣,完全靠經驗。
現在有了工具還不知足。
他和往常一樣跑到社里唯一一個廣播喇叭邊上蹲著,這里已經蹲滿了人。
畢竟這是當下難得的娛樂設施,他們可沒多余的錢去買電視機。
掛在老泡桐樹上的廣播滋啦作響:“接氣象臺通知,本月18至20日有持續性降水。”
村里的小輩們不信的聲音此起彼伏。
“你說一天嘛,我還勉勉強強信你,你這一預測就是三天,還18到20號,這我怎么能信!”
“別吹牛了,每次只要氣象臺一預測三天以上的天氣情況,出錯十有八九。老老實實預測一天,反而還挺準。”
“還是老老實實去把水澆到田里而不是等什么持續三天的降雨吧。”
“雨要是真下足三天,怕是土都不好翻了。”
“氣象站還是不靠譜,老是想搞大新聞,先踏踏實實把一天的情況預測準不好嗎?”
大家你一眼我一語的說著對氣象站的刻板印象,順便再展望一下今年的收成。
只有火根信,“我說我們是不是得提前做好準備,萬一雨大了,排水溝得提前準備安排人去挖吧。”
“我說火根叔,就準不了,你看這天,哪有有連下三天的樣子?
你也是見過麥子熟了一茬又一茬的人,還看不懂天嗎?”
“我這是相信科學。”
“問題是它就不科學。”
第三天的清晨,積雨云突然在天上出現,雨水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沿著河流漫過來。
火根蹲在倉庫門檻心想,“果然來了。”
推門望時,東南天已響起悶雷,一看就不是會短時間結束的雨。
麥田里頓時炸開人聲,社里正在安排人去踩水車的踩水車,搶修排水溝搶修排水溝。
一時間裹著蓑衣的農民們在雨幕里穿梭。
“呵,真的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