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8 軒然大波

　　看見那些人來勢洶洶，人數也不少，負責帶兵的京營千戶拽過自己的馬，直接打馬就走。

　　其他人一邊痛罵一邊趕緊追了上去。

　　然而這些士兵都不配馬，才跑沒幾步，就被后面來的騎隊追上。

　　裴元毫不留情的直接揮刀就砍，落在后面的一個京營士兵聽見馬蹄聲響，只來得及倉皇回頭，就被裴元一刀砍破脖頸。

　　裴元怕把刀卡住，砍開脖頸沾刀就走，借著馬力一拖，在那士兵的的脖子上劃出了極大的口子。

　　鮮血噴濺而出，像是不受束縛的泉水，沖開了溪流，躍在土地上。

　　那些京營士兵見真的死了人，像是炸了鍋一樣，各跑各的直接四散。

　　裴元的目標只有蕭翀和他身邊的那些御史、給事中，根本懶得在這些人身上浪費時間。

　　隨手砍殺了一些不長眼、沒跑開的家伙，裴元已經遠遠看到了在向接官亭飛奔的那一群人人。

　　他們都看到了后面的動靜，哪還顧得上身份品級，一個個都在撒腿逃竄，就連接官亭中的那些士紳官吏也在偷偷開溜。

　　倒是那平原縣令最是絕望，別人都能跑，就他不能跑啊。

　　就算他能逃出生天，但是眼睜睜看著當朝右都御史在他的地面上出事，他能有什么下場？

　　裴元一行人早就目標明確，就是要殺以蕭翀為首的欽差團隊，直接奔著穿官袍的那些人就去了。

　　屬下們爭相立功，個個踴躍，一時雪亮長刀紛紛揚起，胡亂劈下。

　　落在最后的幾個御史直接被亂刀砍死，挨刀最多的一個御史，背后官服補子都快被砍爛了。

　　裴元惦記著自己的承諾，專沖著場中唯一穿著緋袍的蕭翀而去。

　　只是等裴元趕到的時候，蕭翀已經被人砍翻在地。

　　砍翻蕭翀的那兩人，也意識到了這個唯一穿緋袍的是條大魚。

　　為了邀功，都從馬上跳下來，爭搶著想要割掉蕭翀的人頭。

　　裴元趕緊大喝，“住手！”

　　兩人聞言，見是裴元，趕緊將那蕭翀放下。

　　裴元跳下馬來，將蕭翀扶起，好在見他呼吸起伏，還有口氣在。

　　裴元慶幸道，“還好你沒死。”

　　說著，回看那兩個砍殺蕭翀的人，“你們可知道，你們砍殺的乃是朝廷的右都御史。”

　　蕭翀本來已經在閉目等死，聽了這話，趕緊便想睜眼求饒。

　　那兩個人訥訥道，“不是千戶讓來追殺的嗎？”

　　裴元笑了笑，不再理會二人，轉而看向蕭翀。

　　蕭翀正好睜開眼，和裴元的目光對上。

　　裴元將臉上的蒙布拉開，蕭翀的眼睛猛然瞪大，忍不住脫口道，“是你？”

　　裴元也向他笑了笑，說道，“上次蕭兄問我科舉舞弊的事情，當時小弟有不得已的理由，無法據實相告，如今終于能夠坦誠相待了。”

　　蕭翀心中一寒，他強忍著身上的刀傷疼痛求饒道，“蕭某不知哪里得罪了千戶，為何會招來這般橫禍？”

　　裴元對自己的定位還是很精準的，知道反派死于話多的道理。

　　于是簡單道，“這次的科舉舞弊，確實是我有意為之。甚至就連這次的恩科的起源，都是出自我的謀劃。”

　　“而今日你的死，也只是這條鎖鏈上微不足道的一環。”

　　“我為手下人謀劃了這次恩科，把他們送上金榜，如今，我又要親自出手，盡殺這次南下的御史，為他們安排一個前途。”

　　蕭翀見裴元把話都說的這么透了，也知道斷無生理，當即破口大罵道，“你這無法無天、禍亂朝綱的賊子！”

　　裴元道，“你我交情一場，別罵，給你留個全尸。”

　　蕭翀毫無懼色，仍舊痛罵不止，因為胸腹受傷，乃至口噴鮮血。

　　裴元只覺好笑。

　　政斗的時候不辨是非、不擇手段，這會兒臨死，倒是想起氣節來了。

　　裴元示意旁邊的二人。

　　兩人立刻上前，將那蕭翀的腦袋割了下來，接著獻寶一樣一起捧著，托在裴元面前。

　　裴元看著兩人指縫間流下的粘稠鮮血。

　　開口問道，“我聽你們兩個是徐州口音，叫什么名字，現在跟著哪個？”

　　那兩人大喜道，“我們二人，一個叫做高洋，一個叫做孫進。之前乃是跟著程指揮使去了天津衛，后來又被程指揮使送去了陳千戶這邊。”

　　裴元看著兩人又笑道，“這么說，倒是漲了不少見識？”

　　兩人不知道該怎么接，只嘿嘿笑了笑。

　　裴元又道，“這樣吧，我再給你們換個上司。你們兩個去他那里再做一年，然后就來我身邊做事如何？”

　　兩人聽了大喜，千戶果然有提拔他們的意思。

　　于是紛紛道，“任憑千戶差遣。”

　　裴元對二人說道，“你們之前應該都見過侯慶吧，我留他在陽谷讓他協助澹臺百戶做事，如今澹臺百戶進京，他身邊正需要人手。你們兩個去幫著侯慶看好這份基業。”

　　兩人聞言立刻應道，“卑職等稟過陳千戶就去陽谷。”

　　裴元點點頭，示意二人自去。

　　索性也不上馬，又將蒙布遮在臉上，挨個檢查那些被殺死的御史、給事中。

　　等確定沒有活口，人數也對，裴元才長長的出了口氣。

　　陳心堅連忙過來詢問，“千戶，我看不少人跑散的不遠，要不要再去追擊一番。”

　　裴元上了馬四下瞧了瞧，說道，“不用了，目的已經達成，不宜節外生枝。我要盡快返回京城去完婚，不然恐怕會出什么簍子。”

　　陳心堅聽了歡喜，連忙追問道，“這么說，韓千戶已經答應了？那屬下是不是跟著進京，大家一起熱鬧熱鬧？”

　　裴元想想現在京中可能發生的事情，心里也有點沒底。

　　當即呵斥道，“做好你的事情，少給老子添麻煩就行了。”

　　陳心堅不敢多言，只得干笑了兩聲。

　　裴元對陳心堅道，“你過來的正好，這邊的事情就全都交給你來處理了。等把事情辦完，你先帶人去投奔你哥哥，盡量不要招惹是非。”

　　“等過些日子，山東才是真正熱鬧起來的時候。到時候本千戶勢必還得再來一次，那時候再找你說話。”

　　陳心堅連忙道，“這里交給屬下便是。”

　　裴元當即喝令蕭通、陸永跟著他脫離戰場。

　　那幾個裴元帶著南下的親兵，一早都注意著裴元的舉動，見裴元離開，也都迅速的跟了過來。

　　裴元隨后帶著這股小隊騎兵向西而走，約莫著擺脫了眾人的視線，才繼續轉北。

　　正好這時岑猛趕了過來，他迎上裴元說道，“千戶，卑職已料理好了手尾。”

　　裴元在岑猛剛才沒跟上來時，就已經猜到他去做什么了。

　　雖然裴元覺得沒多大必要，但難得岑猛主動做事，裴元也沒打擊他的積極性。

　　何況萬一那野店中真要有什么有見識的，說不定也是件麻煩。

　　裴元當即贊道，“做的不錯。”

　　一行人匯合后，依舊是換上了兵部急腳遞的衣服，開始向北奔竄。

　　現在事情解決，但不算結束。

　　因為接下來，就該和真正的急腳遞比拼速度了。

　　朝廷派下來查案的一個右都御史，十多個十三道巡按御史，以及工科和戶科的兩個給事中，全都被人明目張膽的殺死，這件事帶給朝廷的震動，絕對不亞于霸州之亂2.0。

　　地方上發生這么大的事情，所有受牽連的地方官員，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立刻向上稟報，并且停職待參，等著九天之上的萬丈雷霆。

　　裴元這一行人為了追殺蕭翀，之前就趕了好一陣的路，現在為了爭取出更多的時間，也只能咬牙堅持著向北而行。

　　入夜前，裴元趕到了安德水馬驛，和提前布下的錦衣衛換馬。

　　接著草草的用了點吃食和水，就繼續前行。

　　裴元現在的人手和襲擊御史團的人手已經對不上了，但是越早脫離嫌疑之地，他被發現的地方越靠北，也就越安全。

　　當然，最好的結果是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就能平安的抵達京城。

　　幾人趁著月色，繼續北行。

　　裴元和他身邊的親兵，在過去的這一年多，大半時間在路上，倒還熬得住苦。

　　蕭通和陸永就有些頂不住了，這一路行來，感覺自己的屁股都快在馬鞍上坐爛了。

　　兩人欲哭無淚，只面對裴元這等兇人，也不敢說什么。

　　然而越是這種時候，裴元越不敢松了那股勁兒。他怕這股勁兒泄了，接下來的整個行程都要垮了。

　　一直堅持到快天明，趕到了東光馬驛附近，裴元才帶著眾人沖進了準備好的補給點。

　　馬上的幾人，翻身下馬時，翻到一半身體就僵了，幾乎是從馬上掉下來的。

　　負責接應的錦衣衛連忙上前，架人的架人，拽馬的拽馬。

　　蕭通和陸永更是剛被人架住，就要昏睡過去。

　　裴元強撐著自己下馬，倒是維持了身為千戶的體面，只是渾身的難受，也沒少半點。

　　負責在這里接應的小旗，連忙讓人去取來食物和水。

　　裴元喝了兩口水，盡管腹中饑餓，也顧不得吃喝，只想找個枕頭睡一會兒。

　　幾個錦衣衛先架走裴元，放在一處大通鋪上，接著又陸續把其他幾人架了進來。

　　裴元沾到枕頭就睡，直睡得昏天黑地。

　　朦朧中，裴元倒是也感覺到有人在幫著搓揉那些酸疼的肌肉，只是這會兒實在累的一動不想動，只能任人擺布。

　　裴元只睡了兩個多時辰，就被人叫醒。

　　他困倦無比，心中煩怒熾盛，只恨不得把喚醒自己的人一拳打死。

　　只是他也明白這是什么要命的時刻，當即只能起身，匆匆的用涼水洗了把臉。

　　其他幾人也都在抱怨聲中醒來。

　　唯一能讓他們聊以安慰的就是，起碼這次能坐在桌邊吃點東西，還能借機再多休息一會兒。

　　裴元不顧形象的和他們一起猛吃猛塞，等到實在吃不下了，才以莫大的毅力起身，招呼眾人一起上路。

　　院中早就已經備好了更換的驛馬，也已經喂飽了食水。

　　眾人面面相覷了一下，硬撐著爬上馬背。

　　裴元估摸著，向朝廷派出的急腳遞應該已經在路上了，就是不知道是趕在他們前面，還是落在他們后面。

　　就這樣一連趕了兩天的路，等到了歸義馬驛的時候，留在那里的錦衣衛緊張的告訴裴元。

　　“千戶，南邊的事發了！”

　　裴元心中一緊，連忙詢問，這才得知，他們這些疲憊之人終究是沒跑過朝廷的急腳遞。

　　大量御史被殺死在山東的事情，已經沿途炸開了。

　　殺死這么多前去查案的御史，幾乎等于造反，別說是民間風聲鶴唳了，就連糧食的價格都開始出現了大幅上漲。

　　裴元知道事情緊急，抓緊繼續趕路。

　　就連最弱的蕭通和陸永兩個，也都玩了命一樣，完全不顧自己死活了。

　　就這樣，裴元裴元緊趕慢趕的來到了京城之外。

　　裴元不敢直接進城，先去城外與接應的人碰頭。

　　守在這里的正是裴元的親兵屈晨。

　　屈晨見到裴元大喜，連忙道，“千戶你可算回來了。”

　　裴元緊張的先問現狀，“沒出什么事吧？”

　　屈晨道，“現在沒有。”

　　裴元聞言像是脫了力一樣松了口氣，他連忙又追問道，“云不閑那兒呢？”

　　屈晨道，“他忙著張羅千戶的婚禮呢，也沒事。”

　　裴元這下總算放心了，自己是無辜的！

　　自己終于能堂堂正正的出現在京城里，并且能及時獻策為君分憂，一起去抓那些亂賊了！

　　屈晨見裴元疲憊不堪，不由勸道，“千戶，要不要在這里休息一夜，明日進城。”

　　裴元咬牙道，“不行，得回智化寺。”

　　又問道，“朝中現在什么樣？”

　　裴元有十足的把握，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一定會激怒朝廷，說不定朝廷會給出超乎尋常的激烈反應。

　　屈晨這才想起，還沒給裴元說起之前發生的事情，連忙說道，“云不閑讓人出來遞話，說是朝廷因為御史被殺的事情，已經掀起軒然大波。”

　　“外四家軍今天一早就出城了，天子兩度帶甲出城閱兵，似乎有親自去問罪之意。”

　　裴元：“？”

　　不是，照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