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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5 另一只落水狗

  心念電轉間,裴元立刻思索起了京中幾方勢力,在這突發狀況下的態度。

  首先就是朱厚照。

  他是當今天子,無疑擁有著最大的影響力。

  縱然他的力量被文官們層層約束,但是文官也不是一條心啊。

  皇權仍舊是他們解決問題時,需要利用的最大公約數。

  朱厚照的態度,仍舊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

  裴元飛快的思索著朱厚照的立場,然后,那慌亂的心思,立刻穩了七八分。

  別看之前,在李琮、神周等邊軍的哄鬧下,朱厚照當面抽了錢寧的鞭子,但是后續卻沒給出任何的實質性動作。

  裴元作為當初毆打江彬的另一個同伙,到現在為止,甚至還沒被天子召見責問。

  就連被打了鞭子的錢寧,也還有心思要和自己見一面,商議后續的對策。

  這就說明,在很大程度上,朱厚照的態度仍舊是偏向錦衣衛近臣的。

  所以錢寧仍舊能上躥下跳,朱厚照不召見自己,顯然也是希望淡化這件事的沖突,慢慢的把局勢和緩下來。

  但是裴元對朱厚照的這點小堅持也不能太樂觀。

  這個家伙雖然聰明,能夠看明白邊軍在鬧什么,但是這筆不抗壓啊。

  現在京中的小打小鬧,還在可控的范圍內,一旦宣府那邊以此為借口與之呼應,也為江彬的事情喧嘩鼓噪起來,那朱厚照很可能會立刻尋求平息事態。

  就算秋后算賬,那也是秋后的事情了。

  裴元現在要做的,就是在朱厚照的理性判斷,輸給抗壓之前,利用這短暫的寧靜,糾集到足夠多的助力。

  只是這助力…,也不是那么好搞的。

  裴元大致能猜測到邊軍那邊是什么情況了。

  他對江彬的情況有數,絕對不至于會當場打死。

  從邊軍圍住江彬的宅子,不讓外人靠近,那些太醫出來也諱莫如深的情況來看,江彬應該是沒什么大礙的。

  現在外四家軍和錦衣衛爭寵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了。

  江彬剛剛打殺了錦衣衛千戶周騏,外四家軍的氣焰正囂張著,結果江彬就被錦衣衛的人暴打,而且昏迷著被抬離現場。

  這毫無疑問挑起了很多邊軍的情緒。

  江彬出了這樣一個丑,自然也不可能就這么灰溜溜的算了。

  于是,習慣了邊地經驗的李琮和神周便仍然采用邊軍慣常的斗爭方式,開始起哄鬧事,想要讓天子讓步,并趁機徹底壓倒錦衣衛。

  朱厚照雖然不抗壓,但是并不傻。

  明白一旦這時候讓步,肯定會后患無窮。

  所以,還是給了錢寧挽回局面的時間和機會。

  裴元腦海中飛快的閃過各方勢力的情況,然后向李士實確認道,“楊一清和楊廷和真的沒有平抑此事的想法?”

  李士實說道,“應該沒有。”

  接著,語氣中甚至有些贊同,“邊軍又不能長久留在京里,這次的事情一出,更加無望。現在借著這把刀,修理修理錦衣衛,不是什么壞事。”

  “當年左順門打死馬順之后,錦衣衛就安分了不少,這次要是能弄死錢寧,說不定那些錦衣衛就、就…”

  李士實說到這里,忽然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好賢弟好像就是錦衣衛來著。

  而且…,還好像是毆打江彬的主犯。

  李士實訕訕的說道,“有口無心,老夫也是有口無心。”

  接著,李士實心中一動,跟著攛掇道,“要是京里待不住了,賢弟不如往江西走一遭。寧王求才若渴,又素知賢弟之能,未必就不會有更好的前程。”

  裴元見李士實那幸災樂禍的樣子,沒好氣的說道,“這些驕兵悍將是天子的麻煩,難道就不是寧王的麻煩嗎?”

  李士實聽了沒什么大反應。

  反正這會兒高個子的是朱厚照,出了什么事情也有這個皇帝頂著,還輪不到寧王。

  裴元懟了李士實一句,忽又若有所思道,“這個城中,除了錢寧,其實還有另外一條落水狗。”

  見李士實的目光下意識瞄了過來。

  裴元怒瞪回去。

  李士實連忙尷尬道,“老夫不知,賢弟不妨指點一二。”

  裴元抿了抿嘴,接著吐出兩個字,“陸完!”

  李士實聞言也反應了過來。

  裴元這話不算錯。

  陸完再次成為了那個為了大多數人的團結,而被犧牲的集火目標。

  現在文官陣營集體看熱鬧,偏偏還要推著陸完去收拾爛攤子。

  這會兒邊軍正氣勢洶洶著,錦衣衛也不肯服軟,陸完要是插手,阻止了兩方的爭斗,勢必會把雙方的仇恨拉到自己身上。

  陸完又不傻,干嘛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何況那些“外四家軍”是天子招來的,錦衣衛也是天子親軍,這件事朱厚照都不明確表態,他摻和什么?

  可是現實歸現實,道理歸道理,這都無法阻止其他文官對陸完各種指指點點。

  說陸完是落水狗,一點也不為過。

  而且,一旦邊軍或者宣府鬧出更激烈的動作,說不定板子依舊會打到陸完這個兵部尚書身上。

  裴元向李士實追問道,“我之前說讓你結好陸完,你進行的怎么樣了?”

  李士實猶豫了下說道,“陸完自從成為大七卿之后,就一直謹小慎微。”

  “他本身有劉瑾閹黨的背景,這次雖然憑借著平叛之功,僥幸的成了大七卿,但是那件事的前前后后,沒人比賢弟更清楚了。”

  “陸完這個兵部尚書當得是有些狼狽的。”

  “而且陸完性子綿軟,宣府兵馬入京的事情雖然怪不到他,但是外四家軍的另外三家能夠進京,卻是他的責任。”

  “所以這些日子,陸完時不時就被彈劾折辱,日子不太好過,也很少和人結交。”

  “我雖然有心和陸完緩和關系,但是我這職位…”

  李士實苦笑了下,無可奈何。

  李士實身為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那些都察院的瘋狗,幾乎都是他底下的人。

  李士實雖說有點影響力,但實際上,很多御史都是有自己主人的。李士實也沒有太多的辦法,干預他們的上疏。

  這樣一來,被都察院和六科圍攻的陸完,自然不可能把李士實當好人看。

  裴元想著陸完歷史上的路徑,估摸著就是因為這樣,陸尚書才慢慢黑化,成為了寧王的急先鋒。

  如果沒有裴元這個小蝴蝶,李士實在當執掌都察院事務的右都御史時,就該退下去了,根本沒有更進一步,成為左都御史的可能。

  現在裴元保住了李士實,還讓他更進一步,結果反倒把陸完“黑化投寧”的過程延遲了。

  裴元最喜歡看人黑化了。

  當即對李士實道,“明天如果都察院還有御史彈劾陸完,你也可以暗中推波助瀾一番。”

  “陸完可是兵部尚書,而且平定霸州的戰斗,指揮的可圈可點。”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恐怕寧王還沒有這樣能夠指揮數十萬大軍的正經人才吧?”

  李士實回答的臉不紅心不跳,“也是有的,劉六、劉七不是投奔過去了。”

  裴元雖然和劉六、劉七的私交還不錯,但是還真瞧不上他們。

  流寇式的大軍團經驗有什么意義呢?

  寧王要是想爭奪天下,總不能依舊是走到哪里搶到哪里吧。

  裴元給出了很公道的評價,“真要是寧王想做大事,靠那些流賊是沒用的,有一陸完能頂三個衛。”

  李士實思忖半晌,也覺得靠那些流賊不是什么正經路數。

  統兵打仗這種事情,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玩的動的。特別是指揮大軍作戰,更是需要強大的統御能力。

  如果真能把陸完逼到寧王這邊,讓陸完指揮寧王秘密積攢的那些兵馬,絕對會起到如虎添翼的效果。

  他雖然不知道陸完憑什么能頂三個衛,但是他知道這話是裴元說的。

  李士實有些心動,“那我就試試看。”

  只是,李士實又發愁道,“可是陸完根本不理睬我,以賢弟之見,該如何是好?”

  裴元道,“那是因為陸完接受的壓力,還沒有徹底摧毀他。”

  “人會自己尋找活路的。”

  “說不定,那時候就是陸完來找你了。”

  裴元正要再說什么,陳心堅湊到裴元耳邊道,“千戶,錢寧派人去智化寺了,要和千戶今晚相見,共商大事。”

  裴元皺了皺眉,也不顧李士實,帶著陳心堅走開幾步,低聲問道,“今晚見?他在哪里?”

  陳心堅神色有些古怪,“錢寧的使者說,他不敢離開天子左右,這會兒正在皇宮里。”

  裴元一臉的你在逗我,“他在宮里,我怎么去見?”

  陳心堅道,“錢寧的使者說,你是象牙腰牌,入宮不需要換。他已經交代好守門的百戶,只要你趕在落鎖之前進宮,守衛不會記檔的。”

  “到時候千戶可以先和錦衣衛值守的士兵在一起,等和錢都指揮使密商過后,天亮了一塊換防出去。”

  裴元瞪大了眼,“夜入皇宮?這樣能行?”

  陳心堅硬著頭皮說道,“錢寧說沒問題。”

  裴元無語了,難怪當年的李子龍蠱惑了點太監宮女,就能入皇宮如同閑庭信步。

  原來外人眼中守衛森嚴的皇宮,在那些近臣眼中也不過如此。

  說起來,照子哥好像真的不是很在意他的皇宮。

  皇宮是歷代皇帝養女人的地方,豹房是他這個本代皇帝養男人的地方。

  對于朱厚照來說,養男人的豹房才是他的后宮好吧。

  要不是邊軍喧嘩起哄,讓豹房的安全性無法保障,估計朱厚照也不會想到住進皇宮里去。

  裴元立刻想到了收藏的夏家的密信,若是能入皇宮,說不定就有秘密聯系夏皇后的機會。

  他有些怦然的問道,“能行嗎?”

  那密信事關重大,裴元早就猶豫要不要親自去干這趟活,免得機密會被泄露。

  陳心堅無奈答道,“都到這個份上了,哪還顧得上別的?盡快和錢都指揮使商量出個對策才行。”

  “現在錢都指揮使一刻都不敢離開天子,估計就是怕有人趁機進讒言,千戶不自去尋他,要等到什么時候?”

  裴元想了想,很聽勸的說道,“行,等會兒我先回燈市口老宅一趟。”

  裴元也不知道宮門什么時候落鎖,但也沒太多的時間和李士實啰嗦了。

  于是,裴元回了李士實面前,先是歉意道,“本來還想好好和大都憲商討一番,可現在情況有點變化,小弟要去盡快處理。可惜了。”

  李士實也知道裴元麻煩纏身,安慰道,“無妨的,等賢弟度過這一關,咱們再好好喝酒。如果有能用到老夫的地方,老夫也不會推辭。”

  接著,再次鼓動道,“實在不行,賢弟就早做打算,去投寧王算了。有了賢弟,有沒有陸完都算不得什么了。”

  裴元暗嘆一聲。

  李士實又想起一事,多補了一句,“對了,底下的人今日又和那禮部儀制郎中劉滂見了一面。果如賢弟所言,那劉滂把銀子收了。”

  “而且,當再次提起為寧王恢復儀仗的事情,他滿口應了下來,只是附加了個條件,要求我們設法幫他挪個位置。說是,怕被此事牽連,調換一個崗位。”

  “我找楊一清兌現了金獻民那個人情。其后楊一清以朝鮮、倭國使者屢有怨言,將劉滂派去了主客司平息此事。”

  “賢弟,老夫答應你的,都做到了。”

  裴元這會兒,也沒太多的心思計較這個,只干巴巴的感謝了一句。

  李士實說道,“如此一來,只要禮部能順利通過,那就只剩下大學士票擬,司禮監用印了。”

  李士實意味深長的看著裴元,“賢弟,以咱們和司禮監那位的關系,這用印的事情,問題不大吧。”

  裴元干脆道,“交給我了。”

  李士實有些期盼的問道,“那大學士票擬的事情?”

  裴元知道那個答案,那就是憑借尿遁定乾坤的楊廷和!

  只不過裴元不想在這種時候浪費精力了,便推薦了歷史上促成這個政治上刺刀的大手子,“此事也不難,大都憲可以去找臧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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