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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6 忠臣義士

  “臧賢嗎?”李士實略微猶豫了下。

  原本的時候,李士實確實是找臧賢運作的此事的,只不過中間被裴元橫插了一腳。

  而且,當時裴元為了刷李士實的聲望,還當著兩人的面兒,提前點破了“闖三關”的關竅。

  雖說這大大獲得了李士實的好感,但是卻讓臧賢警覺的意識到了密謀外泄的危害性,立刻終止了和李士實的合作。

  李士實之后則忙于“恩科”和“大議功”的事情,接著就是和吏部聯手的京察,好不容易才抽出手來著手此事。

  如今“闖三關”計劃重啟,也輕松的搞定了儀制郎中這個攔路虎。

  但是突然爆發的邊軍和錦衣衛的爭斗,卻讓裴元這個插手此事的黃毛,拿不出精力干預此事了。

  為今之計,只能把這個計劃還給臧賢這個接盤手。

  而且裴元覺得,引入臧賢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自己沒辦法把楊廷和拉進這個計劃里來。

  沒有楊廷和一系的資產注入,寧王系絕對沒有后面那么大的聲勢。

  裴元還指望著用寧王這把刀,去割開大明的腐肉,當然不想耽誤寧王發飆。

  楊廷和等人在面對一個試圖反抗的無后皇帝時,也需要有寧王這個后手收拾爛攤子。

  大家也算是雙向奔赴了。

  裴元對李士實道,“對,現在朝中局勢錯綜復雜,這個攤子,只有臧賢能夠收拾。”

  李士實猶豫道,“之前你離京后,我幾次請臧賢來赴宴,他都沒再理會,只怕這件事他不肯摻和進來啊。”

  裴元解釋道,“之前的時候,臧賢不知道咱們的關系,對我也有顧慮,所以難免有警惕之心。”

  “這次我有事求到他,也算是多多少少賣給他個破綻,他自然就不怕牽扯進來了。”

  “只要大都憲給的價碼有誠意,臧賢應該會感興趣的。”

  李士實忙道,“好,老夫記得此事了。”

  裴元急著要去見錢寧,匆匆的和李士實告別。

  路上的時候,裴元心中轉念,既然這次打算趁著入宮,親自去送信,那就沒必要分成兩次了。

  該去尋妍兒把另外一份文書要來,看有沒有機會一塊交給夏皇后。

  裴元立刻轉道,先前往了臨時安置焦妍兒的菩提院。

  在菩提院中,裴元見到了驚魂未定的焦妍兒,以及跟隨在一旁做事的畢鈞。

  裴元要用焦妍兒制衡未來的焦芳一黨,自然不以尋常女子視之,簡單的和他說明了錦衣衛和邊軍的爭斗,讓她好好在這里躲藏,隨后才向她索要上次的那封信。

  焦妍兒也不多話,連忙給裴元說了那密信隱藏的地方。

  裴元又趕緊回了趟燈市口老宅,將那密信取了出來。

  好在兩處離得不遠,也沒浪費多少時間。

  等到急匆匆的趕到宮城前,裴元一行還未等靠近,就被巡兵喝止道,“天色已經晚了,馬上就要落鎖,外官不得入宮。”

  或許是聽到了巡兵的動靜,有被驚動的錦衣衛武官過來呵斥道,“沒看到穿著錦衣衛的官服嗎?這是我們的人,是今晚當值的武官。”

  裴元見狀,連忙亮出了自己的象牙腰牌。

  那錦衣衛武官丟給那巡兵一小塊銀子,沉聲道,“家里有事,來遲了些。”

  那巡兵沒有多話,笑了笑,任由那錦衣衛武官,將人領了進去。

  等到進了宮門,離得那些士兵稍遠了些,裴元才向那錦衣衛武官低聲問道,“不妨事的嗎?”

  那錦衣衛武官滿臉無所謂的說道,“這有什么?出了事情,都有錢都指揮使兜著,誰敢造次?”

  裴元打量了那百戶官一眼,只從他這語氣,就能看出錢寧一黨是如何的驕橫了。

  說起來,錢寧晉位都指揮使,還有裴元一點功勞。

  錦衣衛作為衛所衙門,按理說最大也就是指揮使了。

  但是沒辦法,裴元提前拋出的義子策,讓朱厚照加封了一大票的錦衣衛指揮使,如此一來,錢寧這個真正做事的錦衣衛指揮使,就沒有足夠的懾服力了。

  為了提升錢寧的地位,朱厚照也把他收為了義子,并且把他的錦衣衛指揮使晉升為了錦衣衛都指揮使。

  權力還是那些權力,只是品級提到了正二品。

  這倒不是朱厚照別出心裁的首創,實在是早有先例可循。

  第一個獲得破格待遇的,就是當年隨從英宗一起被俘的錦衣衛袁彬。

  袁彬在朱祁鎮被俘期間一路用心照顧,等到英宗回朝之后,景泰帝和朝臣們都十分感動。

  這可是百年罕見的忠臣義士啊!

  于是他們咬咬牙,將袁彬提拔為從六品錦衣衛試百戶。

  什么概念呢。

  裴元在山東五府扔的那幾個草臺班子,頭子就是試百戶。

  之后朱祁鎮被當狗一樣關押在了南宮八年,等到朱祁鎮被放出來之后,已經五十多歲的袁彬,終于迎來了人生飛躍。

  朱祁鎮只用了一年的時間,就把袁彬由從六品試百戶晉升為正三品錦衣衛指揮使。

  等發現加點加不動了,朱祁鎮這才意識到袁彬錦衣衛的官職已經加滿加到上限了,于是朱祁鎮又為錦衣衛增加了都指揮僉事的官職。

  這是錦衣衛第一次有了“都”這個概念。

  接著在內閣首輔商輅被罷免后,袁彬想要他的宅子,朱祁鎮立刻允諾。袁彬又覺得內閣首輔的宅子小了點,朱祁鎮又為其重建,興復家宅。

  再后來,年近花甲的袁彬,老婆沒了,朱祁鎮隨即為其尋找續弦。最后從太后姻親中挑選貴女嫁了過去,并且讓親舅舅孫顯宗為他主婚。

  可惜…

  袁彬大概真的只是試百戶的格局,在人生獲得飛速躍遷之后,他徹底忘了自己是誰。

  后來,他一個錦衣衛高官,竟然被文官推到前面,對抗另一個錦衣衛指揮使門達。

  對此,只能說,別人都可以跳出來對抗皇帝,但不能是錦衣衛啊!

  就算可以是錦衣衛,但不能是你啊!

  想一想,你那默默無聞當了八年的從六品。

  想一想,你那一年加滿,然后不斷新設的官職,提高的品級。

  想一想,你要來的內閣首輔的宅子。

  想一想,你這個花甲老漢娶到的外戚貴女,以及某人替你出的聘禮。

  再想一想,在天子“慮廷臣黨比,欲知外事”,所以重用錦衣衛門達時,恃帝舊恩出來充大瓣蒜的那個傻逼是誰。

  只能再次說,哪怕是神燈,都有許愿次數的啊…

  但好在,袁彬還是走運的。

  朱祁鎮不忘當年共患難的交情,最終還是警告門達,無論你怎么辦,一定要還給我一個活的袁彬。

  奈何不了袁彬的門達,只能把他弄去南京錦衣衛帶俸閑住。

  而且更加幸運的是,等到朱祁鎮的兒子成化天子繼位后,袁彬的神燈次數刷新了!

  袁斌再次回到京城,能夠繼續快樂的許愿了。

  成化天子雖然不喜歡他的老子,但是不忘袁彬和他老子共患難的恩情,這次給的就不是都指揮僉事了,而是“都督僉事”。

  又第一次讓錦衣衛有了“都督”這個概念。

  可惜袁都督房子很大,老婆沒死,成化天子一時半會兒,竟然不知道還能給啥了。

  袁彬最終的收獲是:光祿大夫、上柱國、左軍都督,母、妻誥封為一品夫人,后代世襲錦衣僉事。

  可以說,能從老朱家爆出這么多好東西還能善終的,真不多了。

  錢寧幾乎沒什么功勞,卻能援引袁彬舊例,成為都指揮使,這已經是朱厚照濫賞軍職的縮影了。

  若不是裴元有著清醒的認知,始終抓著手中的權力,就算當了空殼子的指揮使、都指揮使、甚至左右都督,那又有什么意義呢?

  裴元猶豫了下,向那錦衣衛武官詢問道,“敢問兄弟該如何稱呼?”

  那百戶官連忙笑道,“不敢,卑職叫做錢勇。”

  裴元聽著這名字,多問了一句,“那不知你和錢都指揮使,該怎么稱呼?”

  那百戶官笑著說道,“都指揮使很快就名入玉冊,全家成為宗室了。所以認了卑職做干兒子,傳錢家的香火。”

  裴元聞言心道,那確實不能叫兄弟,差了輩兒呢。

  裴元試探著打聽道,“那不知都指揮使現在何處?什么時候能來相見?”

  錢勇說道,“今天陛下在宮中安寢,都指揮使定然是要在旁服侍的,什么時候得暇,卑職也說不清楚。裴千戶先跟我去職房歇歇腳吧。”

  裴元心中有數了,又隨口向錢勇問道,“我聽說,都指揮使因為江彬的事情,還挨了天子的打,沒什么大礙吧?”

  錢勇聽了得意道,“那沒什么,做給那些丘八看的,都指揮使連層油皮都沒破。”

  裴元聽了此言,對北鎮的這些錦衣衛立刻看低了幾分。

  這些錦衣衛整天圍著天子轉,連自己同樣是軍戶都忘了。

  無非是體面點的仆從罷了,竟然還瞧不上軍戶出身。

  裴元又裝作關心的問道,“那后續呢?天子說什么了,沒為難都指揮使吧嗎?”

  錢勇不明所以,“能說什么?”

  裴元道,“我聽說李琮、神周他們一直在鼓噪鬧事,永壽伯府那邊駐扎的外四家軍已經沸反盈天了,難道宮中毫無所覺嗎?”

  錢勇哈哈一笑,不屑道,“一幫跳梁小丑而已。”

  “當今天子聰慧,又頗懂兵馬,豈能讓那些驕兵悍將挾制?”

  “若是因為這點事情就輕易示弱,長此以往,就將受制于人了。”

  裴元見錢勇粗豪,不像是有這種見識的。

  想著他和錢寧的父子關系,心中暗暗想著,這應該是錢寧的看法了。

  難怪錢寧會有恃無恐的緊盯皇帝,任由那些邊軍喧嘩鬧事。

  只是…

  裴元原本以為這會兒錢寧該是驚慌失措的,所以才會顧不得許多,把自己叫進皇宮商量事情。

  可看他這個有恃無恐的態度,裴元不由腳步微頓,心中冒出個大膽的猜測。

  邊軍喧嘩鬧事,固然是錢寧要面對的一個危機,但是從某種角度來看,未必不是一個趁機扳倒外四家軍的機會。

  朱厚照雖然不抗壓,但卻不是一個徹徹底底的軟蛋。

  他能冒著風雪驅馳草原,又能親自上陣殺敵,也是一個十分勇武的人。

  這樣的人,在看破邊軍那些伎倆的情況下,怎么可能會輕易向那些家伙低頭?

  想到這幾方的拉扯,裴元頓時覺得眼前的局面,似乎變得更加復雜起來。

  邊軍已經在醞釀不安的情緒,距離最近的宣府隨時可能會進行呼應,與此同時,錢寧又寄希望于利用此事激怒天子,徹底趕走外四家軍。

  而且,這種可能性還不小。

  只要錢寧能夠穩住宣府和其他的外鎮兵馬,把騷動的局面控制在“外四家軍”這個范圍,那么沒有后顧之憂的天子,就會有很大可能傾向于展示威嚴,壓制那些不馴服的兵馬。

  如此一來,就算外四家軍被輕輕放下,江彬、神周、李琮這些家伙卻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

  從結果來看,說不定還能在這個過程借到文官的力量。

  可另一方面,一旦宣府做出呼應,那么事態就會急劇惡化,朱厚照很可能會立刻對錢寧和裴元降罪,尋求快速的平息事端。

  這里面有操作的空間,但和刀尖上跳舞也沒什么分別。

  裴元想著錢勇那樂觀的情緒,想著錢寧把自己緊急召入宮中的舉動,慢慢把自己代入錢寧的角度去思考這個事情。

  如果我是錢寧,那么在當前惡劣的局面下應該怎么做,才能萬無一失的解決掉這個問題呢?

  裴元想著想著,心中忽然一警,有了一個危險的答案。

  ——錢寧并不需要完全解決掉這個問題啊!

  他只要搶在宣府做出反應之前,讓事態惡化,激怒天子驅除外四家軍就行了。

  等外四家軍被驅除之后,面對有可能生變的邊軍,要面對問題的就不是他錢寧了,而是所有人。

  到時候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整個朝廷都得被迫出來主動平息事態。

  而如果,激化事態的人不是他錢寧,那可就更美妙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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