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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0 來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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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裴元這種擅長陰謀的家伙來看,整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毛澄,無疑是最有可能的幕后推動者。

  現在梁儲和毛澄作為主考副主考都已經鎖入貢院了,如果現在朝野抓住人品的問題,瘋狂的攻擊梁儲,讓這屆恩科出現淪為笑柄的風險,那么朝廷臨陣換將的話,就只有毛澄這個選項。

  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有同黨在外鼓動,讓毛澄順勢入閣的可能性還真不小。

  畢竟翰林院學士在入閣PK中,順位可是很靠前的。

  裴元不由又感慨了一句,“你們文官的生態,也太惡劣了吧。”

  想想今天遇到的這些事情,裴元一時間對這大明的政治大環境實在無力吐槽了。

  毛紀這個看著還不錯的禮部侍郎,搶在一把手王華上臺之前,趕緊下個絆子。

  毛澄這個翰林學士更是手黑。

  趁著鎖入貢院的關鍵時刻,讓黨羽在外發難,重新檢討主考官梁儲的人品問題。

  要知道道德攻擊這種事情,一直是御史言官們最趁手的武器。

  他們可以用最高的道德標準,去衡量一個人,進行指指點點,然后用最低的道德素質去進行辱罵抨擊。

  偏偏被攻擊者還很難進行自證辯駁。

  他們總不能說,我不是什么好人,別這樣,別這樣。

  于是,毛澄就抓住了最合適的時間和最合適的地點,捅出了這很要命的一刀。

  魏訥好歹也是文官陣營的一員,這會兒略有些尷尬的說道,“也未必就是毛澄。”

  裴元無語道,“現在人都已經鎖到貢院里了,只要更換梁儲這個主考,那必然就只有毛澄得利。除了他還能是哪個?”

  魏訥繼續為文官們挽尊,勉強辯解道,“也或許,是早就看梁儲不滿的那些人吧。”

  裴元說道,“若是那些人,他們一定會在梁儲這個人選剛剛公布的時候就出手阻撓。那時候事情還未徹底定下,兼且在鎖入貢院之前,朝廷還有很多的選擇可以頂替。”

  “如果單純為了打擊梁儲的威望,這時候出手,成功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可現在都鎖到貢院里了,頂替方案只有一個毛澄。除了毛澄會出死力搞事,誰會動心?”

  魏訥頓時啞口無言。

  梁儲的事情已經來回拉扯了快一年了。

  很多朝官之前就對梁儲大魚吃小魚的行為很是不滿,在朱厚照的力保下,梁儲才勉強不被梁次攄案牽連的。

  后來梁次攄身死,讓梁儲在悲痛之余撿到了“人都死了”這個道德武器。

  這下就連御史們也不好揪著梁儲不放了。

  畢竟人家剛死了兒子,還拿這件事攻擊梁儲的話,就會顯得自己人品很不堪。

  再加上很多人擔心梁儲因為死了兒子遷怒,把政治斗爭搞得太過兇險,又有朱厚照在不停地搞事,于是就轉移了矛盾和焦點。

  現在天子忽然點了梁儲為恩科主考官,一下子就讓不少人意識到,可以重新發動對他的攻勢了。

  但是這點念想,在朱厚照不停搞東搞西的大環境下,就不是特別的強烈。

  意識到其中機會的,并且會強烈心動的,也只有翰林院學士毛澄了。

  因為別人對付梁儲只是為了穩一手,防止老東西報復,但是他卻真能看到進步的機會。

  那么毛澄這個區區翰林學士,有希望入閣嗎?

  還真有!

  內閣在太宗建立之初,本來就是以翰林官充任。

  楊士奇和楊榮在閣二十年,終永樂之世也不過就是個正五品的翰林學士。

  后來等太宗一死,這些閣臣遇到好欺負的皇帝就開始作妖了。

  先是在仁宗朝完成了第一次大飛躍,有的加了侍郎,有的加了太常卿。

  接著,等到了八歲登基的英宗皇帝時,內閣大臣們的嘴角開始抑制不住的上揚。

  ——小孩兒,給老子加滿!

  自此,原來永樂朝老實做人的內閣大臣都開始掛起從一品的高官。

  那為什么不直接加到正一品呢?

  因為正一品是留著給他們死了追封用的。

  活著的正一品文官,就敢喊出那句“吾非相,乃攝也”了。

  但總之,內閣就這么一步步成為了超級實權部門。

  但就算到了這個地步,“大七卿”面對內閣的時候,仍舊是保留有一戰之力的。

  因為雖然內閣的權力得到了加強,但是還是要依靠六部、都察院,來實現政治意圖的。

  而這個階段,有一個很微妙的默契。

  那就是尚書不能入閣。

  也就是說,想要入閣,職務必須低于尚書。

  然后在入閣時,加侍郎虛銜、或者加尚書虛銜,然后一下飛升。

  但如果在入閣前,已經身為尚書了。

  那對不起,你就徹底失去入閣機會了。

  所以那時候的“大七卿”面對內閣大臣還是很硬氣的,反正老子又不能進步了,我還巴結你們干嘛?

  甚至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利范圍,防止內閣騎到頭上,身為“大七卿”之首的吏部天官,往往就身處和內閣叫板的第一線。

  那是什么時候,內閣圈子向尚書們打開了晉升通道的呢?

  沒多久,就正德朝這幾年。

  而且到目前為止,也只有寥寥幾人是這么操作的。

  比如吏部尚書焦芳,吏部尚書梁儲,以南京戶部尚書的身份進入內閣的楊廷和,還有一個是去年底剛剛入閣的費宏。

  另外還有短暫在位的劉宇、曹元和劉忠。

  而出現這樣的變動,都歸結到一個原因,那就是劉瑾新政!

  焦芳作為第一個意外,是劉瑾為了加強對朝堂的掌控引入的強援。

  劉瑾這個始作俑者抬高了版本強度,文官陣營立刻做出了反彈,讓王鏊和楊廷和上位。

  劉瑾也很快運作了兩個自己人曹元和劉宇進入內閣。

  接著梁儲和劉忠的上位,徹底為大七卿打開了進入內閣的通道。

  在劉瑾被擊敗之后,內閣相權一時變得空前強大。

  但這個新舊秩序的變化,到現在并沒有實行幾年。舊有的思維和慣性,仍舊有著很大的市場。

  這種戰后大內閣到底是因應特殊變故,還是就此成為制度化的標準,也沒人有個明確的說法。

  毛澄是在正德六年五月,從翰林院侍講學士升為翰林院學士的。

  這個翰林院學士,地位等同于六部侍郎。

  也就是說,只要毛澄實際掌握部務,最低就是個侍郎起步。

  按照前些年的條件,毛澄理論上已經摸到了入閣的門檻。

  但理論是理論,現實是現實,毛澄的前面仍舊擋著一座大山。

  長期以來,想要進步的毛澄,一直有自己對標的對象。

  那就是他當年在詹事府擔任右諭德的時候,身為左諭德的兩位同行。

  一個是費宏,一個是靳貴。

  費宏已經一躍成為了大學士,進了大明最強的圈子。

  靳貴也有條不紊的成為半步內閣境。

  因此再簡化一點,毛澄暫時以及長期的卡位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靳貴。

  靳貴是很有希望進入內閣的人選,而各方面資歷都小一號的毛澄,又是靳貴強而有力的替補。

  但如果就這么按部就班的話,在這條賽道上,弘治三年探花的靳貴和弘治六年狀元的毛澄之間,那看似很小的一步,卻是萬難超越的。

  除了資歷稍老一些,靳貴本身的氣運也堪稱逆天。

  靳貴是鎮江人,年少的時候拜了一位同鄉前輩為老師,這位同鄉前輩的名字叫做楊一清。

  后來的時候,靳貴跑去考科舉,選中靳貴的同考官叫做楊廷和,于是靳貴又拜了楊廷和這位房師,成了楊廷和的門生。

  再后來,靳貴自己擔任主考官的時候,楊廷和的兒子楊慎,成了當科的狀元,更是讓楊廷和與他的關系更加緊密。

  可以說,靳貴和當朝兩大佬關系都還不錯。

  至于毛澄,哦,不對,翰林院的中毛…

  楊一清、楊廷和:他是誰?

  毛澄的老師李東陽已經很不愉快的滾蛋了。

  靳貴自己的上進之路,走的也很扎實。

  先是以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讀,接著又掌詹事府事,掛了吏部右侍郎的銜,拿到了進入內閣的鑰匙。

  ——翰林院學士內閣掌知制誥。

  也就是說,靳貴已經能以借調臨時工的身份,進入內閣,幫著內閣草擬詔書了。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過度。

  接下來只需要加官提品,靳貴就能很流暢的進入內閣了。

  在主持完去年的科舉之后,十分滿意的楊廷和立刻讓靳貴拿到了那個十分重要的加銜“禮部尚書”。

  可惜,什么程序都走完了,臨門一腳的時候,靳貴因為舞弊的傳聞,引來了南京十三道御史林近龍等人的瘋狂彈劾。

  這就讓靳貴的入閣之路暫時蒙上陰影。

  一旦靳貴擺脫了彈劾案的麻煩順利入閣。

  那么以當前的閣臣陣容,毛澄可能熬到死都沒有機會再進一步。

  現在靳貴入閣的事情出現了反復,毛澄面前又出現了可以行險一搏的機會,那毛澄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畢竟,來都來了,這種天賜良機被他趕上,不妨干他一炮試試。

  裴元想著毛澄的事情,對魏訥說道,“毛澄真是個聰明人啊。”

  魏訥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那些舉人雖然鬧得厲害,但是天子的精力根本沒放在這上面。現在天子每天在京中演武,帶著那些邊軍到處縱橫,只怕啊…”

  魏訥沒繼續說朱厚照的事情,而是轉而道,“等梁儲主持完了科舉,必然要動毛澄的,不然的話,梁儲這個大學士就會威嚴掃地了。”

  “天子既然強行將梁儲留下,想必也不希望看到梁儲徹底變成無用之人。”

  “毛澄這一番恐怕是枉做小人了。”

  裴元卻點評道,“未必。毛澄這次一動手,起碼讓不喜歡梁儲的那些人看到了。”

  “梁儲之前引起了不小的公憤,毛澄的舉動,說不定能夠討好到那些人。”

  “他不虧的。”

  當年裴元在入京之前,在焦妍兒的提醒下,給自己設想過未來的路線。

  就是要挑出一個有公憤的目標當靶子打,之后他也不屈不撓的把梁儲當成了目標猛刷。

  這讓裴元這個錦衣衛奸邪,難得的刷出來了正聲望。

  如果不是當初兩打梁次攄,猛刷梁儲的聲望,裴元根本不可能結交到張璉、王瓊這樣的官員,更不可能得到霍韜、田賦這些士子的認同。

  如今毛澄也跳出來撿這根裴元嚼過的甘蔗了。

  裴元叮囑了魏訥一句,“以后幫我留心這個毛澄。”

  魏訥應了一聲,將毛澄這個名字記在心里。

  裴元又問起了自己最關心的一件事,“對了,我在山東的時候,聽說有亂賊殺死了前司禮監掌印張永張公公,朝廷這邊沒有什么議論嗎?”

  魏訥聽了這個,古怪的看了裴元一眼。

  裴元趕緊阻止了魏訥的聯想,“我先聲明,這件事和我沒有一點關系。”

  魏訥將信將疑的看了眼跟隨裴元回來的陳心堅和岑猛,隨后說道,“這件事鬧得動靜不小。”

  “天子聽聞之后勃然大怒,揚言要親自帶兵去山東查案,后來內閣百般勸阻,才把天子攔下。”

  “現在天子催的很緊,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那邊的壓力都很大。”

  “至于其他人,大家也只是議論一番罷了,倒沒有什么太多的反應。”

  裴元有些奇怪的問道,“那楊一清呢,他沒有什么表態嗎?”

  楊一清和張永之間,那差不多都算是燒黃紙的兄弟了。

  魏訥說道,“楊一清表示要親自為張公公寫墓志銘,至于別的,就沒什么了。”

  裴元聽了,雖然覺得這是政治常態,但是也不免慨嘆一聲,“想不到楊一清也薄情至此。”

  魏訥倒是替楊一清解釋了一句,“楊一清現在沒了張永的支持,變得勢單力薄起來,他主持京察現在遇到了不少阻力,以他的強勢性格也只能多方妥協。”

  “為了尋求政治支持,現在楊一清和新任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陸訚剛剛開始結交,大約,也是怕陸公公誤會吧。”

  裴元嗯了一聲,心想低調些好啊,這樣一來張銳想要把這件事拖黃,也能少很多壓力了。

  至于朱厚照,要不了多久,他的注意力就會轉移走了。

  和楊一清比起來,他才是真薄情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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