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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估摸著,畢真那邊應該要陸續放出風聲了。
就對魏訥說道,“我在山東的時候聽說了一點消息,張永這樁案子似乎和張雄有些關系。”
怕魏訥不理解這里面的邏輯,便解釋道,“張永案就是東廠提督張銳辦的,當時陛下把這件事硬壓下來,張銳為了急著把案子辦成,可是把張永得罪狠了。”
“張雄是張銳的親弟弟,恰好又帶了大批人手經過山東。”
“我聽說,張雄帶出去的人,死了不少。從沿途藩王那里借了一些自閹的太監,以及招募了一些混江湖的烏合之眾,這才把人湊齊回來。”
“若是他心里沒鬼,何必要這樣?”
魏訥聽了有些詫異的說道,“可是我聽說張雄南下的差事辦的很順利,光這一趟,就給朝廷弄回來幾千兩銀子。”
裴元聽了一愣。
那張雄不是剛到南邊就被人狙擊,隨后損失慘重嗎?
他從哪兒弄來的銀子。
接著反應過來,心中不由暗暗吐槽。
好家伙,張銳和張雄這兩兄弟可真下血本啊。
當初去張永家抄家的時候,因為東廠的番子南下去監稅,導致張銳手中的人手不足,只能從西廠借人。
結果張永家里的浮財被宋春娘帶去的烏合之眾洗劫一空。
張銳雖然查到了一些房產地契,也有不少古董字畫,可終究不如銀子那么直觀。
為了拿賊拿贓,盡快做實張永的案子,張銳當時就忍痛貼了不少錢。
結果沒想到…,沒想到張雄也是個狠人啊!
只不過具體怎么回事,還得找畢鈞那個老太監問問。
裴元也不想和魏訥說的太細,直接說道,“你不必理會太多,平時幫我關注下東廠的動靜。”
魏訥為難的說道,“這個事卑職就幫不上了,千戶不如請西廠的掌刑宋千戶代勞。”
裴元聽魏訥提到宋春娘,伸著脖子往門外的那些人一打量。
堵在門口的陳心堅和岑猛連忙讓開,露出了外面的張松、田賦和霍韜。
裴元問道,“宋總旗沒過來嗎?”
陳心堅答道,“應該是還不知道千戶回來的消息,要不要派人去知會一聲?”
裴元想起上次去西廠衙門找宋春娘時,和她在公堂戲玩的事情,有心想要去把上次沒做好的事情做完,終究又覺得眼下的事情一團亂麻,一時提不起興致。
說起來,這次南下遇到的梅七娘也是江湖兒女,再加上有執念加成,異常的奔放熱烈。
等和宋總旗見面的時候,倒是可以和她品評一下此番心得。
他對陳心堅道,“給她說一聲吧,看她什么時候有空,就來智化寺一趟。”
裴元特意強調了下智化寺,就是怕這妮子半點分寸沒有的跑去燈市口老宅。
隨著和韓千戶那點微妙的曖昧被打破,裴元內心中也跟著產生一些變化。
當不再幻想那點讓人怦然心動的東西,只是單純追求占有,裴元發現自己的心緒也像是褪了色。
不再那么五彩斑斕,卻真實而清晰。
重新淪為薄情利益動物的裴元,已經改變了自己的某些想法,打算轉而謀求朱厚照屢次提起的賜婚。
哪怕現在吃不到,也要先把名分占下。
與此同時,焦妍兒以及她背后所代表的焦芳一黨,在他心中的地位越來越重了。
所以這種時候,還是要考慮下小美人的感受的。
再說,焦小美人也很香啊。
陳心堅很懂事的回道,“卑職明白。”
陳心堅應下之后就出去安排人做事,岑猛那壯大的身子獨自擋在門口,讓裴元和魏訥說話。
裴元笑了笑,擺擺手示意他讓開。
口中道,“那三個已經走了,剩下的都是自己人,沒必要多此一舉。”
裴元這不是拉攏人心的虛應之語。
田賦乃是羅教的治頭大祭酒,霍韜也幫著完善過羅教故事史詩化的理論,到了如今這步田地,這兩位都沒有下船的可能了。
至于張松,他平時管著千戶所的大小賬目,很多緊要的資金流向都清清楚楚。
這些人,基本上已經是裴元最核心的圈子了。
真要論保密級別,反倒是岑猛這個純粹的打仔要更低一些。
裴元收回視線看著魏訥,詢問道,“我那岳丈最近如何了?”
魏訥聽到裴元提起焦黃中,不由精神一振。
原本的時候裴元一直看不上焦黃中,連累的魏訥都不知道該怎么替焦黃中說話,沒想到這次裴元竟然主動提起來了。
魏訥連忙說道,“焦翰林一直沒有找到求助的路子,現在朝中又亂,他除了時常去燈市口胡同探望小夫人,也沒做什么別的事情。”
主要是上次焦黃中在裴元這里見識到了自己這好賢婿,只是一言就能讓左都御史李士實放棄入閣機會,又以一張紙條直接讓兵部尚書何鑒告老還鄉。
當時的震撼實在太過強烈,一下子讓焦黃中明白過來,誰才是他該抱的大腿。
于是以往那些給他吃閉門羹的府邸,他反倒看不上了。
現在焦黃中一心的往焦妍兒那里跑,想讓焦妍兒幫著吹吹枕頭風,盡快讓焦老首輔趕緊還朝發揮點余熱。
焦芳還朝除了有巨大的政治利益,還代表了對焦芳一黨的政治洗白。
如果不趁著焦芳還有一群支撐他的人,天子也顧念著焦芳的情分,趕緊把這件事做成了。
等到焦芳一死,蓋棺定論,那整個焦家都會被視為奸臣一族,淪為被各路豪強侵吞的魚肉。
所以焦黃中這會兒的心情十分的急迫。
裴元既然有啟用焦芳一黨的心思,這時候自然免不了惺惺作態,于是嘆息道,“我這岳丈的性子還是不夠穩重,若是能再磨一磨,就更好了。”
魏訥聽出裴元話中的松動,立刻大喜道,“焦翰林如今做人踏實了許多,要不下官現在就把他找來,給千戶看看。”
裴元正想順勢答應,忽然又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裴元和焦家那點情分,全靠焦妍兒維系。除了這點情分,裴元幾乎拿捏不到焦家什么把柄。
偏偏焦芳又是個有足夠能力,能自己成為陣營首領的。
別看現在這一家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但是等焦芳這個老狐貍攜帶著他的大群黨羽回來,那時候的形勢變化,他裴元說不定也要忌憚三分。
為了裴元自己的利益,也得讓焦黃中意識到焦妍兒的分量。
于是,裴元平淡說道,“不必了,等我回家見完妍兒再說。”
雖是被裴元拒絕,魏訥依然很高興。
這倒不是魏訥和焦黃中的感情有多深,或者說他有多么講義氣。
實在是魏訥在焦黃中身上套牢的太深,基本上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當初他替焦黃中逼迫同僚賣房子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沒有下限,已經沒有任何人會看得起他。
魏訥想要延續自己的政治生命,就只能指望強勢翻身,壓住當初的污名。
可是魏訥自己要什么沒什么,根本沒有多少出頭的希望,相比起來,有焦芳這個首輔老子的焦黃中,反倒是翻身的希望更大一些。
這種情況,就類似于當初裴元和陳頭鐵等一眾錦衣衛被東廠清退之后,陳頭鐵一直死心眼的跟著裴元一樣。
那時候的陳頭鐵,也是覺得裴元翻身的機會更大一些,打算用裴元的努力代替自己的努力。
等見識到了裴元的能力,又知道焦黃中的女兒給裴元做了妾之后,魏訥對焦黃中的期待自然越發高漲了。
裴元剛剛回京,暫時也沒有太多想知道的情報,見魏訥再無甚緊要事說,便道,“若沒有別的事情,你就先回吧。等我把一些急務料理一下,改天再一塊飲酒。”
魏訥聽了,很識趣的起身說道,“這次過來本沒有旁的事,主要是想親眼看看裴千戶。這一見到千戶,下官的心就踏實了。”
說著起身,“那下官就先告辭了,若是有緊要的消息,再來向千戶回稟。”
裴元也不相送,只是頷首而已。
倒是魏訥臨走的時候提醒了一句,“對了千戶,您和張容的恩怨,在京中人盡皆知,只怕嫌疑不在張銳之下。而且您也是剛從山東回來,還是、還是要小心一些。”
裴元聽了,臉色稍微凝重,說道,“本千戶知道了。”
魏訥走后,霍韜、田賦、張松三人才進入書房,再次拜見。
這次是真自己人,裴元先關心了下恩科的事情,向霍韜和田賦詢問道,“你們兩個的課業溫習的如何?做好這次恩科的準備了嗎?”
兩人對望一眼,都有些無奈的說道,“準備倒是準備了,只是科舉這種事情,還是看成事在天。”
裴元對此信心比他們兩個還足,“放心,這次你們必然上榜。”
只要主考仍舊是梁儲,副主考仍舊是毛澄,這次考試的基調就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霍韜作為會試第一,可以說他的文風和意識形態是最受到梁儲欣賞的。
裴元倒是也考慮過,要不要動點手段,讓這二人博得朱厚照的青睞,躋身一甲之中。
但是他們若考了一甲,那就妥妥的要進翰林院修史當詞臣了。
那可就太浪費這兩人的才華了。
當初裴元親自考校過這對臥龍、鳳雛的才干,兩個各有各的韜略謀算,卻都說的上驚才絕艷。
裴元的小團體現在正處于關鍵的發育期,這兩位都是堪稱智囊的人物,能起到的作用非常可觀。
如果不是田賦幫著陳頭鐵處理羅教的事務,羅教這么大的一個草臺班子早就崩塌了。
同樣的,如果沒有霍韜幫著自己接觸和篩選,自己想要從山東那么多舉人中,找出合用的人才,也要浪費巨大的時間和精力。
現在的朱厚照也不看重詞臣,裴元怎么可能讓這讓這兩個人才,去白白蹉跎光陰?
至于他們的前途。
無非是五鼎食,或者五鼎烹,還需要在意那些需要積累的品階嗎?
裴元多叮囑了田賦一句,“這些日子你都在山東忙碌,我還擔心你準備不足,你能這么說,我倒是放心了不少。只是也不能大意。”
田賦灑脫笑道,“倒也沒什么。學生少年時就考了鄉試解元,當時以為人生得意不過如此,沒想到后面七次科舉,盡皆落榜。”
“學生的文章已經打磨的再無可精進的了,如今只看運氣了。”
裴元見田賦自己都不糾結,想起田賦現在正搞的事業,也覺得有沒有這個進士并不耽誤他做事。
裴元打量著自己的霍韜、田賦,對自己的這兩位智囊難得的主動問道,“我剛剛回京,一切還千頭萬緒,你們兩個有什么要教我的嗎?”
兩人也見識過裴元的本領,連忙說道不敢。
裴元卻道,“若不是看重你們的才能,欣賞你們的眼光和謀略,我當初又何必費盡心思,把你二人找來。”
見裴元不是客套,霍韜和田賦對望一眼,都躍躍欲試。
這次倒是田賦優先開口道,“學生,想和千戶談一談陸公公的事情。”
裴元聽了有些意外,“陸訚?他怎么了?”
田賦作為裴元的兩大智囊之一,對裴元掌握的一些力量,還是略知一二的。
裴元和陸訚結盟的關系,也沒有瞞他。
田賦正色對裴元說道,“上次在山東的時候,千戶曾經想讓畢真參與對河道總督張鳳的圍獵,那時候學生曾經和千戶有過一番對話。千戶還記得嗎?”
裴元思索了下,很快想起了田賦說的那件事。
那時候,裴元想要拉攏畢真這個山東鎮守太監成為自己的同伙,于是就看中畢真貪財的弱點,打算讓畢真也參與對張鳳的黑吃黑。
如此一來,大家合伙做做壞事,不但有利益瓜分,也會讓關系更加穩固。
那時候田賦卻勸說他,不要以共同的目標去聚攏烏合之眾。
因為如果大家的目標都是為了錢,那么等到擊敗張鳳,得到錢的那個時候,這個他一心想拉攏的畢真,就會成為距離他最近的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