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笑靨如花,心里卻是難受要死的王熙鳳,甩著手中的絲巾上前。
“瞧你說的,做嫂嫂的就不能來看望你?”
“來。”
她招呼挎著精美食盒的平兒“你瞧,嫂嫂親自下廚給你做的菜肴。”
如此一個大美人,笑臉相迎熱情的招呼。
定力不夠的,說不得真的中招。
可林道經歷的太多了,更是知曉王熙鳳是個什么樣的人。
用得著的時候,要多熱情有多熱情。
可用過之后,妥妥的翻臉不認人。
“走。”
林道招呼“進去說話。”
來到屋內落座,小紅送上茶水,平兒在桌子上擺放酒菜。
笑容滿面的王熙鳳,拉著家常說著閑言。
林道也不著急,喝著茶安靜的聽著。
王熙鳳起身為他斟酒,拿著筷子為他夾了一塊排骨“這糖醋排骨是嫂子親手做的,嘗嘗嫂子的手藝如何。”
糖醋排骨?
糖衣炮彈還差不多。
好在浙江周樹人魯達曾經說過‘糖衣吃掉,炮彈打回去’
林道對此深以為然。
倒酒就喝,夾菜就吃,有話就聊。
果然,還是王熙鳳撐不住的先開口。
“你是不知道,榮國府如今遭了難”
“先前贖買關外田莊,朝廷給了筆銀子。”
“可這筆銀子,全都填進省親別墅了。”
“如今朝廷發還了田莊,索要之前的贖買銀子。”
“銀子都花了,哪里還有銀子還。”
王熙鳳說著說著聲音哽咽,抹起了眼淚。
早就有人說過了,任何時代里美人都是受優待的。
哪怕是蒙兀人橫掃世界各地的時候,每次屠城的時候,都會留下工匠與美人。
梨花帶雨的王熙鳳哭訴之下,的確是別有一番韻味。
難怪曹老板喜好這一口。
別誤會,古代結婚早,曹老板喜好的是二十出頭的。
絕非現代世界里,那些三四十歲還自稱小仙女的。
曹老板的丞相府里,三四十歲的只配去漿洗衣物打掃院落。
‘呸!’
林道吐出塊魚刺,接過小紅遞過來的毛巾抹了把臉。
“借錢可以。”
“抵押要足額。”
“利錢不能少。”
聽聞此言,王熙鳳的哭泣聲頓時為之一頓。
她表演這么久,就是為了不給抵押不給利錢。
如今看來,屁用沒有啊。
“好兄弟。”
王熙鳳再度嘆氣“你是不知道啊。”
“老祖宗發話了。”
“這筆朝廷的銀子,必須按時還回去。”
“還給各房安排了數額,若是交不出來就要被趕出家門。”
“你總不能,看著你哥哥嫂嫂,流落街頭吧?”
朝廷給的贖買銀子,能有十分之一花費在建造大觀園上就算是不錯了。
其余的大頭,都是被眾人給瓜分了。
以往賈母可以當做沒看見。
可現在不行,賈家面臨危機的時候,吞了銀子的都得吐出來!
要知道這可是朝廷的錢!
甚至還有一部分是皇帝發的內帑。
文官們必然是想要削弱勛貴集團的,所以這次極為罕見的快速撥款,而且還沒伸手。
皇帝更是為了表達自己的重視,從本就不富裕的內帑之中,出了一筆銀子。
現如今鬧崩了,丟臉了,索要了。
誰敢不還?
這可是直接得罪皇帝與朝廷文官!
賈母也是沒辦法,只能是強行攤派。
像是賈赦,被攤派了三萬兩。
可他之前吞沒的銀子,大部分都已經花出去,買了扇子買了石頭買了古玩買了小妾買了美酒等等。
如今叫他掏銀子,別說掏不出來,就算是還有,也是舍不得拿出來。
賈赦將賈璉揍了一頓,強行安排了兩萬兩給他們兩口子。
可賈璉與王熙鳳這兒,還被賈母給攤派了三萬兩。
王熙鳳的三萬兩,之前已經用來還林道的賬了。
加上賈赦的強行攤派,總計五萬兩的超級巨款,賣了她也拿不出來。
沒辦法,只能是來尋林道了。
之前賈璉在自己院里發了一通火,與王熙鳳大吵一架之后,氣呼呼的出去高樂了。
這個家,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丈夫指望不上,壓力全都到了自己肩頭的王熙鳳,實在是走投無路。
“好兄弟。”
王熙鳳強笑“你是知道的,之前是為了填補公中的銀子,各房共議,老祖宗拍板,方能以各處鋪子為抵押。”
“可如今”
如今就連賈母都得自己買單,動用自己的老本,哪里還能顧得上孫媳婦。
“那就沒辦法了。”
林道干脆攤手“嫂嫂,你也是放過印子錢的,你放印子錢的時候,可曾有過不收抵押的?”
這還用問嗎,當然得有抵押了。
否則你拿著銀子跑路了,到哪找人去?
“這府上也不是只有我有銀子。”
林道給她出主意“薛家有錢,至少有百萬身家。”
“唉”聽到這話,王熙鳳長嘆口氣。
“姨媽雖是親姨媽,可畢竟是薛家的人。”
“他們自南邊投京城,身邊除了家底之外別無他物。”
“這都是他們薛家的根基,怎么可能輕易出借。”
“之前老祖宗倒是在玩葉子牌的時候提過一嘴。”
“可薛姨媽卻說,除非能親上加親”
“嘿”林道也是笑個不停“好一個親上加親。”
“借個銀子,還得把家里的公子哥給搭進去。”
“可不是嘛。”王熙鳳也是嘆氣“老祖宗也就不提這茬了。”
“親戚不行。”林道繼續指點“可以尋好友湊湊,實在不行還能借利錢。”
“賈家家大業大的,總不至于跑了吧?”
王熙鳳愁眉苦臉“雖說與各家都緩和了,可關系到底不比從前。”
“借這么多銀子,那是別想。”
“前兩日,史家姑娘過來玩耍,同來的保齡侯就說了,三五千兩都沒有。”
“這還是正兒八經的親戚呢,更別說其他的勛貴之家了。”
“至于利錢。”王熙鳳苦笑搖頭“那些放印子錢的背后,哪家不是高門大戶?”
“他們自是不肯的。”
放印子錢這種生意,沒有過硬的靠山,早就被人吃干抹凈了。
賈家想借印子錢,這些白手套的背后靠山,自是不會同意。
而且,就算是借到了,也是要給抵押,給利錢的。
相比之下,林道這兒至少還能給利錢打個折扣。
“好兄弟,你就幫幫嫂嫂”
面對王熙鳳的苦苦哀求,林道卻是不為所動。
他拿著筷子吃菜“貴府那些管事們,一個比一個肥,何不宰了過年?”
賈家的墻角,不僅僅是賈家的人在挖,那些仆役婆子們,挖的更加厲害。
修大觀園的銀子,賈赦他們是撈了不少,可更多是被管事管家們分潤。
像是賴家,數十年來少說也挖走了數十萬兩的財富。
其余那些管事管家們,一個個也都是富的流油。
正常情況下,換做別的勛貴府邸,這個時候就該開宰了。
“唉”
王熙鳳還是嘆氣“不是這個的陪房,就是那家的陪房。”
“一個個猶如蔓藤一般,參繞在榮國府這顆大樹上,誰也動不了他們。”
“哦?”
林道驚訝的看著王熙鳳。
實在是沒想到,這個鳳辣子竟然真的能看的明白。
打著感情牌的王熙鳳,苦苦哀求“嫂嫂求你了幫嫂嫂一把”
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林道干脆搖頭。
“利錢可以打折,但是抵押必須要有。”
“這事沒得商量。”
王熙鳳還待再言語些什么,死死抓著林道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時候。
院子外面傳來了鴛鴦那焦急的呼喊聲。
“二奶奶”
王熙鳳聞言頓時蹙眉。
鴛鴦來尋她,必然是府上有事。
果然,氣喘吁吁的鴛鴦一進門就喊“薛家大爺被抬回來了”
薛蟠昨天直接暈死,他的仆役長隨都被林道打廢。
秦安總捕頭一心想要順著這條線尋找韋小寶的蹤跡,將他們送去了最近的醫館。
因為傷勢太重,這一晚上甚至無人回來報信。
一直到早上,醫館擔心有人死在館中,不顧秦安的阻攔,強行問了地方,就給送了回來。
至于說醫館為什么不給秦總捕頭面子。
還是那句話,京城地面上做生意,背后都是有山的。
薛姨媽母女,只當薛蟠跑出去玩耍徹夜不歸,壓根沒在意。
等見著了昏迷不醒的人,頓時就暈了過去。
賈母一邊安排人去請太醫,一邊囑咐速速將管事的都喊過來。
這才有了,鴛鴦尋王熙鳳不著,得知在這兒后急匆匆趕來的一幕。
王熙鳳急匆匆的帶著平兒走了。
鴛鴦走的時候,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林道。
正巧,林道也在看她。
視線交錯,鴛鴦打了個冷顫,急忙低頭走人。
王熙鳳急匆匆的趕到梨香院,還沒進門就聽到了薛姨媽的哭號聲響。
待到入了內堂,就見著內里擠滿了人。
不多時的功夫,白胡子太醫走了出來。
薛姨媽急忙收聲上前,急切詢問“我兒如何?”
“命保住了。”
一句話就讓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不過太醫跟著就是一句“不過以后不能人道了。”
眾人松了的氣,頓時又止住了。
薛姨媽頓時傻眼哭號“我家就這么一個兒子,神醫你一定要治好他啊”
這太醫原本今日休沐,卻被人喊來干活,本就帶氣。
聽了這話,更是氣上加氣。
沒好氣的回應。
“都爆漿了,想治也沒治的東西!”
薛姨媽雙眼一泛白,嗷嗚一聲就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