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臺9世紀的中型管風琴歸屬于艾克斯文物局,羅南無法以個人的形式將它買下。
或許有辦法可以做到,但手續和流程相當之復雜。
在見識了這位DRAC官員的工作效率和態度后,羅南放棄了這個想法——說不定走流程的時間會比制作一臺新的管風琴耗時還要漫長。
乘車返回盧爾馬蘭,在中餐廳招待了托馬斯一頓,以感謝他的幫助,下午羅南再次去往政府大樓。
抱著文件匆匆而過的康蒂娜余光見羅南又來了,停下來開玩笑的說:
“你最近來政府的頻率很高啊,這周都來3、4次了吧?”
羅南也用開玩笑的語氣回:
“每次來都能聽到好消息,我不得不多來幾趟啊。”
這可是他的福地!
康蒂娜笑著指了一個方向:
“布蘭科在樓上,希爾維在辦公室里。”
羅南每次來政府,不是找村長布蘭科,就是找負責盧爾馬蘭村鎮建設的希爾維,康蒂娜先一步替他指路。
但這次情況不一樣,羅南攔住了康蒂娜的去處,不好意思的問:
“可以請你幫個小忙嗎?”
他這次來政府不是有什么大事要聊,是來‘求助’的,不用找那么高級別的領導。
康蒂娜沒有任何猶豫的停下腳步,面向羅南點了點頭:
“當然可以,有什么事可以幫助到你嗎?”
康蒂娜是盧爾馬蘭最新入職的一批員工,部門里的臟活、累活、苦活、雜活兒全部是她一個人主動扛下,再加上這個小姑娘責任心極強,即使差事和本職工作沒有關系,只要有時間她也會幫上一幫。
羅南把管風琴的背景,和今天在艾克斯的見聞簡單概括了一下,請求道:
“我想請你從盧爾馬蘭政府的層面,幫我問一下艾克斯文物局那架管風琴的價格,聽起來他們似乎拿它當垃圾了,價格恐怕不會很昂貴如果價格在承受范圍之內,且可以維修好,我想把它買下來放到盧爾馬蘭教堂,這樣我媽媽就可以在家門口學習管風琴了。”
以個人的名義購買國家財產流程復雜,那就讓政府和政府之間交流好了啊。
羅南猜,說不定盧爾馬蘭政府去求購那架管風琴,價格會更加便宜,因為雙方可以通過這件事加強一些往來合作什么的盧爾馬蘭已經有這個資本了。
托馬斯說,那架管風琴的尺寸可以放到盧爾馬蘭教堂,而且中型管風琴在設計之初就是為了方便移動,雖然它也很龐大,但和呂貝隆區域以外教堂中的那些大型管風琴相比已經算是‘小寶寶’了。
盧爾馬蘭有許多藝術家,其中不乏有精通音樂的人,即使本人不會也可以托關系找到相關領域的專家,如果價格合適,下一步羅南會邀請一位管風琴專家去檢查一下它的情況。
一旦價格合適,狀況也可以,羅南會毫不猶豫的買下它。
康蒂娜聽懂了前因后果,感動于羅南對母親的孝心的同時,提出了一個疑慮:
“你無法以個人名義購買艾克斯的文物,同樣也無法購買盧爾馬蘭的文物啊.你就沒想過如何和我們結算嗎?”
我當然可以幫你問,一個電話就可以得到答案。
但之后呢?
在盧爾馬蘭交割資產同樣是很復雜的。
羅南想都沒想,微笑著說:
“我可以走捐贈流程,以個人名義給盧爾馬蘭捐贈一臺9世紀的管風琴,不過前提是你們要幫我把價格談一下。”
幾個月前,在摩納哥F1大獎賽期間,羅南聽許多社會名流講到過‘捐贈’在普羅旺斯的特殊性。
80年代后期,法國地方政府對于‘捐贈’的管理機制不夠嚴格,也沒有什么明確的法規,基本一個地方一個樣,但態度卻高度統一,那便是——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無論過程有多復雜、合規有多難搞,只要想‘捐’,政府一定會把其中的麻煩事兒搞定,你只需要出錢就行了。
羅南只是想給母親提供一個可以學習的環境,歸屬權在哪兒真的無所謂。
退一萬步講,歸屬于盧爾馬蘭政府的管風琴,和羅南個人的區別不太大,畢竟剛翻修好的盧爾馬蘭城堡,還沒對外開放就給他辦婚禮了。
想來想去,捐贈是最快、最好的辦法。
康蒂娜一下子愣住了,一時間有些轉不過來這次‘捐贈’到底是誰占了誰的便宜。
你說羅南占了便宜吧,他還要出錢,但政府可以幫助他解決管風琴的歸屬難題。
你說政府占便宜了吧,盧爾馬蘭還多了一架免費的管風琴.
但我們缺管風琴嗎?
康蒂娜一時間給不出答復,需要和上級知會一下:
“我可以先幫你聯系艾克斯文物局問價格,但你所說的這個辦法是否可以走通我需要問下希爾維的態度,如果不可以,你得另外尋找辦法。”
羅南也不著急,只是淡淡的說:
“沒問題,不過這將會是呂貝隆第一臺管風琴,而且是9世紀的文物,相信可以圍繞其做一些文章,就比如開管風琴音樂節、圍繞管風琴開展特色旅游項目什么的嗯,如果你們想要了解,我可以找個時間來給你們詳細講講,普羅旺斯有很多成功的例子。”
下午3點多,康蒂娜給了羅南回信。
她說艾克斯文物局給這架管風琴的標價是5萬法郎,不過對方提醒,搬運和維修的費用并不在其中,而且最好給它的新教堂做一些加固處理,所以成本還是挺高的。
這次羅南可犯了難。
如果全部費用是5萬法郎,他完全可以承擔下來的,畢竟母親喜歡嘛。
他羅南最舍得給女人花錢了。
但搬運和維修管風琴的費用未知,最嚇人的是還要給教堂做加固處理弄不好總花費比買管風琴貴上好幾倍呢。
他打算仔細評估一下成本再做出決定,反正已經耽誤了兩天,那就再耽誤兩天吧。
告知康蒂娜自己需要考慮一下,之后羅南掛了電話,緊鑼密鼓的找懂管風琴的人去艾克斯評估樂器情況,又給卡福和新認識的室內設計師索萊娜打去了電話,詢問加固教堂墻壁的成本。
馮珍看在眼睛里,覺得給兒子添了麻煩。
下午,佐伊和羅南去羅天海和馮珍的新家吃飯。
剛一進門,馮珍就主動提起了這個話題:
“學管風琴太麻煩了,我不學了,兒子,你不用跑了。”
她這兩天詳細了解了‘上帝之聲’,發現自己太天真了。
入門樂器就選了個地獄級別的,還給羅南添了這么大的麻煩,這兩天為這件事忙前跑后的,完全沒有必要啊。
“不麻煩。”羅南悠閑的打開電視機,調出了媽媽最愛看的法國電視一頻道,“就是打了幾個電話,人都不用跑,要是我備戰馬拉松也能有這么簡單和輕松就好了。”
“聽說那東西老貴了,有這錢干點什么不好?”馮珍搖著腦袋,語速飛快的說,“我學吉他,或者學唱歌,實在不行學電子琴,找個便宜的愛好。”
挑好電視臺,羅南悠閑的坐回到沙發上:
“你不是不喜歡那些‘滿大街’都是的樂器嗎?你說要學就學能‘唬人’的,最好亮出樂器來,別人都叫不上來名字才好。”
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馮珍擺著手說:
“我先從簡單入門的開始學,沒必要一開始就投入那么大。”
‘大富婆’佐伊買東西從來不眨眼,尤其馮珍的夢想和藝術有關。
這世界上每一個勇敢追夢的女孩都是折翼的天使,值得在背后守護她。
“真的不貴。”佐伊碰了一下羅南的胳膊,眨著眼睛說,“我聽說,還不到1萬法郎是吧?”
羅南和佐伊有自己的貨幣單位。
2000法郎的咖啡機回家報300,1500法郎的鞋子只說50,一項是這樣來的。
羅南默契的點頭:
“對,艾克斯文物局正愁不知道怎么處理它,太占地方了,給8000法郎就愿意賣掉它。”
“8000法郎?!”羅南已經折上加折,馮珍還是發出了不滿的咆哮,“我在巴黎上班時一個月都賺不了8000法郎,一個多月的工資買一個樂器?不行不行不行,可不能買啊。”
羅南的目光離開電視機,看向對面的母親:
“但你工資只有650法郎的時候,給我買了一輛600法郎的自行車,只是因為看到我追在騎車的小朋友身后,求著他讓我騎一下.那之后的一周我就有自己的自行車了。”
羅南小時候家里并不富裕。
羅天海創業屢次失敗,馮珍的工作也隨之換來換去的,并不穩定,一度家里只靠馮珍一個人的工資度日。
但就是在那種艱難的情況下,馮珍依然不忍心看到別人有的東西兒子羅南沒有。
有一天她下班回家,看到羅南苦苦跟在小朋友們身后哀求,說讓他借自己騎一下,那幾個孩子嘻嘻哈哈的根本不愿意停下,羅南就在后面一直跑一直跑 看到這一幕,馮珍別扭的一夜沒睡覺。
那個月發了工資,她馬上給羅南買了自行車,即使要花費她幾乎一個月的工資眼睛也沒眨一下。
“但那不一樣啊,自行車600法郎,這個管風琴8000法郎,還要搬運維修.最后不知道要花多少。”馮珍情緒有些激動,她也想到這段陳年往事了。
時間過的真快啊,那個時候羅南只比自行車座子高一點點。
現在長大成人,事業有成,還結了婚,都可以給媽媽買東西了.而且還是那么貴的。
“但你為了我心甘情愿花掉全部不是嗎?”羅南不想太煽情,把話題岔開,指著電視說,“一架管風琴而已,對我來說微不足道,你別管了啊,快看電視,這兩人怎么要親上了?我記得他倆是兄妹啊!”
馮珍一個月賺650法郎,舍得給羅南花600。
羅南現在一個月賺好幾十萬法郎.給媽媽買個大玩具怎么了?!
陪羅南和佐伊看了一會法國一臺的狗血電視劇,馮珍去廚房幫助羅天海做飯。
佐伊趁機偷偷對羅南說:
“如果確定了情況,確定要買,這個管風琴的錢我來出吧。”
羅南嚇了一跳,驚恐的問:
“為什么?這錢我出的起啊。”
佐伊動容的說:
“因為你媽媽對你好,我想感謝她.而且她未來學了音樂,也屬于盧爾馬蘭的‘藝術家’了,作為‘前輩’,這架管風琴是我送她的禮物,嗯,就這么說定了。”
羅南家的氣氛和佐伊家截然不同。
雖然雙方都是幸福的一家人,但羅南和父母的相處模式和她不一樣。
有可能是因為佐伊家還有一個弟弟,也有可能是因為雙方的家庭文化不同不管怎樣,羅南生長在一個幸福的家庭里,這是毫無疑問的。
作為妻子,佐伊也想為這個家做些什么。
可以理解為感謝羅天海和馮珍兩口子二十多年來對羅南無微不至的照顧和付出,也可以說是佐伊想要和丈夫一起,完成他母親的愿望。
總之,這件事佐伊也想參與一下!
而且錢這東西,她多得很吶。
羅南被佐伊嘴里的那句‘藝術家’逗笑了,抱著她的腦袋親了一下:
“要感謝她送什么管風琴啊,你要是想送——”
他附在佐伊耳邊耳語了幾句,氣的佐伊揮著拳頭打他:
“說正事呢,你又扯這些.而且這兩件事也不耽誤啊!”
這邊,佐伊和羅南激烈又嚴肅的討論著管風琴的話題。
另一邊,也有一幫人在聊這個話題呢。
“你是說,羅南要捐贈一臺9世紀的管風琴,并且還舉出了一些可以圍繞管風琴特色開展的旅游內容嗎?”
布蘭科有正事要忙,希爾維等到快下班的時間才找到機會給他說這件事。
羅南在村子里比較特殊,她也不敢直接把決定下了。
希爾維點著頭說:
“是的,而且我去教堂了解了情況,受歷史影響,呂貝隆一架管風琴都沒有,如果羅南捐贈成功,這確實能成為特色旅游內容,尤其對本地宗教信徒來說,是一件大事。”
布蘭科一邊聽,一邊收拾東西,表情沒有什么變化:
“我想想,明天再說吧。”
“好的。”希爾維轉身離開。
謝天謝地,今天不用加班了!
突然,已經走到辦公室門口的她,聽到身后響起了布蘭科的聲音:
“等等等等,管風琴.‘圣母升天節’是哪天來著?”
‘圣母升天節’是繼馬拉松后,盧爾馬蘭策劃的第二個大型活動,宗教性質的,宣傳海報貼出去好幾天了。
“8月中旬。”希爾維脫口而出。
布蘭科表情一喜,興奮的說:
“把克勞德和艾曼喊叫來,開個臨時會議,這個管風琴可以帶動的不只是旅游,羅南啊羅南,你又幫了我們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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