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諾不是第一次參與電影的選角了,從最開始的張一一《瞎子的春天》,到《drop》當初選擇女主角,他都參與過,也和女演員搭戲過。
他算是清楚在這個階段,無論哪位導演,都絕不可能把真正的劇本交給演員。
然而,
當他在洛杉磯休息了一晚,來到索尼哥倫比亞影業的試鏡工作室時,翻開昆汀遞給他劇本,只見上面寫著:
“雨天的沃爾瑪,收銀臺前,一對夫妻正在為一包打折洗衣粉爭吵。
女:no!這洗衣粉真是爛透了,你不能讓我把這坨垃圾買回去!
男:拜托,有什么不一樣?
女:你——…”
花了兩分鐘看完之后,他不禁啞然失笑。
不過是昆汀。
可以說是全好萊塢對劇本保密工作做得最好的導演。
一般來說,除非電影正式上映的那天,都沒有人可以猜到電影的劇情。
哪怕在拍攝中,也經常用一些顛三倒四的拍攝手法,和片段式的劇本,讓演員們往往都摸不清影片的全貌。
同樣,也難怪昨天他找昆汀要劇本,這人說第二天現場給他。
原來如此。
他在這個杜撰的假劇本里的臺詞很少,完全就是作為一個戲搭子的存在。
昆汀跟著他笑了起來,說道:“沒辦法,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我要拍一部和中國有關的電影。想不被他們猜到內容,真的很難。好了,今天你過來,不僅僅是搭戲,等會我希望你也能給出一些意見。畢竟,這可是要演你妻子的人,你有著最直觀的感覺。在這一輪里,我會篩掉五個人,剩下三個進入第三輪。最后再進行一次定妝試戲,那時,我再做最終的決定。”
陳諾點點頭,“明白了。”
“那走吧,他們都在等著了。”
這一次的試戲,到場的人并不少——有昆汀的導演團隊,也有索尼哥倫比亞的項目制片人和代表。
至于今天的八個女演員們,陳諾雖然還沒見到,但從昆汀口中得知,她們早已在后臺化妝間待命,隨時準備登場。
當他和昆汀推門走進試戲大廳的那一刻,原本還有些嘈雜的場面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幾乎在同一時間落到了他們身上。
兩人沿著通道走到觀眾席第一排,與今天到場的索尼的高層,之前他見過的索尼發行部負責人片岡哲郎以及高級制片人艾米·帕斯卡爾寒暄了幾句,然后在正中央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這時,昆汀又低聲說道:“陳,我希望你聽聽你心里的直覺。如果她們連你都打動不了,那就沒必要進入下一輪了。明白了嗎?”
陳諾點點頭,打開了面前放著的演員簡歷表。
只見第一個試戲的,就是他的熟人。
隨后,昆汀對著面前的話筒說道:“開始吧。第一位是…李。叫她進來。”
“好的,導演。”工作人員的聲音隨即從揚聲器里傳出。
話音落下,舞臺的燈光緩緩亮起。
隨后過了兩分鐘,李繽冰便在一名副導演的引導下,踏著略顯緊張的步伐走上了臺前。
“李,你好,我們又見面了。”昆汀靠在椅背上,微微一笑道,“這一次的試戲里,我會先出一些即興表演的題目,隨后,你再和陳一起,根據之前給到你們的劇本,進行一次合演,你準備好了嗎?”
李冰冰微笑道:“準備好了。”
李繽冰,湯唯,高媛媛,蘇琪,章紫怡,桂綸鎂,蒼井優和綾瀨遙,這是這一天試戲的八個女演員。
按照抽簽的順序,從李冰冰率先登臺,到綾瀨遙最后一個結束。
中途陳諾讓古麗娜扎和令狐自己去外面吃飯,他則跟著一群美國佬,就在現場吃了一頓披薩工作餐。
而最后當他說完臺詞,被綾瀨遙緊緊摟住的時候,他看了看試戲室墻上的鐘,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隨后,試戲室里響起了掌聲。
從音響師到攝影師,到制片人,每一個人都在鼓掌。
他懷里的綾瀨遙退開兩步,深深地鞠躬道:“陳君,非常感謝。”
陳諾笑著搖搖頭道:“你演得很好,加油。”
綾瀨遙抬起頭,看著陳諾,心里的情緒翻滾著,卻除了再次鞠躬,說了一句“嗨,非常感謝你的照顧”之外,其余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試戲開始前的種種顧慮,都在剛剛那十來分鐘里煙消云散。
不僅僅是因為面前這個男人用一種極其專業的態度,讓她放下了心里的緊張和雜念,全身心投入到了這場試戲之中,
更是因為她知道,她是最后一個試戲的人。
而對方在她之前。已經演了整整五個小時,切換了七個對手。
但在剛才,他依舊能夠保持專注與投入,不露一絲疲態,不僅接住了她的每一個情緒轉折,甚至在她臨場即興發揮時順勢加碼,把情感的流向推得更深更遠,甚至到了她都沒有想過的高度。
說來簡單,但其中有多么不容易,只有同為演員的人才會明白。事情進行到這里,綾瀨遙覺得,她這次前來洛杉磯試戲這一部電影,不管結果如何,都已經是不虛此行。
她不但見到了一直都想再次見到的人,更是和他一起演了一出好戲。
那還有什么別的可以奢求呢?
掌聲之后。
陳諾回到了觀眾席上坐下。
坐在正中間昆汀開口稱贊說道:“非常精彩的表演,令人印象深刻,綾瀨小姐,你做得很棒。”
綾瀨遙雙手放在身前,再次鞠躬,用帶著口音的英語回答道:“謝謝導演。”
昆汀上下打量著她,一時間沒有說話。
綾瀨遙也不知道對方是什么意思,縮了縮腳,被看得有點忐忑的時候,只聽到對方再次開口問道:“剛才那場戲對你來說最難的是什么?”
綾瀨遙想了一下,如實說道:“是很難注視陳君的眼睛。”
“哈哈哈哈。”
現場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昆汀笑道:“你很誠實。”
綾瀨遙有點臉紅,抬頭看了一眼陳諾,見他也在笑,趕緊鞠了一躬道:“謝謝導演。”
昆汀笑著繼續道:“你剛才的表演,讓我看到了一位深愛著丈夫的妻子,那么,綾瀨小姐,你剛才有考慮過別的演法嗎?”
綾瀨遙想了想,再次搖頭道:“沒有。”
臺下頓時又響起一陣輕笑聲。
這次綾瀨遙有點心慌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回答得有問題。
但她的確從拿到這個劇本的第一時間,就只想著扮演一個雖然嘴上發著牢騷,但依舊心懷愛意,深深愛著丈夫的妻子,再也沒有考慮過第二種演法。
昆汀搖頭笑道:“你真的很誠實。我很欣賞你。那么,作為演員,覺得你的優勢在哪里?”
不同于之前侃侃而談的中國女演員們,日本的女人被問到這個問題,幾乎就等于絕殺,不過比之前的蒼井優好,綾瀨遙想了想,還是說出來了一個優點:“我會中文。”
又是一片笑聲。
綾瀨遙也一下子反應過來了,這次試戲的女演員里面,除了她和優醬,其他不都是中國女演員?她這算什么優勢。
這下,她的臉瞬間燒了起來。
昆汀笑道:“真的嗎?那你用中文做個自我介紹。”
綾瀨遙逼迫自己鎮定下來,想了想,用中文道:“我叫綾瀨遙,今年27歲,很高興來到這里,謝謝大家。”
昆汀偏頭問道:“陳,她說得怎么樣?”
聽著綾瀨遙幾乎沒有一點口音的普通話,陳諾愣了一下,笑容一下子沒了。
他原來以為這女人在吹牛,他卻實在沒有想到,居然綾瀨遙的中文說得這么好!聽著對方幾乎不帶口音的普通話,他敢打賭,這絕對不是短時間可以辦到的。肯定是在這部電影之前很久就開始學習,才可能有這種效果。
他并沒有回答昆汀,而是用中文問道:“綾瀨小姐,你會說中文?”
綾瀨遙看著他,鞠躬道:“是的,說得還不是很好,請多包涵。”
陳諾更驚訝了。這哪里不好,這簡直是他聽過中文最好的外國人,搖頭說道:“不,你說得已經很好了。我能問下,你學中文多久了嗎?”
綾瀨遙目光復雜的看著他,鞠躬道:“嗨。從2007年,4月1日愚人節到現在,已經5年多了。”
五年多。
陳諾驚訝之余也并沒有多想。畢竟,五年前發生過那么多事,他又怎么可能記得風聲在日本被封殺的具體時間呢。
他切換回英語對昆汀說道:“她學了五年多的中文,她的中文說得很好好。”
昆汀早在一邊聽得臉上帶笑了,這個時候問道:“你確定?”
陳諾回頭看了一眼綾瀨遙。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這位曾經在酒席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女星居然有這個本事。
“你去過中國嗎?”
“去過。”
“去幾次?”
“記不清了。”
“最喜歡哪里?”
“大連。”
“為什么?”
“干凈,而且風景很美麗。”
好吧,這女人是真會。
陳諾點點頭道:“我確定。”
昆汀立刻真心笑了起來,道:“綾瀨小姐,沒有想到你居然會中文。你真的很出乎我的意料。”
綾瀨遙聽到昆汀說話的語氣,心里的喜悅頓時如同潮水一般涌起,趕緊一個深深鞠躬,說道:“謝謝導演。”
在這個時候,綾瀨遙仿佛感覺到了某種命運的力量。
當初《風聲》在日本上映被禁的當天,她一時氣憤不已,心血來潮報了一個“旅游中文”的初級課程,原本只是想著去中國旅行的時候能派上點用場。
可她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竟然就這樣陪伴了自己整整五年。
這五年里,隨著某個人的名字和新聞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電視上、雜志上、紅毯的直播里,她也就一次又一次地續了課。
之前她那么痛恨和討厭的一個人,也在這些歲月里,不知道何時,恨意淡去,漸漸成為了一個在她心頭磨滅不去的印記和符號。
原本一周三次的“旅游用語”,漸漸變成了“日常會話”“影視對白”“文學閱讀”。
甚至到了后來,她已經能自己看懂一篇中文新聞,或者不借助翻譯去理解一部中國電影的臺詞,還獨自一個人去過對岸旅游。
去過大連,去過沈陽,還去過南京。
這一切沒有人要求她去做,也從來沒有人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做。
只是到了這一刻,站在這間試戲室的舞臺上。她才感覺,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早有安排。
她看著前排的某個方向,又一次彎腰下去,深深地鞠了一躬,低聲說道:“阿里嘎多各扎一馬斯。”
昆汀有點詫異女人的多禮,不過也沒有多問,翻了翻手里的履歷表,說道:“綾瀨小姐,我們今天就到這里,后續的結果我們會在兩天之內通知你。非常高興你今天前來,再見。”
“嗨!導演,陳君,還有各位,再見。”
“現在大家聊聊對每一個演員的看法。最后我們再進行投票,篩出進入第三輪的三個人。”等到綾瀨遙出門之后,昆汀當即說道。
“那么,杰瑞,現在輪到你了。”隨后,他點了一個選角導演的名字。
那個叫杰瑞的小個子當即說道:“好的。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先表達一下對陳諾先生的敬意。5個多小時,8個女演員,不同風格的即興演繹,金球獎的三個提名只能說明是實至名歸,奧斯卡如果看不到,那那群老頭子就真該去看看眼睛。我雖然是導演協會的一員,不能在入圍的時候投給你,但要是入圍后,我對上帝發誓,我這一票一定是陳你的。我提議,我們再次鼓掌向陳的精彩表演執意!”
話音落下,頓時試戲室里掌聲雷鳴,還夾雜著口號以及一些七嘴八舌的呼喊。
“說得沒錯!杰瑞。”
“神奇的表演。”
“真的太棒了!”
“我敢打賭,馬龍白蘭度都做不到。”
“這一場試戲我終生難忘!”
聽得陳諾苦笑不已。
這些美國佬,怎么說呢?
這馬屁拍的真的太粗糙太肉麻,真的讓人聽不太下去。要是換李靜她們來,肯定不可能這么辦。
但他還不能多說什么。
幸好,昆汀終于站了出來,雙手往下按了按,笑道:“好了,陳的演技不需要多說,掌聲我們就留到我們的電影首映之后吧。現在我們的重點是找一個不會拖陳后腿的女演員。杰瑞,你繼續說。”
掌聲終于一點點平息下去,杰瑞整理了一下手里的資料,清了清嗓子,語氣重新變得專業起來:
“那我們現在開始吧,我這里有對她們各項的評判分數,我們可以逐一討論。如果拿不準的地方,也可以調出剛才的錄像回放確認。”
他低頭翻到第一頁,說道:
“首先是繽冰李。”
杰瑞頓了頓,抬頭看向眾人,語氣頗為謹慎:“她的表演非常穩健,這一點毫無疑問。她的情緒層次處理得很好,臺詞節奏和語音控制也比我預想的要強。尤其是在對手戲中,她的情緒反應非常自然,這一點對拍攝時的默契非常重要。”
“但問題是,”他稍稍壓低聲音,“她的表演風格偏傳統,整體感覺太安全,沒有太多驚喜。作為試鏡的第一位,她表現得合格甚至優秀,但和陳的對手戲里,總感覺少了一點驚喜。”
“當然,她的鏡頭感和可塑性都沒問題,”杰瑞補充道,“但如果我們追求的是一個能和陳在戲里形成真正火花碰撞的女主角,她可能還差那么一點點。”
雖然陳諾參與選角不是頭一次,但是,之前他要么就是在國內的劇組,要么就是像《drop》那種大貓小貓倆三只的草臺班子,像是進行這么深入選角討論他還真是頭一次。
毫無疑問,昆汀團隊里的人,都是極其專業的,包括索尼派來的兩個人,也完全看不出來有任何傾向,大家都是就事論事,對八個女演員的每一項素質都進行了充分的討論,也讓他深感今天的這五個小時,的的確確沒有白費。
最后入選的三個人,也就在這樣的氛圍下,自然而然的露出了面容。
而陳諾的兩個熟人,居然一個也沒能入選。
他對此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李繽冰也就罷了。
而高媛媛…明顯是受到前兩天那件事的影響。剛才搭戲的時候,他就感覺出來應該是現在都還沒有消氣。他本來想著大家冷靜下,到時候他再說句軟話,可能這事就過去了,結果這下可好,還不知道多久才會理他。這種女文青,真的說不好。
昆汀指著一個小白板上的寫著的名字,說道:“好了,現在這三人就是我們的最終名單。我們電影的女主角就將從她們之中誕生。”
“第一個,紫怡章。不用說,她的國際影響力和演技都無可挑剔。”
“第二個,湯。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一個好演員的基本素質,這讓我們選擇了她。
第三個綾瀨。這個女孩不僅表現出了和陳非同一般的化學反應,還有重要的一點是,她會中文。”
說到最后,昆汀沒有笑。
而其他人也沒有。
就這樣,當天的會議結束了,眾人紛紛散去。
不過陳諾還有一個工作,這讓他和昆汀一起留到了最后。
“《暮光之城:破曉下》還在電影院里勢如破竹,但他的男主演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啟了下一段旅程。
昨天下午,蹲守在索尼哥倫比亞公司門口的我報記者,拍到了這樣一張照片。
沒錯,這正是諾陳和導演昆汀塔倫蒂諾的合影。
從照片上可以看出來,他們兩人正相談甚歡。
很顯然,諾陳,這位風靡世界的吸血鬼扮演者,在今年以創紀錄的三部作品,同時入圍2013年金球獎之后,目光并沒有停留在眼前。
曾經傳出過非常多傳聞的,他和昆汀·塔倫蒂諾的新片,已經開啟了正式籌備階段。
據知情人士稱,目前這部電影正在篩選女主角的人選,多名來自中國,日本的女星們前來試戲…”
在一片灰褐色巖石坡地的邊上,一個戴著毛線帽子,露出一些黑色長發的女生,正拿著這一張舊報紙,低著頭看得津津有味。
突然一個巴掌拍在了她的肩膀上,隨后一個腦袋從她身邊冒了出來。
“薇薇安,你在看什么呢?哦?這不是我用來墊屁股的洛杉磯報紙?這都是一個多星期之前的了好嗎,女主角人家都已經定下來了,就是那個日本女人。”
名叫薇薇安的女生抬起頭來,頓時露出了一張極美的亞裔臉龐,大眼睛,瓜子臉,挺直的鼻子上有一顆小痣,唇形略厚,看上去年紀不大,大約20多歲,雙頰帶著一點點的嬰兒肥。
她笑著說道:“我知道,前段時間我也有看新聞好么,用不著你說。誰讓你那么慢,我只好看看報紙打發一下時間。朵拉,怎么樣,這里的風有沒有把你的屁股凍住?”
叫做朵拉的拉丁裔女孩,染了一頭五顏六色的頭發,長得也十分美麗,聽了薇薇安的話,打了個寒顫,心有余悸地說道:“真的就差一點點。Holyshit,我差點都沒能拉出來。”
“哈哈哈哈哈。”薇薇安大笑起來。
笑聲在峽谷回音和風聲中,飄出去好遠。
此刻是2013年1月3日,位于唐納山口以東的一片松林坡地,距離薩克拉門托已經超過兩百公里。
這里是內華達山脈的高海拔地帶,海拔接近2200米,空氣稀薄,夜里溫度常常會降到零下十度以下。
而周圍的景象也是既荒涼又壯闊。
山谷間鋪著厚厚的積雪,唯有兩條黑色的鐵軌從冰層中蜿蜒伸出,像是某種沉睡百年的鋼鐵巨獸,靜靜地伏臥在山脊之間。
薇薇安抬頭看了看天,只見幾只雪鸮從天際掠過,風吹動松林,發出低沉的嗚咽聲,而天邊的云層已經被暮色染成了橘紅色,她轉過頭說道:“好了,我們得抓緊時間趕路了,離下一個露營點還有十幾英里,我可不想天黑之前還在雪地里找路。”
朵拉彎下腰,拿起地上的登山包,吃力地背在肩上,拍了拍厚重的肩帶,說道:“OK,那我們快走吧。”
于是兩個女生又再次順著鐵軌向前走去。
對于徒步PCT太平洋屋脊步道,這條全美著名的長距離縱貫型國家級步道的驢友們來說,這一節穿越唐納山口與內華達山脈的鐵路,毫無疑問是全程中最獨特、也最容易辨識的一段。
在這片連GPS信號都時常中斷的曠野之中,只需要沿著它們前行,就不用擔心迷路——因為這兩條鐵軌幾乎與徒步路線平行伸展,是天然的方向指引。
所以兩個姑娘雖說嘴上說加緊趕路,但是依舊走得不緊不慢。而朵拉還拿了一個佳能EOS單反相機出來,邊走邊拍。
“哇,這景色真是太美麗了。薇薇安,看來你真的沒有說錯,雖然現在冷了一些,但是,能看到這樣的風景,真是值了,如果放進我的yutube頻道,一定會有很多人看。”朵拉拿著相機,一邊拍著,一邊說道。
薇薇安背著包,走在她的旁邊,臉耳口鼻都捂得嚴嚴實實,“謝謝你這么說,朵拉。穿越美國之旅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如果沒有你陪著我,我一定都沒有勇氣在我畢業的這一年去實現它。”
“哈哈,所以你為什么不找個男朋友?在伯克利你的追求者那么多,我覺得不管是李還是勞倫斯,都挺不錯的。我想他們都愿意陪你做這種事。”
“不,我不喜歡他們那種類型。”
“那你喜歡哪種?像你們韓國流行的那種偶像男明星嗎?那你為什么不找你姐姐給你介紹一個,她現在的組合在韓國那么流行,她應該認識很多那種男孩。”
“你不懂,朵拉。我想要的是一個,嗯,與眾不同的。”
“哈哈,與眾不同的。哪有那么多與眾不同的。男人不都是那樣?要我說,這都是你去了金球獎提名晚宴之后的后遺癥,讓你回不到現實。”
“或許你說得對。”
“我一向都說得不會錯。來,薇薇安,拿著,拍一下我。等有信號的時候,會把這一段剪輯進我的youtube里。真的太美了。”
兩個女孩邊走邊說,不知不覺,天色就漸漸黑了下來。
四周的寒風呼嘯著,開始變得兇狠起來,身邊的氣溫也越來越低,從傍晚時的零下三四度,已經逼近了零下十度。
漸漸地,朵拉也沒有拍攝視頻的閑情逸致了,兩個人都悶著頭在厚雪里艱難前行。女孩們覺得腳底的登山鞋也越來越沉重,仿佛灌滿了冰水。
“薇薇安…”走在后頭的朵拉氣喘吁吁地喊了一聲,“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先停下來?”
薇薇安抬起頭望了一眼前方那條依舊筆直向前的鐵軌,又低頭看了看手表,大聲說道:“不行,朵拉,留在這里我們就死定了,再走二十分鐘…應該就能到今晚的露營點。”
“fuck!”朵拉罵了一聲。
隨后,兩個女孩繼續在雪地里跋涉。
一步一步,她們的腳幾乎已經不像是自己的了,每抬起一次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而呼出的氣在面前化成白霧,眼睫毛上也已經結起了細細的冰晶。
就在薇薇安和朵拉都幾乎快要咬牙堅持不住,準備隨便找塊避風的巖石先搭帳篷時,
突然,前方的黑暗中亮起了一點微弱的橙黃色光芒。
“到了!”薇薇安充滿驚喜的叫了起來。
“感謝上帝。”朵拉也跟著說道。
隨后兩個女孩加快了腳步。
離那點橙黃色光芒越來越近之后,她們看到,果然,這就是她們今天理應達到的露營點。
那是一塊背靠山體、向陽避風的雪地平臺,周圍被幾塊巨大的巖石天然圍合成了半個圓弧,能有效擋住山谷里的凜冽寒風。而現在,已經有人先到了。
那點橙黃色光源,就是從一個帳篷門口掛著的一盞輕便營燈發出來的。
就在帳篷旁的空地上,有一個用雪鏟掘出的淺坑,外面又用巖塊和擋風板圍成了一個爐火,上面正煮著一壺水,熱氣騰騰的往上不停冒著。
本來這一切看著都已經夠讓兩個心神俱憊、冷得要命的女孩心生向往了。
可更讓人無語又嫉妒的是,那個坐在爐邊折迭椅上的男人。
只見他穿得嚴嚴實實,看上去就暖和到了極點,而且一只手端著一個水杯,一邊喝著杯子里的熱氣騰騰的飲料,一邊悠然自得地用另一只手滑著手機屏幕,好像是在看著什么新聞,整個人靠在椅背上,姿勢慵懶得就像是在自家陽臺上度假,而不是在一月內華達零下十幾度的雪原里露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