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業一直都不明白,無咎魔尊這種魔頭,怎么會完整地封印起來。
就算他能滴血重生,也該切碎了分別送給五大門派各自封印,這樣才符合正常邏輯。
結果焚香門一個獨占,還弄出洗魂花這種寶貝來。
其他門派,難道沒有任何意見?
張奇出了名的除惡務盡,怎么可能容忍無咎魔尊有復蘇的可能。
再加上尊主之前提過,無咎魔尊根本就不是第一個被干掉的魔尊,相反,他像是魔門最先反水的那個,偷襲重創了赤練魔尊,自己則頭蓋骨都被掀了。
赤練魔尊被重創之后就面臨正道圍攻死得渣都不剩,而無咎魔尊反而的肉身反而保留到現在。
這里面怎么看都有問題。
再加上張奇之前提到,當年的除魔并不徹底,似乎還用了許多不得已的手段。
千年之前那場正魔大戰一定是有很多隱秘。
但陳業知道這事沒辦法再深究了。
張奇知道得一定比自己更多,他可是親身經歷之人。
既然張真人都默認了這個情況,那自己何必多嘴?
就算陸行舟真要奪舍這無咎魔尊的肉身,張奇都認了,陳業又能做什么呢?那可是正道最后一位合道境了,說不定張奇還贊成陸行舟這么做呢。
畢竟陸行舟是當年與他并肩作戰的正道修士,兩人關上門什么不能聊呢?
“唉,這人間終究是留不住張真人了。”
陳業感慨了一聲,便將此事放下。本人都不在意,自己也已經盡人事了,剩下的就看天意吧。
不過張真人如果真在七月十四之前離世,那黃泉宗也得做好準備。
也不知道到時候天下會有多亂。
只希望陸行舟能替代張奇鎮壓那些魔頭吧。
放下這些雜念,陳業的心情也稍稍輕松了一些。難得與蘇純一再見,陳業便與她在清河游玩了一天。
陳業這才發現,劍修們并非真的無欲無求,蘇純一只喝清水只是她個人習慣,并非清河劍派的門規所限。
清河劍派沒有嚴苛到連吃喝用度都限制的程度,甚至可以說沒什么明面上的規矩,張奇要求的是弟子的品性,而不是滅人欲。
至于修行,張奇也從不要求清河劍派的弟子每天做多少功課。
只因能正式入門的弟子都是將練劍作為愛好的人,根本不需要催促,他們自己就會去練,反倒是要常常叮囑他們不可過勞。
人品要過關,練劍要專一,導致清河劍派上下加起來只有三十人。
這還是新收了兩位弟子才湊夠三十。
清河劍派可是好多年都沒收到一個合適的弟子了。
其中一個就是藍石。
陳業也是跟蘇純一逛了一整天才想起自己是來找藍石的,主要目標是向藍石打聽凡人朝廷的消息,好去取那朱砂礦。
結果先是被張奇不飛升這事給嚇了一跳,然后又光顧著跟蘇純一游玩,差點完全忘了這事。
如今聽蘇純一提起,陳業也只好去做正事了。
清河邊上,那熱鬧的小鎮。
陳業再次來到上次問路的茶樓,不過這一次他身邊帶著蘇純一和藍石兩個姑娘,看得那掌柜眼睛都直了。
清河劍派弟子的打扮掌柜自然認得。
但他昨天才剛到清河,連怎么去江心島都要打聽,結果才一天不到,這人就拐了兩個清河劍派的弟子出來游玩了?
掌柜不由得仔細打量陳業,雖然他還是蒙著半張臉,但仔細瞧的話,這人的雙眼確實是燦如朗星,只看這眉目便覺得他英俊不凡。
“嘖嘖,連仙人都是看臉的啊。”
掌柜心中感慨萬分,給陳業三人上了一壺或許有點酸的茶。
陳業親自倒茶,又給蘇純一倒了一杯溫水,然后才對藍石說:“藍姑娘,這次來清河劍派叨擾,其實是為你而來,我想請藍姑娘你幫一個忙,只是這要求怕是有些唐突,所以不敢直說。”
藍石朝陳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就像是第一次遇見的時候。
“恩公救我性命,怎么回報都不為過,有什么直說便可。不過,我如今不叫藍石了,恩公可以叫我藍玉。”
這小姑娘與一年多前相比,容貌并沒有太大的變化,修為也只是初入氣海境而已,但已經學會了御劍飛行。
快不快看修為,會不會看資質,陳業這種資質怕是幾十年都未必能學會。
她練劍的天賦極好,蘇純一當初便是看出這一點才想將她帶回清河劍派。
小姑娘眼睛眨了眨,一副輕松的表情看著陳業。
陳業聽到這個名字,便知道她的意思。
這小姑娘,是想替自己的姐姐紅玉郡主一起活下去。不過既然她自己說出口了,看來是終于將紅玉郡主的死放下了。
“那我就有話直說了,我打聽到皇都地下有一個朱砂礦,但若是直接開挖,怕是會與凡人產生沖突,所以想請藍玉姑娘你牽線搭橋,讓我與凡人的皇帝商量一番。我可以為他們提供一些強身健體的丹藥,換取這座朱砂礦的開挖權。”
聽得陳業所說,藍玉思考片刻,然后說:“在清河劍派一年多,我也不曾回過皇都。不過,恐怕要讓恩公失望了。我當年在郡主身邊,也不曾認識那些朝廷的大官,現在就算提起紅玉郡主的關系,怕也沒有多少用處。
“恩公若是想與朝廷商議,其實直接找清河鎮的官員更合適一些,借用清河劍派的名義,朝廷一般不會拒絕。只是…”
藍玉轉頭望向蘇純一,仿佛在征求她的意見。
蘇純一微笑道:“無妨,先生是自己人,掌門都已經認可了。”
藍玉聽著,眼神在陳業與蘇純一之間來回掃視。
自己人?掌門都認可了?
唉,那發展得著實有些快了。
藍玉還以為修行者之間,談婚論嫁都是十幾年幾十年地商量呢,哪有這么快的,比凡人的三書六禮都快。
藍玉對陳業說:“既然如此,那我便與恩公走一趟,雖說郡主的關系用不上,但朝廷中許多規矩甚是麻煩,由我來代勞會省許多時間。”
“那就多謝藍玉姑娘了。”
藍玉笑道:“一點小事而已,不能報答救命之恩的萬一。”
三人又在這茶館中閑聊片刻,說起當初,又說說如今。陳業也有些感慨,若是那位紅玉郡主并非一心尋死,或許也能見識一下這清河的風光。
人終究是需要有第二次機會的。
閑聊過后,藍玉便自行前往那清河鎮的官府,陳業也不知道這地方的父母官是叫知府還是知縣,朝廷的功名對他這種修行人來說已經沒有什么意義。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藍玉便踩著劍光回到茶館,將一份信函和一枚玉符送到陳業的手上。
藍玉解釋道:“這是清河縣縣令的親筆信,這是向朝廷表明身份的玉符。我讓那縣令寫了奏折上報,但凡人的信使怕是半月都到不了皇都。所以我又讓他寫了書信取了信物,恩公帶著這兩個東西就能到皇都與皇帝見面了。”
“如此簡單?”
“可不簡單呢。”藍玉露出小小得意的表情,繼續說道:“這可是清河劍派的關系哦,凡人求仙求了這么多年,巴不得有仙人愿意面圣呢。所以我一開口,那縣令就什么都答應了。也是因為朝廷都知道清河劍派,所以才會這么順利。若是別的修士這般做,皇帝說不定只會當成是騙子。”
陳業也高興地說:“那我是真沾了清河劍派的光了。”
藍玉又笑道:“哈哈,師父都說了,你是自己人。”
“師父?”
陳業疑惑地看著蘇純一,后者露出一個歉意的表情,然后說:“忘了告訴先生,我已經收藍玉為徒了,本來應該提前告知,只是許久不見,我只想著帶先生四處游玩,便將這事忘了。”
這話說得陳業心里一陣暖洋洋的。
陳業連忙說:“蘇姑娘哪里的話,我不也是將朱砂礦的事忘了。”
藍玉看著這兩人,一位是她的救命恩人,一位是她尊敬的師父,不知道為何,心里有點酸,但又有點高興。
最終,還是高興的。
藍玉眼珠子一轉,建議說:“那師父你不如隨恩公去皇都一趟,反正都已經出游了,多轉轉也好。”
誰料,蘇純一卻搖頭道:“恐怕難以與先生同去,我剛剛突破化神境界,掌門準備親自指點我修行。你們也知道,掌門時日無多,我這要是一去數日,恐怕不妥。”
張奇親自指點,那對蘇純一來說可是最好的修行之法了。
陳業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連忙說:“那當然是修行更重要,往后數百上千年時光,不差這一時。”
蘇純一微笑道:“多謝先生體諒,不過便讓藍玉隨你到皇都。”
陳業疑惑道:“擔心我找不著門路?”
區區凡人的皇都而已,陳業隨便走進去都行,哪里還需要藍玉帶路。
蘇純一卻說:“當然不是擔心先生,只是藍玉最近練劍心神不寧,想來是舊事未曾了結。那位紅玉郡主的生忌也快到了,便讓藍玉隨你前往皇都祭祀一番。也正好了結當初的恩怨,免得劍心蒙塵,強行修煉也是有害無益。”
原來如此。
陳業望向藍玉,只見剛才還笑靨如花的小姑娘表情都僵硬了。
藍玉撒嬌般抱著蘇純一的胳膊說:“師父,我說了那些事情我早就放下了。”
蘇純一卻說:“你騙得了我,騙得了自己,還能騙過你手上的劍么?本來你修為太低,我都不愿你私自出去歷練,但有先生在旁,我便放心了。
“與其在門派中蹉跎,不如趁早斬斷舊孽,你真以為清河劍派人人都能長生?等你壽元盡了,再后悔便來不及了。”
蘇純一苦口婆心地囑咐了一番,藍玉才不情愿地放開了手,然后來到陳業面前恭敬地說:“那就勞煩恩公了。”
陳業突然有種多了個徒弟的感覺,正好,自己也快要收徒了,趁這個機會,提前練習一下如何當師父。
陳業便答應下來:“放心,我保證她毫發無傷。”
蘇純一卻說:“先生倒也不用呵護備至,寶劍鋒從磨礪出,藍玉這次出行是去磨掉劍上的銹跡,不吃點苦頭,如何能得道?”
陳業還是第一次見蘇純一如此嚴肅,明明是個單純天真的姑娘,當了師父之后都會變成這樣么?
陳業摸著下巴,看來當師父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