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黑旋風扇著翅膀朝那中原皇朝的皇都飛去。
陳業與藍玉就坐在黑旋風的背上。
這次倒不是著急出行,所以黑旋風并未全力飛行,但藍玉依舊羨慕地說:“這鳥飛得真快啊。”
“你不是會御劍飛行么?”
“可沒有這么快,也飛不了這么遠。恩公啊,你準備什么時候向清河劍派提親,娶我師父啊?”
這話題跳的,陳業都被她嚇了一跳。
離開了清河劍派之后,藍玉倒是恢復了幾分古靈精怪的模樣,說話都開始沒大沒小起來。
陳業倒是絲毫不尷尬,反問道:“這話,你問過你師父了吧,她怎么說的?”
藍玉露出驚訝的眼神,忙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問過師父了?”
陳業笑道:“算出來的,我學過卜算。”
藍玉可不是當初那個對修行一無所知的小姑娘了,聽得陳業這么說,朝陳業吐了吐舌頭,然后說:“騙人,誰會去算這種無聊的小事?”
陳業當然是沒算過,但他還是逗藍玉說:“這怎么能算是小事,修行講究法侶財地,除了修行之法外,第二個便是道侶。”
藍玉反駁說:“哪有這種說法?師父都沒教過我這個…不過,你還真說中了,我確實問過師父,你猜她是怎么回答的?”
陳業看這小姑娘得意的樣子,便隨口回答說:“我不用猜,你師父肯定說的是順其自然。”
這一次藍玉是真的震驚了,眼睛瞪得滾圓。
“你不會真算過吧?”
這可是藍玉私底下問蘇純一的,這種私密的話題,她可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
藍玉就像是一只傻了眼的小貓咪,看得陳業哈哈大笑,原來養個徒弟這么好玩。
“騙你的,我怎么可能會算這種小事。”
藍玉繼續追問道:“那你怎么會知道師父怎么說的?”
陳業收起了笑意,相當認真地對藍玉說:“因為我與蘇姑娘曾經坐而論道,我們是知己,也是道侶。
“所謂道侶,道在侶之前。在蘇姑娘眼中,修行除魔才是第一位,其他只能放在第二。在我的眼中亦是如此,修行長生才是第一位。
“修行之人,隨性而為,緣聚緣散,順其自然。”
這番話聽著像是不負責任,但陳業與蘇純一都是如此,久別重逢,兩人會花一天時間把臂同游。但游玩之后,蘇純一還是要跟隨張奇練劍,而陳業還是要前往皇都尋找這朱砂礦。
因此蘇純一才是通玄境第一,而陳業則是通玄境第二。
男女之情,永遠不會成為兩人心中最重要的東西。
這也是陳業最喜歡蘇純一的地方,兩人在這方面當真是心意相通。
藍玉聽得似懂非懂,她修行的時間還太短,修為也不高,心中還是凡人的七情六欲占了大半。
不過這也是好事,陳業更喜歡這種活潑的徒弟,要是換成那種死氣沉沉的,那未免太過無聊了。
兩人便這樣閑聊著各種八卦,就連張奇當年的情史都八卦了幾句。
原來張奇也成過親,只是妻子沒能修煉到合道境,很早的時候便已經過世了,張奇也沒有子嗣,只有清河劍派這群徒子徒孫。
陳業還真不知道這些八卦。
不過沒有孩子也不一定是壞事,天下第一人的兒子,那得多大的壓力。加上清河劍派的規矩嚴苛,要是這孩子練劍天賦差一些,那壓在身上的壓力真有泰山之重。
兩人便這般說著不著邊際的話題,很快便到了皇都。
這凡人的皇都比想象中要冷清許多,路上的行人不見多少光線亮麗,與清河兩岸相比是遠遠不如。
陳業問藍玉說:“這皇都叫什么名字來著?”
藍玉回答說:“皇都名叫萬嵩,是當朝皇帝定的名字,之前好像叫什么陽來著,我年紀小,也記不太清楚。”
陳業記得這皇朝年月很短,立國好像才十來二十年的樣子。
雖說這世上修行者不少,但真與凡人接觸的并不多。
非不愿,而是沒意義。
除了凝聚氣海的璇璣露之外,其他天材地寶都不是凡人可以找到的,紅玉郡主花費了許多心思弄來的罡煞石,在百海谷那是按斤來算,而且還不值錢。
而且凡人短壽,一個皇朝都未必能活過六十年。
這也是修士懶得跟凡人皇朝打交道的原因,沒事當什么國師,一看就是想吃人的。
之前那個魔頭便是,若非為了吃人,也不會躲在皇宮里面搞風搞雨。
陳業問道:“那,我們是直接落在皇宮里面找那皇帝?”
藍玉想了想,這么做似乎有些不太講規矩。清河劍派與凡人秋毫無犯,倒是不能這么耀武揚威地落下去。
“按照凡人的規矩,我們將這份書信送到奉天寺就好,當初郡主就是通過奉天寺,將清河劍派收集童男童女的消息傳出去。”
藍玉臉色變得有些郁郁,仿佛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往事。
而這正是蘇純一希望她舊地重游的原因,不如此直面過往,終究是放不下的。
陳業便說:“那我們將書信送上,然后就在這萬嵩城走走,郡主的衣冠冢應該也在皇城吧,我們也可以去祭拜一番。”
藍玉點了點頭,指了指城里的一個方向。
“那里便是奉天寺。”
陳業俯瞰望去,看到的卻不是什么寺廟,而是一座占地不小的宮殿。
這奉天寺說是寺,其實也是朝廷辦公之地,看起來還頗為氣派。
陳業揮舞萬魂幡,生出一團云霧。
這是從白月光那學到的一點幻術皮毛,用來斗法不行,但騙騙凡人還是很輕松的。
在云霧遮掩之下,兩人便落在皇城之中。
黑旋風恢復成烏鴉的模樣,落在陳業的肩頭,陳業便帶著藍玉朝那奉天寺走去。
這正式拜訪倒也沒出什么意外,門口便有奉天寺的小吏守候,看到陳業遞過去的信函,頓時便恭敬起來。
清河劍派的歷史比這皇朝長得多,這清河縣令送來的書信自然也是奉天寺最重視的。
驗過身份無誤,便邀請兩人進去歇息。
陳業卻問道:“不知道按流程,何時才能入宮面圣?”
小吏連忙說:“短則十日,長則一月。可以在城中暫住,只要留下地址,我們若是有了消息,將會馬上通知。”
陳業驚訝道:“需要這么長時間么?”
修仙者是壽元長,但也不能這么浪費啊,黃泉宗的事務多忙,他連不昧和尚都還沒招待好呢,怎么可能在皇城里面蹉跎這么多日子。
小吏連忙解釋道:“請道長體諒,面圣自然是要等許久的,這已經算是特事特辦,若是皇城之外的官員想要面圣,至少要等三年呢。”
陳業也不想為難這個小吏,無奈帶著藍玉離開。
這也是正道的麻煩之處,但凡陳業還是個小魔頭,直接飛入皇宮找人就是了,誰管你這些。
但正道就要守規矩,你不能因為自己身份高于凡人,就高高在上地壞了人家定好的規矩。
正如當初蘇純一不會直接抓了崔縣的縣令嚴刑拷打,這樣做就變成魔頭了。
反正陳業肯定是不會在這里等上一個月的,大不了先將朱砂礦探出來,回頭再派黃泉宗的其他弟子來處理這事。
這書信送出去了,陳業便對藍玉說:“那我們便去祭拜一番吧,你知道郡主的衣冠冢在哪么?”
“郡主生前很受皇帝寵愛,如今應該是葬在皇陵,我來帶路。”
藍玉不再是吱吱喳喳說個不停,只是默默地在前面帶路。
皇陵重地,本來是不允許外人進入的,但藍玉取出了一個腰牌晃了晃,守門的士兵便讓開了一條路。
想來,即使紅玉郡主已經過世,但她留下的東西還有用處。
但兩人在皇陵之中走了幾圈,也不曾見到紅玉郡主的衣冠冢。
藍玉疑惑道:“不應該啊,郡主怎么也該立一個衣冠冢才對,怎么會找不到呢?”
陳業安慰道:“別急,會不會是葬在其他地方?”
“不會的,這里就是皇室子弟安葬的地方,這里沒有,也不會在別處…怎么會這樣,郡主難道連個衣冠冢都不配有嗎?皇帝怎么能如此無情?!”
藍玉急得紅了雙眼,陳業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按道理說,確實不應該,因為紅玉郡主明面上是被害的,作為皇帝最寵愛的郡主,下葬的規格應該特別高才對。
除非這里出現了什么意外。
藍玉本來以為自己已經釋懷了,畢竟真正的郡主連神魂都消散了,少了這個衣冠冢又如何呢?
但不知為何,藍玉只覺得心都被挖走了一塊,仿佛那是自己的墓一般。
藍玉緊緊抓住陳業的衣角,慌張地問:“恩公,郡主的衣冠冢找不到了,我要怎么辦?”
陳業建議道:“我們或許可以找人打聽一下。”
但藍玉仿佛沒聽到一樣,雙眼開始止不住地流淚。
陳業還沒來得及安慰,藍玉就忍不住撲入他的懷里嚎啕大哭。
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嘴里只哽咽著:“我找不著她了,我找不著她了…”
陳業嘆息一聲,輕輕撫摸小姑娘的腦袋。
死者的墳墓,有時候是為活著的人準備的。
等到藍玉哭聲小了一些,陳業才對她說:“若是找不著郡主的衣冠冢,我們就為她立一個吧,你才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