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第一起兇案
作為一名剛出道的家，毛利奈的創作熱情格外旺盛。
她一炮而紅，還沒成為拖稿趕死線的老油條，滿腦子只想著創作出更好的作品，超越那些名宿前輩，成為推理界真正的泰山北斗。
眼下，新郎配合兩名出色的演員，一比一還原了禮堂槍擊案的全過程。
表演結束后，在場所有觀眾都領到了第一本小冊子，上面詳述了人物關系、兇案過程、案件線索、關鍵物證等…甚至包括案件后發生的新聞壓力，辦案刑警試圖逼供的全過程。
毛利奈覺得自己像是在玩跑團游戲，眼前的一切好似大型實景桌游。
她不在乎獎金，她不覺得這種好事會落在自己頭上，畢竟她本職只是一個寫的，對于推理查案的專業能力有自知之明。
對于毛利奈來說，過程比結果更加重要。
她期待看到一場驚心動魄的緝兇，希望偵查過程疑云重重，讓一樁懸案又牽扯出一樁懸案。
趕到現場之前，毛利奈還擔心期待落空，直至新郎宣布有四起兇案，而且保證是現實發生過的真實案件——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汗毛豎了起來，皮膚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只有真正喜歡推理懸疑的人才會懂這種感覺。
毛利奈有種預感，婚禮結束后，不論最終兇案有沒有查明，這個禮堂都將會成為全世界推理迷的巡游圣地。
親人夫妻為抓住連環殺人犯，在新婚之夜邀請全日本名偵探前來破案，光是這個噱頭就足夠抓人眼球了。
在場還有那么多家，只要素材足夠精彩，絕對會激發他們的創作熱情，讓他們靈感泉涌，寫出許多部經典作品…就好比開膛手杰克，成為經典的創作素材，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推理內。
毛利奈還沒看完小冊子，腦海里就涌現出各種奇妙的想法，靈感女神像是在親吻她的額頭，各種奇妙的點子層出不窮，讓她激動地記個不停。
第一場兇案的偵查工作正式開始。
名偵探們——準確的來說，是一線退休刑警——他們聚集在舞臺邊，上面畫了兩圈人形白線，代表尸體。地板和布幕上的每一滴血，全都是手繪的，就為了最大程度還原子彈軌跡。
為了避免手繪有誤差，人手一本的小冊子里還有案發現場照片、彈道鑒定報告、尸檢報告、指紋鑒定以及筆跡鑒定，全部源自北海道警署卷宗檔案，真實性可靠。
兼坂孝太郎在腦海里復盤了案發全過程，發現了一個小疑點。
其余刑警的水平也不差，很快也注意到了這個疑點。
名偵探們一個接一個地抬頭，看向端著一瓶可樂的新郎。大家似乎心有默契，誰都沒有率先開口說話，只是上下打量著伏見鹿。
“怎么了？”伏見鹿松開可樂習慣，抬眼環視詢問。
看著很正常。
不是所有人都有風間拓齋那種特殊的直覺，就算有一小部分人比風間拓齋的經驗更加豐富，對于伏見鹿來說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當初他第一次作案，不擅長收斂鋒芒，心里有很重的怨氣。
現在的他擅長心理疏導、心理催眠和社交魅力，在龜井悠亮身上學到了不少優點，其中一條就是偽裝自己，看人的目光非常真摯。
即便站在全日本精英刑警面前，伏見鹿也不會露怯。
無他，唯手熟爾。
眾人端著小冊子，一時間面面相覷。
這畢竟是一場婚禮，其次才是推理比賽。在婚禮現場盤問新郎，似乎有點不給東道主面子。
萬一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之后調查說不定會受阻，最后頒發獎金搞不好還會因此受到‘特殊關照’…
兼坂孝太郎也是這么想的，所以他沒有第一時間開口。
但緊接著，他又想到自己欠繳的房租、離婚的前妻、相親時的窘迫，心底那點猶豫頓時煙消云散。
現在不是講社交禮儀的時候，他需要這筆錢，他必須以破案優先。
兼坂孝太郎莫名有種回到年輕時代的感覺，他剛進警視廳的時候，對于查案也是這么干勁滿滿。
不管案件有多復雜，也不管背后有多少隱情，他都只顧著埋頭查案。
現在他又有了不顧一切查案的理由。
在眾人沉默時，兼坂孝太郎率先舉起了手，說道：“我能私下問你幾個問題么？”
“是正式訊問還是閑聊？”伏見鹿假裝沒聽懂言外之意，刻意施加社交壓力。
“正式訊問。”兼坂孝太郎一點情面不講。
“好。”伏見鹿放下可樂，笑著說道：“后面樓道比較安靜，我們去可以去那里聊。”
兼坂孝太郎點了點頭，和伏見鹿并肩從側道離開。
源玉子剛剛也在翻閱小冊子，雖然她是舉辦方，但她也想參加偵查…正如她先前在臺上所說，這大概是她人生中負責的最后一起案子了。
她想要查明真相。
等兼坂孝太郎和伏見鹿走了，源玉子才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么。
她不想大家破案時有社交壓力，于是大聲鼓勵道：“對！就該這樣！你們平時查案時會有身份顧忌嗎？排除嫌疑人是正確的調查步驟，不要顧及我們的感受，我們不希望被區別對待！”
眾人反響平平，源玉子又補了一句：“獎金決不會因個人偏好發放，只要查明真相、抓住兇手，我保證破案者能拿到一千萬円獎金！如果是幾個人一起破的案，均分獎金也沒問題！”
話音一落，所有調查者都圍了上來。不止有偵探，還有家。他們七嘴八舌地詢問源玉子兇案細節，希望能從蛛絲馬跡中找到突破口。
也有像毛利奈那樣放棄調查的人，絕大多數都是作家，他們就站在一旁觀察，忠實地記錄著眾人的反應。
源玉子又有種召開新聞發布會的感覺，這次她不需要平櫻子提示，自己也能處理了。
“別吵別吵，一個一個來，這樣我沒辦法回答問題，耽擱的是大家的時間…現在開始我隨機點名，會全部解答你們的疑惑的。”
說完，源玉子選了一個比較合眼緣的慈祥大叔：“這位先生，你先來問吧。”
“源小姐您好，我叫筒井道隆，這是我的名片，以后還請多多指教。”
筒井道隆從里襯取出一張私人名片，微微鞠躬，雙手遞了過去。
這是日本正常的社交流程，一般在正式場合打交道，都要互相遞名片，排個身份高低，才方便之后溝通相處。
“啊不必拘禮，剛才我說的是真的，這不是什么社交場合，這里只有兇案和嫌犯，沒有新郎和新娘。”
源玉子再次重申了一遍，態度溫和的問道：“那么，筒井先生，你想問些什么？”
筒井道隆根本沒看完小冊子，他對于這種過家家的玩意不感興趣，照片里全是血和尸體，看著讓人反胃，兇案的各種細節也格外繁瑣，看著讓人昏昏欲睡。
他只是想和新娘套個近乎，所以才擠過來而已。
“呃，這…請問源小姐跟死者是什么關系？”筒井道隆問。
“冊子里面有寫，包括死者的生平事跡。”源玉子對于他的辦案態度有些不滿，但沒有表現出來，轉而高聲說道：“好了，下一個，這位先生請問吧。”
第二個被點中的又是青島原，他運氣不錯，每次都能站在最顯眼的位置：“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起案子最終是以結案收尾，兇手是主動自首的，請問…”
他話還沒問完，筒井道隆打斷道：“已經結案了？那還有什么可查的？”
所有人一齊回頭，認識筒井道隆的人都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不認識他的人則一臉疑惑，不知道這種水貨是怎么混進來的。
源玉子很有耐心，認真解釋道：“即便警方宣布結案，但案件細節上還存有疑點，比如說兇器手槍上的指紋和現場所有人都不一致，這一點就足以佐證案發時存在‘第四人’…再者，我最開始也說過了，一共發生了四起兇案，后續都出現了「天罰」血字，足以斷定兇手仍然在逃。”
“啊，這樣…”筒井道隆有些尷尬。
源玉子沒放在心上，只當是筒井道隆狀態不好。
她經常在電視廣告和報紙上看到筒井道隆事務所的光輝事跡，所以下意識認為這個中年大叔是個了不起的名偵探，久而久之就留下了深刻印象，在邀請賓客時自然邀請了筒井道隆。
“那我就繼續說了，”青島原清了清喉嚨：“請問源小姐有沒有訊問過自首的兇手？”
他又翻了翻小冊子，說道：
“結案報告全是套話，兇手石冢和夫的供詞基本上是檢察官誘供內容，做案細節全都模棱兩可…”
“他前來自首，大概率知道內情，是一個重要突破口，請問源小姐訊問過他嗎？”
源玉子搖了搖頭：“沒有，當時我還不是正式刑警，只是一名學員，沒有能力插手警方辦案。等我有能力調查時，石冢和夫一直拒絕探監，我也沒什么辦法。”
青島原心里有數了，案件犯案對于辦案警署來說是個重大污點，就算相關部門不能明著拒絕源玉子調查，暗地里也能使一些絆子，比如說聲稱犯人拒絕探監…
他點了點頭，表示沒什么問題了。
接下來又有人繼續提問，源玉子一一解答。
禮堂前熱鬧起來，調查進行得如火如荼；而禮堂后的樓道內，兼坂孝太郎和伏見鹿靠在窗邊，兩人一句話都沒說。
這是兼坂孝太郎慣用伎倆，用沉默的方式讓嫌疑人坐立不安，不停地施加心理壓力，從而露出破綻。
可伏見鹿似乎一點壓力都沒有，兼坂孝太郎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就趴在窗臺上看風景，似乎在懷念故鄉景色。
沉默良久，最后還是兼坂孝太郎最先沉不住氣：“你作為當事人，能不能再復述一遍案發經過？”
“可以。”伏見鹿從善如流。
“倒著復述。”兼坂孝太郎說。
“那不行。”伏見鹿搖頭：“當時我撞到了頭，之后發生了什么，我完全不記得了，所以最后一幕沒有臺詞。”
兼坂孝太郎有點懷疑，但也僅僅只是懷疑而已：“這么巧，剛好忘記了兇案發生過程？”
“沒準我當時已經昏過去了。”伏見鹿聳肩。
“好吧。”兼坂孝太郎沒有再追問這件事，轉而問出那個小小的疑點：“我有個小問題，請問你當時為什么會去教堂呢？”
“教官威脅我，我不得不去。”伏見鹿說的是實話。
“你不像是怕威脅的男人。”兼坂孝太郎點出了這個小疑點。
剛才伏見鹿在演講的時候，全然無懼，收放自如，這種人不會被輕易威脅。所有偵探都擅長看人，兼坂孝太郎也不例外。
“當時我還很稚嫩，只是個學生。”伏見鹿依舊說實話：“這幾年我經歷了很多事情，可以稍微自夸一下，我比以前成長了不少。”
“原來如此，”兼坂孝太郎點了點頭：“那我沒什么問題了。”
他說是這么說，但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
兩人返回禮堂前，和眾人會合。
調查者們一連問了三個小時，全是枯燥的細節問題，但在場所有人都覺得津津有味。
除了筒井道隆，他感覺格格不入。
毛利奈運筆如飛，她已經在構思新的大綱了。
如果下一起案件也有這么精彩，說不定她會推翻已有的大綱，或者嵌套成案中案的寫作形式…
精彩，實在是太精彩了！
忽然間，靈感女神再度降臨，給充滿才華與激情的創作者最大的饋贈。
毛利奈腦海中冒出了一個念頭，這個念頭讓她渾身過電般顫抖，瞳孔興奮地方大，雞皮疙瘩一陣又一陣地在皮膚上翻涌。
絕了！
先前她總覺得，這故事缺了點什么…如果故事這么設計，那就完美無缺了！
在眾人聚精會神記錄細節時，毛利奈情不自禁地大喊道：
“兇手就在我們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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