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猜先生,來來來,你看這個設備怎么樣?”
楚天舒在供奉保生大帝的東南角偏殿中,把一個只有半掌大小的攝像機,塞到乃猜手上。
“這個是我們國內最新力作,就算是在溢出區的環境下,也能夠保持低畫質的攝像工作。”
“如果是在正常環境,遇到身邊有人使用念力之類的,幾乎是不會受到波及影響,視角找的好,還能輕松拍攝到靈體。”
乃猜接到手上,心中一動。
現在全球基本都知道超自然事件的存在。
暹羅國,本身在佛法、巫術等修行方面的氛圍就很濃,雖然以前有真本事的不多,但是如今大家接受起世界真相來,也很絲滑。
乃猜同樣有不少渠道接觸到超自然能力,但是,收費都不便宜。
比如他脖子上掛的佛牌,就有辟邪之效,手腕上的佛珠也有護身之力,家里還有金剛杵。
然而都是被動觸發的。
而這個攝像機,操作很方便,如果真能拍到靈體等超自然力量,主動性可就高多了。
他想到這里,就抬起攝像機,往前幾步,透過攝像頭,看向外面的集市。
“鵝!”
乃猜嗓子眼里,發出一個怪聲,豁然把攝像頭移到胸口的位置,臉色發白。
這個集市里,雖然整體的情況很和平,但是大家做買賣,難免討價還價。
某些人爭得有點上頭,就難免提起了修為氣勢。
普通人即使感受到他們的氣勢,也頂多覺得有點心慌意亂,忽冷忽熱之類的。
但是,在特制攝像頭的視角下,這些術士的外貌,都會因為自身修為的運轉,而顯出異常。
修不凈觀的和尚,看起來像是爛了一半的骷髏架子,嘴巴一張一合,臉上還有白糯糯的蟲子在爬。
修巫法的術士,臉色青得不像人,耳朵里更有紅蛇在往外鉆。
習咒語的法師憤怒時,下眼瞼翻紅呈惡相,舌頭仿佛往外拉出半尺,斷舌還在滴血。
就算是練拳的武人,被人拍肩膀后,猛一回身,恍然也有金瞳虎齒,半身虎毛的兇悍氣焰。
乃猜想到自己最近也忍不住在這集市里閑逛,淘過一些物件,心里就砰砰亂跳。
他當時到底在跟一些什么玩意兒擦肩而過,甚至討價還價呀?
“為了最大限度捕捉案件線索,這攝像頭靈敏度,調的有點高。”
楚天舒笑道,“你要是不適應,可以把這個稍微調低一點。”
乃猜心跳還沒平復,但又忍不住抬起攝像機來,看了一眼。
乍一看嚇人,仔細看看其實還挺…還挺神奇。
嗯,忽略那些修不凈觀的和尚。
乃猜匆忙放下攝像頭,過了兩秒,卻又想再看。
他按耐住這種想法:“楚先生,這攝像頭多少錢呢?”
“這一臺是送你工作的,我也可以打折,賣你個私用的。”
楚天舒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這臺機子里,有個連線功能,可以直通你在曼谷的上級,把攝像內容,傳到對面電腦。”
“我們觀察團辦事,向來是秉承著和平共處,求同存異的原則,所做的一些微小工作,都是為了更好的觀察當地社會面貌。”
說到這里,楚天舒長嘆一聲。
“唉!但是你也知道,這塊地區不算太平,萬一遇到了什么突發事件,我們為了自保,也可能會弄出一些動靜。”
乃猜明白了:“有這個攝像機在,就可以保留證據,證明貴方觀察團,并沒有主動實施…出格的行為?”
他說到這里,心中卻有點沒底。
影響這么深遠的術士集市,都輕而易舉搞出來了。
那時候,這幫觀察團,可沒想過要預留什么證據。
現在居然送他攝像機,讓他能直連曼谷,你們這幫人,之后究竟要干什么呀?!
乃猜抿了抿嘴,喉結滑動一下,心中默念,“我只是個工具人,我只是個工具人…”
反正曼谷都答應直連了,有事也是那邊的事,不關我的事。
“哈哈!”
楚天舒攬著乃猜的肩,“老兄,你不要緊張,萬一沒出事,你這個攝像工作也就清閑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乃猜暗想。
所以,你們都算好了,不出事的概率,只有萬一是吧。
云谷在后面看著,笑著向楚天舒和陳桃枝傳音。
“你們現在真是夠客氣,彎彎繞繞的,大明當年出門辦事,從來都是只論拳頭,除非鬧到兩國朝廷層面,到時反正也不深查,只給我們這些當兵的吃個瓜落,就算完事…”
陳桃枝一笑:“所以大明嘎掉了。”
“現在我們的工作,實事求是,該硬才硬,可不會隨便推我們這些辦事的人去頂包。”
陳桃枝語氣中頗有幾分自豪。
楚天舒同樣笑了笑。
師出有名的道理,古人的智慧早已厘清。
現在老家這邊辦事,講究一個拳頭要先夠勁,理也要占得住,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如此萬事停當,只欠東風,就能大展拳腳。
“桃枝,你去跟蔡心齋傳達我們的計劃。”
楚天舒傳音道,“讓那位狼人朋友,不妨活躍一些,多多獻計,攢到足夠多的邪道術士,再來攻打我們這座集市。”
陳桃枝略一點頭,就要往殿外走。
“等等!”
楚天舒又喊住了他,走到大殿門口,往外看去。
整片集市,依然熙熙攘攘。
但細看就會發現,寺廟內外有些地方停車的格局,發生了變化。
原本廟外停車,也并不是都停在一處的,畢竟那塊專用停車的空地,實在太擠了。
大家自發的形成了一處車多,幾處車少的停車格局,有的地方的攤位,就是依著幾輛車擺出來的。
而現在,停車格局變得更加分散。
晚間擺攤的人,其實要比白天少些,但這停車方式一調整,倒顯得并不遜于白天那么熱鬧。
楚天舒目光掃過整片集市,投向遠處,眼皮眨了一下,視野已然切換。
“這東風,來得有點太急了,才這點規模,領頭的人這么自信嗎?”
他喃喃自語,細若蚊吶,“也行,那就來試試。”
云谷同樣走到大殿門口,一腳踩在門檻上,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目光炯炯有神。
異常的氣息,已經侵入了集市的范圍。
這種氣息,本質是一種氣味,傳播速度奇快。
幾乎在轉瞬之間,就連云谷都感受到硫磺鐵腥的氣味,闖進鼻腔,直沖腦門。
須知他這種禁忌高手,周身自有元氣環繞,外部任何氣味要接觸到他,全部都要經歷過濾、稀釋。
饒是如此,也讓云谷猛地皺了一下眉。
而所有正在擺攤的術士、拳師們,更是覺得鼻頭一蒙,整個肺腑之間,全部都是這種怪味。
頭為六陽之首,五感之中樞,這味道一沖之下,眾人摒棄掩鼻,眼前的景物,全都出現一種強烈至極的陌生感。
他們下意識的產生自保之念,身形一縮,全身蓄勢待發,或者手掐印訣,運起念力。
但所有人,都沒有去拿自己地攤上的東西,甚至連自己身邊隨身攜帶的法器兵器,都沒有運用。
因為就連隨身兵器,都被他們下意識認為,是一種陌生的、可能帶有風險的事物。
就像硫磺硝石一樣,隨時可能燃爆,自然不敢接觸。
這些本來也具有不俗修為的攤主,反而還遠離了自己的攤位,遠離了自己的法器。
與此同時,數十道人影已經竄入集市的范圍,對寺廟外的那片集市視若無睹,全都直撲廟內。
只有廟內的好東西,最讓他們動心。
“竟然還有這種武功?!”
“操控氣味,誤導人的感官,讓人對周圍一切感到陌生,只顧空手縮身自保?”
云谷大吃一驚。
這簡直就是專門用來搶劫盜竊的神功秘法。
越是寶物,讓人感受到的陌生風險越大。
就算是頂級高手,那一瞬間,遠離了自己想保護的東西,也就失去了先機,會被趁虛而入。
云谷這一驚之下,忽覺自己身周的氣味,陡然濃郁十倍不止。
這片大殿,讓他覺得無比陌生,如臂使指的天地元氣,亦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隔閡感。
一個紅黃身影,猛然放大,出現在殿前,一掌就按了過來。
人對于重量的感知,除了親手體驗之外,很多時候,只能靠眼睛、耳朵來判斷。
眼睛去觀察體積,耳朵去聽物體移動的聲音,與周邊環境中,自己熟悉的事物去對比。
這個紅黃身影來得極快,聲音跟不上他的速度。
周圍環境又變得極為陌生,難以作為對照組。
因此,云谷這一瞬間,竟會覺得對方這一撲、一掌。
輕的就像是茶杯中晃動了一下的波光幻影,根本不值一提。
但他的拳頭,忽然印在了對方的手掌上,渾身力量,卻是全速全開的勃發出去。
古有神射手,把一小小虱子,看成車輪大小。
而槍法與箭術,有極大相通之處。
練槍的人,能把暗室之中一點小小香頭,看成比人還大的通紅巖球,表面有多少坑洼不平處,纖毫畢露。
云谷的功夫,是千萬次捶打出來的結晶,容不得半點取巧。
他對于敵人的判斷、應變,不是取決于這一瞬間的任何感官。
而是取決于,貫穿在他人生中的苦功體悟。
砰!!!
拳掌碰撞。
云谷到底是吃了這一剎那,沒能調動天地元氣的虧,整個身子如皮球,向后彈射出去,幾乎撞在保生大帝雕像的懷中。
薩馬爾的紅黃身影,也在殿外一挫,心中大感詫異。
從前他還不是禁忌時,利用氣味誤導這一手段,在天竺襲殺一些修為跟自己差不多的人,都是無往而不利。
等他突破后,這一手段升華,能讓同為禁忌者,與外界元氣產生短暫隔閡,占的便宜更大得多。
怎么剛才,只是把那人打退,完全沒傷到那個人的樣子?!
薩馬爾一念及此,忽感不對,下意識的抬手擋臉。
咚!!!
一記擺拳,轟在了他的手掌上,雖被擋住,依然震得他臉皮變形,身體控制不住平衡。
轟然巨響中,薩馬爾如同一個大風車,旋轉滾動出去。
瞬息之間,他就沿著大殿前方那條空路,幾乎滾到寺廟外墻處。
動作之劇烈,如同半秒內倒翻了數十個筋斗。
以至于,他站穩抬頭時,身上衣服,已有多處被扯裂,滿臉震驚。
“你是誰?!”
剛才出他的,是站在殿門口的一個年輕人。
他發動氣味誘導之際,對大殿門口那片區域,是把氣味施加到了極致。
云谷都調動不了元氣,其他人更是應該只想著退縮自保,不會有半點出手的念頭。
所以,薩馬爾雖然看見了那個年輕人,但也沒放在眼里。
這一下,錯的實在離譜。
“你不認識我?”
楚天舒有點意外,道,“看你好像是人類,修煉到這種地步,竟然沒有采集情報的愛好嗎?不認識我這張臉?”
薩馬爾一向認為,外貌太容易改變,自從修為小成后,認人就都是靠氣息來分辨的。
他之前數次窺探集市,也只感受到云谷這一個禁忌,實未料到還有第二人。
其實,這也不全怪他。
楚天舒并不在集市中多露面,本身修煉《山人煮日真經》,又是極其適應環境的功法,氣息全然隱在環境之中。
練功的時候,連與輻射能相互調和,都是剛好適度,并未泄露。
薩馬爾察覺不到他的氣息,不奇怪,但是見到他的臉,仍然認不出來,就純屬是眼界的問題了。
在天竺時,薩馬爾就只關心天竺的事,身為“天下第一大國”,國土遼闊,人口最多,自有數不盡的事情,需要關注。
來了金三角,薩馬爾也只關心金三角的事。
明明拿的是玄國古代教友的資料,居然沒有想過,多去關注一下玄國最近的情報。
“我明白了。”
薩馬爾心中,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一瞬間的變臉后,恍然大悟,雙掌合十。
“看來我突破的消息,早已經被太多有心人盯上。”
“你們來到金三角,做了這許多的事情,就是為了布局,要將我扼殺,好,好,好,如此煞費苦心,難怪連我也差點中了你們的計。”
他越是分說,越是覺得在理,渾身氣勢狂漲,再度拾回了信心,功力也運轉得更加順遂起來。
“但是啊!你們這幫人,還是小看了我!”
神殿之中,云谷站在神像的膝蓋上,本欲撲出,見得此狀,嘴角不禁抽了一下。
“感覺對這種人,要是我們兩個一起動手,反而會被他爽到。”
“楚老弟,還是你上吧,最好十秒內把他打趴。”
楚天舒盯著薩馬爾,也嘖了一聲。
“十秒?我忍不了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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