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東南亞雨林,充滿了潮濕,悶熱的感覺。
大量的蚊蟲,簡直如同一股股的霧氣,在樹林之間,裊繞飛行。
一輛越野車,停在林外小路上。
頭戴藍色貝雷帽,穿著一身迷彩服的壯漢,跳下車來,走進叢林。
黑色的軍靴踏在林中,一股無形的氣勁隨身前移,像是滾輪一樣,朝前碾壓。
低矮的灌木和擾人的藤蔓,通通粉碎,被壓進落葉土壤之中,鋪成一條平坦的小徑。
壯漢名叫蘇哈,也是金三角一個中等規模,武裝集團的頭子。
如果有人見到他如今的表現,一定會非常驚訝。
以前在同行之間,他從來不以個人武力著稱,而現在,蘇哈展現出來的實力,足以跟半年之前的薩洪相媲美。
只不過,作為“北塞民主國家”的首任總統,薩洪這半年里,鬧出太多風風雨雨,雖然常發各種演講視頻,具體行蹤卻罕有人知。
也無人知道,薩洪現在的實力有沒有新的進步。
蘇哈走了兩三里地,就看到了前方一個人影。
這個人,烏發茂密,發尾微卷,額頭一點朱砂紅痣,高鼻闊口,胡須也很濃密。
身在叢林里面,他身上還穿著紅黃二色的天竺傳統服飾,應該會分外顯眼才對。
但是,他坐在一棵參天古樹的樹根處,竟然有一種奇特的和諧感。
好像他比這整片林子里的所有樹木藤蔓,還更像一種植物。
一種比鐵更硬,比火更熱,但卻有著植物特性的神異存在。
“薩馬爾教友。”
蘇哈右手搭在左肩,雖是口稱教友,卻是深深的鞠了一躬,顯得非常恭敬。
“我已經聯絡了四十二名身懷絕藝的奇人異士。”
“個人實力上,沒有可以與我相提并論的,但是到時候我們攻打集市,他們幫忙搬拿那些寶物,絕對不在話下。”
許多寶物,普通人連看一眼都會心神動搖,倉促間搬運太多,很容易出問題。
蘇哈手下,自是掌握著不少武裝分子,但都不便參與這次的行動。
天竺人抬手,雙手從袖中展露出來,可見手腕上纏著白色牛皮護腕,當兩掌合在胸前,更顯厚重,表情神圣肅穆。
“上神與你我同在!很好,你這一次的事情,辦得很快,比上一次的任務,要妥當多了。”
蘇哈面露一絲尷尬之色:“上次的尋寶任務,我的動作其實也不慢,只不過,別人的動作更快。”
他們分別是暹羅人和天竺人,但卻都是屬于龍華上神的教派。
本世紀以來,兩邊多有聯絡。
上一次的尋寶任務,也是天竺人囑咐過來的。
“古代,在玄國的地盤上,我們有很多教友,那件重寶就是玄國教友們精心記錄過的,是因他們當時無法動用,便施法請求上神降下法力,將之隱藏,記錄在冊,以待后人。”
薩馬爾的眼神多了一絲凌厲。
“我們掌握這樣的情報優勢,居然還是讓那寶物落在別人手上,實在可恥!”
蘇哈低頭,心中暗自有些不服,又不敢在此事上爭辯。
“那件寶物,必將回到我們手上。”
蘇哈想了想,說道,“但我有一點想不明白,我們已經探明寶物所在,為什么不直接對那里下手,反而先攻打保生廟的集市?”
“這不是節外生枝嗎?”
薩馬爾眼神一睨:“嗯?!!”
蘇哈心頭大驚,只覺一股龐大氣勢,壓到自己身上。
濃郁無比的硫磺氣味和鐵腥味道,充斥在鼻腔之中,令人頭腦暈眩,幾欲作嘔。
他幾個月前,見到薩馬爾居然擁有了禁忌強者的實力,就知道對方多半會有吞并自家的心思,但相處還算融洽,心緒便有些患得患失,多了幾分躁意。
這時他已后悔剛才在言語中質疑對方,想要開口認錯,但又覺口鼻閉氣,一時竟然說不出清楚的話來。
“算了,野蠻不能永久讓人屈服,還要佐以智慧。”
薩馬爾逐漸收回氣勢,主動說,“我就為你開釋一番。”
“現在持有重寶的那些人,實力強橫,手段難料,我即使能突襲取走重寶,也務必要隱姓埋名,立刻潛逃,回到天竺,默默以圖發展。”
“要想發展,沒有一些特殊的資源怎么行呢?那集市上所聚奇物之豐,足以令人心動。”
“況且,那集市中也有一位禁忌,正是那個順手殺過你一群手下的持槍者。”
“我去捋虎須時,萬一激斗久些,被此人察覺,趕過去攪渾水,豈不是大大的不妙?”
“所以,我必須先將此人重創!”
蘇哈大大的喘息幾口氣,聽了也覺得頗有道理。
就算沒有道理,他這時候也不敢反駁。
薩馬爾的話卻還沒有說完。
“你一定又想說,倘若我們攻打集市時,持寶者殺過來,不是也會壞事嗎?”
天竺人露出淺笑,“我突襲此人,可要比突襲持寶者,容易得多,戰斗會很快結束。”
“況且,那群持寶者實力既強,又坐擁重寶,大可橫掃周邊三國,掌控大局,偏偏行事如此低調,必是另有謀劃,也不會輕易摻和到集市的事情之中。”
蘇哈聽到這里,心驚之余,亦不由得生出幾分佩服之意。
“看來你現在是真聽懂了。”
薩馬爾傲然道,“我這些深沉算計,一樁樁,一件件,先后次序都是定好了的,在有限的事件中,騰挪自如,把自身所得的好處,堆積到最大。”
“你只要一心一意為我辦事,少不了你的那份,以后就不要浪費時間,來質疑我的安排了。”
蘇哈唯唯諾諾,連連點頭。
“薩馬爾大人,那我們什么時候動手?”
薩馬爾道:“你跟那些人是怎么說的?”
蘇哈:“我說七天之內,必有行動。”
“很好,這些人還未養熟,帶他們辦事,不可提前透露準確時間。”
薩馬爾霍然起身,“那就今晚動手,這個時間,集市還沒散。”
蘇哈不再多言,想轉身為薩馬爾帶路,誰知后領一緊。
薩馬爾飛身而至,一把抓住蘇哈后領,直接飄上半空。
叢林里的樹葉,被驚得片片紛飛。
薩馬爾只不過以腳尖在半空樹葉上一點,人影已經急速掠出,手上抓著一個人,速度仍比聲音快。
蘇哈雙眼瞪到最大,臉皮抖動,本能的氣貫全身,加強防護。
他只覺耳邊轟然一聲之后,就什么都聽不到了。
漫長的寂靜之中,周圍的一切景物,卻在加速飛逝。
遠處的東西,急速放大到身前,又向兩側移去,消逝不見。
夜晚的叢林,如同一個綠色的世界,而這綠色的世界,正被他任意的飛越。
薩馬爾不需要他引路,在這高速運動中,也能夠靠路上蛛絲馬跡,判斷出蘇哈來時的路徑。
不過是短短的幾分鐘,他已經出現在一座賓館上空。
這賓館的四棟樓,呈現回字形分布,每棟樓都只有三層高,但房間不少。
賓館外墻上昏黃斑駁,都是老舊的痕跡。
薩馬爾墜落在庭院之中,一股音爆狂飆,向四面掀開。
賓館房間的那些玻璃,全都在窗框里劇烈一抖,隨即崩碎。
玻璃渣子飛進房間之中,房間里的雜物,凡是質量小些的,也被氣波沖得搖晃亂滾。
被安排在房間中的四十多人,反應最快,紛紛出來查看。
有人剛到窗口,就瞳孔一縮,身子變進為退,準備逃走。
這些人還以為,是有什么科技武器沖進庭院,散發威力。
但一看,竟然只有薩馬爾拎著蘇哈站在那里,別的什么都沒有,就知道此人不可力敵。
“我的朋友,不必驚慌!”
刺鼻無比的鐵腥味道,從薩馬爾身上散發。
明明是一種氣味,卻好像不是依靠空氣為介質傳播的。
因此反常的在剎那之間,就傳到了賓館每一個角落。
不管是剛到窗口探看的,還是已經準備逃走的,都被這股氣味沖到鼻腔里,腦子里嗡的一聲,渾身氣力都松散了幾分。
這下想逃的,一時也提不起勁了,倒是聽清了薩馬爾的表態。
“我就是在牛皮上留下掌印的人,也是讓蘇哈邀請大家的人。”
薩馬爾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笑意。
“今晚月色正美,要去分享保生廟的那些寶物,不趁今夜,更待何時呢?”
其中一個房間里的安德烈,臉色頓時有點僵。
蔡心齋才剛去報信沒多久吧。
集市那邊,已經向玄國求援了嗎?或者,至少準備好轉移撤退了嗎?
恐怕都還來不及吧。
那怎么辦?
安德烈心中千頭萬緒。
團伙中的其他人,也已經回過神來,有的呼吸變得粗重,有的更是心情激動,低叫了一聲:“好!”
沒有提前通知行動時間,而是這樣,突然帶大家去行動。
雖然顯得對大家不信任,但也正是個狡猾的頭領,該具備的品質。
既強大又狡猾。
去劫掠的時候,有這樣的頭領,絕對是一件好事。
有些邪派術士,看到一個活生生的禁忌強者在面前,甚至已經盤算,干脆事后投靠到他門下算了。
就算不要這回的寶物,連自己也賣身,可是能有這么個靠山,仍然可以算賺了!
安德烈也已經定下神來,能怎么辦?他屁的辦法都沒有。
那就裝好自己的假身份吧。
待會兒沖集市的時候,能趁亂把搭檔放走,就算幸運了。
“那還等什么呢?”
有人喊了這么一聲。
薩馬爾不以為忤,仿佛嘉許的看了那人一眼。
“很好,那就隨我走吧!”
月色之下,數十道身影,也不用什么車馬,各展手段,掠出賓館。
修念力的,有數百紙鶴簇擁,托起身形,有渾身發青,仿佛一團陰氣而非人,腳下一蹬,就竄出去十來米。
有血脈返祖的,有習武練拳的,更是矯健。
蘇哈已經被放下自己跑。
薩馬爾則去到最前方,身形飄動時,雙臂張開,微微一振。
硫磺味道,再度籠蓋了所有人。
這次卻沒給他們帶來什么負面影響,反而像是與他們本身散發出的異樣氣息中和起來,變得無色無味。
這么多人施展本領趕路,稍有修為的人在附近,都能察覺不對。
可是,有了這硫磺味道的遮蔽之后,安德烈竟然察覺不出,身邊就有同行者在施展念力。
閉上眼的話,他近乎感覺不到周圍有任何人在行動。
安德烈心中哀嘆一聲。
那個集市,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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