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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九章 權勢

  張居正看都沒看奏疏上的文字。

  “王言,大明是陛下的大明,不是你的大明。這一份奏疏是何居心,明眼人都看得明白,難道你真要造反不成?”

  王言搖了搖頭:“老張啊,你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且問你,我大明有沒有法律?陳洪、馮保做下的事,是不是事實?這法不是我立的,相關的律條我也沒改,那是我大明太祖皇帝立下的。

  說甚么明眼人看得明白?還用明眼人看么?就是尋常百姓,不,說百姓都高了,三歲稚童都能明白,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怎么,因為他們是司禮監的掌印、秉筆太監,是陛下的身邊人,就不能法辦?那要法是干什么的?

  相反,正因為是陛下的身邊人,才更應該以身作則,遵紀守法。既然知法犯法,殘害百姓,這是什么?是挑戰我大明法律的權威,挑戰我大明皇帝的威嚴!是給陛下,給皇家抹黑。事情傳揚出去,百姓們怎么看我們這些當官兒的?又怎么看陛下?

  老張啊,不要什么事情都想的那么陰暗,我是按照法律辦事。這一點,老胡可是明證。當年我在淳安做主簿,他家老二去看望他,從淳安路過。按照你們的規矩,要請吃酒,還要給銀子,那我肯定不能給啊,他家老二不滿意,我抽了他一頓,他也就滿意了。”

  胡宗憲苦笑著點頭,對張居正說道:“確有此事,他還讓人押著我家老二給我送到了大營。”

  “你看看。”王言攤了攤手,“還有徐階那個老東西,你是清楚的啊,他家老二不也讓我抽了么?這就是徐階二兒子沒鬧出人命,要不然你覺得我敢不敢辦他呢?

  張閣老喊了這么多年的變法改革,喊了這么多年的為國為民,這么多年也是學富五車了。怎么這時候不講法了?不為國,不為民了?開始信口胡言,罔顧事實了?”

  張居正長出了一口氣:“此事干系重大,還是要請示陛下才好。”

  “當然要請示陛下,但在那之前,你要有個主意啊。老張,你現在可是內閣首輔,既然知道干系重大,就應該有個表態。到底是辦,還是不辦,你要給個明白話。也免得陛下問起,咱們還得御前吵架,那就太不像話了。”

  張居正腮幫子都鼓起來了,那是咬牙咬的,可見此刻他是有多么的憤怒。畢竟到了張居正這個段位,大多數時候都是面色不變的。

  由此也可見王言得多氣人…

  陳以勤在一邊,趕緊接了話:“王閣老,咱們做臣子的,總要照顧到陛下的想法嘛。我看張閣老說的對,還是先稟明陛下,我等聽陛下的指示便是。”

  胡宗憲也說話了:“陳閣老說的有理,既然要照顧到陛下的想法,那陳洪、馮保所做作為,可有考慮陛下啊?現在人證無證具在,苦主在衙門里哭的聲嘶力竭,那依陳閣老之見,此事到底是辦還是不辦?”

  王言和胡宗憲都是咄咄逼人,一副必須要給出回答的態度。

  但無論是張居正,還是陳以勤都不可能直接回答,只能由隆慶來說。因為他們倆怎么說都不對,要是辦,那置隆慶于何地?若是不辦,置大明律法于何地?

  尤其王言還慣會傳播流言,鼓動人心。到時候再來一次學子和官吏的示威,別說張居正得下去,隆慶都得下罪己詔。

  所以哪怕是丟了臉面,張居正和陳以勤也不能說話。

  于是他們倆都拂袖而去了,到底也沒給一個肯定的回答…

  等到了當天下午,隆慶派人來找王言和胡宗憲去西苑開會。

  不疾不徐的走在宮中,胡宗憲說道:“陛下現在怕是不太高興啊。”

  “早都不高興了,又豈止是現在啊。”王言背著手,溜溜噠噠,“君教臣死,臣不死不忠,父教子亡,子不亡不孝。這話是哪個狗日的說的呢?我做了這么多,也沒有危害天下,更沒有欺君罔上,我做錯什么了?要如此針對于我?陛下不高興,我就高興了?

  我當年變賣家財,使銀子尋了個缺,想的就是輩子要舒舒服服的享受,可不是辛辛苦苦的干出一番事業來,旁人讓我死我就死,那我這么多年為的是什么?錢也沒花多少,日子還沒過瀟灑,盡是被人襲殺了。

  海瑞說我在史書中得了長生,在百姓的心中得了長生,可那又有什么用?況且史書中真能說我的好話?百姓們也是記吃不記打的,也就過了苦日子的三代人念我的好。百年之后,誰還知道王言是誰?史書謗我,別有用心之人也到處說我的壞話,哪里還有什么好名聲?這長生要來何用?”

  對于王言說出的大不敬的虎狼之詞,胡宗憲已經適應了。他現在已經很明白了王言的意思,也理解王言的處境。畢竟他自己就是前車之鑒么,只不過當時他確實沒有能力說不。

  現在王言做到了。他以為王言的權勢不如嚴嵩,但到了王言開始攬權,開始發威,他才真的看明白王言的恐怖…

  “多的我不勸你,只有一言,還是要注意自身安危啊…”

  毫無疑問,胡宗憲是一個相當成熟的政治家,對政治斗爭有著看透本質的理解。

  政治斗爭不是請客吃飯,不是你來我往的互相招呼。是得勢不饒人,是窮追猛打,是斬草除根,是搞擴大化…

  雙方勢均力敵的爭斗,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干掉對方。因為既然勢均力敵了,那斗爭起來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直接物理消滅就成了最優選。

  雙方一強一弱的爭斗,對于強的那一方來說,弱的一方還不等開打呢就被弄死了,法律條文那么多,總有能把人治住的。

  而對于弱的那一方來說,直接弄死對方一樣成了上上之選。本來就干不過,弄死了對方還能反敗為勝,付出還小,真是一本萬利。

  所以這就是為什么王言竟然一直在被襲殺,為什么已經弄死了那么多人,牽連了那么多的大家族、高官顯貴,也還是前赴后繼的想要直接弄死他。

  萬一成了呢。哪怕就是失敗了,王言也不一定能找到主使。找到主使了,也不一定就必死。

  這個想法太可怕了,也太有誘惑力了,畢竟王言是罪惡之源么…

  那么于現在的局面來講,在表面上雙方的勢力算是旗鼓相當,勢均力敵。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就不排除鋌而走險的可能。

  好像韓信一樣,被呂后騙進宮里給殺了,殺的輕輕松松,簡簡單單,干脆利落…

  從這方面來說,胡宗憲的提醒不無道理,甚至是很大可能發生的事情。

  王言笑呵呵的回道:“希望不會發生吧,大家和和氣氣,斗而不破,否則兩敗俱傷,對他們沒什么好處。”

  “兩敗俱傷?”胡宗憲睜大了眼睛,老小子說話的聲音都高了不少。

  “我被殺的經驗這么豐富,你以為我就沒應對么?我早都說過了,我是絕對不會束手就擒的。沒道理別人要殺我,還不讓我反擊么。”

  “你要真反擊了,在史書上可就要遺臭千年了。”

  王言哈哈笑:“這不又說回去了么,本來我在史書上就不好,陳以勤還修史呢,你看他能說我的好話嗎?得虧是我這些年賺了不少銀子,能夠養得起人專門寫私史,雖然難免有幾分自吹自擂之嫌,但后來人們哪怕不相信我,也肯定相信我寫的別人的問題。”

  “回頭老夫也修修史,給你正名。”

  “算了吧,咱們倆都是貪財好色的奸臣,還是朋黨,你說我的好,別人肯定是不信的。咱們吶,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把這輩子過好,那就可以了。其他的什么名聲,什么身后事,都是浮云…”

  兩人就如此閑聊著去到了玉熙宮,在宮中,張居正、陳以勤已經在這里了,陳洪和馮保跪在地上,場面十分的凝重,安靜的只有呼吸聲。

  得了通報,王言和胡宗憲入內,給隆慶見禮。

  隆慶晃悠著手上的奏疏,問道:“奏疏朕已經看過了,這兩個奴婢也認下了這個事情,王卿、胡卿,你們是什么意見啊?”

  王言說道:“先前在文淵閣臣就已經跟張閣老表態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陛下的家是國,國也是陛下的家。不論是大明律,還是這紫禁城里的規矩,陳公公和馮公公做出來的事,都沒有饒恕的道理。陛下,臣請殺這兩個敗壞陛下名聲,損毀朝廷威嚴公允的奸賊。”

  “大膽王言,父皇的事什么時候輪到你做主了?”一個少年人跑了出來,指著王言怒喝。

  這是已經十七歲的小萬歷,已然是長大成人了。

  “見過太子殿下。”王言很有禮貌的給小萬歷行禮,轉而問道,“聽殿下的話,是想饒恕此二賊?張閣老,你是太子太傅,殿下開蒙便是你教的,要不你給殿下講一講,到底什么是是非對錯。”

  “大膽王言,竟敢侮辱太子殿下!陛下,奴婢請治王言的罪。”陳洪哭訴起來,好像替隆慶,替小萬歷委屈,“陛下,王言結黨營私,黨同伐異,攬權專政,實在罪大惡極,陛下…”

  王言雙手攏在袖子里,一身緋袍,站的穩穩當當。

  站在王言身邊看熱鬧的胡宗憲這才發現,王言的脊背是挺直的。他略一回想,好像王言多數時候都是這般英挺…

  若說王言從來沒彎腰,那是出牛逼了。別的不說,嘉靖活著的時候他盡磕頭了。換了隆慶上位以后,頭也沒少磕…

  眼見王言甚至都懶得搭理陳洪,胡宗憲拱了拱手:“陛下,這陳公公未免太沒規矩了,如今正在論罪,竟敢咆哮御前,當真無法無天。陛下,這宮里的規矩也該立一立了。”

  “宮里的事兒也用你們管?”小萬歷仍舊叫囂,“要不干脆讓你當皇帝得了。”

  這話說出來,王言等人都是要跪地磕頭的。

  于是大家都跪下了,但沒磕頭…

  王言說道:“殿下此言實在不妥,臣等不是來逼宮的,而是為皇家,為大明,為百姓,除奸賊,正綱紀,蕩乾坤,維護朝廷的威嚴。若宮里的人都不守律法,不遵規矩,那如何拿律法來治理百姓?靠軍隊鎮壓?能壓一時,還能壓一世?

  若果真有用,十幾年前我大明何須走下坡路?就是不斷的破壞規矩,不斷的壓迫百姓,這才讓我大明漸漸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殿下以為臣為什么能走到今天?就是因為用命在維護我大明的規矩,讓每個人都回到該在位置上,給每個身份、階層的人都劃上一條不可逾越的線。如此十幾年,臣被襲殺六十余次,才有今日的大明。

  殿下以為二位公公做的事情是小事,是臣在為難陛下,是在搶班奪權?那未免太小瞧臣了。別說是他們,便是我自己的親兒子造下了惡事,我這個當老子的也要親自提刀砍了他們!大明的威嚴、公允,絕不容許褻瀆!”

  小萬歷沒話了,隆慶也沒話了,王言都把事情攤開來說了,家國大義說的清楚明白,好像他真是一心為公。

  “那也不用…”小萬歷磕絆著反駁。

  “好了!”

  隆慶擺了擺手,“朕記得可以罰銅脫罪吧?”

  他的意思是,王言過往翻舊案時候針對大戶的手段,哪怕是犯了人命官司,付出相當的代價也能保住性命。

  他退了一步,問王言行不行。

  “當然,那就按照順天府的規矩來。罰銀萬兩,勞改三月,陛下以為如何?”

  “可。”

  陳洪慌了:“陛下,不可啊,王言一定會私自動手,絕對不會讓奴婢活著的啊。”

  王言瞥了他一眼:“你心思太臟了,不用在這演。你去打聽打聽,交了錢的,哪個不是全須全尾回去的?”

  “沒事就退了吧。”隆慶疲憊的揮手。

  王言站起身來,看著小萬歷:“殿下,學業還是要用心的,萬不可旁人說什么就信什么。張閣老不是好人,說一套做一套,殿下要學會分辨啊。”

  “王言!”張居正憋不住了。

  “你看你,還不讓說了。老張啊,我跟你請教一下,什么叫君子?”

  “有完沒完?”隆慶終于不高興的說了起來。

  于是眾人都拱手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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