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恩見過薩克雷,那還是在幾個月之前。
他不知道這位濕婆軍大佬為什么又想起了他,但終究要見一見。
不為什么,就因為對方現在是孟買名副其實的話事人。
他的一句話,甚至能取消某個傳統節日的慶祝。
濕婆軍雖然不是政黨,但它的存在與平行政府無異。
孟買市政公司的服務拉跨到可有可無,是濕婆軍取代它,成為民眾獲得公共福利的必經橋梁。
分布孟買各處的濕婆軍分支大樓,都有一個頭目駐守。
他們坐在書桌后,像從前的邦王公那樣聆聽來自民間的請求。
他們并非敷衍,反而盡心協調各種矛盾,一直工作到很晚。
有前來應聘打字員一職的殘疾人、有希望家中能早日通電的居民、有爭吵不休請求調解的夫妻…
這些大樓外還停有一輛救護車,它們分布全城,數量多達幾百。
司機隨時待命,準備將貧民窟里的危急病人送往醫院,并且只象征性地收點費用。
老實說,濕婆軍的這種做法,比孟買政府的公共部門還靠譜。
他們贏得了相當一部分民眾的,也讓薩克雷的威望一日高過一日。
羅恩懷疑薩克雷手下小弟們對他的崇拜,比宗教有過之而不及。
印度人太喜歡造神了,也常容易陷入盲目的崇拜中。
不僅僅是普通人,就連政府公共部門、議員、警察全都這樣。
卡拉格爾路深處那棟別館前,越來越多的警車就是證明。
羅恩第二次造訪這里,除了警察更多外,級別也更高。
別墅大門外停了各色車輛,有警車、豪車、跑車、大使車各色各樣。
進門照例是一套安檢,像阿尼爾這樣的保鏢直接就被擋在了門外。
天氣太熱,在院子里的某棵大樹下,躲了好些保鏢、司機一類的隨從,他們都是跟著拜訪薩克雷的大人物而來。
無論你是議員、商人,亦或多有錢有勢,來這里都得遵守規矩。
揮手讓阿尼爾他們照辦,羅恩獨身一人抬步邁向白色的大理石臺階。
還沒進入客廳,迎面就撞見一個人影匆匆出來。
“蘇爾醫生,你好啊。”
“沙阿先生?你好。”
羅恩先是驚訝,接著微笑和他握手。
“蘇爾電器是孟買的驕傲,感謝你為這座城市做出的貢獻。”沙阿笑容和煦,語氣親近。
“這也多虧了政府的,我們互惠互利,都在為孟買的穩定盡一份力。”
“說的沒錯,”他親切拍著羅恩的胳膊,“下周五在跑馬場有派對,你有空嗎?”
“當然,樂意至極。”
“那到時候我們再聊。”沙阿打了聲招呼就轉身離開。
他的助理兼司機從樹下小跑著奔向門口,好在沙阿抵達之前打開車門。
錢德拉.沙阿,現任孟買市長,同時也是馬邦議會委員會成員之一。
他是首陀羅種姓,馬邦本地人。能成為印度第一大都市的市長,全靠90年國大黨推行的“種姓平權”政策。
否則一個低種姓,絕難爬上今天的位置。
如果只是這些還不值得讓羅恩驚訝,這位沙阿市長還有另外一重身份,國大黨成員。
眾所周知,濕婆軍和印人黨是親密戰友,前者幾乎是后者在孟買的代言人。
但現在一個國大黨成員,卻顛顛的跑來薩克雷的別墅拜訪。
嘖,這位濕婆軍大佬的權勢,日漸深重。
在仆人的帶領下,羅恩進入客廳,里面一個少婦正在等在哪兒。
“蘇爾醫生。”她走過來打招呼,靠的很近。
“你好,薩克雷女士。”
這位少婦就是薩克雷的兒媳,羅恩見過一次。
她是一個嫵媚的女人,每當目光看向你時,似乎都是在拋媚眼。
羅恩不著痕跡的挪開一步,他總覺得對方挨得太近,也太熱情了。
這對公媳之間的傳聞,幾乎成了公開的秘密。
他才沒興趣和這個少婦搞在一起,不說薩克雷的權勢,羅恩自己也不缺窩邊草啊。
烏爾米拉、瑪尼莎她們不香嗎?顏值秒殺這個亂搞的女人無數倍。
“薩克雷先生現在空嗎?”羅恩直奔主題,免得她在這里扯東扯西。
“公爹在書房,他說蘇爾醫生來了不用等,可以直接進去。”
“謝謝。”羅恩跟在她身后,進入書房。
還是上次的那個接待室,身材瘦小的薩克雷正坐在書桌后。
那張桌子上擺了兩塊醒目的銘牌,一塊白色較小,另一塊金色較大。
上面都用馬拉地語寫了字,翻譯過來大概是,“召之來戰,戰則必勝,深得吾心!”和“敢不從命,休得見我。”
這妥妥的軍事做派,無愧于濕婆軍的名聲。
薩克雷的書桌前還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卡普蘭議員,羅恩曾經打過照面。
另一個棕皮膚的中年人,有些眼熟。
見到羅恩進來,他咬緊牙關,咯吱作響。
那憤恨的眼神,仿佛要把眼前之人生吞活剝一樣。
羅恩莫名其妙,這家伙和他多大仇,至于這樣么?
等等…
“蘇爾醫生,聽說你們之間鬧了些不愉快?”薩克雷問。
“誰?”羅恩看向身邊的兩人,“除了卡普爾議員,我和這位先生似乎是第一次見面?”
“蘇爾,你干的好事!”那個中年人終于爆發,“我的工廠都被你毀了!”
“你在說什么!”羅恩皺眉,“我剛進門你就讓我對你的工廠負責,怎么,我看起來那么像冤大頭?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叫什么!”
“除了你還有誰?孟買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是競爭對手!”
“蘇爾電器沒有對手,你太高看自己了。”
“你…”
“安靜!”薩克雷怒聲打斷,“你們當這里是菜市場嗎?吵吵嚷嚷。”
房間里的幾人不說話,羅恩暗自思忖,原來他們是找薩克雷主持公道來了。
薩克雷的兒媳端著一杯奶茶走過去,親自喂他喝了一口后,薩克雷才再次開口。
“到底怎么回事,蘇爾醫生,你有讓人去砸他的工廠嗎?”他問。
“當然沒有!我連這位先生叫什么都不知道,我們是第一次見面。”羅恩矢口否認。
“巴尼亞,你怎么說,你們是第一次見面?”薩克雷問。
“是,但這件事,除了他沒別人!”巴尼亞一口咬定。
“證據呢?總不能你說什么就什么吧?”羅恩攤手。
“我廠里的工人可以證明,有人聽到他們喊著你的口號。”
“我的工人還能證明不是我呢,”羅恩失笑,“簡直莫名其妙。”
薩克雷各看了他們一眼,嚴肅的開口道,“我們做事說話得有證據,否則和法院那幫蠢貨有什么區別?”
“同意!”羅恩點頭,“警察也得按規矩辦事,我到現在甚至不知道巴尼亞先生的工廠發生了什么。”
“它被一幫暴徒砸了!”巴尼亞氣勢洶洶的盯著他。
“然后呢?你就懷疑是我?總的有個理由吧。”
“我剛剛說了,我們是競爭對手,我的工廠剛準備推出”巴尼亞剎住。
羅恩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說的是模仿蘇爾電器的水空調?老實說,我沒太當回事。”
聽到羅恩這么說,薩克雷也突然想起來最近報紙上的那些報道。
“你小子抄襲別人的成果,真是沒出息,印度民族的臉都被丟光了!”
“我”巴尼亞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
“站直了!你怎么搞的,變傻了?”薩克雷訓道。
巴尼亞低下眼睛,不敢看他。
這只老虎只手遮天,他一句話可以讓巴尼亞在孟買毫無立身之地。
孟買的法律對薩克雷形同虛設,整個馬邦的警察唯他馬首是瞻,他就是馬邦太上皇般的存在。
“蘇爾醫生,你確實跟這件事沒關系?”他問。
“濕婆神為我作保,我的工人未離開工廠一步,我也未指使任何人去破壞巴尼亞先生的工廠。”
“好,我相信你,蘇爾醫生是個好人。”薩克雷點頭。
邊上的巴尼亞急了,“那些人分明喊著太陽神的口號,不,是蘇爾的名字啊!”
“壞人做惡事前向濕婆神禱告,難道濕婆神也要為此負責嗎?”羅恩立即反駁。
“是這個道理,”薩克雷指了指桌上的報紙,“那么多人視蘇爾醫生為圣師,難道他們干了壞事,都要蘇爾醫生負責?”
“可”巴尼亞想說什么,但被薩克雷伸斷。
“蘇爾醫生是孟買的英雄,他不會做這種事。你說的這些全是你心虛的表現罷了,你甚至連一點可靠的證據都沒有。”
巴尼亞嘴唇囁嚅了兩下,仍不甘心。
“你還有什么要說的?難道還要老子按照你的想法辦事?”薩克雷眼睛一瞪。
“當然不,薩克雷先生!只是我的工廠.那是我這么多年的心血啊!”
巴尼亞淚流滿面,他從鄉下窮小子走到今天,吃了太多的苦。
結果一次無妄之災,把他大半身家全部葬送,這叫他如何甘心。
為了打響自己的水空調品牌,巴尼亞花了很多錢,光是賄賂和費就上百萬盧比。
“算了,看在薩克雷先生的面上,我有一個大家相對都能接受的提議。”羅恩演技大爆發,擺出心有戚戚焉的樣子。
薩克雷和巴尼亞都抬起頭,目光驚詫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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