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恩!你的工廠你知道嗎?”大伯普拉什結結巴巴,神情激動。
“我的工廠怎么了?”羅恩奇道。
“你的工廠上電視了!”拉坦大叫。
“啊這.確實”羅恩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蘇爾電器,這名字真棒!我昨晚一眼就認出來了!”普拉什臉上的驕傲,堪比兒子拉坦結婚時的神情。
他們家新買的電視,昨天剛剛到。唯一的全印電視臺,根本不需要你糾結收看哪個頻道。
然后在晚上八點多的時候,蘇爾電器的準時播放。
拉坦一家看的津津有味,他們還打趣了兩句,以為“蘇爾”是巧合。
等看到水空調時,拉坦才反應過來,羅恩之前和他提過一嘴。
于是上午他們父子倆急急忙忙的去市里找羅恩,為此還推掉了一筆麻草交易。
但那時候羅恩早就帶人來了這里,兜了大半天,他們才找到片場。
“天哪,羅恩,你成功了!你父親會為你感到驕傲的。”
對普拉什這樣的農村地主來說,能上電視,那是莫大的榮耀。
“蘇爾電器才剛剛成立,算不上什么大企業。”羅恩很低調。
“你回孟買的時候,拉坦一起去,讓他幫你。”普拉什立即做出決定。
“什么?”羅恩呆住了。
“你需要幫手,在印度做事,必須全家一起上。”
拉坦并沒有反對普拉什的提議,他認為這理所當然。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在印度就這樣,誰如果發達了,那他有義務帶家人一起過好日子。
羅恩的工廠能上電視,那顯然已經“得道”。
拉坦瞬間放棄說服羅恩和他在家種麻草,轉而利索的準備去孟買幫他打理工廠。
羅恩被他們的決定雷的不輕,這草率的簡直像過家家。
“好吧,我確實需要幫手,但不是在孟買。還記得我說的分工廠嗎?”
“你想要土地對嗎?沒問題,你看上哪兒,我會去搞定。”普拉什大包大攬。
“這件事我們過兩天再聊,我需要先把劇場這邊搞定。”
“好,到時候我會叫上阿迪亞他們,看看能幫上什么忙?”
拉坦父子倆興沖沖的來,又興沖沖的走了。
他們很激動,蘇爾家在鄉下沉寂了那么多年,似乎終于要飛出一只金鳳凰了。
他們會不遺余力的幫羅恩踏上更高點,這樣整個家族都會跟著受益。
羅恩看著兩人的背影嘆了口氣,印度的這種宗族制度比天朝還離譜。
幫你的時候,所有人都竭盡全力。同樣,如果你過上好日子,也不能忘恩負義。
你甚至沒法拒絕這種熱情,因為整個社會的價值觀都認可這種羈絆。你拒絕或者對家族不聞不問,那會很容易讓你背負罵名。
好在,羅恩要在北方邦開分工廠,那確實需要老家人的。
光靠他一個人,很多事情玩不轉。
不過在這些事之前,還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他父母的骨灰,該回歸恒河的懷抱了。
這是件麻煩事,比他想的還麻煩。
按照印度教傳統,親人死后,由男性家屬抬至恒河邊火葬,這樣才能升入極樂世界。
羅恩父母只剩下骨灰了,火葬這一步可以直接省掉。
但在家族的安排下,依然有一架極其華麗的藤床,用來安放骨灰。
羅恩和拉坦抬著前端,幾個叔叔抬著后面。藤床裹著華麗的男女服飾,還覆蓋有玫瑰花瓣和茉莉花環。
幾個嬸嬸邊走邊拍手,嘴里喊著:“濕婆大神,您的名字是唯一的真諦!”
他們走過一個又一個寺廟,拜了一個又一個神衹,停留最長的是太陽神蘇利耶。
他們穿過寺廟和店鋪之間的巷道,還沒看到恒河,羅恩就聞到了河里傳來的腐尸的氣味。
他提高了嗓門:“.唯一的真諦!”,然后就被嗆的說不出話來。
恒河岸邊傳來劈里啪啦的砍柴聲,河邊的火葬石臺上已經搭起了一個木頭臺子,上面堆滿了圓木,有幾個人在拿著斧子劈木頭。
火葬的石臺一直通到河里,上面堆滿了火葬用的柴堆。他們趕到那里的時候,有四具尸體正在臺階上焚化。
蘇爾家是婆羅門,當然不用排隊,他們早就安排好了河里最大、最氣派的一個石臺。
特別聘請的婆羅門祭司正在等他們,漫長的一番禱告后,羅恩才開始在祭司的指導下將骨灰撒入恒河。
河水中間一個白色的小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成群的小船滿載游人劃向那個小島,那是拍攝恒河水景的絕佳場所。
世界各地的觀光客蜂擁而來,他們早就聽過圣城的大名,對恒河火葬也莫名已久。
火葬禁止拍照,但這些游客不懂規矩,抬起相機咔嚓咔嚓按個不停。
蘇爾家的仆人早就守在各個地點,他們立即上前要求刪掉照片。
有的外國人還想理論幾句,結果看到各式各樣的尼泊爾彎刀后,個個乖乖掏出了膠卷。
略一打聽才知道,這是附近的豪族在舉行水葬。
他們或許會在心里諷刺或挖苦幾句,但看到附近密密麻麻的下人,都識趣的閉上嘴。
北方邦可不是孟買,尤其是瓦拉納西一帶,被稱為“瘋狂的東部”。
城市之外,這里的大地都是血色的。
羅恩沒關注這些,他的目光被邊上的石臺吸引。
那上面同樣堆滿了火葬用的圓木,河水不停地沖刷河岸。
那里有一個巨大的黑土堆,上面撒滿了萊莉花、玫瑰花瓣、綢緞碎片和燒焦的骨骼。
一只沙皮狗在花瓣、布條和骸骨中嗅來嗅去,不停地扒刨尋食。
好吧,羅恩突然慶幸他父母只剩下骨灰了。
什么圣河,他實在接受不了這種奇怪的火葬。
《禮贊難近母》已經開始拍攝,希夫導演先拍景,再拍人。
用他的話來說這樣更容易讓劇組進入狀態,四十多人的隊伍同樣需要磨合。
但瑪麗他們第一次當制片人,經驗到底有些不足,他們沒請夠人手。
希夫導演想要做一個十三米高的難近母雕像,用來在電影里頻頻出鏡。
劇組的大半人手都去幫忙,最后男主角蘭卡親自負責劇務,手拿提示牌幫忙打板。
“為什么要做這么大的雕像?”羅恩不解的問。
“因為電影首先會在農村上映,那必然要大肆宣傳新的女神像。”希夫對此門清。
既然是宗教電影,那當然要狠抓宗教。想要讓印度的農村人走進電影院,你就得在電影里多放他們感興趣的東西。
“這得花不少錢吧?”羅恩看著忙碌的人群不禁感嘆。
新的雕像雖然是用石膏做的,但材料也是一筆花費,更別說還在附近集市里請了手藝人過來幫忙。
“花不了多少錢,”希夫得意的擺擺頭,“那些工匠都是難近母信徒,不要酬勞。
電影拍完后,神像會捐給寺里,法師已經答應我們不收任何的場地費。”
瞧瞧,這才是合格的低成本片導演,羅恩很喜歡希夫省錢的覺悟。
其實不僅是希夫,就連那個本土制片人都在省錢這件事上,做到了極致。
電影講述的是素食女神的故事,演職人員吃的也全是蔬菜。
劇組菜單上除了土豆還是土豆,頓頓吃,就連酸奶里也放了土豆。
早已感到膩味的蘭卡試過明示暗示各種辦法,甚至編了打油詩諷刺,制片人聽后卻只怪他牢騷滿腹。
攝制組的部分工作人員久經片場,對爭搶食物毫不臉紅。
用蘭卡的話來說就是,“他們一哄而上,煎餅四五張一拿,又把僅有的蔬菜統統舀光,端著盤子躲到一邊去了。
我們只好在隊伍后面空等,看有沒有多余的菜再端上來。”
結果當然是沒有,厚臉皮的印度土著,絕不會像富二代蘭卡一樣排隊傻等。
瑪麗有些看不下去,準備給劇組的人改善伙食,但被羅恩攔住了。
說三百萬預算就三百萬預算,不能把他們胃口養叼了。否則以后再投資,他們保準把你當肥羊宰。
這邊戲還在拍著,那邊服裝師又鬧出了幺蛾子。
“發生了什么事?”羅恩問制片人。
“我們準備的衣服不夠,下一場戲得換個造型。”
“為什么不提前準備?”
“預算不夠。”制片人攤手。
“還記得你們住的民宿嗎?”羅恩靈機一動。
“什么?”制片人不解。
“我來的時候看到,那邊上正在舉辦衣飾展銷會。你現在派人去挑選合適的衣服,拍攝結束后再退掉。”
制片人呆住了,“后面幾天怎么辦?”
“換不同的人去,反正劇組人多。”
辦法總比困難多,打開思路,這點小事根本不算問題。
五分鐘后,制片人帶幾個人坐大巴車往市中心去了。為了方便的拍攝工作,劇組也租用了一輛老巴士。
300盧比一天很劃算,除了開不快,拉四五十個人輕輕松松。
“米拉,晚上我們去吃印度香飯。”羅恩悄摸摸的去找女主角。
烏爾米拉很想婉拒,但她肚子不爭氣的咕嚕咕嚕亂響。
天天吃土豆,她也膩呀。
請: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