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恩在孟買無論是坐車還是開車,從沒超過50碼的速度。
因為人太多,你開不快,想飆都飆不起來。
但在瓦拉納西這樣的土路上,司機竟然能把車子開到八九十碼。
由于道路狹窄,路低的一側俯臨陡坡,路高的一側又常有成排的人和牲畜沿路而行。
羅恩他們笨重的巴士體積龐大又搖搖晃晃,司機轉過每道彎時又猛又急,絲毫不顧他們的死活。
瑪麗一路上緊緊抓住羅恩的胳膊,身體繃緊,一刻也不敢放松。
“這個白人是什么人?”司機還有閑心和羅恩聊天。
“是我主人的女朋友。”阿尼爾搶答,他刻意顯得若無其事,想掩飾內心的驕傲,終究失敗。
白人本就少見,普通印度人對外國人都有一種敬畏感,更別說一個白人姑娘和印度男人成了情侶。
這足以轟動整個瓦拉納西,能被人們津津樂道一整年。
“哇!女朋友,你找了一個白人姑娘當女朋友?”司機包括全車吃瓜群都驚異的看著羅恩。
“可以這么說。”他點點頭。
“她打哪來?”
“歐洲。”
“歐洲很有錢?”
“對,那兒的人大多比印度人有錢。”
“她會講印地語嗎?”
“不太會。”
“她國家的人不講印地語?”
“沒錯。”
“不講印地語,也不講烏爾都語?”
“他們只講英語。”
“天哪,可憐的傻蛋。”
瑪麗繃不住了,她掐著羅恩的手,悄悄用力。
“她長的很高,比印度女人高。”
“是。”羅恩微笑點頭。
“千萬別餓著,要給她許多奶喝。”
“好。”
“牛奶。”
“是。”羅恩不厭其煩的回答。
司機和他交談時,刻意放大音量,務必讓車內每個人都能聽到。
不僅如此,他還想和路人分享這一新聞。
每當窗外有有人行走,司機就按喇叭吸引他們的注意,以拇指做手勢,示意車內有外國人。
“一個外國姑娘,找了我們印度男人做男朋友。”
他把車子放慢到龜速,讓每個行人打量個夠。
這種新奇的經歷可不常有,足夠他炫耀兩三個月。
原本一刻鐘的路程,硬是被他耗成了一個小時。
羅恩他們下車,巴士屁股上用大紅色的印地語寫著,巴士嚴格限載四十八人。
但實際上剛剛車里擠了七十人,還有兩三噸重的貨物,只不過沒人在意。
巴士呻吟般使勁加速離去,留下他們幾人在無邊的寂靜里,寂靜到拂過耳際的微風像沉睡小孩的低語。
“我們走吧。”羅恩領頭,無論是他還是阿尼爾,其實對周圍并不陌生。
這里距離市中心只有幾公里,還算是郊區,也正好和他們自己的村子順路。
可惜雖然靠市區如此之近,但周圍依舊沒什么人。
泥土路兩旁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甘蔗地、栗米地,它們全都長的一人多高,遠遠望去就像是厚墻林立的迷宮。
“我很久沒看過這樣的景象了,它讓我想起了小時候。”
希夫也是比哈爾邦的農村小子,就在北方邦的隔壁,眼前的一幕讓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家。
“這里竟然沒多少電線桿。”瑪麗轉頭,稀稀拉拉的電線和市區的蜘蛛網比簡直寒酸的過了頭。
“農村人很少需要用電,除非有哪個大家族自己掏錢拉電。”
嗯,蘇爾家就是。
他們要去的難近母神廟是個景點,聽拉坦說平時香火旺盛,信徒很是不少。
隨著他們靠近,有放牛的孩童羞羞答答上前。
阿尼爾給了他一顆糖果,又嘰里哇啦說了一通,就打聽清楚了難近母神廟的近況,那里今天沒多少人。
路過一處村口的時候,一堵土墻上的巨幅廣告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那是副油漆畫,黃底紅字寫著“兩個就很好”,紅字下面是一家四口的簡筆畫。
這是印度的節育廣告,最開始是“不要再生了,不要三個以上”。
后來又被刷了另外一層,“我們兩個人,小孩也兩個”。
最新的圖畫是兩片葉子一朵花,寓意只生一個。
新舊廣告層層迭加,宣導的育兒數量也漸漸減少。
據說那位甘地夫人曾強制結扎了八百萬印度男性,結果激起了暴動,然后政策推出一年后匆匆下臺。
想要印度人不生孩子,那幾乎不可能。
村落旁的難近母廟飽經風霜,但這里的雕塑宏大又古老,別有一番氣勢。
希夫很激動,他也是難近母的信徒。在和寺里的法師交流幾句后,幾乎立刻就確定這里為取景地。
“你知道最妙的是什么嗎?”他喋喋不休,“這附近還有旅游觀光用的民宿木屋,它可以作為我們農村戲的拍攝地。”
“沒問題,民宿那里我來聯系。”這種事羅恩可以輕松搞定。
他的本地婆羅門身份,可以橫掃一切障礙。
“我們明天就開工。”導演希夫當即就做了決定。
他甚至沒等到明天,在下午的時候就命令劇組來搭建場景、安排戲份、日程等等。
羅恩則帶著阿尼爾,去找了這里的民宿老板。
畢竟是旅游景點,靠市區又很近,邊上還有手工藝品集市。
這里的難近母神廟,往日總會迎來慕名的游客。
因此出現民宿這樣的地方也不奇怪,老板拉了電,在每個房間都裝了電話,還有各種常用的電器。
不錯,羅恩終于感受到了現代化的風貌,房間布局也頗具印度的農村特色。
通過和老板聊天才知道,這里的民宿最初是為了吸引市中心的外國人。
他們或許會對印度的農村很好奇,然后專程體驗一番。
結果真正光顧這里的人,大多來自南印度的大城市。
每遇到印度教特殊圣日,來恒河邊朝拜的人多達幾十上百萬。
市中心的酒店、旅館會被搶占一空,于是后來的人就會向周邊民宿擴散。
“我這里平時沒什么生意,但一到了節日,就會人滿為患。”民宿老板侃侃而談。
他的三個女兒盯著羅恩不停的打量,暗自琢磨既然是本地口音,卻為什么以前沒聽說過,附近有這么帥氣的年輕人。
“我們想借用你們的民宿拍電影,大概二十幾天。”羅恩說出自己的目的。
“沒問題,”老板得知他的姓氏后,就毫不猶豫的答應,“只要你們讓我在電影里有個鏡頭。”
“好說。”這種事,羅恩自己的就可以做主。
《禮贊難近母》的故事,有相當一部分發生在農村,所以劇組會在這里待很久。
羅恩會幫他們搞定前期的籌備,等到電影正式開拍,他就可以騰出手去忙其他事。
片場那里演員已經陸陸續續就位,烏爾米拉狀態恢復的不錯,這多虧了羅恩的妙手回春。
其他配角演員已經化身場務,有的幫忙抬設備、有的爬上爬下架燈光、有的在打掃衛生…
低成本電影的劇組就是這樣,人手稀缺,人人身兼多職。
平時干活積極的蘭卡,這時候卻纏著制片人不放。
昨晚的睡眠體驗一言難盡,蚊蟲就不說了,同屋的演員又是個老煙槍,且睡覺時鼾聲如雷。
蘭卡幾乎一夜未睡,他要求制片人給他調換房間。為了增加說服力,這家伙還拿出隨身聽錄制了室友的呼嚕聲。
羅恩聽的忍俊不禁,揮揮手讓制片人給他更換房間。
“聽說你父母要轉手迪拜的生意,重回齋普爾?”羅恩已經了解過蘭卡的背景。
“蘇爾先生,你知道的,現在波斯灣的生意不好做。”
海灣沖突擊碎了波斯灣地區經濟上升的勢頭,蘭卡家的生意也被波及。他母親正準備變賣首飾,重回老家齋普爾置業。
“你在那兒待了多久,對迪拜了解嗎?”
“當然,我父母的生意已經做了很多年。”蘭卡拍胸脯保證。
“那你知道達烏德嗎?”
“噢!蘇爾先生您認識他?”蘭卡有些吃驚。
“不,我在迪拜有個旅行社,我只是想了解那里的情況。你知道的,這些黑幫往往喜歡打印度商人的主意。”
“您大可以放心,達烏德很有錢,但他也只能躲在迪拜的公寓里不敢出來。迪拜不是孟買,黑幫到了那里,也要夾起尾巴做人。”
這是蘭卡喜歡迪拜的原因之一,那里的治安不知道比孟買好多少倍。司機規規矩矩開車,從不會像印度司機那樣,每時每刻都在狂按喇叭。
從孟買逃過去的黑幫老大,早就風光不再,完完全全的喪家之犬。
聽完了蘭卡的解釋,羅恩心里大致有數,看來之前還是太小心了些。
“你父母現在還催你回去繼承生意嗎?”
蘭卡大笑,他掏出了一張定妝照給羅恩看,說這是他父母要求寄回去的。
“他們以前只顧向神明祈求:讓我的兒子早日回心轉意,回家來吧。現在恨不得向每個人宣揚,我當了男主角。”
羅恩會意一笑,全天下的父母大抵都是一樣的。
劇組的人都在忙碌,只有羅恩一個人游手好閑。
“米拉,今天感覺怎么樣呀?”他又湊到了女主演身邊。
他親昵的稱呼讓烏爾米拉很是不好意思,但她臉皮薄,不好出口提醒。
“好多了,蘇爾醫生的藥很管用。”
“你應該叫我什么?”
“羅…羅恩巴巴…”
艾瑪,對味了,老色批異常享受這樣的叫法。
他正準備調笑幾句,拉坦突然帶著大伯普拉什神情激動的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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