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照這一行,不是拿幾張紙,按照模板從打印機里就能搞定的。你得需要明察秋毫的眼力,還有外科醫生般自信平穩的指上功夫。”
海拉遞給他一本加拿大護照,封面上的燙金紋路極新。羅恩翻看了兩眼,沒發現什么異常。
“這是燈箱。”她指了指長桌上發出刺目白光的設備,在箱頂上有數個白色不透明玻璃,強光從里面射出。
“在某些地下工廠,會配備有專門的燈箱師。他們一頁頁檢視真護照,尋找水印和隱藏的圖紋。借此,以便能在需要的地方復制出那些效果。”
海拉從他手里拿走那本加拿大護照,彎腰鉆進了燈箱內。
“過來看”她招呼道。
羅恩低下身子,越過她的肩膀看她工作。
一組復雜的波浪狀線條從那一頁頂端向下沿伸,越過照片,直到那一頁底部。
海拉從旁邊找來另一本護照,那上面除了照片什么都沒有。她用細字筆在換過照片的邊緣畫出一模一樣的波浪線條,手法之精妙讓羅恩嘆為觀止。
做完這些,海拉又利用燈箱,將兩個圖紋上下迭放,查看不符之處。
“我的手指比外科醫生還要穩當。”她的語氣微微自得。
“海拉,我從來不知道,你還有這項技能。”羅恩甚至不敢大聲喘氣,生怕驚擾她纖細的手指。
“每一個能在孟買久住的外國人,必然有他的獨到之處。”
“說的沒錯!”羅恩輕贊一聲,表示同意。
迪讓當麻草掮客,對孟買的黑幫勢力了如指掌。維拉杰馬術精湛,他的每場表演都能引得觀眾大聲喝彩。
瑪麗和蓮娜更是個迷,羅恩毫不懷疑,她們兩人可以輕松撂倒七八個印度警察。
海拉今天也給他放了個大衛星,這幫人到底都是什么鬼才。
“干這種活計,你不能分心,眨眼都不行。”她坐在那兒,彎腰細細檢查。
羅恩緊貼在她身后,薄薄的襯衫,傳遞著彼此的溫熱。
燈箱內溫度很高,海拉脖頸上的絨毛,沁出細密的汗珠。羅恩的鼻尖擦著她的耳朵,熾熱的呼吸毫不留情的打在她的耳廓上,仿如狂風暴雨。
海拉的呼吸亂了,她的手不再平穩,眼睛也微微眨動。
羅恩惡作劇般的伸出舌頭,在她白皙的耳朵里輕輕一舔。
嘶,海拉一個激靈,手中的細字筆跌落在護照上。
“嘿,你讓我昨天一晚上的活都白干了。”她嘴唇張開,似笑非笑。燈箱下琥珀色的眼眸是引人遐思的明珠,水汪汪的泛著光澤。
羅恩噙住她的雙唇,主動出擊。這次他不再是被偷襲的那一個,獵人與獵物,攻守之勢異也。
海拉回應了他,毫無保留。強光讓她脖頸上的汗水像閃亮的繁星,她的肌膚像是一大片夜空。
羅恩把雙唇貼上那片夜空,將繁星舔進嘴里。
他靠近她的身體,準備更進一步,但海拉伸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現在可不行。”她指了指燈箱,還有那張工作臺,這里滿是她的心血。
“我們繼續說護照的事,你現在看的只是冰山一角。”海拉趁機起身。
羅恩不得不松開摟住她的雙臂,他翹起來了,走路很不方便。
“除了燈光,護照的另一個關鍵是刻印。”她把他引到另一張長桌邊。
桌子后部的某個架子上,有很多排成數排的橡膠印章。
“頂尖的刻印師能制作任何印章,不管圖案多精細。簽證印、出入境印、特殊許可印,客戶需要的,刻印師都能辦到。
瞧見這臺新的廓形切割機沒,它就是用來復刻印章的。這臺機器花了我好多錢,得從德國進口一路運來。
為了讓這臺機器過海關,進入這間工作室,不受到任何刁難。我請德國大使館的人,去了皇宮兩次,總計花費了兩倍的錢。”
“就是從果阿回來的那次?強尼說你帶著一個德國大使館的人去了皇宮。”羅恩問。
“對,就是那次。”海拉長眉一挑,似乎有些意外。
“這些都是你一個人做?”羅恩好奇的打量那臺袖珍型的廓形切割機。
“我擅長燈光和臨摹,刻印是我正在學的東西。”
海拉找來一塊空白橡膠模板,現場展示如何刻新印。她按照原件的放大照片雅典機場的出入境印,在模板上臨摹,用解剖刀和珠寶商的銼刀刻出新印章。
蘸上印泥試印,發現幾處小瑕疵。修掉后,她又用干濕兩用砂紙磨掉印章的一角。
這刻意磨出的瑕疵,使印出來的印子在紙頁上顯得自然而真實。
羅恩想到了古董市場里的做舊,海拉所做的和他們目的一樣。
刻好的印章會放進架子上,等著新造的護照出爐時派上用場。
海拉帶著羅恩參觀了整間工作室,除了燈箱、廓形切割機,這里還有計算機、復印機、庫存的特殊羊皮紙和印墨。
毫不夸張的說,這里就是一處小型作坊,專門仿制各種護照簽證。
“想要制作一張干凈的美國護照,那非常麻煩。你得先搞定護照本,再搞定印章,每一步都要完美無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按照海拉的解釋,她處理的護照通常有兩種。一種是從他處得來、用過的真護照,一種是空白未使用的護照。
用過的護照是由扒手偷來,或是游客所遺失,或是向外國游客中急需用錢的癮君子買來。
空白護照很稀有,只能從德國、法國、英國等多國領事館、大使館、移民局的官員那里搞來。
即使海拉和大使館官員有交情,但空白護照的昂貴價格,她依舊很難負擔。
通常這種東西只要出現在市場,無論價格多高,立刻就會被人買走。
海拉接觸的空白護照,都是來自其他勢力的委托。
據說哈德汗那里,就有一個防火保險箱,里面擺滿了各個國家的正版空白護照。
海拉靠著足夠的耐心、專業本事與資源,幾乎能變造護照上的所有東西,以符合新使用者的條件。
她替護照換照片,用鉤針如此不起眼的工具,仿造厚重戳印隆起的線條或鋸齒痕跡。
有時將護照的縫線小心拆下,換上另一本護照的干凈紙頁。日期、細節和戳記,全部用化學溶劑予以改造或抹除。
填入新數據時,從包羅萬象的印刷墨水目錄里挑選色度正確的墨水使用。有些變造能騙過專家的法眼,而從沒有一次在例行檢查時露底。
“只是把護照做出來還遠遠不夠,你得確認它足夠干凈,不會在抵達護照發行國后,就立刻被抓起來。”
“就是你曾經說過的,需要借助航空公司和海關來篩選護照?”羅恩想起了上次他們合作的護照生意。
“沒錯,這里面動用的關系和麻煩程度,絲毫不亞于新造一張空白護照。”
羅恩驚嘆于這門生意的精巧和復雜,他曾經和大多數人一樣,都認為偽造護照就是換個照片的事,就像電影里演的那樣。
但參觀了海拉的工作室后才知道,電影里演的十分無腦。
“怎么樣,是不是大開眼界?”海拉笑著問。
“真的很刑!”羅恩點頭。
《刑法典》誠不欺我,發財的路子都在里面。
偽造一張可用的護照,打底數千美元。西方熱門國家的護照,更是上萬,利潤高的離譜。
“讓你那個巴西朋友,準備好貪官的照片、資料。我這里處理好護照本,會把它交給哈德汗的人漂白。”
“你在替哈德汗做事?”羅恩大為驚訝。
“南孟買的地下生意,有誰能撇開他單干嗎?”海拉反問。
“好吧,我只是…覺得很突然。”
羅恩早該想到的,他去過哈德汗的家,在那里還見了負責護照生意的迦尼。
這一行當必然會有很多人合作參與,才能打通從機場到海關的所有門路。
海拉負責偽造護照,迦尼下面自會有人接手刻印、查驗、篩選、漂白等一系列后續操作。
光靠她一個人不可能搞定所有事,更何況她還是一個外國女人。
沒有本地勢力的庇護,海拉做不了這些,甚至安全都成問題。
這也解釋了強尼能認識海拉的原因,他們都為哈德汗做事。
羅恩又想到了自己,他的很多生意也在和哈德汗合作。
阿南德曾說過,孟買每個人都知道哈德汗,這句話并不夸張。
“想要在孟買生活的很舒服,沒有錢可行不通。”海拉說出了那句至理名言。
“我同意。”這一點羅恩無比贊同。
這里連淡水都是稀缺資源,沒錢別說洗澡,水龍頭都到不了家。
“我在英國時學的美術,也拿英鎊臨摹過。沒想到,在孟買能把這項技能學以致用,很有趣。”她翹起嘴唇,笑的很頑皮。
“這門生意比我想的復雜,后面有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打電話給我。”
“好。”她眼神變得溫柔,不再那么冷靜。
“我得和盧卡談談,你搞定一張護照無比艱難,他必須得加錢!”
“加多少?”她緊抿嘴唇,強壓住笑意。
“至少得5萬美元,對了,做一筆買賣,你能多少提.”
羅恩不得不閉嘴,他又變成了獵物。他必須全神應對,不讓那份歡愉溜走。
他環抱住她,將她抱進外面的臥室,抱進滿是她香味的房間里。
世界在顫抖,靈魂在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