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新婚,馮曜跟陳三小姐的日子過得蜜里調油。
日常除了跟陳三小姐膩歪,空閑的時間就是拉著傅源喝酒聊天,除此之外,馮曜也沒旁的事可做。
陳家看中的是馮曜的超凡實力,但卻不會讓家族成為馮曜的踏板,自然也不會給予馮曜任何權利。
說白了,陳家就是想將馮曜供起來,卻又不會讓馮曜插手陳家的事務。
馮曜吃的喝的,都是陳三小姐的嫁妝,用后來的話說,馮曜就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鳳凰男。
不理解馮曜實力的人,自然會在背地里說一些閑話,對此馮曜也早有預料,不然也不會成親的第二天就計劃著外出了,心態自然能穩得住。
婚后一個月,傅源也慢慢跟陳三小姐熟悉起來。
這一天,馮曜一如往常的拉著傅源喝酒,陳三小姐送來酒菜后,沒有離開,而是在席上坐下。
傅源一看這架勢,就知道,馮曜要走了。
果然,這第一杯酒,就是有馮曜跟陳三小姐一起,起身對著傅源敬酒。
傅源舉杯起身。
馮曜道:“阿源,我打算出去走走,家中就有勞了!”
陳三小姐也道:“以后麻煩阿源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傅源正色道:“定保嫂子無恙!”
一杯酒飲下,雙方重新就坐。
傅源這才問道:“所謂“游必有方”,你打算先去何處?”
馮曜掏出一張報紙,排在桌上,道:“蜀中!”
傅源別的沒看到,就注意到了報紙上碩大的《故鄉》二字,拿過來看了一眼,果然,作者是魯迅。
這個時代,魯迅還沒死,還在玩筆桿子,通過報紙,跟人吵的不可開交。
傅源忍不住脫口道:“看來不能再隨便說“魯迅說”了。”
魯迅有沒有說過,魯迅自己知道。
陳三小姐不明所以,不知道傅源為什么突然說這種話。
但馮曜卻瞬間理解了,“嘶——”的抽氣,道:“你們這些讀書人,時不時的就把“子曰”掛在嘴邊…你這話,讓我懷疑,子,真的曰過嗎?”
“只要沒辦法求證,子都曾經曰過!”
傅源義正言辭,指著報紙上的一行字,道:“你看這里,魯迅說,世上本來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孟子曰:山徑之蹊間,介然用之而成路,為間不用,則茅塞之矣。
山坡間的小徑,經常有人行走便踏出了一條路,過段時間沒人去走它,又會被茅草堵塞了。
如果魯迅說子曰,你能說子沒有曰過這句話嗎?”
馮曜一臉無語,道:“行,我說不過你。”
傅源這才滿意的收起報紙,道:“嫂子,這報紙哪來的?”
陳三小姐抿嘴,輕笑道:“是大伯從縣城稍人帶過來的,家里沒人愛看,我便拿過來了,阿源若是想看,以后我再拿便是。”
傅源也不拒絕,道:“那就麻煩嫂子了。”
馮曜在一旁道:“沒那么麻煩,回頭我跟大伯父說一聲,以后的報紙也送一份到你那里。”
“都行。”
一頓酒吃完,馮曜第二天一早,便背著一個小包袱,離開了陳家莊。
傅源還是一如既往的在陳家學堂,當他的啟蒙先生,帶著幾個小蘿卜頭識字,無非是《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規》之類的。
看似淺顯易懂的啟蒙書籍,但以傅源的境界,總能從里面看出微言大義來,這又對應了“溫故而知新”。
從這方面看,朱熹注釋的六經,自有其道理所在,于是閑暇時候,傅源又把曾經準備科舉的書本,重新翻出來了。
固定不變的是,每天傅源都會特意從馮曜的院子路過,也不進門,隔著院子跟里面的陳三小姐打聲招呼。
保持著距離的同時,卻又清楚的告訴陳家莊的人,陳三小姐有人罩著。
陳三小姐也很懂分寸,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境地,否則絕不給傅源添麻煩。
年底的時候,馮曜回來了,一事無成。
但私下里,馮曜卻告訴傅源,他加入了全性,同時還把全性的作風,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等他說完后,傅源道:“聽起來,不像好人。”
馮曜卻毫不在乎,道:“全性本就不是好人,反正我跟著幾個全性呆了大半年,沒見到一個好人。”
傅源疑惑道:“那你怎么不加入那些名門正派?”
馮曜端著酒杯沉默了片刻,道:“那些門派弟子都是從小培養的,我們這些人是無法加入的,只有全性才會接納,何況…”
說到這里,馮曜提了口氣,道:“我發現,好人都是千篇一律,但壞人卻各有千秋。“萬物并作,吾以觀其復”,跟著全性的壞人一起,我才能看到更多的東西。”
傅源點頭表示認可,道:“一個人,總是會在出世與入世之間不斷的徘徊著的,層層疊疊,就是蛇蛻皮一樣,不斷的蛻去心中的老繭。
所以,很多已經老了的人,往往有時候卻表現的格外的仁慈和善良,哪怕是他年輕的時候再殺伐果斷,也會那般。”
馮曜興奮的道:“我就是想看看,全性的惡人,在褪去心中的“惡”后,會有何種表現…我想當全性的掌門,我想幫她們褪去心中的“惡”!”
傅源想了想,道:“教化之道,不在理而在行。老子曾言:法令滋彰,盜賊多有。此乃教之逆者也。
我無為,而民自化,我無欲,而民自樸。此乃化之順者也。”
馮曜思索著點頭,道:“所以我只需要默默地等著,等他們行到極處,推上一把即可!”
見馮曜明白了,傅源又叮囑道:“你既然行走江湖,就免不了恩怨情仇,切記,不要將這些亂糟糟的東西,引來陳家莊,免得禍及妻兒。”
馮曜道:“自然,在外行走,我都是以“無根生”之名,全性無人知我真名。”
傅源贊道:“無,萬物之始,有,萬物之根,有無相生,謂之玄。好名字!”
馮曜笑著道:“我就知道你能明白這個名字的深意…對了,這次我在蜀中,碰到了兩個有趣的人,還是蜀中唐門的弟子。
年紀輕輕,實力也剛入門,卻敢埋伏在客棧內,扮作店家跟小二,刺殺全性老一輩的高手。
他們兩個收斂氣機,在酒水中下毒,一開始我還沒看出來,只是其中一個后來不小心漏了破綻…厲害的是,他們后來還是得手了,不過他們自己也被重傷了。”
傅源笑道:“怎么沒連你一塊暗殺了?”
馮曜興致勃勃的道:“差一點,唐門的毒果然不簡單,不僅是氣毒,還是藥物之毒,氣毒我還能以“神明靈”化解,但藥物之毒就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