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的一切,萬事萬物,都是由炁轉化而來。
初始一炁,化作陰陽二炁,化作四象之氣,育華萬物,反之,萬物也能返本為氣…至少人是可以的!
這不是哲學,不是理論,在這個“一人之下”的世界,這就是現實!
這一批嬰兒,有七個,但一起啼哭的聲音,卻是異常的吵鬧。
老者明顯被吵得心煩,皺起了眉頭,一招手,一條散發著黑色霧氣的毒蛇,突然從他身下的陰影中竄出,湊到嬰兒身邊,挨個的咬了一口。
嬰兒們的啼哭聲變小了,變得有氣無力,白皙的臉蛋布滿了青紫色…
很快,就有一個嬰兒徹底停止了啼哭。
傅源的意識籠罩著石屋內的一切,自然很清楚,這個嬰兒死了…但他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意識這么“看”著!
老者沒有急著檢查,而是等待著。
又一個嬰兒停止了啼哭…然后是第三個…第四個…
等到這一批嬰兒全部沒了動靜,面色青紫,老者才一一檢查,最后嘆了口氣,招人進來,道:“都死了,丟林子里喂蠱蟲…換下一批來。”
傅源想殺了老者,但他做不到…
他想救一救嬰兒,但是也做不到…
他只是某種意志,除了“看”,他什么都做不了!
又一批嬰兒被送過來,這次有一個嬰兒存活了下來。
傅源原本以為這就夠了,卻沒想到老者留下了這個嬰兒,又吩咐人領來下一批…
一批接一批…傅源仔細的數過,前前后后共計四十九個嬰兒。
只活下來十三個!
而過下來的嬰兒,每天都要被老者的毒蛇咬一遍,活下來的留著,死去的就被拖出去喂蠱蟲。
春去秋來,等到孩子們六歲這年,十三個嬰兒已經只剩七個了。
這些年,傅源想盡辦法去干預,去插手,卻始終無能為力。
意識,無法干涉物質!
這是科學觀下的鐵律,因為一旦意識能夠干涉物質,所有的科學體系構架都將是沙灘上的城堡,一沖即垮!
你能想象,一個物體的質量,會在人為意識的干涉下,忽輕忽重?
你能想象,兩種物質之間的化學反應,會在人為干涉下,發生不可知的變化?
你能想象,當你基于1+1等于2的基礎上,計算數學公式時,有人告訴你,其實1+1不等于二,而是我相等于幾,就等于幾?
有些事,是不能深入思考的!
六歲那年,傅源的意識干涉了現實,他于科學基礎上建立的世界觀搖搖欲墜。
直到后來,他在科學跟玄學之間,以“炁”這個概念,建立了聯系,才終得感炁。
意識,無法干涉物質,但可以通過“炁”來鏈接!
因為無論意識,還是物質,都是來源于“炁”,“一炁”!
所以意識可以感知炁,炁,可以干涉物質。
如果沒有“炁”,意識跟物質就是兩條永無交界的平行線。
某一天,活下來的七個孩子中,有一個小女孩,得炁了!
傅源頓時大喜,他無法干涉活人,因為活人說到底就是一團物質。
他也無法干涉他人的意志,因為他人的意志主觀性太強了。
但是傅源卻能夠有限度的干涉“炁”,通過“炁”去接觸女孩的意識…哪怕這種接觸是極其微弱的。
孟子說::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傅源眼睜睜的看著這么多孩子死去,看著這群人這般作惡,早就讓他的心之“四端”沸騰了!
他嘗試著將自己的一絲意識,強加于女孩的“炁”上,從而讓女孩能感知到他的意識。
這本應是儒家的強項,但傅源卻做得極其困難。
為天下至誠為能化!至誠之心能化育天地萬物,自然也能化育他人的炁…但這畢竟是跨越時空的干涉。
這之間不僅有雙方意識之間的阻隔,還有時空的阻隔!
傅源只能不斷的嘗試,再嘗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成功。
“不要怕…”
“忍住…”
“會有人來救你的…”
“一定要堅持下去…”
“…”
跨越時空,通過意識去干涉他人的炁,付出的代價異常龐大。
傅源每嘗試一次,意識就會陷入黑暗,等再次蘇醒時,已經是好幾個月之后了。
但傅源卻沒有放棄,依舊不停地嘗試著…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孩子們陸陸續續都開始得炁了,但傅源卻已經沒有余力去干涉其他人了。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傅源的意識好像變得強大了,每次嘗試,堅持的時間也更久了,蘇醒的間隔也短了。
然而,孩子們的地獄生涯,這才是開始。
得炁后,老者不在僅僅是用毒蛇去撕咬,而是讓毒蛇鉆入他們體內…不僅是毒蛇,還有蚊子,蝎子…各種毒物層出不窮。
不僅如此,孩子們每天有一大半的時間,是被泡在某種毒液中的。
在外,毒液腐蝕皮膚,在內,蠱蟲啃食內臟…
偏偏孩子們連動都不能動,因為一旦做出命令之外的任何動作,體內的蠱蟲就變得活躍,痛苦就會加劇。
漸漸地,孩子們開始變得麻木,如同木偶一般,完全失去了所有的主觀意識,只會被動行事。
意識與炁,是相生一體的。
無論是主動意識,還是被動意識,都與炁息息相關,有氣,才有意識!
意識,從“先天一炁”而來。
孩子們的意識被壓制,被抹去,體內的炁,也失去了意識,漸漸被蠱所取代…或者說,變成了蠱。
先天一炁,化作了蠱…聽從命令的蠱!
這些孩子不是“用”蠱,也不是“操控”蠱,而是炁化作了蠱,他們自身就是蠱!
萬物,始于元炁!
傅源不知道小女孩的意識是否被抹去,但她的炁,也開始漸漸轉化成蠱。
這讓傅源心中大痛,卻還是不愿放棄,一直在將自己的意志轉嫁給她的炁…
“守住本心…”
“一切感官就是衣服…脫了衣服去…”
“守住本心…意識放空…脫了衣服去…”
“守住本心…”
“守住本心…”
“…”
哪怕傅源這般努力,小女孩的炁,還是一點點的轉化成蠱,只余下極其微弱的炁,還保留了原本的意識。
但這也只是時間問題。
傅源能做的,也只是呵護著這極其微弱的炁,用自己的意識去不停地拖延…
直到這一天,石屋外傳來了劇烈的戰斗聲,慘叫聲,喝罵聲…
老者也忍不住帶著七個孩子,沖出了石屋。
“留下來…”
“留下來…”
“留下來…”
小女孩真的留下來了,站在原地沒動,如同沒有生命的木偶一樣。
外面的戰斗漸漸停止。
不久之后,一個穿著防護服的身影走進來,看到小女孩的那一刻,先是警惕,然后慢慢靠近打量著…
小女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連眼神都沒有絲毫的光彩。
最后防護服跪倒在地,渾身顫抖,不停地發出哽咽的聲音:“怎么能這樣…她只是個孩子啊…只是個孩子啊…”
許久之后,防護服爬起來,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牽起小女孩的手,輕聲道:“來,跟我走…”
沒拉動!
毫無意識的女孩居然產生了抗拒的情緒。
“別怕,我是來救你的!”防護服又道。
女孩眼中若有若無的閃過一絲微不可查波動,終于被防護服拉動,呆愣的跟著朝外走去,離開了石屋。
石屋內的東西被搬空了,什么都沒留下。
時光流轉,石屋的墻縫里鉆出草芽,開始生長,漸漸地覆蓋了石壁…
然后一個皮膚微黑,氣質沉穩的少年背著背包走了進來,攤開被褥,點燃篝火,寫下了一個“禮”字…
傅源便醒了過來。
外面已經大亮。
黃粱一夢?
傅源坐起身,沉思了,許久之后笑了,低聲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何為“逝者”?
即是“既”往,也是“即”往,一個在過去,一個在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