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紅楓原。
一隊九脈聯合的修士從遠處而來,在大陣之前,亮了身份玉牌。
這隊伍里頭八九個人,都是煉氣修為,為首的是一男兩女三人。
邁入紅楓原的禁制之中,幾位駐守的修士走上前來,查驗身份。
“李清風。”
“岑清荷。”
“鞠露儀。”
一一驗過了身份。
其中一個駐守修士在鞠露儀的身上多瞧了幾眼,似乎是想要開口打招呼,但見她低垂目光,似乎在思考什么事。
最終話到了嘴邊,也沒有多說什么,便放行了。
“請。”
“有勞了。”
幾人一一走入了駐地之內,不見了蹤影。
知道此時,那幾個守衛的修士才互相看了一眼,閑談了起來。
“現在沒有筑基修士帶隊,也能出去執行任務了啊?”
“好像是,我看那個李清風,只是煉氣圓滿。”
“那是不是說,與魔墟的這場大戰,真的快要結束了?”
“不知道,這種事誰說得準。”說話之人,是個中年模樣的煉氣后期修士。
他摸了摸下巴:“不過,我之前的確聽一位長老說過,好像現在九脈主事,在商議讓一部分修士撤離前線,回到宗門去。”
“真的假的?那還說啥了,那肯定是魔墟打不贏咱,要滾回老家了。”
“不會吧,我總覺得有些古怪。”
有人也是不信的:“這些魔墟的王八蛋,整的那么高調,又是鬧翻了龍潭山,又是全線壓境。”
“最后也沒有什么大動靜啊,小打小鬧,就跑回去了?”
“他們入侵失敗了唄。”
其他的幾個國家,尚且不清楚,但楚國修仙界的歷史上,每隔幾百年,就總有魔墟修士的影子。
迄今為止,魔墟一直都沒能夠站穩腳跟,這一次失敗,也很正常吧。
甚至有很多人從一開始就認為,這一次的魔道,也不會成功。
所以當這個隱隱約約有可能的結局被提及,有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覺。
“再者說了,也許是中域的那些仙家,把魔墟的主力打崩了,他們要收回力量吧。”
“洞淵宗那個誰來著…啊,秦嬰師姐,陰風峽一戰,也叫那些在楚國的魔墟修士,元氣大傷。”
細數種種,全是優勢。
這么一想,魔墟修士眼見形勢不對,敗退潰逃,似乎也很正常。
“哎,東風,你們嵐溪洞有沒有消息啊。”
陳東風沉默著搖了搖頭:“沒有。”
“我就一小嘍啰,哪能知道什么內部消息。”
幾人還欲繼續閑聊,卻神色一凜。
“哎,有人來了。”
只見天空之中一道劍光徐徐飛來,落在禁制之前,取出弟子令牌,解開禁制,輕車熟路。
此人一襲黑金道袍,身后負一長匣,身邊跟著一個迷迷糊糊的少女修士。
幾個守衛弟子見了他的道袍,面上露出驚異之色:“洞淵宗拔魔峰弟子…”
這可是與秦嬰、徐子清,一個路數的道袍。
再看此人的面容,劍眉星目,豐神俊朗,好是熟悉。
其中一人忽然出聲喊道:“宋宴前輩?”
來人正是從仙朝古戰場遺跡之中離開的宋宴與周夢蝶。
宋宴和善地點了點頭,現在在楚國,知道自己的人不少,所以他也并不感覺意外。
沒有任何阻攔,很快便回到了駐地之中。
這次回到紅楓原,主要也是為了過來把小禾帶走。
他忽然問周夢蝶:“你在這紅楓原中,可有什么長輩么?”
小周搖了搖頭:“不知道哎。”
“嗯,算了,你先回去原來的住所,到時我回返宗門,把你捎上。”
“好嘞。”周夢蝶像模像樣地拱手作揖:“宋師兄,那我先走了。”
“好。”
宋宴在紅楓原中行走,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駐地之內的氛圍,很是輕松。
完全不像先前那樣的沉悶和緊張。
“難不成近來又有什么大戰告捷么?”
他回到了自己此前的那處臨時洞府,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被收回。
“小禾?”
黑不溜秋的洞府之中,忽然亮起了一雙青金色的蛇眸。
她似乎是以為自己又出現了幻聽,豎起小耳朵,仔細聽著。
“小禾!”
卻見一道黑影迎面撲來。
蛇寶一個飛天大撲騰,抱住了宋宴:“哇嗚,你怎么才回來啊…”
“不是說很快回來的嘛,一天到晚,就知道騙人!”
“我打死你,我咬死你。”
一陣拳打腳踢,又吭哧吭哧在他身上咬了幾口。
“哎哎,饒命,饒命。”
蛇寶這么說來,宋宴還真有些愧疚。
原本他琢磨著探尋一處遺跡,再怎么樣也只需三五個月。
進入那仙朝古戰場之前,誰又能想得到,其中發生了這樣大的變化。
好生哄了一陣,也將那戰場中發生的事說與蛇寶聽。
“小禾,我走之后,沒有人來過這里嗎?”
“有的,小鞠姐姐常來,秦婆婆也來過。”
小禾努力地回憶:“其他人,好像沒有。”
“嗯…”
宋宴決定先去一趟秦婆婆那里,了解一下如今的局勢。
“走,找婆婆去。”
“好。”
小禾化入袖中,在道袍內游來游去,時不時這里聞一聞,那里聞一聞。
“你干嘛呢?”
“奇怪,宴宴的味道,又變得正常了。”
小禾沒頭沒腦地自言自語著。
宋宴自己伸出袖子,聞了聞:“我的氣味還會變啊…”
“不對啊,我身上有味道么?”
洞淵宗臨時洞府。
“最近這段時日,魔墟修士的活動范圍,的確在越縮越小。”
“近來許多紅楓原的修士外出執行任務,有時途徑一些原本的魔墟駐點,發現人去樓空,不見蹤影。”
秦惜君坐在宋宴的對面,隨口說道:“很多人都在猜,魔墟修士是不是在中域受了重創,所以準備收縮力量,撤回魔墟了。”
小禾聽不懂這些,趴在茶幾上,伸出小舌頭舔了一口宋宴面前的茶水。
呃,好苦。
宋宴沉吟著,總覺得魔墟修士的動向很是古怪。
若是真的就這樣倉促的退去,這敗逃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秦惜君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這個徒弟:“怎么?還嫌這仗沒打夠?”
“呃不敢不敢。”
宋宴連忙擺了擺手。
這樣當然最好。
魔墟修士退避,宗門之中的奸細楊文軒也已經被自己斬去,這樣想來,林輕師兄所說的宗門覆滅的結局,應當是不會再發生了。
“我聽小徐說,九脈長老院最近也在商議,分批遣返弟子的事宜。”
“倘若真的魔墟退潮,戰事將息,那此處駐地自然就沒有了作用。”
“不日就會有幾批弟子,返回各自宗門,紅楓原,最終也許只會留兩三成的弟子,例行巡查。”
“現在說這些都還太早,不過像你這樣之前就積攢了戰功的筑基初期修士,已經可以安心回宗門去了。”
這句話,小禾聽明白了。
頓時歡呼雀躍:“好耶,我們早點回家!”
“好。”
宋宴又與秦惜君閑談了一會兒,聊起此去遺跡的經歷。
秦惜君把玩著宋宴遞給她的其中一道虎符,不禁感嘆:“唉呀這年輕就是好,想去哪玩就去哪玩,自由自在啊。”
宋宴心中暗自腹誹,那是去玩的嗎?
秦惜君將虎符拿在手中,仔細端詳了一陣:“的確是老物件兒啊…”
“不過我也瞧不出這是什么材質,說白了你師傅我對古物其實沒什么研究。”
“之前開的那個雜貨鋪,純粹是坑蒙拐騙。”
“如今仙朝都已經覆滅,這東西就是拿著收藏玩。”
“嘶…”秦惜君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一頓,說道:“也不好說。”
宋宴原本就是拿這個古物,給師尊掌掌眼,知道它沒什么用。
然而聽秦惜君的話似乎并非如此,于是面露疑色。
“我雖然瞧不出這東西的煉制材料,但其性質很是獨特,帝王之氣、兵煞之氣、香火之氣皆有。”
“我曾在一些典籍之中見過,仙朝時代,有一支特殊的修士。”
“這些修士很是神秘,自稱陰陽家一脈。”
“他們的手段也很神異,符箓布陣,卜算天機,拘靈遣將,窺見陰陽。”
“其中那拘遣陰陽魂靈的手段,最是奇特。”
拘遣魂靈?
宋宴微微皺眉,聽起來并不獨特,只是尋常手段。
此番古戰場之行,殺了那陳笠,不就得了一門類似的功法。
秦惜君知道他在想什么,輕輕搖了搖頭:“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簡單。”
“與那些魔墟修士強行拘人冤魂的手段完全不同,他們可以從陰陽兩界,呼喚強大修士的魂靈,協助戰斗。”
“即便是死去千年,萬年的大修士。”
宋宴一挑眉毛:“這是否違背陰陽之理?”
“具體有什么限制,那我就不清楚了。”
秦惜君兩手一攤:“畢竟你師傅我只是道聽途說,現學現賣。”
“不過,那本古籍之中有提到,他們呼喚古修之魂,需要一些載體媒介,讓古魂能夠降臨。”
“我看這虎符,就很符合書中所言的媒介之物。”
“原來如此…”
宋宴的腦海之中,忽然閃過了先前與白將軍對話的場面。
倘若秦婆婆所言是真,那其實說不定三位將軍的魂靈,本就是寄宿于這些虎符之中。
他們這些外人進入其中,按理說可以將幾位將軍帶出遺跡才是。
然而,白將軍卻并未提及此事,任由自己的武仙之軀消散,轉世輪回。
想來恐怕是因為被關了無數年歲,已經不愿再受制于人,只想最后看一眼如今“家鄉”的樣貌。
過了片刻,宋宴便起身告辭,離開了秦惜君洞府。
沒有在紅楓原逗留的想法,與小鞠傳音知會了一聲,便帶上周夢蝶,往洞淵宗的方向飛回。
當時從宗門前往紅楓原,宋宴是一個人,帶個小禾,施展游太虛,三五日便到了。
此番回宗,得帶個周夢蝶,只能御劍而行。
好在一路無事,七八日之后就回到了洞淵宗。
雖然兩人都是積攢了足夠的功勛離開的戰場,但畢竟如今戰事還未完全結束,回到宗門還得去報備一番。
前往太平峰任務殿的路上,宗門內人來人往,似乎比先前熱鬧了些許。
想來這一次,有許多修士,都是在前線打拼了一番,積攢了功勛回到的宗門。
所以,閑談之間,語氣神態,都很是輕松。
其中也偶有幾位,在同身邊即將前往紅楓原的修士同伴交代前線事宜。
正所謂深山藏虎豹,亂世出英雄。
自從當年龍潭山魔修禍亂至今,大戰起已有三四年的時間。
各大宗門,九脈修士,都有許多原本默默無名的修士如今聲名鵲起。
九脈之中,又以洞淵宗的修士名頭最響。
從龍潭山中,宋宴那驚世駭俗的云中一劍開始,洞淵宗修士的崛起便一發不可收拾。
茶山村,王人明三花借道,一人獨自伏殺兩位筑基境中期,重傷一位筑基后期魔修,那魔修逃遁之后也重傷身亡。
黃璧山,魔修進攻山關兩日無果,退去之時,李儀單槍匹馬,在斷后的魔墟修士之中,殺進殺出,斬了五位筑基境修士。
不只是筑基境修士,就連那些煉氣修士,都有許多嶄露頭角。
諸如“小灶君”李清風,“落碑手”韓淵等等亂七八糟的名號。
名揚天下,固然是一件好事,但這些名號聽來總有些凡俗武林江湖的味道。
想想也是,這修仙界和凡俗界都一樣,也從來不缺這些喜歡看熱鬧的人。
而亂世之下,總有一些人的實力遠超同境,脫穎而出,成為世人所關注的焦點。
一路走來,就連宋宴自己的名號,都聽到了不知多少遍。
關鍵是,每次聽到,周夢蝶就會抬頭看他一眼。
氣氛很是尷尬。
太平峰任務殿,宋宴和周夢蝶按照流程,向執事大致報備了前線經歷。
離開時,他問了一嘴內門林輕的動向,得知他約莫半年前就回到了宗門。
“周師妹,我便送你到這里吧。”
太平峰上報備完,兩人便分別。
“蓮幽峰上多是女弟子居住,在下不便前往。”
“好嘞,沒關系宋師兄,我自己走回去。”
周夢蝶揮了揮手。
下了太平峰,宋宴這才化作遁光,飛回到拭劍峰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