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筑基境之上,便是金丹。
金丹境對于筑基境,可遠比筑基境對于煉氣修士的差距大得多。
二者可謂是天壤之別。
只要資源不是那么稀缺,天賦差一些的修士也有希望能夠筑就道基。
然而金丹境界卻全然不同了。
資源,運氣,心境,功法…真真是缺一不可。
整個楚國的筑基境修士不在少數,可明面上的金丹,也就是三四十位。
修仙界之中,不知有多少修士在求取金丹的路上身死道消。
其中有一部分修士,突破金丹失敗,自知此生無望,心灰意冷。
卻又不甘作為一個筑基境修士死去。
于是借由妖丹,在體內塑造丹形,成就“假丹”。
這樣的修士,擁有一部分金丹境界的手段,但畢竟不是自身力量所成就。
其戰力,約莫等同于金丹境初期修士的五成。
并且壽元和境界,都徹底止步于此,無法再繼續增長。
可以說,一名修士成就假丹境界,那么他的道途便已經走到了終點。
但真到了那一步,作出這樣選擇的修士,說來其實不少。
畢竟在楚國這樣的地方,真正要想集齊寶藥,求得金丹,實在太難太難。
假丹境,已是萬人之上。
然而此刻眾人心中,卻是驚異不已。
這個宋宴,竟然能夠以筑基初期的實力,面對假丹全身而退么?
人群之中,幾人面面相覷。
宋宴卻并不在意其他人如何看待自己。
自己所施展的這一門所謂“起死回生”的秘術,名喚“轉乾坤”。
是太虛劍章之中,一門擁有劍靈才能夠修煉的避死延生之術。
這門秘術,其實在化靈篇中亦有記載。
只是,之前的宋宴還沒有將水行至靈之物,融煉進入劍道之種。
故而只是鉆研了一番,沒有著手嘗試。
直到在劍宗之中取得無盡藏,得到了太虛化書,這才修得。
修煉此法,至少需要劍道之種融煉過木行、火行和水行,三種至靈之物。
并且以此為基礎,筑就道基,方可成功施展。
此法整個大境界,只能施展一次,可以借劍靈應元,重新塑造出新的軀體,達到起死回生的效果。
只不過這個過程,可能會極其緩慢。
倘若劍道之種融煉五行俱全,那么這個速度便會快上許多。
所幸,辛山散人并沒有對他的肉身做什么。
原本的軀體得以保全,只是需要一段時間的靜養和調理。
對于后續徐子清等人的問詢,宋宴所說的不多。
“那辛山散人似乎也無心停留,只是被追上時,施展了一道魔道法術,將我困在此處。”
徐子清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一個筑基初期的修士,直面假丹全身而退,想想也的確不太可能。
宋宴并沒有提及楊文軒的事。
一來宋宴仍舊無法確定此事真偽。
他與楊文軒的確有生死大仇,可僅憑對方的三言兩語,無法下結論。
自己遲早會有一天去找楊文軒,但他不想被魔修當槍使。
二來這里九脈修士可都在場,倘若真的傻呼呼地把楊文軒說出來,那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洞淵宗的長老勾結魔墟的假丹境修士,說出去,洞淵宗也要受牽連。
宋宴對宗門還是有些感情,沒有必要在這個節骨眼提起。
拋開感情不談,洞淵宗若是被打上勾結魔修的標簽,鬧得楚國修仙界人人喊打,對他也沒有什么好處。
最后,也是最關鍵的一點。
在沒有足夠證據的情況下,他不指望通過外力來給自己討公道。
哪怕是宗主。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明面上,需要盡量少與這位長老有牽連和恩怨,才方便動手。
反正無論是面對楊文軒,還是辛山散人。
如果有機會,自己選擇都是一樣的。
“此間事了,隨我回去吧。”
“是。”
有辛山散人這一檔子事,九脈修士的清算動作從毫無波瀾,變成了有驚無險。
宋宴這個名字,則再一次被龍潭山中的修士提及。
拋開事實不談,以筑基初期的實力,直面假丹且能夠全身而退。
當這件事人們口中說出來的時候,總會給人一種極為不凡的感覺。
原本的宋宴,就已經因楊氏廢墟上那驚天動地的一劍,被許多人奉為年輕一輩的頂尖。
等到這件事傳開,喜歡造神的好事者,就更加要將他捧上神壇。
云中劍仙的名號,愈發響亮。
不過這一切,宋宴卻并不放在心上。
昔年那位周子隱前輩,以金丹境界,被人稱為鎮惡劍仙,都并不以此自居。
自己一個小小筑基境修士,還是不要稱什么劍仙的好。
他如今的重心,完全沉浸在修養軀體,和重塑閑閑的軀體上。
施展轉乾坤這門秘術,除了整個大境界之內只能施展一次之外,還有一個代價,就是劍靈會陷入沉睡。
具體恢復時間,則需要視情況而定。
日日以劍氣溫養本命飛劍,興許能夠早些將它重新喚醒。
在外人眼中,這一次的龍潭山之會毫無疑問是失敗的。
連帶著,許多人為這一屆的年輕修士扼腕嘆息。
認為他們不僅失去了在世人眼中大放光彩的機會,同時也失去了最后大比的獎勵。
但宋宴卻完全不這么想。
原因很簡單。
此行讓他鏟除了一個,一直以來都陰魂不散的大麻煩。
心魔。
這東西實在是太詭異了,之前甚至是看不見摸不著。
自己直到拭劍大會之前的幾日,才發現它的存在。
突破筑基時自己做足了準備,它完全沒有動靜。
這并不是一件好事。
潛移默化的影響,才是最難防范的東西。
畢竟沒有人可以時時刻刻都吃無想丹,貼凈月符。
然而,隨著對心魔了解的越來越多,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宋宴的心中就萌生了一個…有點危險的想法。
跟自己的心魔,“同歸于盡”。
真要算起來,這個想法應該是他看了某本古籍而誕生的。
大多數修士的心魔,是由心而生,即便是修士真有輪回涅槃之法,但死再多次,心結不解,始終都會有心魔滋生。
然而煉氣境界就滋生心魔,基本不可能。
所以宋宴斷定,自己的心魔,來自于不系舟上原本灼煉千年的魔焰。
也就是說,自己的心魔誕生過程,本就是由外而內的。
這件事有好處,也有壞處。
壞處自然是年紀輕輕就得了“心魔”之癥,個中道途,后患無窮。
而好處…
就是只要自己死了,那么心魔便只有兩種選擇,逃離或者等待消散。
這是最簡單暴力,又能完全根除心魔的手段!
于是,宋宴便想到了化靈篇中曾提及的,這能夠利用劍靈,起死回生的劍道秘術,“轉乾坤”。
現在回想起來,他自己也感到后怕。
但卻沒有后悔。
修仙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不只是劍修,所有修士都是如此。
唯唯諾諾,毫無魄力,萬事只求平平穩穩,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道途可言。
好在,現如今他已經成功了。
心魔不知逃到了哪里。
沒有關系,若無法奪取本體,心魔無論寄宿在誰的身上,都不過是茍延殘喘而已。
心魔除去,宋宴唯一的心病也消失無蹤。
此刻念頭通達,心境開闊。
再加上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只覺本命飛劍隱隱而動,觀虛劍瞳也有突破的跡象。
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劍道修為全面成長,可謂收獲頗豐。
不過眼下不是閉關修煉的時候。
胡氏徹底覆滅,意味著龍潭山的一切事端都落下了帷幕。
從楚國各地趕來的九脈修士,紛紛踏上了歸程。
由于魔修入侵之事,洞淵宗的其他弟子也沒有功夫等他,打了個招呼,便先行回宗了。
宋宴因為需要修養的緣故,在此地停留了三日才啟程。
當初來龍潭山時,因為修煉耽擱,匆匆忙忙。
本想著回返的路途,可以悠閑一些,欣賞欣賞楚國山水風光,也可以回石梁鎮一趟看看情況。
誰也沒有想到,龍潭山之會,竟然演變成了如今的這副場面。
宋宴便也無心再游山玩水。
只是遇到坊市或者一些散修聚居地,會落下遁光,走走逛逛,買些當地獨有的修煉資源。
主要目的,也是打聽打聽,有沒有什么關于古劍的消息。
就這樣路途上花了約莫三五日的時間,宋宴回到了洞淵宗。
入道坪之外按落劍光。
山門入口的兩名守衛修士對于放行的弟子,檢查似乎比從前要嚴格了不少。
稍微細想,便能夠明了。
魔墟修士入侵,修仙界局勢動蕩,加強戒備也很正常。
向兩名守衛弟子出示了令牌。
“宋宴師兄…”
兩名守衛弟子互相對視了一眼,眼神之中有一股復雜的神色。
“請。”
這點小動作,宋宴自然是察覺,但他只認為是兩個弟子認出了自己,并沒有放在心上。
“有勞了。”
進了入道坪,便往太平峰飛去。
弟子前往龍潭山之會,本身算是一種宗門任務。
此前因修養沒有與徐子清等人同歸,現在就需要自己去太平峰報備一聲,自己已經返回宗門了。
太平峰上任務殿,如今往來的弟子相較于從前少了許多。
有不少弟子接宗門之令,前往北方駐守,對抗魔修了。
幾大主峰上弟子禁空,宋宴在半山腰落下劍光,緩步向任務殿走去。
時時能夠見過一路上三五修士結伴同行,閑談著魔道戰線的前方情況。
如今六大宗門的弟子受到指派往前線去的,已經近萬人。
煉氣筑基兩境的弟子都有。
宋宴心中思忖,也許等自己恢復到全盛狀態,不用等上報宗門,就會將自己派往前線。
來到任務殿,隨意尋了個管事報備。
這個管事似乎也是一位筑基境的長老,被宗門安插在這個清閑的位置養老。
他一看來人,當場就把宋宴給認了出來。
“宋宴?”那長老哎喲了一聲:“你可算回來了。”
“嗯?”
宋宴一愣,心道自己也就耽擱了三五日的時間,而且還是因為有傷在身,應該不算太晚吧。
“這位師兄,可是出了什么事?”
這長老哈哈一笑,說道:“我們還想問你呢,在龍潭山到底發生了什么,你的命燈怎么熄滅了?”
“啊…”
宋宴這才想起來有這么一回事。
此前為除心魔,考慮過方方面面。
但都是圍繞如何確保自己真的能夠活下來,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在宗門的命燈會熄滅這回事。
“龍潭山魔修禍亂,你也算是年輕一輩中最受人矚目的一位。”
“你的命燈熄滅,那兩天可真是亂了套了。”
“聽說你師傅,也就是秦惜君秦長老,大鬧長老院,把楊文軒長老給打了。”
“邊打還邊說什么,就是他害死的你。”
宋宴愕然。
其實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這樣的小人物,即便是在修行道途上與人爭斗身死道消,也沒有人會關注。
沒有想到自己的命燈熄滅,會發生這樣的事來。
回過頭看看,其實自己的親朋好友,長輩師傅,關心自己的人越來越多。
宋宴恍神,連忙問道:“這位師兄,你可知道后來怎樣了?”
沒有證據,僅憑三言兩語,就與其他長老產生爭執,甚至大打出手。
這樣的情況在宗門之中,恐怕是重罪。
“后來,徐子清長老他們回來了,只是他們也感到很奇怪。”
長老回憶了一下,說道:
“他說你只是去追擊逃遁的散修,沒想到是一位假丹境修士,對方無意動手,所以你也只是受傷而已。”
“這事兒還讓宗主都出面了,你師傅秦長老,好像被罰去禁地面壁思過,具體老朽我也不清楚。”
宋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面壁思過,聽起來不是什么重罰。
想到秦婆婆那吊兒郎當的樣子,竟然為了自己跟楊文軒撕破臉皮,直接在宗門里打上了。
心中升起一股暖流,同時也有些擔憂。
等到回宗的事宜都做完,得去她那兒看看。
也不知這所謂禁地,自己能不能夠走的進去。
“宋師弟,好了。”
“多謝了。”
宋宴離開了任務殿,快步走下山,馭使遁光,往龍首峰的方向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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