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羅眼中的玉闕仙尊不能幫,實際上,玉闕仙尊也不用它幫了。
而且吧,古往今來,也沒所謂的頂級金丹是靠一路嗦奶嘴上的位。
金州道庭,玉闕仙尊的坐騎黑龍如天神下凡般駕云落下。
主持金州道庭大局的慕容鳥的弟子,遠望仙尊,自然親自接待。
“黑龍道友,您可是稀客,不知因何而來?”
遠望裝出一副修為不實,神通都控制不住的倒霉樣,通體的神通靈光直接將所有窺伺的眼神擋在了外面。
九幽看了一眼就沒繼續,金州道庭內,它其實也是玉闕仙尊的補水派一員,慕容鳥的強,反而讓它越發篤定自己能奪得最后的勝利。
原因無它,玉闕仙尊想要攫取金州道庭,就只能扶持九幽、莽象等人。
先讓金州道庭內的補水派贏,而后,再讓慕容鳥靠邊站。
至于之前,九幽老叟與黑龍的那些仇怨.九幽沒把黑龍當一個正經對手,他也不認為黑龍能影響玉闕仙尊的決策。
這條路,幾乎是必然的,沒有其他選擇。
唯二的變量,無非是慕容鳥的算計,以及炙沙的干擾。
“幽暗何在?師尊有法旨給它。”
面對慕容鳥的弟子,黑龍多少還是有幾分尊重的,玉闕仙尊在四靈界的強力盟友不多,慕容道祖就是其中一位。
而且,黑龍更希望在金州道庭內的補水派勝利后,讓遠望取代九幽.
當初,它差點被九幽抽筋扒皮。
當然,你要是問仙尊不是也對黑龍抽筋扒皮了么,黑龍怎么不恨仙尊——那能一樣嗎?
“幽暗?幽暗道友的道場在東南方,看,就是那座靈山,我親自領黑龍道友過去吧。”
遠望雖為道祖,同時也是金州道庭名義上的領袖,實際上只是個大號牛馬。
還是那種層次相對不是太高的牛馬。
玉闕仙尊的坐騎來了,它也得伺候著,從這點而言,黑龍雖然也是牛馬,但相比遠望,也算是已經牛出了新高度。
黑龍自然不會拒絕遠望的善意,它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仙尊。
此外,它也想和遠望道祖有一定的互信,從而為未來報仇、斬殺九幽鋪墊鋪墊。
仙尊手指的方向,黑龍當然要遵從,但仙尊指的方向太大,具體承接仙尊意志的人是誰,其實沒那么重要。
這里,就給了黑龍這類仙尊門下頂級玉大將們,經營自身在玉闕仙尊勢力范圍內影響力的基礎和空間。
當然,仙尊也知道這類彎彎繞繞,不過,仙尊當然是樂見其成的。
具體的利益、現實的利益、未來的利益,三管齊下還不夠,仙尊參與的對抗中,對手的強大和難度的絕望決定了,仙尊需要全面的綁定自己的門徒。
黑龍是很忠,但如果默默幫黑龍培養一個黑龍派出來,它只會更忠——用一套屬于黑龍的利益體系綁定它,它的背叛成本必然會更高。
此外,仙尊也有足夠的自信,去壓制這些玉大將中的翹楚們。
“黑龍道友,炙沙這些年,在金州道庭攪風攪雨,前段時間,還搞了一個‘補水遺珠’選拔。”
趁著送黑龍去見莽象的功夫,遠望當即吐起了苦水,黑龍沒有什么決斷權,但畢竟是玉闕仙尊身邊的人。
作為慕容鳥的弟子,遠望的立場決定了,它必須盡可能的為自家師尊,多多探聽那屬于補水核心的變化。
你問補水核心是誰?
都什么時候了還問這種問題,顯然不夠忠!
“補水遺珠?”
黑龍知道這件事,但它不好表態,它在外,就是玉闕仙尊了。
在環佩可能依然暗中窺伺的局面下,仙尊不能輕易的亂動,就連外圍盟友、三仙道庭補水派仙尊句勒乎、天音求助都不管,故而,只能讓黑龍、重流、黑毛孫、巖明月這些四靈界玉大將們多多活動。
而黑龍此行過來,是為仙尊傳法旨,讓莽象那個狗東西聽話的。
故此,親善遠望,可以,節外生枝,不行。
“是啊,補水遺珠,就是從那些沒有被十州道庭道果之機選拔選上的天人境修士們中,選兩個出來,幫他們證道金丹。
這里面的彎彎繞繞相當多,炙沙沒有玉闕道友的手段,它說的幫忙證道,實際上只是給一些相應的資源。
具體而言,還是得那兩個不滿補水、滿是禍心的小畜生自己化道。
化道后,它們也難從金州道庭內的利益秩序中獲得自己的位置。
所以,總歸不至于短期內就造成大患。
但炙沙如此搞,長久下去,不利于金州道庭團結補水啊。”
黑龍沉默著,它知道,不利于金州道庭是假,金州補水派想要玉闕仙尊支持是真。
十州道庭建立后,烈州、木繁州、三仙州道庭是特殊的,分別為玉闕仙尊、木繁道祖、善德天帝所控。
其他的道庭,基本上都是補水派和土著派內斗的格局,炙沙,只是其中的代表人物,聲音最大而已。
“遠望道友,炙沙他們的事情,相當復雜,主人認為,四靈界土著金丹的反撲,是一種必然的過程。
這個過程,目前只是在醞釀,還沒有到爆發的時刻,所以,不能現在就攔。”
黑龍有時候想想玉闕仙尊面對的局勢,都感覺有些不想活了,那種壓力,已經不是肉眼可見,而是稍稍想想就腦殼疼。
天外天、環佩、無極道主,是敵人。
木繁、龔善德、炙沙等四靈界土著金丹,是敵人。
所謂盟友,如厚樸、虎相、分水、九幽、句勒乎等,也不能全信。
所謂基本盤,那些大天地支援金丹,更是一個比一個能算計。
而且,仙尊同大天地內的頂級金丹,也已徹底翻臉。
尤其是仙尊曾經的基本盤仙盟,也被仙尊主動踹的七七八八了。
就這,還不能亂動,明明知道炙沙這些四靈界土著金丹有著最不加遮掩的禍心,但依然只能坐視他們慢慢積累勢能。
在黑龍看來,仙尊一步步從西海王玉樓,修成了東極玉闕妙法化水仙尊,可面對的局勢,竟是越來越兇險了。
它隱隱約約能感覺到,這是尊位帶來的必然結果,但又因為道心不足(仙尊大手撥弄下的速成雞速成金丹當然不足),總是有種恐懼感。
“不能現在就攔?這是什么意思,難道坐視它們攪風攪雨嗎?”遠望感覺有些難以置信。
這事怎么看怎么離譜。
“嗯,讓他們先瘋狂起來,然后好一次性清算個七七八八。
四靈界從十七州分立,到十州立道庭,整個過程太溫和了。
大量的舊時代殘黨依然保留,師尊認為,這些人,需要一次性出清,如此,四靈界的未來才能走的更遠。
而且,留著他們,他們中的多數人出于立場可變的考慮,依然會支持補水。
這個讓他們一邊捏鼻子支持補水,一邊等他們漸漸瘋狂的過程,是繞不開的。”
十州道庭分立是標準的不徹底變革,屬于外部壓力過大下的權宜之計,以最小的代價實現相對的策略有效性。
在策略的有效性發揮作用,于新的發展過程中誕生新的秩序后,這種臨時的權宜之計,是一定要改變的。
不徹底的收拾收拾,玉闕仙尊沒法拿四靈界當基本盤。
當然,黑龍說這些其實也不是透露什么機密。
仙尊的策略,是陽謀。
此外,那些一邊跟著炙沙反水,一邊手上不停地支持補水的土著金丹,才是多數 而且,仙尊的計劃中,是有補水派的未來的。
做事需要人,對抗敵人也需要人,尋常的紫府、天人無所謂,但實力派的仙尊、道祖,都是含金量極高的籌碼。
黑龍代表仙尊,適當的向遠望、慕容鳥這類補水派道祖透露頂層設計,也能起到安撫盟友的效果。
局勢已經這么難了,總不能讓所有人都成為自己的敵人吧?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玉闕道友還是高明啊,一邊坐視炙沙亂跳,一邊看著那些表面支持炙沙的人補水,借用他們的力量為補水做貢獻。”
遠望一邊將打探到的消息向自家師尊慕容匯報,一邊狀若不經意的問道。
“不過,黑龍道友此番玉闕道友傳旨幽暗道友,又是為了什么?”
大內斗套著小內斗,從上到下,都是最無畏的斗士,斗麻了。
“哈哈,這就不好同你講明了,主人和幽暗道友,以前有些過往。”
黑龍不置可否的賣了個關子,當即,遠望就上鉤了。
“有些過往,沒想到玉闕道友和幽暗還有交情,這實在是實在是.”
遠望感覺有些惡心,你們這對主仆,一邊拉攏我師尊,一邊同幽暗眉來眼去。
這算什么?
他猜測,幽暗就是在上次十州道庭爭道果,送金州道庭選出的那兩位天驕去烈州道庭時,悄悄和玉闕仙尊勾搭上的。
而今,玉闕仙尊開始拉著烈州道庭的修士們開拓虛空,表示其已經有了新一輪對外擴張自身勢力的需求。
故而,就怕黑龍派到了它影響力最強的金州道庭,選了個明顯是棋子的幽暗,想要撬動什么。
只能說,遠望的想法確實多,不同人的視野也不一樣。
而今,玉闕仙尊連龔善德都不管,哪有心思現在就吃金州道庭呢?
“非也,不是交情,是仇怨,大仇,放心吧。”
黑龍似笑非笑的回答道,而后,又暗中傳音。
‘主人想支持的其實是九幽,但遠望兄,這件事遠的很。
句勒乎在三仙道庭被龔善德騎在頭上羞辱,求助主人,主人都懶得管。
時間長了,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九幽與我有大仇,我其實更支持你。
但無論事情怎么發展,這里面,都沒有慕容鳥和幽暗的未來。
所以,道友,還得多多為自己考慮啊。’
遠望的下巴都快驚掉了,它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試探出了這樣一個結果。
組織上決定了,讓你做龍頭!
遠望——啊,我?
‘我才剛剛化道沒多少年.’
黑龍甩了甩尾巴,頗有幾分龍神的威勢,道。
‘想什么呢,還得先解決炙沙,而后解決慕容,再解決九幽。
當然,這種解決不是死。
主人要的是統攝之位,而非殺光所有攔路的人。
此外,時間的尺度,可能比你預料的長得多,所以我才會現在就提醒你。
遠望賢弟,你得早做準備了。’
機會和大餅來了,不要質疑它的真假,先吃了再說。
就像王玉安曾經感慨過的那樣——所謂的選擇權,多數時候,都是假的。
遠望遠望,它的修為不敢讓它遠望,被拱到道庭領袖位置上的局面,已經盡顯它倒霉蛋的身份。
所以,它咬了咬牙,選擇一口吞了眼前的餌。
‘黑龍大哥,小弟該如何準備,還請大哥指教!’
黑龍王的龍須抖了抖,心中多少還是有些發虛。
主人的道心囊括天下,主人的境界高如九霄,主人肯定不會在乎自己這些小動作的吧?
‘賢弟,四靈界內,從凈水道庭,到烈州道庭,以及半隱藏的風雨樓、尋龍宗、尋嗯,還有公開的補水大會。
這些,構成了主人的勢力和影響力,但實際上,都不是主人真正在乎的東西。
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烈州道庭內,主人的道場,前些年更名為了玉闕宮?’
小黑差點把尋水會也給暴露了,這玩意是莽象經營的,但實際上,玉闕仙尊相當門清——黑毛孫就是尋水會內的第二人。
要不說玉闕仙尊能成道呢,仙尊的修行,從勢力經營,到修行稟賦,乃至于具體的實力、悟道、手段,近乎所有的維度,都在極速狂飆。
六大勢力保證自身競爭力只是這種極速狂飆的一個側影!
面對黑龍的問題,遠望也第一次直觀感受到了仙尊黑手的龐大,它緊張的回答道。
‘聽說過,好像還把那個楚然仙子,不,楚然道友,任命為了玉闕宮宮主。’
外圍的勢力經營的差不多了,玉闕仙尊就重新啟用了玉闕宮,開始構建四靈界內的核心玉小將、玉中將、玉大將體系。
秩序,就是力量的根基與延伸,玉闕仙尊作為最后一位入局爭獨尊的頂級逐道者,它看得清無極道主的無奈和畢方的窘迫。
所以,它對自己的勢力,相當上心。
‘對,玉闕宮,玉闕宮才是主人勢力的核心,每一名玉闕宮修士,在外面,都是呼風喚雨、縱橫一方的存在。
玉闕宮的宮主楚然仙尊,更是主人修行之初,就收在身邊的道侶。
你想為未來金州道庭內的自身位置做準備,就得主動投靠玉闕宮,暗中成為玉闕宮的一員。’
主動下餌,刻意拉攏,打壓敵人,勾引欲望,最后直接開始策反。
黑龍這手,但凡能成,保底也是給玉闕仙尊搞了個敵人核心勢力中的關鍵內鬼。
至于能不能成參考那些跟著炙沙喊反水,一邊默默支持補水的四靈界土著金丹。
喜歡騎墻的,從來不止玉闕仙尊一個,只是吧,多數人沒有玉闕仙尊那種對自身的狠辣,對變化的洞察。
遠望有些沉默,它不知道該不該繼續。
為了一個遙遠的餅,現在就背叛慕容道祖.很難繃的。
‘你可以慢慢考慮,玉闕宮內有一套特殊的功勛兌換體系。
神通、靈寶、寶符、仙丹、妙法、仙材、乃至于你能想到的一切,都有。
但凡主人有的,玉闕宮修士都有機會拿到。
可這些不是重點,真正的關鍵在于,這套體系有兩個特點。
其一,絕對公平,但凡你有貢獻,就能拿到相應的回報。
其二,絕對一視同仁,你的回報,一定能拿到。
主人是大天地最天驕的逐道者,它不怕我們這些人,從背后掀翻它,所以,向來大方。’黑龍繼續蠱惑道。
遠望總感覺,黑龍說的那‘兩個特點’,似乎是同一個。
實際上就是同一個。
當玉闕仙尊有了最不公平的實力后,它反而在自身的體系內致力于構建絕對的公平,修仙世界是這樣的,很多事不能以凡人的理念來推論。
希望內部效率更高從來都是仙尊的訴求,只是,這確實需要強大的實力做基礎。
‘黑龍大哥,別說了,我加入,我要怎么加入,寫一封密信嗎?’
人的名,樹的影,當仙尊的氣魄不斷向人一次次的展露后,真的有人會把某種虛幻的希望,寄托在仙尊身上。
相比于羅剎的冷靜,遠望的選擇顯得很蠢,但這怎么就不是決然呢?
歷史,就是由這些敢于全力以赴、敢于突破自我安全區、敢于孤注一擲的人創造的——玉闕仙尊也是這類人。
‘什么密信,來,跟我默念——東極玉闕妙法化水傳道神照仙尊。’
玉闕仙尊的法相法修行,已經在從小成到大成的路上了,這里的大成不是近乎于圓滿,而是在效率上近乎于仙尊個體的最高。
而且,他的法相法,是依托于極品妙法水砂而搞的。
在四靈界到處都是極品妙法水砂的情況下,近乎于無論呼喚著在哪喊,仙尊都能聽到。
所以,不是玉闕仙尊的實力能和水尊、和畢方比了,而是他的修行更特殊,更‘四靈界化’。
此外,這些妙法水砂因為材質底蘊不足的緣故,也沒法像水尊在湖州的那些法相一樣,輕易承載玉闕仙尊的降臨。
其內核,與風雨鑒有些類似,只能看做一個個小型的、被同一超級管理員控制的中轉服務器。
另外,黑龍給的尊號其實是假的——東極玉闕妙法化水仙尊就夠了。
多加的字,單純就是為了忽悠外人。
玉闕仙尊不是什么都懂,但他非常確信,多給外人制造了解自己的障礙,總歸是沒錯的。
就算騙不了那些‘看著王玉樓長大’的老登們,也能騙騙后來的天驕。
聽到黑龍的呼喚,玉闕仙尊問道。
‘黑龍,怎么了?’
‘主人,遠望要給您做狗,他想進步。’
‘莽象呢?’
‘馬上見到。’
‘嗯我之前過于憤怒了,你見他后,好好談。
老莽,是個聰明人,它會知道怎么選。’
黑龍微微一愣,對主人的道心又有了新認識。
玉闕仙尊的戰略定力,確實夠高,起碼,在頂級金丹的對抗中是不落下風的。
‘明白!’
‘還有,你是不是不滿九幽?’
黑龍能感覺自己的三肢有些發冷,明明仙尊不在,但它好像感受到了仙尊的平靜眼眸。
那種無聲的凝視,眼中藏著無盡的波瀾,雖然無人看得清,但每一個看到那眼神的存在,都會清晰的意識到,眼神的主人有怎樣氣吞天地的氣魄。
氣魄氣魄氣魄,明明是很抽象的東西,但在玉闕仙尊身上,黑龍卻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
現在,仙尊的氣魄再一次展露,一眼盯真,看透了黑龍的小心思。
‘有些,但不多.’
‘明白了,我會驅使它為我開拓虛空,你也好眼不見為凈。’
這里,其實就能看出,玉闕仙尊和畢方面對的‘一界之內第一人’之局面,也不是完全一樣的。
老畢的大天地第一人位置,受到的掣肘太多太多。
玉闕仙尊的四靈界第一人位置.真就是半步獨尊了。
明明九幽還在金州道庭斗慕容,但玉闕仙尊就是有信心,自己能在未來的某一天,輕易的用大黑手撥弄九幽的命運。
所以,修為修為,真就是個相當離譜的東西。
畢方的修為高,然后就面對所有人與他為敵的局面。
玉闕仙尊的修為相對高,卻拿到了看起來比畢方還有實際效果的半步獨尊位置——當然,只是淺水池子中的。
莽象的道場內,老莽陰沉著臉,凝視著黑龍。
一匹黑龍馬,一點點的修成了龍。
畜生也能和自己稱同道了,草蛋。
但他更不滿的是,黑龍的到來,讓他的隱藏,有極大的暴露風險。
雖然,他的隱藏在當下的局面中,也沒法幫他改變根本的局面就是了。
但在金州道庭內,老莽還有自己的奮斗歷程,黑龍影響的是這個維度。
從這里就能看出來,老莽確實有幾分打不死的小強的意味,相當有堅持之心,即便輸到而今的地步,也依然不想放棄。
“莽象仙尊,許久不見了,主人很想你。”
黑龍化作人形,笑呵呵的落在了莽象身前。
老莽擠出一點笑意,不滿道。
“你不該直接來,這是在坑我,黑龍。”
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來了。
“坑不坑的,韓站算什么?”
老莽的臉色有些精彩,想要解釋。
因為,他真的遮掩的很好,從頭到腳,藏的妥妥的,不該被發現才對啊.
然而,黑龍繼續道。
“韓站鬧出了好大的動靜,風雨鑒中沒人聊嗎?”
莽象打開風雨鑒,臉色陰沉的瀏覽一番后,卻又化作疑惑。
“什么?怎么可能?”
在神光突現的溝槽局面下,老莽,繃不住了。
這tm是往我身上潑黑水,扔照明彈啊!
黑龍也不笑了,而是將仙尊的判斷和盤托出。
“主人已經猜到了真相,畢方陛下不滿主人的行為,又暗中經營了一條開拓四靈界的線。
其中,兩個關鍵人物,一個是你,另一個,就是神光。”
放下風雨鑒,老東西抬起了頭。
“不可能,絕不可能,神光就是個蠢貨,當初在西海,所有的坑它都踩滿了。
從那時起,它就已經徹底出局,陛下早就把它吃了。
而且,陛下的洞天之內,已經有了許多金丹,不差神光這個廢物。
四靈界中如果還有陛下的勢力,大概率是陛下洞天內的生靈們在搞,它連我都不信任了。”
老莽其實沒說實話。
畢方那哪是不信任莽象啊,這屬于純往自己臉上貼金。
畢方是看不上莽象了!
廢棋有廢棋的價值,但畢方就是再缺人,也沒缺到需要繼續靠莽象為自己延伸觸角的地步。
“什么?畢方早就把神光給吃了?”黑龍沒有繃住,實在是這個消息太離譜。
玉闕仙尊猜錯了。
畢方,把神光,給吃了!
“當然,我親眼所見,神光那時候是干了什么來著,就是純廢物,一點用也沒了,然后陛下就.
這件事發生在陛下的洞天內,當時在場的,只有我和鬼面。
神光只是個最尋常的失敗者,成道取巧,修為低微,修行不足,智慧堪稱獨樹一幟,沒有什么價值,所以,被吃也是正常的。
只是韓站怎么會知道神光呢,這是個大天地內已經被時代浪潮打死的蠢貨,韓站不該知道才對。
他就是知道太和水尊、四海知止龍神都情有可原,但怎么偏偏是神光.”
老莽也感覺很奇怪,神光必死無疑,這點不用考慮。
可重點是,韓站不該知道神光才對,但韓站又偏偏說出了神光的名字。
“如果神光已死,那么,那位知道韓站是你培養的棋子,而后找上韓站的存在,就其心可誅了。
這總不能可是陰差陽錯吧?”黑龍其實不信任莽象,但莽象的邏輯沒問題。
所以,暫且信一手,因為一個新問題,在黑龍的眼中冒出來了。
是誰,要刻意找畢方門下莽象的棋子,用神光的名義接近這個棋子?
甚至,韓站忽然暴露,是不是一場設計好的局?
當時,若玉闕仙尊做錯了什么,或者達成了什么條件,是不是就危險了?
很多事,單看沒有問題,聯系起來,就像極了陰謀。
實際上,這就是木繁拉了坨大的,在無盡變化中,這坨大的翻涌了起來,懟到了玉闕仙尊面前,給玉闕仙尊、莽象、黑龍,都造成了一種‘噪音’。(這里的噪音其實是數理概念中的噪聲,我一時間想不到更好的表達方式)
無關緊要,又牽扯甚大,精力,就這么空耗了。
這也是修獨尊的必經之路,即,就算玉闕仙尊的水平再高,其也必然會在對變化的判斷中,撞上錯誤的、無意義的‘噪音’。
重點是,要如何克服這種噪音。
作為玉闕仙尊的忠誠下屬,真忠誠的那種,黑龍此時在干的,就是明晰噪音存在本身的狀態,從而為玉闕仙尊正確把握這一變化構建基礎條件。
這就是創建自身秩序,構建自身體系,經營自身勢力的意義。
仙尊再強,一個人的力量和精力,也是絕對有限的,所謂‘足夠強大故而可以一心多用、算計的效率也夠高’,在‘同樣強大的對手們、極致艱難的局面’中,其實沒那么超脫。
無知荒野上的苦悶,只有走上來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絕不可能.但韓站是我親自聯系的,我每次都藏頭露嗯,遮掩好了身份。
這么多年,從來沒做出什么暴露身份的事情,所以,誰人能判斷韓站是我的棋子?”
莽象眉頭皺的好像被驢踢了一樣,然而,黑龍幽幽回答道。
“遮掩身份.其實,莽象仙尊啊,主人當時聽韓站一說,一下就猜出是你了.”
老莽的表情,頓時又從疑惑變為了尷尬。
和玉闕仙尊,斗了這么久,老莽相信,被玉闕仙尊一眼盯真這種事,確實是可能發生的。
“我是看四靈界的水太深,怕玉樓把握不住,所以.嗯,做師傅的嘛,自然為弟子想的多。”
老莽嘰里咕嚕的找補了一句,繼續道。
“會不會真是陛下?”
黑龍沉默了,它擔心的也是這個。
不是莽象的判斷對了,而是莽象的判斷,和黑龍的判斷,撞上了。
仙王陛下是和玉闕仙尊達成了共識,只要不是無極道主吃,四靈界,讓給玉闕仙尊就讓了。
然而.畢方啊畢方,那是畢方。
畢方的承諾,一個都不能當真。
畢方的野心,必須按最大的算。
畢方的手段,需要去處處提防。
畢方的底線,只能當毫無底線。
當然,當然,仙尊所面對的每一位頂級金丹對手,都得按如此應對,但畢方總是‘更不一樣’的那位。
所以,在此刻,‘噪音’的模樣,于玉闕仙尊而言,又化作了‘畢方可能在暗中布局,自己已經被針對了一次’。
“老莽,主人一開始,其實很憤怒,他當時說,你要么去死,要么徹底臣服。
后來,我苦苦勸主人(并沒有,黑龍王在邀功),主人才愿意給你一個機會。”
一只腳邀完功,見莽象一臉陰沉,沒有表示的意思,繼續道。
“所以,你和我說個實話,神光,到底死了沒?”
莽象閉上了眼睛,眼見,不一定為實。
但它面對的問題,不是‘神光死沒死’,至少不僅僅是。
重點在于,立場、姿態。
“為今之計,玉樓當主動詢問仙王,此外,就是穩住大天地內的盟友,那些簸籮會上的頂級金丹。
當初,他殺了念無涯,而后又殺了驚瀾,事情做的太過了。”
沒有回答黑龍的問題,莽象有自己的想法。
“至于我,我不會臣服它,永遠不會。
如果它想要我的命,那就來吧。
本尊,在此等它。”
毫無意義的勇敢,毫無意義的堅持,毫無意義的反抗。
明明尋求道果尋求了萬載有余,但偏偏在此時,老莽反而失了智。
在平靜中,它放棄了對真相的研究,因為它意識到,一切,可能都是玉闕仙尊設計的殺局——同一件事,在莽象這里,‘噪音’更進一步的失真了。
但莽象又認為,自己的判斷大概率沒錯。
韓站,拿了仙尊的道果,那可是道果,故而,大概率已經叛變。
溝槽的神光,就是玉闕仙尊設局,和畢方要價的籌碼。
黑龍的隱隱威脅,就是逼自己就范的鞭子。
實際上,在莽象眼中,事情就是這么回事玉闕仙尊在簸籮會上已經沖過了一次畢方,再沖一次也不算什么。
于是,就找到了老莽做刀,讓老莽做‘證人’。
這件事,老莽越想越感覺有問題,因為,太像玉闕仙尊能做出來的了。
巧妙、精致、環環相扣,最后還讓莽象成為了代價——這一切都太玉闕仙尊了。
‘主人,莽象瘋了,它’
黑龍當即開始了匯報,然而,仙尊的回答卻大大出乎它的意料。
‘果然,哎,設局的人很厲害,我查不到真相的。
真假,已經不重要了,也查不明白的。
去吧,和慕容談談開拓虛空的事情,鎮虛巡天府不能只我們烈州道庭派人去。
拉著金州一起,最好把九幽支使出去,然后讓老莽自己抗壓,就這樣吧。’
原來,玉闕仙尊同黑龍說‘不要逼莽象逼得太緊’時,已經意識到了問題。
不是仙尊知道了‘神光已死’,而是仙尊不能再和畢方對轟了。
之前在簸籮會上沖畢方,是因為利益需要,是因為當時雙方還是真盟友。
現在,于達成共識的當下沖畢方,就是怕,就是慫,沒有意義。
畢方真搞陰謀,真刀真槍的干就是了,罵娘,不會影響結果。
重點是,現在仙尊已經明確和這些頂級金丹們決裂了.帶著眾大天地支援金丹一起搞四靈界新秩序,他們已經是敵人了,不是盟友。
槍可以指‘老實人’,不能指‘真麻匪’。
‘這好吧。’黑龍有些不知所措。
其實,就是太虎頭蛇尾了。
一場巨大的風波,最后,仙尊完全不追求對抗了。
看起來有些.不崢嶸、不豪情、不氣魄。
但實際上戰勝‘噪音’之局本身,即便是無心的戰勝,其實也相當離譜了。
可以說,仙尊的境界,對博弈和對抗的把握,對利益和變化的判斷,已經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水平。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是天真。
不是山、不是水,是自以為得道。
第三層的是山是水,就是真有實力了。
而玉闕仙尊的境界,大概是‘看個錘子,我沒那閑工夫’——重點在于,把復雜的問題簡單化,從諸多交織的矛盾中找到最關鍵的破局路。
而不是閑著沒事天天在那里研究山山水水,那是純沙比。
人家在獨尊之爭中得了勝機,準備清算你了,你說‘哈哈哈,我研究到了第四層!’‘什么第四層?’‘第四層,看山又不是山,看水又不是水,自在極意,我想’
自在極意個錘子,直接就把你給清算了,哪聽你這的那的!
“莽象仙尊,事已至此,我會將其中關竅,向主人稟明,至于如何處理你,只在于主人。”
黑龍深深的看了莽象一眼,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它的道場。
莽象不屑的笑了笑,它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大概率就是個金丹的命,尋常金丹的命。
小王狠,畢方狠,金仙們、頂級金丹們,都太狠,自己的稟賦,撐不住這種層次的對抗了。
爭爭爭,死中求活,死寂時代證道果。
可再崢嶸的存在,總會必然的撞上比自己更強的對手。
逐道這條路,至少看起來,好像是到不了終點的。
你問——真就沒人能獨尊嗎?
不好回答。
無盡時代的生靈一代代留下最強的,留了數不清的數量,然后,無盡世界、無盡時代造就無盡天驕,共同爭那僅有一個的獨尊名額這已經不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了。
別忘了,天外天無極道主,就是從外界到達大天地求獨尊的天驕,它是踩著數不清的人過來的。
故而,從結果的實際可能性角度來看,一個修行者,能夠成就獨尊的概率,基本上就等于零。
老莽在暗自神傷,玉闕仙尊在玉闕宮內笑開了花。
“相公,緣何笑的如此開懷?”
聽到玉闕仙尊那久違的笑聲,楚然趕忙從修行中醒來。
仙尊,很久很久沒真正的笑過了。
“我笑我自己,我居然忘了簸籮老人,簸籮啊簸籮,它太低調了。
總是喜歡藏在畢方身后,楚然,你說這四靈界,簸籮派了多少人來?”
秦楚然微微一怔,不解問道。
“怎么忽然想到了簸籮老人?他和韓站的事情有關嗎?”
她是真不理解,仙尊單單想到簸籮老人就能笑,看起來多少是有些大病。
“神光、韓站的事情,無論是誰搞的,都不影響大局。
我笑,是因為,簸籮老人在四靈界,明面上,甚至連個支援我的金丹都沒派。
他啊,定是算準了我會像如今這么干。
可既不阻攔,也不提醒其他人,為什么?”
秦楚然知道,這是玉闕仙尊想要自己當捧哏了——仙尊有答案,問秦楚然是為了裝逼。
“是啊,為什么?”
小秦一臉好奇,眼睛里全是清澈的疑惑。
“三個可能。
其一,它能接受我贏的局面,我贏,畢方不贏,無極道主不贏,就是它贏。
其二嘛.簸籮,已經認可了我的修行與境界,它心中,我已經是一位棋手了。
其三,它在四靈界的勢力,比我們想的都深,正看著我一步步為它做嫁衣呢。”
玉闕仙尊伸出三根手指,聽得小秦一愣一愣的。
“相公,簸籮老人在四靈界有勢力的話,會是誰?”
然而,仙尊聛睨的笑了笑,道。
“不動,就等于沒有。
動,四靈界中,能和我斗的人,屈指可數。
所以,是誰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