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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彈指春秋五十年,玉安重回紅燈照

  紅燈照和天蛇宗的大戰開啟的莫名其妙——弟子丟失,所以要開戰,這理由什么時候看都扯淡的厲害。

  但出乎所有底層修仙者預料的是,這場大戰,打了整整五十多年,打到兩宗的修士十者去六七,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

  按理說,戰爭對于宗門而言不是什么好事,長期的戰爭,更是會摧毀原本的統治秩序,不利于大勢力內的既得利益者。

  然而,修仙界的戰爭就是這么不講道理,下面的人死的嗷嗷叫也不影響莽象祖師繼續加碼。

  小魚的那句話是對的——下面死氣沉沉,和上面有什么關系?

  從伏龍觀前往紅燈照的路不好走。

  兩宗的邊緣雖緊密相鄰,但因為大戰的存在,仙盟為防止兩宗戰爭成為野心家催動內戰的導火索,在天蛇宗、紅燈照的勢力邊界設置了幾百個小關口。

  目的是防止外部修士大量流入兩宗,當然,真正的核心原因是青蕊想撈一撈。

  兩宗持續不斷地從外面拉人,兩宗內的修仙者也想往外跑,幾百個關口,就是幾百個微型靈石礦,積少成多下,青蕊算是小小的爽吃了一波。

  王玉安當然不懂仙盟大修士有多不當人,他只是心憂大戰中的王氏,所以.

  距離仙盟某關口兩百里處,王玉安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已經練氣九層的檸瑤,柔聲道。

  “送到這里即可,你留在觀氣坊就好,娘子。”

  檸瑤已經有身孕在身,但依然送了他兩千里。

  王玉安早就不是曾經的毛頭小子了,他現在已然筑基,是筑基期的伏龍觀內門弟子,只等一個機會,便能晉升伏龍觀真傳。

  “對,回去吧,回去吧,兩宗大戰太危險,你還有身孕在身,這次爹和玉安過去就行。”

  依然是練氣巔峰的紅眉開口道。

  隨著與紅燈照的距離越來越近,紅眉常年陰沉的表情終于有了些亮色。

  能怎么辦呢?

  受制于人,想要筑基,就必須看王氏的意思,這次王玉安帶他回紅燈照,就是為他解除枷鎖而去。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則是玉安實在擔心家族的情況。

  所以,他才在剛剛筑基的情況下,火急火燎的回紅燈照。

  “相公,父親,你們一路小心!”

  檸瑤和玉安又是好一陣告別,最后才依依不舍的隨王榮升離開。

  懷著身孕的女子,怎么會希望丈夫忽然遠走呢?

  但生活嘛,總有一些事情難以避免,兩宗大戰打的昏天地暗,以至于遠在伏龍觀的檸瑤都知道了其中的兇險。

  如果王玉安是那種看著家族在火坑中掙扎而無動于衷的白眼狼,那檸瑤恐怕也不會選擇和他走到一起。

  兩人在地面快速行走,一路走的很小心,紅眉叮囑道。

  “我已經打聽過了,練氣后期想過去,是三千枚靈石。

  筑基想過去,起步九千枚靈石,不便宜啊,仙盟的生意才是最好的生意。”

  雖然和王氏關系詭異,但那個永不過時的道理對紅眉也適用——問題就算沒法解決,日子也要繼續過下去。

  玉安這些年不能說壞,雖然算不上事事都讓紅眉滿意,但也相處出了感情,所以,紅眉對玉安的態度還行。

  兩人間,玉安修為更高,但很多事上,紅眉反而更有經驗。

  “回來也要交,這就是兩萬四了,哎。”

  想到兩萬四的耗費,王玉安就有些肉疼。

  這么多靈石,差不多是他辛辛苦苦、放棄修行、沒日沒夜煉器一年的收入。

  他沒有王玉樓的玉如意傍身,煉器的失敗率總歸是有的,有時候還不低。

  說到底,練氣期的煉器師,雖然有一定的價值,但掙的也是辛苦錢。

  而王玉安剛剛步入筑基,距離煉制靈器的水平還很遠,這次回家族,也有拿族中的筑基期煉器法門的意圖。

  兩人一路小心的行到仙盟的關口處,卻見一道綿延不絕,一直到視線的盡頭的高墻矗立在那里。

  而仙盟的關口,則就建在高墻上,類似于高墻上的一處崗樓。

  “何人來此?”

  察覺到有人過來,一位穿著蓮花仙城新荷法衣的練氣修士在關口外飛身而起,攔住了兩人。

  “道友有禮,我為伏龍觀內門弟子,此番想回紅燈照內省親。”

  王玉安如今是伏龍觀內門弟子,雖然吧,這種身份在兩宗大戰的戰場上就是數字,但在仙盟的體系內,他畢竟是有身份的,不是什么荒野散修。

  所以,那蓮花仙城的練氣對王玉安的態度還不錯——開門做生意嘛。

  “唔,你一個人過去?”

  王玉安一聽,就知道傳聞不假,這些關口真他娘就是純收費站。

  他指著紅眉道。

  “不,這位是我的好友,我們一起過去。”

  這時候,關口內的仙盟筑基也站到了關口陣法的邊緣,和王玉安見禮后,問道。

  “道友你還要出紅燈照,回伏龍觀嗎?”

  玉安有些不明所以,點頭應下。

  “當然,當然。”

  那筑基的面色當即溫柔和煦了許多。

  “王道友有所不知,我們這里可以買到來回票,這樣,你們兩人付一萬八千枚靈石即可。

  一萬八千枚靈石,相當于你們回來時,只用花半價就能過——當然,必須在我們這個關口才能生效,道友以為如何?”

  王玉安和紅眉面面相覷,最后利索的付了靈石。

  “哈哈哈,你們放心,來,這塊黃玉令牌就是信物。

  我們西伏龍第二十七關向來誠信,有口皆碑,你們要是不小心陷進了大戰,還可以憑此令牌,聯系我們幫你們脫困。

  當然,費用就是另一回事了。”

  仙盟的人,路子確實野,在關口筑基鎮守修士的帶領下,兩人來到關口以北的高墻。

  高墻下,赫然有個地道入口,明晃晃的放在那里。

  四五名修士守在地道入口邊,原來,這里才是真正的關口。

  只要紅燈照和天蛇宗的高層沒有開啟內戰,高墻就是虛設。

  開啟內戰了,高墻也是虛設。

  高墻唯一的意義,就是收費,所以,地道才是關口的核心,似乎也不奇怪。

  從地道鉆出,回到紅燈照的疆域中,王玉安長長的舒了口氣。

  十宗都不是什么善堂,但他畢竟是在紅燈照治下長大的。

  這里,是他的故鄉,離鄉六十多年,如今終于回來,王玉安怎能不感慨呢?

  “看起來沒什么不同啊”

  紅眉吐槽道。

  回紅燈照前,他和王玉安多方打聽,都說紅燈照治下和煉獄差不多。

  可過來后,看起來也是春和景明的好光景,沒什么煉獄的感覺。

  “先把伏龍觀內門弟子的法衣穿上,反正這里沒人查。

  我是內門弟子,你也可以是伏龍觀內門弟子。

  如此,我們也能稍稍安全些。”

  王玉安掏出一件自己置辦的備用法衣,遞給了紅眉,紅眉穿上后,也就算半拉伏龍觀內門弟子了。

  行走在外,都是細節。

  他們雖然熟悉紅燈照,但現在畢竟是戰時,小心些不會錯。

  兩位伏龍觀內門弟子一路在紅燈照治下前行,謹慎的走了半天,也漸漸意識到了不對。

  “散修去哪了?”

  紅眉心下有些寒冷,憂心忡忡的問道。

  其實,他心中有些答案。

  一個修仙者在修仙界混的久了,很多事情也會漸漸看清楚。

  一直以來,散修的生存空間只在各大勢力的利益邊緣,他們的物理活動空間和大勢力的弟子差不多,但拿到的利益分配份額,卻是大宗懶得看的蚊子腿。

  所以,即便再有天賦的散修,上限也就那樣。

  散修盟三千多名散修厲害吧?

  看起來人多勢眾,易走日帶隊沖一波,直接死了幾百人。

  如果不是王玉樓攔,易走日能帶著他身邊的筑基狗腿子把散修盟的散修殺干凈。

  當然,或許能有幾十上百的幸運兒在混亂中逃走,但系統性的暴力可怕在,他們逃了這片苦海,還有下一片苦海等著他們。

  人多力量大,在修仙界就是個笑話,瓜真人兩嗓子吼死了幾千萬凡人,那些凡人的力量在哪?

  “是啊,散修竟然消失了.”

  王玉安也有些感慨。

  散修消失了,那些在群體特征上有著旺盛的生命力,給點空間就能大量繁衍的散修,竟然有消失的一天。

  兩人的趕路速度很慢,在修仙界,稍微有點腦子的都不會急著趕路,不緊急的情況下,時刻留足八成的法力才是正常修仙者的趕路策略。

  走了一天一夜,紅眉和王玉安終于到了一座坊市外。

  平原坊,紅燈照東南疆域的核心坊市,類似于西北方的清溪坊。

  兩人作為伏龍觀內門弟子,享受了不用交入坊費就能入坊的待遇。

  “我上次來平原坊,是四十多年前,那時候,這里繁華的厲害。

  如今”紅眉有些感慨。

  平原坊緊鄰蓮花仙城、伏龍觀,屬于區位條件比較好的坊市,以往是比清溪坊繁華的。

  可現在,百業凋敝不足以形容這里的慘狀。

  坊市中心大道的兩側,愣是沒有幾家鋪子是開門的。

  戰爭持續了五十多年,以特別功勛堂、戰功分配為核心的戰時經濟體系,漸漸摧垮了紅燈照原有的經濟體系。

  這件事,還是王玉樓在這些年里,一點點辦下來的。

  必須保證祖師至少不輸,即便兩宗大戰有很大的可能是祖師和天蛇媾和下的結果,但祖師不能輸,依然是一道王玉樓必須遵守的生死線。

  大修士們的利益脈絡下,每一個關鍵的籌碼都需要極力爭取。

  人心會變,根據王玉樓的經驗,大修士們的決策無比現實,總會跟著利益的變化而變,變得比尋常人快多了。

  幫祖師守好關鍵的籌碼,才能在未來更容易拿到紫府機會。

  懸篆當初對王玉樓可不是一般的重視,給支持給法門給煉道傳承,可以說,把能給的給了個遍。

  祖師給其他人的餅是餅,但王玉樓拿到的不是餅,或者說,王玉樓拿到的承諾含餅量極低,含紫府量極高。

  等嚴氏的那些幾個老東西死在祖師手里后,懸篆真人手里還能用誰?

  小王啊!

  一枚靈石,一個月!

  這是平原坊的住店價格——這價格,紅眉一輩子都沒見過。

  “前輩有所不知,現在沒多少人敢住店了,哎。”

  掌柜的把兩人送入臥房,見紅眉和王玉安有交談的心思,當即知趣的陪聊了起來。

  這倆明顯是外來的伏龍觀弟子,不了解紅燈照的情況,想要打聽消息,他收了人家的靈石,稍稍說說也應該。

  “二十多年前,天蛇宗的瓜真人養好了傷,哦,那其實是個妖怪,天蛇妖宗的蛙妖養好了傷,又一次主導天蛇宗擴大了戰事。

  四千里戰線,兩萬名筑基,二十萬名練氣,全線進攻了整整半年。

  也不知道門內的那些長總之,我們紅燈照也不能認輸,所以也跟著加碼了,結果就成了現在這樣。”

  掌柜的說到一半不敢多說了,畫風一轉收起了話題,從懷中拿出登記冊子,就要給兩人登記。

  “兩位,登記是必須得,就是因為需要登記,我們的生意才慘淡成這樣子。

  但你們可以放心登記,你們畢竟是伏龍觀的內門弟子,不會被獻忠隊拉去獻忠。”

被獻忠隊拉去獻忠  王玉安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樣的場面,他接過筆,在登記冊子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過,這登記冊子上需要填的信息很多。

  名字和修為只是基礎,年齡、所屬勢力或家族、具體身份也必須填。

  最離譜的是,還要填是從哪來的,下一步需要到哪去。

  看著‘所來何處’后的空白,王玉安有些尷尬的看向掌柜。

  “前輩,我明白,我明白,你就寫從哪個關口進來的就行。

  這個啊,叫全軌跡管理、群防群控,說是為了防止天蛇宗妖人潛伏進來搞破壞。

  哈,天蛇宗妖人是個好借口,這些年,不知道多少人因為天蛇宗妖人的帽子被拉上了前線。

  您說,如果他們真是天蛇宗妖人,拉他們上前線,不是給前線添堵么?

  所以,其實怎么回事,大家都清楚。

  問題就在那里,不讓說,我們也不敢說,說了就是天蛇宗妖人。

  哎,也就兩位都是伏龍觀弟子,我才敢把積郁稍稍說說,難啊。”

  掌柜的視野和高度是有限的,他看到的是紅燈照治下人如草芥。

  實際上,這是莽象長期在大天地停留,為證金丹而全力施為的壓力溢出。

  嚴格的管控,對應的是莽象進一步的在收攏權力。

  通過增強自己對紅燈照控制里的方式,以自己人,搭建被自己管理的高效的體系,從而提高紅燈照戰時狀態所能提供的整體實力。

這其實是莽象仙尊拔劍起,梧南蒼生無量劫的一個回合罷了,只要莽象的目的還沒有達到  還是那個邏輯,其中的好壞是沒法分的,當天蛇宗壓上更多的力量,動員更多的弟子上前線后,紅燈照能不跟嗎?莽象能不跟嗎?

  正義性本身是被話語權塑造的,仙盟的正義性是群仙臺決定的,紅燈照的正義性目前是莽象決定的。

  所以,在事實上,目前的兩宗大戰是屬于紅燈照的正義的戰爭——或許某些敘事體系和價值體系內,這種正義顯得可笑,但現實的敘事和價值體系下,這種正義是存在的。

  不然,紅燈照也不可能在大戰中支撐五十年,而且越來越高效。

  總之,莽象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已經喊出來了,只是第一波承受代價的不是他,而是紅燈照治下的修仙者。

  這件事看起來殘酷,事實上也殘酷,但高階修士建立宗門,不就是為了代價轉移么?

  在掌柜的絮叨中,王玉安和紅眉登記好了自己的信息。

  掌柜接過登記冊子,想著這兩人是伏龍觀內門弟子,應該不會有問題,就隨意掃了一眼。

  可只此一眼,他整個人都顫栗了起來。

  王玉安,九十歲,筑基初期,伏龍觀內門弟子,從西伏龍二十七關而來,前往王家山訪親。

  王玉安,王家山.

我剛剛都在說什么啊  掌柜的眼前一黑,恍惚間,他似乎看見了什么。

  那是自己縮在前線的陣法后面,祈禱天蛇宗不要打自己所在的陣線的樣子。

  “噗通!咚!咚!咚!”

  能在戰爭中生存的修士,哪怕是在后方,也不會太蠢。

  紅燈照的獻忠隊已經幫宗門治下的修士獻過十幾輪忠了,掌柜的能留在后方獻忠,雖然有背景因素,但也是有大智慧的。

  一套絲滑的小連招,跟著的是一陣王玉安熟悉的音樂。

  “啪!啪!啪!啪!”

  用力,精準,且決絕,聽得王玉安一陣各色,有種回到六十多年前的感覺。

  不是,你至于嗎?

  “王前輩,我糊涂,我不懂事,我.”

  “起來!”

  王玉安如今也是煉道大師了,控靈的手段比很多筑基中期修士都厲害,隨手就把掌柜從地上架了起來。

  “我哥在紅燈照很知名?”

  注意到了王玉安喊哥喊得毫不生澀,掌柜的心中更絕望了。

  “昂,玉闕前輩是紅燈照弟子的榜樣,是宗門的大功臣,是守護紅燈照的英雄,我對玉闕前輩的敬仰,不僅在于心中。

  不信,你們可以到我的房間中看看,莽象仙尊、懸篆真人的牌位都在,玉闕前輩的牌位也在,我日日夜夜為他們祈福。

  王前輩,我真的很敬佩玉闕前輩啊,剛剛的話,都是我亂說的,我該死,我不懂事,啪!啪”

  日日夜夜祈福?

  日日夜夜詛咒還差不多吧?

  王玉安知道怎么回事,但他沒有找這個掌柜的麻煩的想法。

  不要輕易與人為敵,王玉樓做了什么而不得人心,只要他還在紅燈照內做核心弟子,就不會有大事,王玉安也輪不著替大哥剪除一切反對者——剪不完的。

  玉安確實成長了,他讓紅眉哄著掌柜滾蛋,而后趕忙給王玉樓去了封信。

  他擔心,自己和紅眉會被王玉樓的對手盯上。

  王玉樓在紅燈照內的職位,王玉安是知道的,隱形的前線大總管,核心利益在于特別功勛堂和中線鎮守關。

  這些年,紅燈照戰時經濟體系擴張,把繁華的平原坊沖擊的慘慘淡淡,背后的斗爭,王玉安用屁股想都能明白,肯定是無比激烈的。

  他不怕死,但他太懂利益之下的刀光劍影了,該死不死有時候比死還難受。

  他甚至不能威脅掌柜的閉嘴,這類多余的動作都可能會引起大問題。

  回紅燈照之前,王玉安就知道自家大哥發展的極好,可具體有多好,他此時才有實感。

  夜止小兒啼哭是夸張比喻,隔著幾千里嚇得掌柜用臉奏樂也足矣說明其地位了。

  懷著擔心熬了一整夜,玉安沒等來大哥的回信,反而等來了郭承泰帶隊迎接的豪華護送隊。

  以前,王玉樓擔心祖師太狠割死王氏,所以力主讓家族分家,把好弟弟玉安當做王氏的另一個希望。

  被小魚開天眼看透局勢后,王玉樓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天真。

  分家也沒有希望,底層修士在哪都是耗材,拼命忠誠的時機不對,拼了依然是耗材。

  說到底,上層的修仙者沒多少動力給下面人機會,通往成道的門,窄的水都滲不過去!

  所以,得知王玉安到了平原坊,他當即就讓郭承泰帶著五名筑基前往護送——不避諱了,沒多少意義。

  “你是說,你們是來接他的?”

  打量著郭承泰所乘坐的金雷梭,看清對面六人都是筑基修為后,紅眉感到有些目眩。

  人生的際遇啊…

  曾經那個不起眼的弟子,幾十年間,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哈哈哈,你也一起,走,玉闕道友在等你們。”

  和鎮守修士打了個招呼,郭承泰就帶上王玉安和紅眉離開了。

  平原坊的鎮守修士是浮煙派的人,遇上王玉樓弟弟回紅燈照訪親,有心想靠攏靠攏,但完全沒有機會。

  在特別功勛堂塑造的戰時經濟體系沖垮紅燈照原因利益分配秩序的情況下,各個坊市的鎮守修士位置已經不吃香了。

  以前,這些位置屬于三等紅燈照真傳才能坐的,如今卻紛紛被四等紅燈照真傳拿下——雞肋。

  所以,平原坊鎮守修士想靠攏王玉樓其實是很正常的,他屬于真傳中的邊緣人,看似真傳,但沒有靠山。

  他沒了機會,心里憋悶,看那店鋪掌柜的眼神就不對了,當即在暗中定下了下回就送他上前線獻忠的決定。

  讓你沒通知我,誤我大事!

  “你給玉闕道友去信是對的。

  這些年,南線漸漸被燭照仙尊門下的弟子們給控制了。

  平原坊,是南線附近的坊市,你們留在南線,危險。

  玉闕道友說過,內斗有時候比對外戰爭更殘酷。

  這句話,其實很有意思,哎,幸好有玉闕道友在,不然老郭我這種腦子不行的,估計早就上前線了。”

  金雷梭中,郭呈泰和王玉安攀談了起來。

  莽象的紫府之餅,理論上所有筑基后期的紅燈照弟子都有機會吃,但老郭自己心里有數——他不配。

  所以,他的心理狀態反而好得很,沒什么壓力。

  跟著王玉樓混,幫家族發展發展,也就夠了。

  “大戰當前,還要內斗嗎?”

  紅眉戰戰兢兢不敢說話,但王玉安可不怕,他是王玉樓的親弟弟,屬于自己人中的自己人。

  “我也不是太懂,玉闕道友倒是有言——就是大戰當前,反而內斗會更激烈。”老郭道。

  大戰時,內斗會更激烈,這是一種特殊的情況。

  畢竟,目前的兩宗大戰,烈度上已經被固定了下來,而且一穩定就是五十多年。

  死的都是無關緊要的底層修仙者,只要大修士們從手指縫中稍稍漏點資源,又能催生出一大批。

  仙盟原有的秩序下,大修士們分走了九成的利益,剩下的一成塑造了仙盟的練氣、筑基格局。

  而現在,紅燈照的高層沒有受到絕對的切身損失,但戰爭經濟的特殊性又事實上沖擊了宗門的利益分配秩序。

  這種利益秩序的重構,對于宗門的高層而言,比死幾萬名十幾萬名底層修士重要多了。

  因此,紅燈照就出現了一邊大戰,一邊激烈內斗的情況。

  “所以,我大哥情況,還好嗎?”

  在王玉安看來,老郭開口必提及‘玉闕道友說過’,且能被大哥派來護送自己,應該是自己人,所以他問的比較直接,沒太顧忌。

  老郭沉吟片刻,看了看戰戰兢兢的紅眉,思量著開口。

  “好也不好。”

  王玉樓的這倆故人靠不靠譜他不確定,所以老郭不能給王玉樓惹麻煩,給的回答很謹慎。

  “好也不好?”王玉安沒聽懂,實在是老郭的回答有些混賬。

  老郭眼神閃爍,傳音回道。

  ‘局勢一片大好是真的,五十年來,戰線已經反推了十幾里,打的比較好的地方,反推了上百里。

  但玉闕道友承受的壓力也大,景怡師姐受傷,開紫府的進度被耽誤了,而仙尊門下,在過去五十年已經有了六名新晉的紫府大修士。

  所以.情況就很復雜。’

  王玉安真的已經完全變了,他在伏龍觀伏低做小,一步步從初入練氣修行到了筑基。

  在觀氣坊,他還與紅眉一起,闖下了不小的名頭。

  總之,他聽懂了郭呈泰的話。

  莽象門下那么多紫府,可頂在前面的是王玉樓。

  王玉樓的特別功勛堂執事,一做就是五十年,得罪了多少人?

  看似風光,風光到能嚇的幾千里外的平原坊掌柜用臉奏樂,但背地里,他又被數不清的人記恨。

  故而,王玉樓如今的情況,確實是‘好也不好’。

  “我們現在是要去哪?”

  王玉安選擇不想那些,他更希望知道,自己能不能盡快見到大哥。

  “中線鎮守關,玉闕道友在那里等您。”

  “玉安!”

  “大哥!”

  很俗套的見面,很俗套的擁抱,但明度驚訝的發現,王玉樓的眼睛竟然有些淚光。

  郭呈泰不敢和金明度似得,盯著王玉樓看,只是默默地低頭,心中卻是感慨。

  沒想到看似心如鐵石的王玉闕,也有心軟的地方。

  不過,王玉樓差不多是瞬間就意識到了失態,立刻就把眼中的淚光給抹去了。

  他觀察了一圈,發現身邊都是自己人,才稍稍安心了些。

  ‘明度,讓老郭別亂說,我現在被人時刻盯著,不能有弱點。’

  “玉安,這些年你的變化不小啊,看起來比我還年長,都能做我叔叔了。

  筑基資糧不夠,為什么不和我寫信,你什么時候把我這個大哥當外人了?”

  ‘明白,相公。’

  明度暗中應下了玉樓的要求,王玉樓把她放在身側,就是因為明度懂得他需要什么。

  就像現在,很多事王玉樓無法直接同手下講,讓金明度出面,既能表達王玉樓的意思,又能起到一個緩沖作用。

  “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也就看起來比你大個三五歲,我不舍得用駐顏丹,筑基資糧也不是問題。

  哥,我這次回來,除了自己的事情,還有”

  把著王玉安的胳膊,王玉樓捏了捏。

  ‘別在這里談,宗門六名真人坐鎮三線,很多話不方便說。’

  坐鎮中線的是李海闊和虢百尺,這倆都不會、也不敢偷聽王玉樓的話。

  但王玉樓必須讓玉安意識到,情況比較特殊和緊張——這才是關鍵。

  至于紫府真人坐鎮前線,則是重構后的利益分配秩序影響下的結果,和戰爭局勢無關,戰爭結束之前,這個模式都不會變。

  畢竟,相比于留在后方的所謂紅燈照核心中的核心,如易走日等人,前線的十幾萬名紅燈照修士,才是紅燈照真正的核心。

  如果什么事都讓王玉樓等前線的領導者說的算,那也不合適。

  “走,我已經讓人備了宴席,我先給你們接風,明日再和你一起回家。”

  王玉樓拉著王玉安和紅眉入了府邸深處。

  庭中,金明度看向老郭,道。

  “呈泰師兄辛苦了,只是剛剛看到的事情,不要和外人提,玉樓現在很難。”

  明度四十多年前就已經筑基,如今已經修到了筑基中期大成,當然,相比于王玉樓的筑基巔峰,她還是差了點。

  “明白,明白,明度道友的話呈泰記住了,只是我家那小子的.”

  老郭提要求提的毫不避諱,他跟著王玉樓混,盡職盡責這么多年,當然是自己人中的自己人,該提要求的時候當然不會客氣。

  至于能不能實現,其實都可以談。

  王玉樓的難,在這里也能體現,他在紅燈照搞出了這么大的聲勢,手下有一堆他選出來的精兵悍將。

  老郭看似沒有紫府之機,但真就和他自己說的一樣‘無能’嗎?

  扯淡!

  那是老郭的自謙。

  能在王玉樓身邊成為王玉樓的臂助,老郭是有水平的。

  就是因為王玉樓選了一堆還不錯的人幫自己做事,王玉樓才能把前線的很多事情梳理清楚。

  可這一切,都是要給報酬的,盡管祖師和懸篆真人支持王玉樓,但這種報酬的支付,永遠是不足的。

  其中如何分配,是個大問題,而且看起來永遠沒有完全解決的方案。

  說到底,人心是逆流水,大家都想再高些。

  不過,今天老郭找到了個合適的機會,金明度考慮到相公對王玉安的重視,以及王玉樓這些年來的發展,道。

  “我會去信給族長,給他安排個群青原仙城的職位,這比蓮花仙城的職位好得多,你可滿意?”

  群青原仙城是仙盟的總部,在那里任職,當然是安全的,不僅能遠離大戰,還能有很好的發展。

  金山作為仙盟直屬的紫府大修士,而且修為還相當高,安排一個人過去,當然不難。

  但金明度敢許下這種承諾,不是因為金山厲害,也不是因為自己是金山的后輩,而是因為她的丈夫王玉樓夠非凡。

  “群青原仙城?”

  郭呈泰喜出望外,沒想到自己只是小小試探,金明度直接給了個如此好的去處。

  “明度道友放心,玉闕道友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老郭我雖然修為不行,但向來明白輕重,絕不會亂說的!”

  恩情到位,資深筑基照樣汪汪汪。

  “來,再來一盤醬驢肉,哈哈哈哈。”

  王玉樓笑呵呵的看著王玉安干飯,又讓人給玉安上了盤王氏秘制醬驢肉。

  長久以來壓抑的心情,在玉安到來后,似乎一掃而空。

  好久好久,王玉樓好久沒這么開心了。

  看著言笑晏晏的丈夫,明度心中有些酸澀。

  王玉樓的難,只有他身邊最親近的人能看到。

  在外人面前,王玉樓必須永遠做那個心如鐵石的王玉闕。

  金明度有時候會想,王玉樓應該不喜歡王玉闕那個稱呼,那個稱呼,需要背負的責任和壓力太大了。

  但她也明白,她也相信自己的丈夫明白,想要得到什么,總要去付出一些東西。

  天底下,從沒有不勞而獲的好事,如果有,也應該是先金丹,再紫府,最后輪到筑基。

  按這個順序,仙盟的利益分配剛好符合,可筑基在分配流程中,不僅沒有分到自己那份,還被仙盟限制的比坐牢還嚴實。

  王玉樓能有機會施展能力,做出些事情,已經是他的幸運了。

  在這個擁擠的盛世中,機會和真相一樣稀缺。

  “哥,我吃不下了,再吃,就吃的沒那種快感了,今天先到這里,先到這里。”

  佳肴雖好,但吃多了,反而會失去那種品嘗佳肴的快感。

  “好,喝酒,六品的月華仙露,還是海闊真人送我的,你嘗嘗好不好喝。”

  金明度有些咋舌,六品的靈酒,王玉樓一直以來都是留著招待真正的貴客的。

  可這些年,他也就用六品的靈酒招待過仙盟的執事夢白。

  老夢都是快蹬腿的人了,而且還和王玉樓有舊,在西海時一起趟過雷,才喝到兩杯罷了。

  就是虢百尺來了,王玉樓也只用七品的靈酒糊弄。

  但對于玉安,王玉樓竟絲毫不嫌耗費,六品的月華仙露直接上了一壺。

  “太貴重了,哥,咱們兄弟倆,你就是用九品,不,普通的酒給我,也沒啥事。

  這種好酒,還是留著給那些大人物吧。”

  看著酒壺,王玉安動都不敢動。

  六品的月華仙露啊紫府大修士的專屬,我哪里配?

  在明度仙子驚訝的目光中,王玉樓竟是直接起身,走到王玉安的案邊,親手為他倒了滿滿一杯。

  按著王玉安想要阻攔的手,玉樓笑著開口。

  “你來,我很開心,這點酒算什么。”

  “叮!”

  這一刻,王玉樓理解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的意義。

  王玉安就在他身邊,可未來,兩兄弟又會繼續分開。

  那時候,再喝月華仙露,王玉樓也會想到玉安。

  “哥,我不想走了,我想留下來幫你。”

  放下杯子,王玉安不知道是不是猜中了王玉樓的唏噓之情,竟提出了個王玉樓始料未及的請求。

  “不可,檸瑤已經懷有身孕.且兩宗大戰勝負未定,你不能來!”

  不是兩宗大戰勝負未定,而是莽象的金丹證了這么多年,證的王玉樓都有些累了。

  他有時候會想,祖師到時候,是不是要把門下的弟子都召集到身邊。

  到他要證金丹的關口,他一邊殺,一邊感受天地的束縛變化,如果不夠,就繼續殺。

先殺紫府,紫府殺完了,天地的束縛還是不夠他成金丹,他就殺筑基  不能怪王玉樓如此想,實在是莽象太混賬,也太能沉得住氣。

  布局起碼幾百年,掀起證金丹的浪潮已經一個甲子有余。

  期間,先割紅燈照,再按神光頭,最后直接入天蛇谷,反手開啟兩宗大戰,中間還差點把兩宗大戰升級為仙盟內戰。

  莽象搞這么復雜,王玉樓一路靠攏,一路忠誠,已經累了。

  心累,長期在巨大壓力下,內心的疲憊。

  “可是.”

  明度見王玉安還想說話,開口打斷道。

  “沒有什么可是的,玉安,你先吃飯吧。

  有什么事,以后慢慢說,你又不是回來一天兩天。”

  她不太忍心。

  今天,王玉樓少有的如此開心,那就單純的開心的久一點吧,不要去想那些容易給人帶來壓力的事情。

  “這是.龍?”

  坐在王玉樓的法駕上,玉安有些看不懂黑龍馬的變化。

  “龍馬,正在化龍,所以看起來怪了些,哈哈哈。”

  多年過去,不止是王玉樓的修為到了筑基巔峰,黑龍馬也有所進益。

  在石祖‘叛逃’之后,黑龍馬很爭氣的更進一步,成為了神通在身的大妖。

  而且,因為身有龍性的緣故,黑龍馬直接掌握了兩種天賦神通。

  其中一個,便是化龍法——和狐獴妖王黑龍的化龍法類似。

  命運的巧合有時候很離譜,黑龍馬是黑馬,有龍性,所以叫黑龍馬。

  妖王狐獴黑龍叫黑龍,則是因為其化龍法修的好。

  可妖王狐獴的種屬畢竟和龍相去甚遠,所以才需要周縛蛟寄魂的蛟尸。

  但黑龍馬這小妖怪,運氣就好得多,天生就有龍性,化龍法更是其天賦神通。

  只要未來修的好,它就能一步步化作黑龍,不是叫黑龍,而是真正的黑龍。

  可是吧.目前,黑龍馬對化龍法的掌握有些淺薄。

  簡單來說,就是它化作的龍,有點抽吧。

  五短身材,龍體肥大,尾巴又短又丑。

  當然,當然,也就是看起來不太行。

  外觀嘛,沒那么重要,懂行的人眼中,威勢磅礴的遁光屬于控制力不足,長相抽吧的黑龍馬反而是真正的潛力非凡。

  “哥,你現在修為具體到哪了,連拉車的坐騎都是神通大妖,你的修為應該不低吧?”王玉安問道。

  這種問修為,外人問就是找罵,但玉安問當然是另一回事。

  “筑基后期,距離筑基巔峰還有點距離,嗯,主要是我修行的太快,需要沉淀。

  再沉淀個三五十年吧,把神通、斗法、煉道等等,都一一補上來。”

  筑基后期和筑基巔峰,對于大多數人而言,是很難分辨的。

  王玉樓已經到了筑基巔峰,但他確實需要沉淀。

  別的不提,他目前連一個神通都沒掌握,斗法的不足依然沒有補全。

  甚至在嚴格意義上,王玉樓從未與人斗法過。

  從在王家山,王玉樓就在修習斗法,在滴水洞內,顯周老祖更是每隔幾天就指導他斗法。

  可他的成長速度終究是太快了,以往的那些斗法經驗,在他筑基巔峰的修為面前,沒什么大用。

  不過,王玉樓也不是什么都需要補,比如,他不需要補煉道。

  他的煉道水平,已經到了輕松煉上品靈器的地步。

  這些年,他能在前線站穩腳跟,煉道上的造詣幫了大忙。

  祖師和懸篆給的支撐不夠,王玉樓就自己貼資糧給手下補償,其中,多數都是靠煉靈器掙的靈石。

  另外,則是王玉樓的竅穴修行。

  已經定下了竅穴勾連法紫府的路徑,王玉樓在到筑基巔峰后,就開始用溯脈癸水法打磨三十六竅外的竅穴。

  在修行資源拉滿的情況下,他的修行速度是常人無法想象的,目前,他身上的竅穴已經開到了第四十五個。

至于未來怎么和莽象或懸篆交代  摟著明度的王玉樓對玉安笑了笑,道。

  “總之,修為重要,但相關的其他修行也不能拉下,不然就是蹩腳的筑基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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