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不要死
吸血鬼化的柊晝子眼中，如同播放著慢鏡頭一般，慢慢閃爍著這一槍——這是宛如“疾風迅雷”的一槍。
長槍明顯鎖定了她的心窩，吸血鬼確實有不死之軀，然而被這一槍中蘊含的靈力轟中，要恢復也要耗費時間。
她為了回避這一槍，不得不伸出指頭。
真祖吸血鬼一根指頭點出后，便有一股血紅色的螺旋氣流從指尖射了出來。
那是層層壓縮的螺旋氣流。
扭曲大氣形成了絞殺之力，足以將所及之物斬碎，化為粉塵。百介手中的長槍也不過是凡物，不可能抵擋這股力量。
‘靈核·二段解放。’
百介大吼一聲。
伴隨著足以震撼大氣的咆吼，他手中的長槍槍尖迸發出了黑紅色的光芒。
這一刺，貫穿了大氣。
同一時間，黑紅色的焰光轉眼化為形體。
那是個形如蝎子的怪物，張開左右一對巨鉗，強烈的妖異邪氣也襲卷而來。
咔嚓一聲。
巨鉗從中間截斷了螺旋氣流，使其從中心處散為霧塵，完全被消滅了。
百介手中的長槍旋轉著。
他在明明槍勢已經結束的剎那，發動了第二擊——
‘二段寸進槍！’
這是交牙吠神流的秘槍，槍柄在他的手中滑動，如同武術中的“寸勁”一樣，發動了二段的槍勢。
這是槍圣獨創的秘技，要不是親眼見識了兇主蠆鬼王與槍圣的戰斗，受到對方的親自指點，他斷然施展不出這一槍來。
電光一閃！
百介足以貫穿虛空的槍刃顯露了獠牙。
兇猛的一槍，卻略微偏移了目標，因為真祖·柊晝子明顯感覺到了不對，后撤了一步，槍尖只刺中了她的右肩。
‘…成功了嗎？’
痛感在神經上游走，吃痛的柊晝子揮動了袖子。
只是一擊，就打在了百介的胸口，她這簡單的攻擊，就打得百介整個人飛了出去。
喀嚓！
百介只覺得胸口的骨頭幾乎粉碎，整個人就飛出了數丈之外，他翻滾翻滾再翻，也不知翻了多少圈后才停了下來。
他張口吐出鮮血來，光是那一擊。自己就能聽到鎧甲下血肉爆開，骨頭崩裂的聲響。
“‘生’！”
困住大蛇以后，久久津一鬼的聲音響起：“他沒事，夜明，動手！”
大舅哥如風一般趕了過來，上來就開了治愈術式，百介單手撐著地面，緩緩站了起來。
他看向戰場的方向——這一瞬間，盤旋在空中的“黑翼”，也不再有所猶豫，雙手握著水津劍揮了下去。
“…接招吧！”
水津劍上纏繞著雷光，她這一刀光是揮出，就刮起了猛烈的颶風，刀光一擊垂直劈下。
柊晝子舉直雙手，從十指上伸長的指甲硬接住這一刀，閃光的指甲冒出了火花。
“好難纏！”
月伽羅夜明以閃電般的速度揮刀，她利用雙翼加速移動，反復揮刀，后者一邊移動，一邊以尖銳的指甲抵擋。
“別逃啊！”
但是柊晝子學聰明了，壓根不給她靠近的機會，她被削弱、壓制、不停的攻擊，卻依舊沒有被打倒。此時，面對夜明精湛的劍術，靠著吸血鬼的反射神經和應變能力抵擋。
長劍與鋒銳的指甲在空中激烈碰撞，火花和金屬音持續不斷。
夜明與柊晝子交手的同時，血色的大蛇也在結界術里，與眾多的人類退魔師展開戰斗，它似乎要突破結界，重新返回戰場。
為了阻止他，現場除了百介、夜明和久久津以外的所有人，都在參與和這頭大蛇的對抗之中。
“我也要去了。”
百介重新站了起來。
他本來就服下了人魚肉，恢復力驚人，在得到大舅哥的治愈法術幫助后，立刻恢復了。
“好，那就交給你們了。”
久久津一鬼說完，就默默地坐了下來。
“我的力量，已經完全用完了，所以——”
他說完這句話，就如同斷了線的人偶一般倒在了地面上。
“多謝了。”
百介知道這個男人竭盡了全力，因為道理很簡單，參戰以來這么長時間，還沒有一個死者，這是因為他一直在全力維持陣列。
他跳了出去，抓起長槍奔向戰場。
柊晝子與月伽羅夜明的斗爭已經步入了白熱化。
已經知曉了夜明身負“魂削”這種技能的她，不會再給夜明近身砍中自己的機會。
只是，隨著戰斗越拖越長，吸血鬼化的柊晝子也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就是身體正在一點點變得麻痹，軀體變得越來越沉重。
——“毒”。
沒錯，這是中了毒。
剛才那一槍，并不是隨意刺過來，而是趁著攻擊的瞬間，注入了毒。
“你變慢了！”
夜明瞇著眼，嘴角浮起了笑容。
“但是…我在變快。”
她確實在變快，縱斬，橫掃，挑擊，她的斬擊宛如狂風暴雨，柊晝子明顯陷入了劣勢。
見到這一幕，柊晝子的右手抓破傷口，將大量的血水噴灑了出來，她一邊剜出中毒的部位，一邊將毒血甩了出去，血液變成了血刃，四面濺散了開來。
就連夜明也吃了一驚，不得不向后拉開距離。
也就在這一瞬間，拉出安全距離的柊晝子的右手張開，花瓣在她的掌心飄動。
瞬間，就如同吹起了櫻之風暴，形如“櫻吹雪”，無數的花瓣從她的指尖飛出，耀眼的光霧開始旋轉。
面對這一幕，夜明當場放棄防御，迅速向遠處撤離。
砰的一聲悶響，百介卻在這一剎那沖了出去，他如同一道黑色閃電般沖了出來，正面沖向花瓣形成的死亡龍卷。
“什么？”
夜明愣了下神，她不明白百介這是要做什么，這是要送死嗎？
——不，不是送死！
——道路由我來開辟！
百介調動了所有的感官，他如同敏捷的獵豹一樣狂奔著，身體的每一寸都爆發出了潛在的力量。
‘一定能夠成功！’
他拼命回憶，努力試著復現當日的那一擊。
面對著柊晝子凝聚靈力妖氣的這一擊，他知道這是唯一的破局之策。
“來吧！”
右手把長槍提了起來。
他的視線鎖定著龍卷風一般襲來的“光霧”，無數的花瓣在其中高速旋轉，任何物質都會在這種攻擊中被卷進去，火花四濺絞成碎片。
拋開思緒，集中注意力。
他深吸最后一口氣，視線凝視著“龍卷風”，穿透過去，凝視著虛空。
長槍被百介高高舉了起來，他在這一剎那，把自身所有的感覺都投注到其中——聲音的流向、空氣的停滯、各種氣息，都被他全部拋去。
百介的思維像是步入了虛無的時空，風消雷沒，一切都從感官中消失，也就在這一剎那，他把握到了那個狀態。
寂靜的空間，時間完全靜止的世界。
那是槍圣所說的“止境”。
止境，就是時間縫隙般的存在，理論上，它屬于這個世界的“外側”。
這是完全靜止的領域，受限于時間本身的桎梏，世界法則的枷鎖，這是個不可感知，也無法觸碰的領域。
但是，百介第二次抵達了這里。
第一次，他只是借助槍圣的感官，感應到了這個“止境”。
而這一次，百介非常的幸運。
他就相當于是得到了主人家的鑰匙，并且拿起這個鑰匙再度開啟了這扇大門。
這是小偷的行為。
應該沒有第三次的機會。
但是，這一刻出現了第二次踏入止境的機會，可以說是神跡一般的結晶。
“兇槍·破月穿慧！”
長槍在止境中刺了出去。
槍刃將黑白的世界打破，由“止境”返回了現實，而超越時間的一槍，也將櫻花的風暴撕裂了開來。
道路開辟了。
下一秒，百介全身的血管爆裂了開來。
“這就是機會！”
夜明深知這一擊的難得，她如同鷹隼一般撕裂大氣，劃出一道閃電般的軌跡，一刀斬在了柊晝子身上。
就連這個強大的真祖吸血鬼也沒有理解發生了什么，就被這一刀斬中了魂魄。
“啊…哈…”
她當然沒有死，卻像是失去支撐一樣跪在了地上，然后昏死了過去。
‘你成功了，年輕人。’
湖主的聲音響了起來。
‘柊晝子已經從暴走狀態恢復過來了，她的靈魂被削魂之刀斬中，接下來應當會保持安定吧…’
‘非常感謝你，不過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下次再見面吧！’
麻帆良也一陣道謝，兩位神靈的聲音也隨之遠去。
同一時間，周圍的場景也開始扭曲，就如同霧氣一樣散開，漸漸又回到了森林之中。
“好、好累。”
月伽羅夜明也支撐不住，她身后的黑翅也消失了，摔倒在地面上。
“百介閣下，你沒事吧？”
她想要爬起來，移動身子，然后全身上下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
“死不了。”
百介沒有解除鎧甲，他全身都是傷口，就跟一個血人沒兩樣，也不適合立刻解開這具鎧甲。
正常來說，強行進入“止境”，帶來的副作用是巨大的，但是他服下了人魚肉，只要沒有想死之心，身體始終可以恢復過來。
‘不過，靈力完全用的差不多了。’
他也累到不行，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方躺下睡上三天三夜。
“我去看一看柊晝子小姐的情況…”
百介踉蹌地走向另一邊，他原本以為這位巫女小姐昏死過去，誰料只是一靠近，柊晝子突然起身，看也沒有看他一眼，閃電一樣跳了起來。
她動作實在太快，百介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就像是刮起的一陣狂風，消失無蹤。
‘快點！追上她，那個小丫頭打算自殺！！！’
雪夜叉姬焦躁地聲音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
“她不是吸血鬼嗎…就算自殺也不會死吧？”
‘現在是她體內的吸血鬼力量被打破，力量的平衡消失的一剎那，她想死的話，是真的可以以人類的姿態死去的，別讓她做這種蠢事！’
百介聽到這句話，連想也沒多想，就飛速追了上去。
“百介閣下…你這是——”
就連夜明的大聲疾呼，他也沒有理會。
我真是該死。
柊晝子來到了懸崖邊上。
少女的臉上露出了晦暗絕望的神色。
她的雙眼瞳孔中血紅褪去，只殘存下帶著比黑夜還要黯淡的絕望。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她回想起自己之前做的一切，壓惡與恐懼擴散開來，她全身顫抖的看向自己的雙手。
拋棄了御巫的職責，還把霞之城的事情搞得是一團亂，現在這個局面幾乎都是自己造成的。
另外，她還犯下了重罪。
——吸食人血。
——還想要傷害自己的朋友。
后面又與無辜的人為敵。
柊晝子，你為什么不去死了？你這般厚顏的活在世界上還有什么意義嗎？
少女變成了接近虛脫的狀態，她對這個世界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她覺得只有死去才能償還罪孽。
沒錯，只要我一死，現在所有的事都可以推到我身上，不管是城主，神櫻本社，還有其他人，沒有人就會因此受傷，只要我死的話…
她苦澀地笑著，知道自己的死還能有這一點用途，決然的從懸崖向下跳去。
只是，少女并沒有死成。
因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右手。
“請不要死。”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柊晝子小姐，你打算讓所有來救你的人…他們的努力都白費嗎？”
“你、你是誰？”
柊晝子疑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