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燕云正式開始大規模收粟米。
女真人的騎兵也真就聚在了臨潢府城池之外,聚得兩萬出頭。
兩萬人想攻城,這件事何其難也?
但女真人昔日,就是這么一路從北推到南的…
木頭在伐,長梯在造,完顏宗望親自繞著城池在看,看了一番又一番…
臨潢府兵馬都總管,大燕隴干縣男,臨潢府守將吳玠,站在城頭之上遠眺出去,他自不會出城去戰,因為他沒有多少騎兵能戰。
他唯一的任務,也是昔日燕王,如今大燕天子親自來的軍令,守住城池十天到十五天即可。
吳玠也時不時往西北方向去看。
那里,也來了一隊騎兵,萬數之多,北庭都護府岳飛也到了,駐扎得很遠,至少離城池有十五里地。
此時此刻,岳飛親自帶著一彪騎士,不過百十人,也靠近城池來看。
只待岳飛看得片刻,便有一支四五百人的女真騎從大營而出,便是去追逐驅趕岳飛…
岳飛自是掉頭就走…
他也有圣旨在手,軍令所言,十天到十五天左右,女真之軍會有大變,到時候再見機行事…
得等,打仗這件事,岳飛對那位昔日的燕王、而今的天子,是百般信任的…
不知為何,岳飛而今,總是愁眉不展,許不一定是因為軍事,便是心中總有一個疙瘩。
甚至他時不時會把圣旨拿出來看看,大燕天子之印,竟然寫的是“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這方印鑒,便是所謂傳國玉璽,但傳國玉璽到得宋朝,早就失蹤了…
顯然,這是蘇武登基的時候,臨時找匠人刻印的,不知為何,蘇武就喜歡這八個字。
岳飛會盯著這八個字看得出神…
又把軍令再讀一遍…
來之前,他見過許多人,他問了草原諸部之人,說中原的大宋變成了大燕…
說昔日與他們會盟的燕王,如今成了天子…
問眾人如何看待?
卻是草原之上,沒有一個不喜,一個個高興不已,甚至有人說,本該如此,天下之主,就得是最英雄豪杰的人物。
還有人說,燕王成了天下之主,那昔日之會盟,就更顯得意義非凡,如此,中原人才更不會有背盟之事,如此甚好…
一個個,都是笑臉盈盈…
岳飛看到那些笑臉的時候,心中更是復雜!
他還聽到一語,是鐵剌里說的,說昔日要給燕王上尊號“天可汗”,燕王大怒不愿…
而今,顯然是合適了,天可汗之尊號,就當上給天下之主!
岳飛親耳在聽此語,一時聽來,竟是無言以對。
許來日,手中這圣旨之上,還會加蓋一封印鑒,就是天可汗。
岳飛此時,就在黑車子室韋部落地盤最東南之處,女真的騎兵早已不來追他來,顯然也是不敢。
如今岳飛之威名,在女真人心中,早已不同凡響,完顏宗望對他岳飛沒有一點輕視輕慢,所以,女真之騎,只是將他驅趕一二,并不敢真來深追。
岳飛坐在馬背之上,慢慢再合上手中的圣旨,左右看了看,看的是周遭同袍…
他頭前也看到了,這些同袍聽聞燕王登基成了天子,大宋成了大燕,那是一個個喜出望外…
有人當面之言,說頭前戍在北庭,這般邊遠,還多少有些不愿,如今為自家天子戍邊,那便心中莫名暢快不少…
這話聽得當時岳飛人都是愣的…
也有人說,此番戍邊回去之后,那肯定是要加恩的!
這還是普通軍漢之語,有許多軍將,加恩的圣旨已然就到了,爵位,男爵一大堆,子爵也有。
岳飛身邊,皆是少年郎,十八九歲,男爵在身。
從明年開始,往后一輩子,哪怕什么都不干,朝廷一年也發好幾百貫錢,一直發到老死的那一天…
當然,已然得了爵位,自還想更往上去,男爵算不得什么,若是能得個子爵,一年一兩千貫錢那是小事,更是見個知縣知府,都不必理會,拜都不用拜…
這是什么尊榮?
乃至還有許多好處,連馬車都可以用上四匹的健馬來拉…
男爵只能二駕,子爵能四駕,伯爵侯爵也是四駕,封公才能五駕,天子六駕。
這是新朝的規定。
所以,子爵,就是一個臺階,上去了,好似就與伯爵侯爵沒什么大區別了。
岳飛麾下這些年輕軍漢,很多人不求太多,都求一個子爵在身!
男爵的好處也還有,家中孩童,無論男女,可以免試入縣學州學,還免除學費之類。
唯一可惜的事,就是新朝之爵位,是一代人一削減,男爵下一代就沒爵位了,子爵還能傳一代男爵,如此個道理…
所以眾人所求,便是求兒子出生能有個爵位繼承…
不免,也有一些人,私下里,也有一些…抱怨。
人心如此,抱怨的是自家的新天子多少有些…嗯…反正就是有些摳門…
但是岳飛親自開口說過一句話:“怎的還不滿足?若是放在頭前,你一個軍漢,多大的功勛想得爵位?便是人家姓種的,那相公之家,想得個爵位都難如登天,咱們這些泥腿子,昔日哪里有與爵位沾邊的?”
岳飛說這話的時候,就是聽得幾句風言風語,怒而出言,在軍中議事的大帳里呵斥而出…
也不知為何,聽到這些風言風語的時候,岳飛會震怒…
岳飛心中的一種復雜,難以言說…
此時此刻,他收了圣旨,掃視了一番同袍,也聽得左右軍漢笑言不斷。
“咱這回,怎么也掙個子爵回鄉去,他娘的…來日咱也坐四匹馬的車駕,見得知縣知府,也斜眼看人!”
“那是!咱掙個子爵回家,回去多生兒子多讀書,咱也是個高門大戶人家了!”
“干,此番不干,怕是再沒機會了,女真一掃,天下可就太平了,最后一回了!”
“是啊是啊,再不干,真沒機會了!”
“都護,你也掙個侯爺之名!哈哈…”
“是啊,都護掙個侯爵,咱以后也有人罩著不是?你看咱陛下來的公文,天下攏共沒幾個侯爵,咱這回一并給都護掙一個,都護年少,還有幾十年日子呢,咱弟兄們也都年少,幾十年并在一處,豈不好日子說不盡?”
說著,眾人都看岳飛去。
岳飛卻是面色一沉,軍心可用他知道,但這件事與他心思不符,便是一語來:“你們胡說什么?皆是忠義為家國社稷,你們這些話說出去,是說要結黨營私?啊?”
眾人連忙變臉,立馬有人答道:“我等不是此意,什么結黨營私,咱就是說多為陛下立功,多掙個爵位在手,多蔭庇幾代子孫!”
“什么并在一處,以后這些話語,休要再說了!”岳飛怒斥之語。
眾人自是低頭不言。
氣氛一時有些怪異。
卻是一人開口來言:“都護,咱們此番怎么打?”
岳飛左右掃視,一語去:“大王…陛下自有妙策,等著就是!”
“原是陛下有謀劃,那再好不過,那就等著吧,只待用命之時只管去,自又是大勝!”
“那是那是!”
“咱陛下出了計策,咱只管安心就是了!”
岳飛依舊在左右看,看得眾人滿臉的笑,絲毫不為不遠的血戰擔憂…
好似功勞爵位,就在前方等著,唾手可得,只看誰搶得到…
岳飛心下其實也定,他豈能不也是如此之念?
陛下…陛下…
岳飛心中默念兩聲,其實叫得真不習慣…
東南遠處,很遠,八九百里之遙,燕山山脈里,正有軍漢背著糧食等物在翻山越嶺…
人數不多,七八百號而已,分了好幾十個隊。
再往東南去,大海之邊,蘇武正在上船,茫茫渤海,說大也大,說小也小…
此去,一千余人,帶了馬。
臨潢府外,完顏宗望帶著完顏宗弼,往東南去上高丘…
上到頂上,舉目四望,一時也是皺眉不已。
完顏宗弼在說:“兄長,游騎派出去極多了,往南深入二三百里去了,那蘇武,好似不來了?”
完顏宗望沒有答話,只是站定往南方去看。
完顏宗弼繼續在說:“兄長,許是臨潢府的軍情不急,咱們明日,當真爬一番城墻去,如此,那守城的吳玠就當往南邊快馬去報去求援了…”
“嗯!”完顏宗望點了點頭,認可了宗弼此語。
“明日我親自去帶隊先登!”完顏宗弼牙關在咬。
完顏宗望轉頭看了看弟弟,點頭:“嗯!”
“若是打破了城池,那蘇武定是會來…兄長,對嗎?”完顏宗弼在問。
“對,若是城池明日就破,那蘇武無論如何也坐不住了,不論多少人馬,他都會急著北來,否則頭前會盟的草原人心,他一個都留不住…”
完顏宗望答著。
“那明日,我自死戰,死便罷了!”完顏宗弼話語說出來,不是那種激動亢奮,而是一種悲愴。
昔日里,完顏宗弼也說過此語,那時候是打遼人,但那時候說出來的語氣,是一種無比的亢奮。
今日,卻真是悲愴不已。
“好!”完顏宗望也是言簡意賅,他不是沒有感情,而是事到如今,還能靠誰呢?唯有靠自家兄弟了。
“那我去準備!”完顏宗弼轉身就要先回去,只是走了兩步,他又停住了,轉身來說:“兄長,我若真死在這城墻之下了,你一定要把我的尸首運回山里去…”
“好!”完顏宗望認真點著頭,卻也多說了一語:“來日我若死了,與你葬在一處…”
“那你死之前,一定要把父親的陵寢也遷到山里去!”完顏宗弼似乎在想最壞的結果。
兩兄弟其實都一樣,都想過最壞的結果了。
也是完顏宗望答了一語:“我都知道的…”
“嗯,那我去了!”完顏宗弼腳步再走,堅定非常。
就好似第二日早間,他在陣前呼喊:“兄弟們,咱女真沒有活路了,打破臨潢府,才有活路,咱們從山林而來,一路走到了這里,上一次,咱們就打破了臨潢府,這一次,同樣可以,我第一個爬上長梯,你們都跟著我,大不了就是死!”
“殺就是!殺光契丹,殺光漢人!”
“殺!”
“殿下不必多言,要么死在此處,要么錢糧奴仆田畝,應有盡有,山林,那是萬萬不回去的,咱們再也不會受人欺壓了去!”
他說的,許不是不回家鄉,而是再也不愿回到哪一種生存的狀態里,連鐵器都沒有的生活環境…
臨潢府城池之內,吳玠早已立在城頭,他已然激勵了一次又一次,這一次還要再激勵一番。
吳玠呼喊在言:“我是漢人,是大燕之人,我卻在此,與城池共存亡,爾等乃是契丹,這里是你們的祖地,你們若是不用命,此番若是城破,我死無妨,兄弟子孫得榮,只是往后這世間,定是再也無有契丹一族之名!”
話語呼喊著,吳玠左右去看,還有許多通曉漢話的契丹人去與不通曉漢話的契丹人在轉述…
只看眾多契丹,甲胄在身,一個個面色在怒!
聽得城外鼓聲大作。
城池之上,更是呼喊無數,吳玠聽得懂的,聽不懂的,呼喊到處都是…
“殺女真!”
“殺女真啊!”
“報仇報仇!”
“殺!”
來了,女真來了,甲胄,兵刃,長梯,箭矢…
一并在來…
爬城的女真人,面色猙獰無比,如林中野獸一般,攀爬在長梯之上,手腳并用飛快…
檑木滾石,熱油也燃…
女真人嘶吼著,契丹人也同樣嘶吼著。
他們之間的仇恨,到得此時,已經說不清楚對錯了,唯有殺人吃肉喝血不可解。
吳玠入了城樓!
但完顏宗弼正在攀爬,他頭上頂著大木盾,任憑檑木滾石在砸,他都死命向城墻之上去登。
身下之人奮力在頂在扛,讓完顏宗弼更往高處去!
其實完顏宗弼,不知爬過多少回城墻了,遼陽府他爬過,大定府他也爬過,臨潢府他這是爬第二次了,他甚至也爬過大同的城墻…
沒什么大不了的…
上去了,還未把雙眼從大盾之后露出來,他手中的大骨朵就已經砸去了垛口之處,已然把一個契丹人砸得面目全非。
只待大盾移開,露出雙眼一瞧,垛口已然有缺,就等他往前去跳…
卻是一桿長長大木叉子就出現在了完顏宗弼眼前,這叉子本是推長梯之用,只是此時長梯之上掛滿了人,著實推不動,這桿大木叉子,便照著垛口要躍進來的完顏宗弼推去。
木叉之后,四個壯漢同持,正在往前奮力,瞬間就推在了站直身形要躍進來的完顏宗弼胸口之處。
完顏宗弼立馬先伸手去抓城墻上的磚塊,指甲摳在了磚塊縫隙之處,如此穩住身形。
只看城墻之上,四個持叉子長桿的壯漢忽然奮力一喊,腳步同進…
完顏宗弼的手指,便離開了那處磚石縫隙,身形再也不能平穩,只往后倒去…
一時間,完顏宗弼懸空而起,身形下墜而去,目光里還看得他身后的那個女真勇士再一次往上而去…
完顏宗弼身形在落,凌空也在翻滾,打在長梯上一個一個女真勇士的身上,不斷翻滾…
其實很快,卻是這一刻,完顏宗弼只覺得很慢,他的視線也跟著翻滾了好幾圈,甚至左邊也看了看,右邊也看了看,城墻之上,皆是女真勇士攀附,密密麻麻看不到盡頭…
一聲悶響之后,完顏宗弼還翻滾了幾圈,終于落在了地面之上…
一時天也在黑,地也在黑…
完顏宗弼再也看不清楚什么了,只有腦海里浮現了許多畫面…
父親,那個還不是老邁模樣的父親,那個雙眼永遠炯炯有神的父親。
他站在村口的一棵大樹下,大樹極為高大,粗壯的根系都從泥土里拱了出來,牢牢抓住大地。
父親就站在那拱出來的樹根之上,站得也高,那時候的父親,真的高大,也是那時候的宗弼太矮了,那時候的烏珠,站在眾人最頭前,仰望著父親的面龐…
父親激動在說:“這樣下去,咱們完顏是活不下去的,人丁只會越活越少,咱們得與契丹人干!”
那時候的烏珠仰望著,跟著眾人一起喊:“與契丹人拼了!”
后來,不得兩年去,烏珠就長高了,成了個小伙模樣,揮舞兵刃也不費力氣了。
父親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多,十幾部女真都聚來了…
那時候的遼人最怕死,最膽小,最懦弱…
后來,遼人來了好多好多…
父親不怕,兄長也不怕,烏珠也不怕…
遼人還是怕死膽小懦弱…
該是收拾遼人那些狗腿子的時候了,山林里去找他們,一部一部去找,把他們都變成奴隸,把他們的女人都搶來!
有一次,冰天雪地里,一個村口之外,碰到了一個怪異的人,說是從海那邊來的…
那個人,很好,很有趣,很勇猛…
那個人…
后來,遼人來了更多更多…
那個人,也是遼人的仇人…
那個人…他名叫蘇武…
他…此番是要殺蘇武?
猛然間,完顏宗弼雙眼好似陡然不黑了,他從地上站了起來,暈暈乎乎之間,左右看了看,抬頭看了看…
長梯就在不遠,哦…剛才是從長梯上摔下來了…
他腳步再去,再一次往長梯走去,再一次去爬那長梯…
東南邊,幾百里…
還不是太冷的季節,遠沒到天寒地凍的時候,卻是風一吹起,依舊讓人瑟瑟發抖,燕山之北,這里的風,好大…
蕭瑟遍地,枯黃在風中不斷搖曳,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這初冬里,這枯黃草木大多其實沒死,根系還在黑色的泥土里只待來年…
人卻真只有一世,死了就真死了。
燧石不斷互相擊打碰撞,火花落下,羊絨與細細的草絨混在一起,總還是不燃!
氣得那擊打燧石的漢子罵罵咧咧:“圍緊一些,這地方真的好大的風!”
幾個漢子緊密圍成一團,也有人答:“是從海那邊吹來的風吧?”
“這個方向,應當不是,這是從北邊來的風…”
“快打火啊…”
“我這不是在打嗎?是不是你帶的羊絨濕了?”
“沒有,我一直存得好好的…”
“嘿,燃了燃了!”
“快吹快吹!”
“吹…”
燃了,真燃了,明火一起,趕緊塞進一旁的干木堆下…
“吹,快吹!”
“這不在吹嗎?”
“燃了燃了,燃起來了…”
軍漢十幾個,篝火旁,個個在笑!
也有軍漢在指揮:“東西兩邊,每隔一百步一個人,一會兒拿著燃柴,到處去點,都要點起來!”
“這北風不好,一會兒,都朝咱們燒過來了…”
“無妨,有北風也能往北燃去,北邊枯黃多,慢一點而已,這一片,一眼望不到邊,都要燃起來…”
“粟米地可還有三四里呢,也不知今日燒不燒得過去…”
“燒得過去!”
“拿柴火,跑起來,待會兒定有女真來追,跑快些…”
火,起來了,大火,燎原在燃。
不知多少處,都在燃,有些燒著燒著,慢慢燒不動了,有些燎原而去,不知多遠…
東邊,海那邊,夜里,大船遠遠下錨降帆在停,小船不斷搖櫓往岸邊去,來來往往好多趟。
千余之人,馬匹不少,慢慢上岸。
這邊,卻是物資極多,油脂火藥松脂等物皆有,還有各種早已制好的火把…
上馬去,往西走,其實還遠,女真人而今之地,都在大定府周遭,得一直往大定府那邊去…
退路兩條,一條就是岸邊等著的小船…
另外一條,就是燕山山脈,到時候,還是往山里去鉆…
馬,雖然很貴重,三四千匹,但,要扔下的時候,就扔了去。
這點成本,與即將到來的勝利而言,不值一提。
蘇武親自打馬在奔,小路,只夠一匹馬去走奔,兩匹馬并行就奔不起來了。
頭前,是幾個昔日的遼人作向導,這里昔日,本就是遼人之地。
一日之后,千余人分作百多隊,四處分散去奔。
兩日之后,燧石燃起火藥,火藥燃起火絨,火絨點起篝火,再點燃油脂布條做成的火把,打馬四處去奔去燃。
大火從東而起,四周蔓延而去…
地里,正有一隊七八個女真漢子,看守著上百的青壯奴隸在收粟米…
忽然,不知何人往東指去,一聲呼喊:“東邊,快看,火,大火,大火來了…”
“快跑,快跑啊,往山坡上跑…”
奴隸在跑,女真漢子也在跑,大火面前,女真人的悍勇與奴隸們的懦弱,沒有什么區別…
南邊,大火已然燃了兩日了,早前,還有人想著去救一救,卻是不知多少處都在起火,燎原而來,還并在一處,如何去救?
遼東的粟米,其實還沒熟透,還當再等十天半個月,才能熟到最佳,但已然有許多在收了,因為前線等不及了…
卻是大火說來就來,粟米燃得是噼啪作響…
人,遠遠看著,無計可施…
只有那女真人憤怒在說:“是宋人,定是宋人,是他們在四處縱火,把他們找出來,找出來!”
十幾騎,匯合成了百十騎,一隊一隊,往已經燃過的地方去,往南去,這些宋人,定是要拿住百般折磨之后,再剝皮抽筋煮來吃!
諸般消息,不斷往大定府里去,大金天子完顏吳乞買,怒不可遏在言:“所有人,所有女真,所有奴隸,都穿甲持兵出城去,去尋宋人,殺光他們!”
完顏吳乞買,已然也老邁了,卻也轉頭就去披甲!
只是,宋人,現在叫燕人了…完顏吳乞買也知道,只是還不習慣把中原那些人叫作燕人。
遠方,東邊,蘇武看著被大火燒過的黑漆漆的大地,他沒有激動,沒有欣喜,沒有笑容。
只是駐足許久,嘆了一聲:“唉…回吧…來年再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