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我換了個問法,游魂和檀香只是搖頭。與此同時,那個聲音仍然在我的耳畔回響。最初時非常微弱,幾乎讓人以為是幻聽,或者是自己臆想出來的聲音。
而隨著時間推移,那個不停呼喚我名字的聲音逐漸變得清晰,我也逐漸能夠分辨出來其中的細節。那是男人的聲音,而且聽起來還有些熟悉,似乎是我認識的人。
莫非這又是某種末日怪異?
我很容易就可以聯想到這一點。即使是在現代世界也存在著類似的怪談,諸如“要是走夜路的時候聽見身后有熟人喊自己的名字,千萬不要回應,更加不要回頭看”等等情節,相信哪怕是對于怪談文化不感興趣的人們都是耳熟能詳。
我立馬提起了戒心,讓兩個人做好警戒。都不用這邊提醒,游魂就已經拿出來一把小刀,第一時間擺出了防御的架勢。這把小刀可能就是他用來給自己做手臂傷疤地圖的工具。
連檀香也在短短時間內具備了新手生存者應有的基本素質,在對于現狀一無所知的條件下,拿出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警戒態度。
只不過,我接著就意識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現象,好像并不是來自于末日怪異。
就像是“幻聽”病情加劇、出現了更多的異常并發癥狀一樣,我接著出現了“幻視”的癥狀。只是一瞬間的功夫,我立即就看出來事情沒有自己揣測的那么簡單。因為在我的視野里面,居然出現了灰蒙蒙的霧氣。
這是虛境的灰色霧氣。
游魂和檀香就像是看不見這個灰色霧氣一樣,各自對著不同的方向維持著警戒架勢,而我這邊來不及說出來什么話,灰色霧氣就急速變得濃郁,一瞬間就把我包圍。
那兩個人的身影像是從濃霧里消失了,即使我伸手去抓,也無法在兩個人原本所處的位置抓到他們。我仿佛被拋入到了一個純粹由灰色霧氣構成的世界,上下左右前后都是單調的灰色風景。這種異常的景象并沒有令我反射性生出恐懼的情緒,因為在過去,我無數遍地面對過這樣的事物。
眼前的景色就像是虛境一樣,似乎我只要一直朝著前方移動,就可以去到熟悉的巖石座椅區域。
可是,這一次,我并不是以自己的精神來到這片領域的。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我發現自己現在并不是黑影形態,而是以自己的肉身來到了這個類似于虛境的地方。
而且在這里,哪怕小碗不在自己的身邊,我貌似也可以正常運用自己的力量。一團小小的火球被我隨手召喚了出來,能夠自在使用力量的事實令我心里暫時有了底。
問題是,為什么我會突然被轉移到虛境來呢?這里又真的是虛境嗎?這個現象與剛才呼喚我的聲音之間又存在何種關聯性?
難道是一度讓宣明毀滅的虛境,終于被神印之主修復完畢,神印之主現在是要把我們虛境使徒召集到虛境來宣布這件事情?
這個推測很快就被我自己給推翻了,因為我現在依舊能夠感知到自己與神印碎片之間的聯系,而這道聯系仍然是被宣明之火扭曲過的狀態。虛境被修復的話,這道聯系應該也會跟著被修復才對。
此外,我還可以感受到,只要自己有那個意思,隨時都可以用力量撕碎周圍的灰色霧氣,甚至是把這片灰蒙蒙的領域本身都給毀滅,繼而從中脫離出去。換成是神印之主的虛境,斷然不可能脆弱到這種地步。
還是說,是某種末日怪異讀取了我的記憶,并且模擬了虛境的場景,要對我做些什么事情?但是憑借著末日怪異的力量,真的可以對我的意識干預到這種程度嗎?
接著,我意識到了一種可能性。雖說有些離譜,可除去末日怪異外,好像也就只有這個了。
而就像是在呼應這個推測一樣,眼前的灰色霧氣開始凝聚變濃,就像是吸水結塊一樣,顏色逐漸變得深邃,并且具有了確切的形狀。
那是一個黑乎乎的人形,好似信號不穩定的視頻畫面一樣扭曲閃爍著。
“莊成…莊成…!”他在不停地呼喊我,“…以…聽到…可…可以聽到嗎!?”
我終于分辨出了這個聲音,問:“是尉遲嗎?”
這個在隔空干預自己意識的對象,居然既不是神印之主,也不是末日怪異,而是尉遲。
要知道尉遲可是身在現代世界,他怎么可能做到聯絡到位于末日時代的我——換成其他人的話,肯定會產生這種想法。而正巧,我還真就知道他具有這種本事,同時這也符合我剛才想到的可能性。
尉遲曾經跟我說過,只要對于神印碎片的研究繼續下去,他就可以做到利用每個虛境使徒所持有的神印碎片之間的聯系重新創造虛境,或者是定位其他虛境使徒,對其發起通話。
按照他本人的說法,快則兩個月,慢則在今年之內,他就可以把這個定位和聯絡的技術完善并投入運用。
縱使對象是身處于末日時代的小碗,他也有信心可以將其定位并建立起信息連接。
難道說現在這個現象,就是他的技術成果了?
換句話說,我在末日時代活動的這短短時間里,現代世界已經至少過去了兩個月?
不對,不同的時代之間不應該這樣比較時間流動速度。從身處于未來的我的視角來看,我穿越之前所處的時間段,以及那里兩個月以后的時間段都應該是同時存在的。因此我在來到末日時代的“第一天”就可以接收到這種聯絡,或許也可以說是理所當然。
“…成…莊成…可以聽到嗎…?”尉遲仍然在重復他剛才的話語。
我拉高了聲音:“尉遲,我在這里!”
“…不起…我這里不…清楚…”尉遲似乎是在說自己聽不清楚,“…在…末日時…?”
“是的,我來到了末日時代。”
我竭力分辨他的話語,同時注意到,周圍的灰色霧氣出現了緩慢變淡的趨勢。
尉遲那邊的通訊聯系顯然很不穩定,處于隨時都會斷開連接的狀態。
見狀,我決定抓住最關鍵的信息,接著說了下去:“可以麻煩你替我轉告麻早嗎,告訴她,我還沒有死,我在末日時代。”
“…抱歉…我…聽不清楚…”尉遲似乎也在努力交流。
“轉告麻早,我在末日。”
我把最核心的部分重復了一遍,然后一遍又一遍地重復這句話。也不知道我的話語是否有好好地傳達過去,隨著周圍的灰色霧氣變得更加淡薄,他那邊傳來的聲音也是愈發模糊和不連續。估計他所聽見的我這邊的聲音也是如此。
而接著,尉遲卻是斷斷續續地發出了令我難以忽視的聲音:“…我們…命濁…”
“命濁怎么了?”
在反射性詢問的同時,我這才如夢初醒,意識到了某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我還真是被末日時代種種光怪陸離的事物給迷了眼睛!忘乎所以之下,居然險些忘記了自己在現代世界還有一個不得了的地雷,那就是命濁。
命濁之所以會放棄通過殺死麻早來敲開通往死后世界的門扉,并不是因為他真的放下了這個念想,而是因為有我這一抑制力的存在。
一旦我死在了外邊,命濁會做出來什么事情便是可想而知。這不是悲觀預測,而是儼然的事實。
雖然此時此刻的我并沒有真正死亡,但是對于現代世界來說,我與死了也沒什么差別。
以命濁的謹慎個性,即使我突然人間蒸發,他也未必會在第一時間就對麻早出手。然而時間一長,當他料定我真的不會再回歸之后,他的魔掌必然會再次伸向麻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