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5 跨越時空的通訊續

　　根據我對于命濁的了解，在我“失蹤”以后至少半年之內，他是不敢對麻早出手的。

　　而只要花費半年功夫，祝拾雖然不足以完全掌握鑄閻摩劍的白虎殺伐法力，但是至少不會淪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白虎殺伐法力是專精于戰斗的力量，哪怕僅僅是初步掌握，大概也可以和命濁那個層次的敵人交手那么幾下，以防御戰來說是有機會勉強成立的。

　　接著如果能夠再拖延那么兩三個月，讓祝拾可以完全掌握鑄閻摩劍，興許就可以提升到足以和命濁分庭抗禮的地步…

　　但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樂觀估計的基礎上。萬一命濁提前對麻早出手了呢？萬一是我的計算錯誤，僅僅花費半年功夫溝通鑄閻摩劍的祝拾仍然不足以防御命濁的攻勢呢？萬一命濁運用了某些計謀，讓之后兩三個月的時間也變得無法拖延下去呢？

　　我是否應該拋棄自己對于末日時代的留戀，回歸到現代世界去？

　　純粹以初衷愿望的角度出發，麻早已經對我無用，末日時代才是我最想要停留的地方。然而，一想到命濁可能會再次對麻早出手，甚至是殺死麻早，我心里就有著一股強烈的火氣。即使我真的做出來了強行停留在末日時代的抉擇，可能也無法在今后全身心地沉浸在末日時代的冒險之中。

　　不…說不定我是真的可以做到那種事情的。

　　因為我不會對自己做過的事情后悔，我這么對自己發過誓，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無法做到。我就是那種即使做錯了事情也會迅速原諒自己的無恥之輩，這就是我的本性。可是至少，此時此刻的我，并不向往成為那樣的自己。

　　是否存在著兩全其美的方法？如果有著可以自由地往來于末日時代和現代世界的方法，我是不是就不需要左右為難了呢？

　　既然福音院的人神黃泉可以做到前往現代世界，又陰差陽錯地把我送到了末日時代，這種愿望或許真的不是癡人說夢。

　　周圍的灰色霧氣越來越淡，與尉遲之間的聯絡似乎進入了最后的時間，尉遲本人好像也意識到了這件事情，念念有詞地說：“…我會…再次…接…”

　　他可能是想要說自己會再次嘗試連接過來。

　　我忽然反應了過來——這是否意味著，在末日時代的我，有機會與現代世界之間達成穩定的信息交換？

　　要是連這么離譜的事情都可以做到，那豈不是說從末日時代回歸現代世界…甚至是想要自由自在地在兩個時代之間往來也不是毫無方向的事情了？

　　尉遲居然可能會把“時間機器”給研究出來嗎？我冒出來了這么個驚奇的念頭。如果他真的可以做到，那么說不定我就不需要再左右為難了。

　　最后，灰色霧氣凝聚的人形從我的面前潰散消失了，連帶著周圍的灰色霧氣也是徹底消散一空。

　　尉遲與我之間的通訊連接就這么斷開了。

　　回過神來，我已經重新回歸了廢棄福音院。游魂和檀香站在我的兩邊，一邊渾身緊繃地警戒周圍變化，一邊神色莫名地觀察著我。

　　“——你是遭到了某種攻擊嗎？”檀香不安地問，“從剛才開始，你就一直愣在原地，什么反應都沒有…是有什么厲害的怪物潛伏在附近嗎？在什么方向？”

　　游魂也在用余光看著我，像是在默默評估我的精神狀態。

　　我稍微整頓了下自己的思緒。這次的聯絡無法說是順利，也很難判斷自己想要傳達的信息是否有準確傳達過去，不過俗話說“有一就有二”，再期待第二次聯絡就是了。我也無法立刻把自己送回到現代世界那邊去，連行動的方向都還沒有摸索出來，再擔心都是白費力氣。現在還是先把注意力放在“繼續尋找三生石散”這一目標上吧。

　　“沒事，我沒有受到攻擊，只是在想事情而已。”我在思考之余說，“至于怪物…”

　　說著，我卻是忽然反應了過來，話語也停頓住了。

　　因為我隱隱約約地感應到，就在我們的附近，在目光無法捕捉到的某個角落里，好像真的存在著某種東西在暗中默默地潛伏著。

　　對方正在觀察我們。

　　不過，對方大概并不是檀香所說的怪物。這種被暗中注視的感覺，如果我沒猜錯，對方應該是個人類。我能夠捕捉到其中蘊含著的“人類的感情”。

　　警惕、疑惑、好奇、排斥…這個暗中潛伏的人類似乎正在像是人類一樣做著審視和分析，拿捏不定要如何處置我們。

　　我暫時分辨不出這個人藏匿在什么方向上。雖說是有著末日環境因素，對方的潛伏功夫也是相當了得。畢竟即使精神意識的感知力不太靈驗，我也可以強化自己的聽力去掃描周圍。在這座廢棄福音院的內部，哪怕是水下部分小小泡沫生滅的動靜我都可以清清楚楚地捕捉到。能夠讓我揪不出來，可不是隨便哪個小角色就可以辦到的。

　　我裝出一無所知的態度，和游魂與檀香繼續探索起了這座廢棄福音院。那個潛伏者好像也暗暗地跟了上來，從不同的角度觀察著我們。

　　在這種破碎建筑內部探索，對我來說是相當有吸引力的廢墟探險活動。而檀香似乎與我相反，或者也有可能純粹是受不了怪異隨時都有可能出沒的事態與眼下的寂靜融合形成的陰森恐怖氛圍，他再次朝著游魂搭話了。

　　“這個地方以前是太歲福音院，而太歲則是你們以前信仰的神明吧？”檀香問，“但是在這里好像看不到什么神明的雕塑，或者是畫像什么的…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神明？”

　　“我也是記得朦朦朧朧，不過沒有雕塑和畫像的理由，倒是可以直接告訴你。”游魂回答，“在我的印象中，太歲是個不喜歡被人頂禮膜拜的神明，他甚至討厭被人當成神明對待。

　　“在太歲福音院里面雖然有著祭祀他的場所，但是很少被使用過。以前有信徒在私底下用木頭雕刻了他的塑像，對其頂禮膜拜，太歲在發現這件事情之后就做出了嚴厲的批評。因此在那以后，就連制作他的偶像也被視為一種不成文的禁忌。

　　“在閻摩所管理的福音院總部和黃泉福音院，倒是有著很多的神明雕塑和畫像，神荼福音院盡管我從來都沒有拜訪過，不過大概也是大同小異。只有太歲是個格格不入的例外，他總是對信徒們說自己也不過是個人類，只是恰巧擁有非常強大的力量而已。”

　　聽了這些話，檀香有些愣神：“呃…”

　　沒想到還會有討厭被人當成神明看待的人神。

　　我也覺得被人當成神明頂禮膜拜會有些羞恥，卻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禁止他人這么做。客觀地說，盡管自己距離一神教那種全知全能的神明相差甚遠，可至少也算是挺符合多神教的神明定義的。普通人的愿望我不說全部可以實現，起碼也可以實現個七七八八。

　　倒不是說我就真心以為自己不是人了，“只是恰巧擁有非常強大的力量而已的人類”——其他人要這么定義我，我也不會否定。這的確是一種事實。

　　但是真要我親口說出來這種話，而且還是對著普通人和獵魔人們這么說，難免會覺得這種做法是不是有些惺惺作態。

　　動動念頭可以毀滅一座城市，全力以赴可以毀滅一個國家，稍微花些時間就可以清洗星球地表造成生物大滅絕——這樣的存在就是把“眾生平等”這種話掛在嘴邊重復多少遍，也很難讓人真正信服。

　　不過先不提這些，除去太歲本人對于自身定位的態度，我依然覺得把他與另外四個福音院人神放在一起格格不入。

　　閻摩、黃泉、神荼、轉輪王…這四個神明都有著與死亡密切相連的名號。

　　閻摩是“最初的死者”，黃泉是陰曹地府的代名詞，轉輪王則是十殿閻羅之一。而神荼則是神話傳說中看守鬼門關的神明，因此也被視為門神，少數時候也被視為地府之神。

　　惟獨太歲不同。或許一些人在聽到太歲這個詞語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傳統醫學里的肉靈芝，不過在神話體系里面，太歲是“太歲星君”的簡稱。光是聽名字就知道，太歲乃是星神，源自于古人對于行星運行周期的觀測，因此也是天文之神，與地下冥府的神性相差甚遠。

　　太歲神與“死亡”這個概念之間的關系也很遠。非要說的話，就是太歲具有掌管人世間吉兇禍福的神性，進一步地說，太歲具有掌管時間和命運的神性，而古人有著“太歲頭上動土”的說法，誰要是出意外橫死了，四舍五入也可以怪罪到太歲頭上。

　　總而言之，如果說“起名”連人神的命運都可以影響，那么光是從名字分析，就可以看出來太歲與其他福音院的人神壓根不是一路人。

　　而在這么想著的同時，我也總算是摸索出了暗中潛伏之人所處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