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贍部洲,武當山。
三十六宮金闕。
向遠身影一晃出現在老板椅上,見辦公桌上坐著的倆秘書,將小印放在了桌面上。
真武大帝的辦公桌不長貓,長秘書,剛開始他也很奇怪,百撕不得騎姐,習慣了之后就隨辦公桌去了。
愛長啥長啥,只要不把乾淵界長出來,一切都好說。
“白澤,何事找本座?”
向遠擺開真武大帝的威嚴面孔,如果不是辦公桌上長了倆秘書,就更威嚴了。
“老板,有天帝法旨敕令。”
一身黑色職場裝的白澤推了推無框眼鏡,瞄了眼旁邊一身白的關雁,后者取出來自天庭的圣諭,雙手呈在向遠面前。
向遠接過一看,當即輕咦一聲,又瀏覽了兩遍,疑惑道:“白澤,天帝的敕令你可曾看過?”
“未曾。”
“你倆拿去,看看有什么想說的。”
向遠將圣諭放在桌上,眉頭微皺思索起來。
天帝下法旨,命真武大帝下凡降妖除魔,降臨的世界名為‘重庭界’,真武大帝親執圣諭便可下凡。
這本沒有什么,真武大帝又號九天蕩魔祖師,降妖伏魔為其分內之事。
但重庭界并非天神界下界,沒有飛升通道連接,十成新,還沒被天神界的天地法理糟蹋過,即將開疆拓土的新世界。
天神界的天庭固然是個草臺班子,天帝掌控不了弗利沙大王,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許老君進進出出。
但天帝的身份擺在這了,自有捕獲新世界的權柄,開辟飛升通道,使天庭降臨,將一方世界納入天神界的版圖。
天帝想要重庭界,直接開辟飛升通道即可,沒必要讓他這個真武大帝下凡,里應外合當個帶路黨。
再說了,真武大帝因平定藍星界、天妖界,為天神界開疆拓土,還帶來了珍貴的西游攝影棚,破格提拔為五方五老,稱北方真武,不再只是簡單的蕩魔祖師身份。
只是帶路黨,沒必要把真武大帝扔過去。
向遠心頭疑惑頗多,天帝這道法旨很不合理,有種調任邊疆,半路死于風寒的既視感。
難道是他體內的天帝道種被天帝察覺,一山不容二虎,天帝要對他這朵小白花下手了?
細思極恐,向遠想聽聽白澤和關雁怎么說。
主要是白澤的意見,這貨趨吉避兇的神通還是挺好使的。
白澤是專業秘書,一眼掃過就明白了老板的意思,緩緩疊起兩條黑絲長腿,說道:“老板,近來天庭動作很大,所有仙神都在奔走,天帝自己也分身乏術,相較之下,老板你…”
點到為止,后面的話不是秘書能說的。
白澤的意思很簡單,所有人都在忙,就向遠閑得連秘書都不干,換她是大老板,也會沒事找事讓閑人動起來。
只拿工資不辦事,哪有這種好事!
“不一樣的,我上面有人,真有只拿工資不辦事這種待遇。”
向遠聳聳肩,他上面有弗利沙大王,五方五老的地位又足夠他聽調不聽宣,白澤這個假設并不成立,駁回再想。
“老板,有沒有這么一種可能…”
關雁弱弱出聲,雙手壓住裙角,學白澤一般緩緩疊起兩條絲腿:“重庭界暫無飛升通道,其余諸神下界之后,一身通天修為大打折扣,老板你身為真武大帝,下界亦有無上神通,所以天帝才委以重任?”
你壓裙角作甚,看著就讓人惱火。
怎么,就你清純,就你知道害羞,就你是好娘們?
白澤一看關雁的動作就無比火大,去掉可能,對方就是在嘲諷她不要臉。
不,本座的意思是,天帝無須帶路黨也能打通飛升通道,沒必要安排本座下凡。
向遠心頭給出正確答案,見白澤橫眉冷眼看著關雁,紅唇緊閉還在磨牙,便沒有出聲講明關雁答非所問,嚴肅臉點點頭:“不愧是大姐頭,聽君一席話,本座便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你說的太有道理了。”
接著,將白絲秘書抱下辦公桌,獎勵了一次靠鞭坐。
狠狠夸獎了幾句之后,拍拍屁股站起身,帶著圣諭離去。
端水很有一手,拱火的本事也不差。
( ̄皿 ̄)(;)
昆侖山巔。
靜云掌教身著一襲大紅白鶴絳綃衣,白發如雪,以一支金鳳展翅釵松松挽起,盤膝于蒲團,手握無字書卷,居高臨下俯瞰云海。
面前桌案上陳設清雅,左側一把赤金鳳羽扇,右側一尊獸紋博山爐,爐中沉香裊裊,青煙如紗,時而化作仙鶴振翅,時而似游龍騰空。
雍容華貴。
霸氣側漏。
在一陣若有似無的哭聲中,一道黑光落在山巔,避開人形大坑,乖巧立在紅衣身側。
向遠看著幾乎萬年不變的靜云師父,暗道一聲省經費,弗利沙大王似乎不會挪窩,賢徒每次前來拜訪,她都只在昆侖山巔的攝影棚待著。
好奇。
萬一哪天下雨了,弗利沙大王提起蒲團,匆匆回屋避雨呢,還是揮手散去雨云呢?
不管是哪種,都很掉逼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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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啦啦————
向遠正偷偷樂著,忽然眼前狂風呼嘯,天旋地轉,喜提昆侖山跳樓機豪華套餐。
整個人如斷了線的風箏,從昆侖山巔的萬丈懸崖上一躍而下,做初速度為零的勻加速運動,云霧撲面,衣袍被吹得嘩啦作響,如流星般墜入淵底,觸地前的瞬間,再次出現在懸崖上空。
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快到了追上之前下墜的殘影。
如此循環往復,上上下下,足足上百次之后,轟一聲砸在了人形大坑之中。
還是那個味,骨頭架子都快散了!
片刻后,向遠顫巍巍從坑里爬出來,渾身骨頭嘎嘣作響,活像被拆散重裝的木偶。
他齜牙咧嘴抖落身上灰塵,比起跳樓機,弗利沙大王的冷暴力更可怕,今天喜提跳樓機感覺還怪親切哩!
壞消息:被虐出快感了 向遠理了理灰頭土臉,切換尊師重道模式:“大…師父,徒兒得了天帝敕令,困惑不解,前來請教。”
說著,從懷中摸出圣諭,乖巧放在桌案上。
見靜云不予理睬,依舊專注于手中書卷,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他抄起案上的鳳羽扇,直跳三檔,把靜云手中的書頁吹得嘩啦作響,博山爐中的青煙螺旋升天。
連帶著,大紅白鶴絳綃衣獵獵作響。
體育生是這樣子的,不善言辭,主打一個力大。
靜云大抵是煩了,放下書冊,也不去看向遠,取來天帝的法旨敕令瀏覽一遍,緩聲道:“何事不明?”
妙啊,跳樓機沒白坐,終于不是‘滾’了。
向遠擠出老實嘴臉,憨憨道:“師父,重庭界暫無飛升通道,但徒兒持天帝法旨可以降臨,天帝多此一舉,是不是容不下徒兒?”
說到這,整個人忠心耿耿了起來:“若真是如此,依徒兒淺薄眼界,天帝容不下的恐怕并非徒兒,而是您。他知徒兒待您最是忠誠,除了您的話,誰的話都不聽,便借發配徒兒的流放之舉,敲打師父并剪除您的羽翼。”
這哪是打我的屁股,分明是打您的臉啊!
咱師徒能受這委屈?
不能夠啊!
師父您說一句話,徒兒這就打上凌霄殿,奪了天帝那廝的鳥位。
“果然眼界淺薄!”
靜云瞥了向遠一眼,很嫌棄的那種,仿佛在看濕垃圾:“你無須試探,想問就問,本座還能瞞著不告訴你不成。”
向遠聞言沉默,在他樸素老實的世界觀中,除了疼愛小白臉的富婆,余者都能和謎語人畫上等號。
“不過,你的猜測確有幾分道理,天帝此舉并非針對你,而是試探本座。”
靜云將法旨敕令放在桌案上:“重庭界極有可能關乎天神界未來走勢,天帝想讓本座表個態,同時也讓其他人看清楚,他這般心思,多少有些防著本座了。”
“師父,徒兒沒聽懂。”
向遠微微皺眉,其他人是誰,太上老君嗎?
“沒聽懂便沒聽懂,日后你自然會知曉。”
“師父,剛剛你還說…”
“你持天帝法旨去重庭界即可,無須擔心天帝將你流放,你另有進出之法,他關不住你。”
靜云說著,取下腰間系著的玉帶,待余溫散去之后才放在向遠手中:“入重庭界之后,以此物開啟飛升通道,天帝讓本座表態,本座承了他那點小心思便是。”
言語間,多少帶了幾分對天帝的不屑。
向遠雙手接過玉帶,往懷中一揣,大抵明白了靜云的意思。
天帝自有開啟重庭界飛升通道的法子,為了讓靜云表態,便安排他當帶路黨,持靜云之物開啟飛升通道,將二者盟友的關系展示給某些人看。
直覺告訴向遠,這個其他人并非太上老君。
還有高手?
是誰,佛祖也不受控制了?
“對了,重庭界內有一機緣,與你有些緣法,尋得后可化為己用,記得取了機緣后再開啟飛升通道,免得被天帝取走了。”靜云淡淡提醒一聲。
向遠重重點頭,弗利沙大王能算出重庭界有一機緣,天帝卻需要飛升通道開啟后才知道,可見二人算力有明顯差距。
一時間,尊師重道的精神境界拔高,對弗利沙大王更加忠誠了。
重庭界。
天幕灰暗,硝煙如猙獰爪痕撕裂蒼穹。
此時金烏西墜,殘陽如血,潑灑在斑駁的城墻上,將那些刀劍鑿刻的傷痕染成暗紅。
日落月升,皓月剛剛攀上城樓,便被遠方奔涌而來的黑暗長河侵染,那黑潮自天際垂落,如萬丈冥河決堤,裹挾著無數扭曲的陰影傾瀉而下。
雖未徹底吞噬明月,卻已使其蒙上一層陰翳。
玉盤蒙塵,渾濁暗淡,仿佛垂死之人的眼白。
魔亂天下,此大兇之兆。
嗚嗚———
蒼涼的號角聲回蕩在城頭,守城將士握緊兵刃,喉結上下滾動,不敢出聲,如臨大敵,死死盯著遠天黑暗長河。
遠天之下,黑暗凝聚如淵。
非尋常暮色,而是粘稠如實質的魔氣,翻滾間,黑暗長河恍若蛟龍擺尾,染指青天,攪動風云。
青天被一寸寸染黑,像是一張正在被墨汁浸透的宣紙,直到最后一線天光蠶食殆盡才會停止。
更深處,目力難及。
似有龐然巨物正在蘇醒,每一次呼吸都引得黑潮起伏。
視線回到城墻內,筆直寬闊的街道縱橫如棋盤,青石鋪就的路面平整如砥,主道盡頭的皇城樓閣飛檐斗拱,朱漆金飾,其雄偉氣象不亞于乾淵界三國的京師都城。
煌煌巨城此刻滿目瘡痍。
沿干凈整潔的主道支脈散開,街頭巷尾隨處可見流民,螻蟻般蜷縮在廊檐之下,飽經戰亂之苦,倚墻而坐,個個面如死灰。
聽得施粥的銅鑼聲,人群如行尸走肉般蠕動起來。
京師,祭天之地。
九階法壇巍然矗立,通體以玄玉砌成,外方內圓,暗合天圓地方之象。
一體完整,守序和諧。
壇基四方,壇內邊圓,斧刻刀削周天星斗之圖,三百六十五顆星辰按二十八宿排列,晦明變化,與真實星象同步流轉。
壇體渾然一體,不見半分接縫,仿佛整塊天外隕玉雕琢而成,有晝夜生輝之能,絕非凡間可尋之物。
得此九階法壇,凡有祭拜蒼天,必有天人交感之神跡。
此時雖已入夜,祭天之地依舊燈火如林。
九階之下,負責祭祀的禮官們如松而立,身著龍袍的皇帝立于正首,百官著冕服按品階列隊,一個個神色肅然,表情無比凝重。
但聞一道渾厚磬鐘聲響,禮官長喝時辰已至,皇帝和文武百官齊齊跪下。
主持祭祀的禮官手持玉笏上前,點燃法燈,焚燒祭天文表,口中念念有詞,或是低吟,或是高語,謙卑虔誠到了極點。
這不是京師第一次祭天了,每一次蒼天都不予回應,史書中所言的凡有祭天,必有天庭仙人感應,一次都沒發生過。
但大魔降世,生靈涂炭,除了祭天,他們再無別的辦法,只求心誠則靈,得蒼天予以回復。
祭多不壓身,沒準拜著拜著,就心誠則靈了。
外方內圓的法壇泛起瑩瑩之光,激活周天星斗之圖,璀璨光華沖霄而起,化作好似銀河倒懸的天軌奇景。
同一時間,龍脈震動,隨祭天文表一同上表蒼天。
非祭天,乃天人交感,以一國氣運為引,強行打開某種通道。
果不其然,下一刻,白光沖霄的天幕上,傳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空間撕裂,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之所以是仿佛,而不是真的打開,是因為重庭界和乾淵界一般無二,上界天庭早就沒了。
天庭還在的時候,這一招好使,天庭沒了,就是把法壇炸了,也得不到上界回應。
重庭界上面沒人,哭也沒用!
沖霄光輝閃耀片刻,收束散去,連同皇帝在內,一雙雙仰頭望天的眼睛,皆是無可奈何閉了起來。
又是祭天失敗的一天!
就在眾人哀鳴,禮官請罪的時候,散去瑩瑩之光的祭壇中央,一道身著黑衣的身影緩緩浮現,無中生有,化作真實。
“是上界上仙!”
“太好了,我們成了,這下真成了…”
“天人交感,史書上沒寫錯,確有上界天庭!”
“太好了,上仙來了,天下就太平了,上仙來了,我大周就有救了!”
一時間,有哭有笑,亦有邊哭邊笑連連叩頭者,包括手忙腳亂的禮官和皇帝,整個祭天之地亂成一鍋粥。
向遠:∑(_;)?
什么情況,怎么廣場上這么多人,大晚上不睡覺擱這聚眾擾民,街坊鄰居明天不用上班了嗎?
什么,皇帝帶頭鬧事?
那也不行啊!
陛下何故造反,你還收不收稅了?
向遠正吐槽,突然發現自己站的位置有點不妥,以他并不丈育的姿勢儲備,這玩意叫天壇,是老天爺站的地方,別說一般二般的貨色,哪怕是皇帝站了,輕則折壽,重則當場易溶于水。
“黃天在上,是天帝法旨帶的路,不關向某的事,我一直是頭號保黃派。”
向遠麻溜挪開腳步,走下九階,見場中亂糟糟的,好幾個官員幾乎瘋魔,抱在一起嚎嚎大哭,竟無一人上前搭話,不由翻了個白眼。
雖然但是,他看懂了這些人在干什么。
所以呢,求神得神,神仙被你們請下來了,來個路人送情報啊!
向遠四下看去,對視文官,后者和同僚抱頭痛哭,對視武官,體育生一般不善言辭。
葉公好龍!
有什么好怕的,正經真武大帝,不搞邪魔歪道那一套。
向遠心下吐槽,挑了個最近的禮官,雙眸紅光一閃,進入有問必答模式。
“大周…”
“嘖,不是大周就是上周,這個國名對白宮主不是很友好啊,希望這里也有…沒有謠言。”
“魔帝亂世,天下大亂…”
“又是域外天魔,十處打鑼九處有你!”
“好一個魔帝天下無敵,無人能治,你走運了,天上來敵了!”
萬字,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