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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出走的妖族公主

  “少爺,簽了工約的外州農工全都朝豐州府來了。”

  清晨時分,季憂剛剛起床,便聽到了老邱前來傳訊。

  將陳夫子舊物翻看過后,關于守夜人的事情仍舊迷霧重重,他冥思一夜,推測頗多,但隨著推測的而出現的疑問便更多了。

  而在這種情況下,他也只能率先專注于當下。

  季憂穿好衣服,伸手從桌上拿起了給傲嬌鬼的回信。

  這丫頭特地給他寄信報平安,于是他昨日就寢前回了一封,信中畫了一只穿虎頭鞋的胖娃娃。

  這胖娃娃是根據新元時老邱買來的年畫臨摹的,看上去活靈活現。

  推門出戶,他將信交給了老邱,隨后又道:“去叫匡誠去吧。”

  “是。”

  老邱躬身,隨后去了西廂喚來了匡書生。

  三人來到寨門之外,穿過了府城的長街,便見遠處有嗚嗚泱泱的人群朝著豐州緩慢涌來,一眼望不到邊。

  見到這一幕,季憂和匡誠不禁眉心微皺。

  對豐州而言,低廉的勞動力確實有助于地區的發展,可問題在于人數真的太多了。

  若是土地租賃能夠成功,這些人不愁安置,但改革未成,這些不對等的勞動力也是一個麻煩,畢竟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背著沉重的稅奉。

  而豐州,當真沒有能力養活天下。

  “先通知各州官府派人前來,登記造冊,按照所熟悉工作劃分吧,另外將一直從事于農耕的人按照青壯,體弱,年邁,孤殘劃分一下等級。”

  望著那成群結隊涌入豐州邊境的百姓,季憂思索半晌后開口吩咐。

  聽聞此聲,匡誠不禁轉頭回望:“要明明白白地給人劃分三六九等么?”

  “豐州容不下太多人,定然是要遣回一批的,只能出此下策了,不然的話,連豐州現在的環境都會亂掉。”

  “這倒也是…”

  匡誠默默自語一聲。

  修仙者之所以能毫無顧忌地對平民如此壓榨,除了大夏當年的稅奉承諾,最關鍵的就是以仙凡區分了層級。

  這其實是很危險的事情,因為民眾一旦接受這種登記制度,往往會從內部產生從上至下的壓迫。

  可事到如今,他們也不得不這樣做了。

  匡書生遠看而去,眼眸微凝。

  此般距離,以他的肉體凡胎是看不清的,但從那些緩慢而踉蹌的動作上來看,他卻似乎看到了他們臉上麻木與疲倦。

  這種場景看多了,當真是會讓人心態失衡。

  老邱此時已經安排了身邊的幾個大小伙子,前往豐州府送信。

  接到命令之后,豐州府知州立刻通知了下屬郡守,于是各地官署開始派遣了大量的官差及民兵,朝著那些從六州涌來的難民而去。

  并設立了臨時崗哨與登記點,開始按部就班地為組織人群,讓他們以村、鎮、縣為單位進行登記。

  觀望了半晌,季憂重新回到了季寨,隨后在院中擺滿了靈石。

  他如今的肉身戰力仍在無疆中境,對比先前于外出煉道時進展不算太快,但所需的靈氣卻又拔高了一個層次。

  現如今天然靈氣聚集地的靈氣量已經不夠一次完整的煉體了,靈石的輔助成為了必須。

  十六次…

  季憂忍不住默念了一聲。

  沖擊第六關是他從天書院蘇醒后就開始的,過靈火透體十六次。

  根據這個來推算,第七次肯定只多不少,往后甚至會更多,而需要的精粹靈氣更加磅礴,也就意味著他需要更多的靈石。

  靈石價格貴啊,但又不得不為。

  季憂悄然入定,開始吞吐靈氣。

  而隨著他的氣竅全開,鋪在其周圍的靈石也應聲碎裂,無數精粹靈氣和天地靈氣匯入一起,瘋狂地沒入他的體內。

  星月輪轉之間,數日晃晃而過。

  第五次靈火狂燃,灼熱的火苗逐漸開始從其體內透出,期間伴隨的劇痛令他的牙關被咬的咯吱作響。

  這就是第二階段,隨著靈火在體內燒透,灼熱的火焰便會透體,隨著次數的增多遍布全身。

  這過程就如同練氣,將肉身燒成渾然一塊。

  只是這種先破后立的修行方式所造成的痛感十分強烈,不過每當過程向前推進,季憂總能感受到耳聰目明的自由感。

  他以前曾聽說過,道修求的是神魂的大自由。

  而隨著他煉體境界的不斷高深,神魂的自由并未感受到,不過他對肉身的逐漸自由倒是有了充足的感受。

  人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其實遠不到三成,皮膚,骨骼,內臟,血液都不受意志的操控。

  在這一點上,能夠妖化的妖族與能夠蠻化的蠻族比人族高出了許多。

  而現在的季憂,在方面已遠不止初始狀態了。

  他稍稍握住拳頭,一股沸騰的氣血開始在體內不斷翻涌,如同虎嘯龍吟,強烈的轟鳴聲讓他的心臟跳動都如同擂鼓。

  這讓他不禁想到崔浪,那位最后一代的守夜人該有多強。

  煉體期間,他還收到了傲嬌鬼給他回的信。

  信中有長發披肩的火柴人一劍斬斷了一根棍子,讓季憂感覺一陣不寒而栗。

  不過好消息是,通過她畫的棍子規模和尺寸,他覺得傲嬌鬼還是很滿意的,不然也不會畫的這么夸張,比元采薇畫的還要嚇人。

  依照習慣,季憂給她回了信,不過這次倒是正經了一些,說了說如今的日子與今后的打算。

  傲嬌鬼待在山上很孤單的,不然也不會一有空就往自己的宅子跑,給了自己可乘之機,好好一個未來女帝嗚嗚叫相公。

  所以這信,與其說是為了傳遞信息,不如說是為了給她排解無趣。

  實際上季憂也給丹山寄過幾次,只是封山狀態未解除,那信一直到現在都未曾有過回復。

  簌簌幾筆,洋洋灑灑一片寫完。

  季憂思索了一陣,又把對陳夫子舊物搜尋的事情說了一下,并附上了那句“天有損,人難全”,希望她能查些什么。

  信箋發出之后,很快便被傳遞出了豐州,并在快馬的護送下跨越千里而去。

  “站好站好,不要擁擠,按照先前的囑咐依次登記!”

  “信息要填寫全面,不要有何錯漏,這也是為你們好的。”

  豐州府外,淅瀝瀝的小雨之下,來自六州的百姓正在進行大規模的登記。

  無數的民眾在各郡縣官員的指引之下,按照先前的劃集中登記入了工冊之中。

  隨后籍冊被送入后方的雨棚,負責審查的官員按照登記的籍冊依次點名,進行二次詢問,隨后以朱砂筆給其寫上,青壯、體弱、年邁、孤殘等字眼。

  六州的百姓其實也不是傻的,自然清楚他們這樣做究竟為何。

  豐州就算再地大物博,開墾速度再快,又能有多少良田。

  可天下的平民太多了,又全都背著無比沉重的稅奉,不是豐州一地想留就能留下的。

  因為將他們全部收留,就意味著豐州要憑一己之力養活整個人族,簡直是天方夜譚。

  雨棚之下,有些頭發花白的莊稼漢輕輕嘆氣,但并未說些什么。

  在糧食短缺的情況之下能夠熬過一個寒冬已經是那位仙人老爺的恩賜了,他們仍舊是心存感激的。

  “老弱病殘者還真多啊。”

  雨棚之下,魏蕊忍不住輕輕開口。

  匡誠見狀點頭:“如今這世道,把人的身子骨都拖垮了。”

  他們兩人在季寨之中閑不住,又不用如季憂那般修煉,所以便來幫工,此時看著那些黝黑而沉默的臉,心中不禁感觸頗多。

  “這些人要被送回么?”

  “嗯,不過豐州應該會派人過去指導的,而且這些年豐州的司農司一直在培育良種,畝產較高的種子也可以給他們一并帶去。”

  “若當初土地租賃成功了,是不是就不會有那么多不忍的抉擇了?”魏蕊睫毛輕顫。

  匡誠聞聲看向季寨的方向:“土地租賃完成,季兄的肩膀上會壓上更加沉重的擔子,甚至可能會有殺身之禍,實際上我一直都有些私心,慶幸那件事沒有做成。”

  “其實曹教習和溫仙子也是這么覺得的。”

  “是么?”

  魏蕊點了點頭:“新元前與他們一起飲茶時聽他們說過。”

  小雨瀝瀝,寒氣森冷。

  經過長達七日的登記,工冊全都完成,被裝了一大馬車。

  匡誠帶著魏蕊,隨馬車將工冊運入到了季寨,在后院的茶亭之中見到了季憂。

  他的第六次煉體已經結束,剛剛沐浴了一番,此時正在涼亭之中休息,見到匡誠和魏蕊以及那馬車之后稍稍抬頭。

  “登記完了?”

  “嗯,全部登記完了。”

  季憂起身走出涼亭,叫人將箱子打開,隨后拾起了那份總冊。

  這份總冊記錄的是各州農工人數,以及老弱青壯的登記,后面全都是位數極多的數字。

  就是這些冰冷的數字,一直在供養著那些修仙者心外無物,求道修仙。

  此時的匡誠靜靜等待著季憂的決定,見他一直未曾開口,覺得他似乎不想做出如此殘忍的取舍,于是他想張口,讓季憂同意自己去遣返那些老弱孤殘。

  不過還沒等他說出來,季憂便張口了。

  “把老弱孤殘留下,剩下的青壯遣返戶籍地吧,記得把豐州這些年培育出的良種給他們帶上。”

  匡誠與魏蕊一愣:“不留青壯年,留下老弱孤殘么?”

  季憂抬頭看著他們:“豐州的本來人口加上外來務工者有很多了,勞務沒有那么繁重,不需要太壯實,讓青壯年回去,活下去的幾率會更大,尤其這些人中應有年幼的孩童要照看,也不適合長期留在豐州。”

  “我以為…季兄會選擇留下青壯。”

  “家里的頂梁柱若是死了,會留下很多孤兒的,孤兒最可憐了,現在論的不是最好的分配方式,而是要讓更多人活得下去。”

  季憂翻開后面一頁:“年邁孤殘者優先安排畜牧、釀酒、酒樓伙計、驛站或工坊勞工,剩下不合適的參與今年的春耕。”

  青云天下的稅奉針對的是糧產,以二次加工的生產并不重復計入稅奉收繳的名額之中。

  原因是因為這些產業鏈末端的經營權之前一直都是把持在小世家,或者是名門望族的支脈手中。

  稅奉收繳而來的糧食在他們運作之下,用以養大牲畜,制成靈酒,喂養礦工挖礦、種植靈苗,開建酒樓。

  小世家所賺取的,后續會進貢給自己所倚靠的世家取資源,支脈則是向主脈進貢獲得更好的待遇。

  而森嚴的等級之下,平民根本沒有資格去做這些事。

  即便他們被招募去做小工,也會被內部盤剝,與耕種并無區別。

  但就在前段時間,季憂通過售糧收購了許多酒樓、驛站,并提議建立了酒莊。

  這是土地租賃未果的后路,他要把這些利潤豐厚的產業賺到自己手里,讓百姓不再是束手無策地被搶奪,而是參與到修仙者的經濟運轉之中。

  “說起酒莊,我記得冬日第一批酒釀好像出來了,效果怎么樣?”

  “昨日好像送來了一壇,被邱叔放在了后廚。”匡誠答道。

  “走,去看看。”

  季憂揮了揮手,帶著兩人走向了后廚。

  廚房的墻角確實擺放著許多壇酒水,有他們以前常喝的美人香,還有較為有名的青州釀。

  而在最邊角里,貼著最豐州釀的酒壇就被擺在那里。

  季憂邁步走過去,伸手解開酒封,隨后用竹筒從酒壇中打出一瓢,飲下一口。

  “怎么樣?”

  季憂沒說話,表現的極為沉默。

  見狀,匡誠從其手中接過竹筒,也打出一瓢微酌,然后也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嗯,味道寡淡但性烈,有些刺喉。

  好家伙,消毒水口味的。

  正當兩人越品臉色越僵硬的時候,老邱正巧走入廚房。

  季寨的人這段時間也一直都在跟著豐州府忙活的,沒有趕得上飯點,所以要重開小灶。

  不過老邱卻沒想到家里的兩個少爺此時像是油耗子一樣蹲在墻角,一陣沉默不語。

  “少爺,你們怎么在這兒?”

  “這是咱們酒莊釀出來的酒么?”

  邱忠這才發現他們在喝酒:“這是釀出的第一批,我嘗過之后便沒打算給你們喝,要他們回去倒掉重做,不過這也不怪他們,畢竟這是我們第一次做酒,短時間內還是沒辦法和那些百年酒號比的。”

  季憂聽后轉過身:“什么?倒掉?那多浪費?”

  “可這也沒辦法售賣啊。”

  “如今天下的酒樓都在我們手中,我們給他們喝什么,他們就得喝什么。”

  匡誠聽后不禁起身:“酒水不好會失去客源的,說不定會有新的酒樓趁此時機做起來。”

  季憂將手中的酒封放回到酒壇上:“那就降價,我相信在這個階段不會有人能撐得過我的。”

  春雨淅瀝瀝,帶來大地逐漸復蘇的氣息。

  豐州收留了一部分勞工,又遣返了一批勞工,此后便開始準備春耕。

  此間,曹勁松,班陽舒、溫正心和陸家姐妹都相繼給他來信。

  據信中所說,盛京這段時間還算安穩,許多人都選擇閉關修道,就連各大宗門的親傳也都是如此,想要加快執掌圣器的速度。

  這還是那場人族之禍的后遺癥,無數人都怕自家仙宗如玄元仙府那般,掌教死后無人能及時繼承大統。

  另外,還有一些人,在修行之上表現的十分生猛,在盛京中被議論紛紛。

  如鐘會,霍卓群等人。

  對于這些名字,季憂并不感到陌生,因為這些就是曾服用過的遺跡道果的人,看來即便遺跡已空,但那份仙緣仍在他們身上發揮著妙用,以至于他們能夠一日千里。

  另外,班陽舒還說新弟子到院之后宴請諸多,只是不知為何酒水變得異常難喝,卻又買不到其他種類。

  與此同時,蠻妖二族開始向著幽云二州遷徙了。

  彼時,妖皇子夜寒正于垮塌的北境城墻之上佇立,向北遠望。

  只見在冰雪未消的白茫大地之上,無數族人正洶涌而來,一股族群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打進云州不算重歸,徹底占據云州不算重歸,此時族人的到來才算是的真的重歸。

  看著看著,夜寒忽然見到一只被三頭異獸所拉的駕輦,于是立刻飛身而去。

  “阿妹。”

  叫喊聲中,夜寒于一片呼嘯的氣勁間落到了駕輦之上。

  此次的遷徙之行分為兩次,這第一次就是自己的妹妹封陽所帶領的,而第二次則是他的父皇會攜剩余族人同來。

  他來此也是專門為了等自己的妹妹,因為他知道,妹妹一向反戰,所以他很想讓妹妹看看這肥沃的土地,讓她清楚為何他們妖族一定要重回九州。

  只是話音落下,垂了簾帳的駕輦之中卻沒有任何回應。

  微微一怔后,夜寒揮袖將那簾帳掃開,結果卻發現其中空無一人。

  “公主呢?”

  夜寒轉頭,看向了封陽公主的貼身婢女小柔。

  小柔抿了下嘴角:“回皇子的話,公主說要出去走走,實際上并未隨駕輦而來。”

  夜寒微微一怔,眼神之中不禁浮現出一抹疑惑之色。

  與此同時,豐州丹水郡,一處叫做湘子湖的地方。

  妖族公主封陽正在沿湖而行,凝望著巨大的綠色湖泊看了許久,隨后目光向西轉去,看向了湖邊那棵巨大的槐樹。

  這是她在手下撿來的故事書中看過地方,據傳說有情人繞湖一周,最后可以正好在這棵槐樹下剛好相見,便可以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凝視許久,封陽將遮掩面容的斗笠帶上,邁步朝著更深處而去,一路看遍了曾在畫冊上瀏覽過無數次的場景。

  云水澗、紅楓谷…

  走著走著,她到了一大片農耕地的附近。

  春日即將到來,田地間倒處都是拉犁耙翻土的身影。

  但吸引她的不是那些耕種者,而是佇立于田間的一座手握長劍的石像。

  百姓是很質樸的,誰讓他們活,他們便會覺得誰是神仙,這一點在他們妖族也是一樣。

  封陽盯著那石像看了許久,裙擺后側的一團毛絨情不自禁地開始輕輕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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