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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1章 白峻

  離州,欽江。

  此河劃分了雍離二州,極為寬廣,如一柄長劍將東西走向的漓水貫穿,而在兩水交匯之處,正有浩蕩的戊土光輝生發。

  單單一處離州,東西相隔就足有數萬里之遠,即便紫府全力飛遁,也需耗費一番功夫才能走盡,若是低修,即便乘坐飛舟,也要耗費數日時光。

  此時太虛之中則有雷霆驚響,銀蛇奔走,自其中行出一身著銀雷玄袍的男子,背著一柄淺銀菱紋長劍,自空降下。

  這地界多有水道,江魚成群,隨便舉網捕撈都有所得,且臨近帝都,少有修士敢作亂,凡人的風貌較之北方要好上不少,僅僅是鈞江郡內的百姓便有百萬。

  甚至能見到不少類似書院的地方,有人傳道,自修行之法道到詩書禮樂都有。

  “好地界。”

  許玄心有感慨,可此時天陀卻嗤笑道:

  “都是粉飾出來的太平,按照天黐所言,等到一朝離國散了,屆時仙道的力量恐怕大都被傾軋入爭斗,當是另一個亂世,這些凡人,呵”

  “按照壽數算,本來就活不到那時候,有一時的太平,足矣。”

  許玄搖了搖頭,御風而行,不過少時便見到郡中戊光的源頭。

  乃是一處半立而起的巍峨神岳,占地極廣,綿延數十里,周邊有諸多天兵力士在搬山移嶺,不斷有金色的香火之氣自太虛降下。

  “來者何人?”

  自香火之氣中遁出一道明黃色的湛湛寶光,行至前方,自其中顯出一位身披淺色黃袍的老道,容貌清癯,手中掂了一條艮光瑩瑩的長鞭。

  赫然是位艮土紫府,但修為淺薄,僅僅一道神通。

  “雷部,辟劫。”

  許玄報出此名,身上社雷氣機涌動,昭示其身。

  前方的老道人面色稍稍一變,收起手中的長鞭,態度緩和不少,但卻未曾讓道。

  “在下瞿嶺,許大人來欽江可是有事務?容我前去通稟,上面有言,不可讓外人輕易入陣”

  他伸手一指,但見那山岳周邊有深深淺淺的戊土光輝升騰,穩定地脈,填補土氣,使得這一處搬來的山岳趨于穩定。

  山下戊光有諸多凡人往來,背負土石,填補山根,極為辛勞,甚至有不少累死在半道之上的,哭聲震天。

  而臨近的地界仍舊一片平和,百姓安然,似乎全然不知戊光之中的事情。

  “這些凡人搬上百年,也不及神通一動,怎還要驅策?”

  許玄微微皺眉,他本不是喜歡多管閑事的,若是真有什么需求,要驅策凡人,他也不會多說,可這如同兒戲般的舉止,卻耗費人命,實在有些不仁了。

  “這”

  瞿嶺面上有些慌張之色,上前幾步,惋道:

  “并非是為搬山,而是大人新修成神通奉社令,點了一道社法在此,說是全一全氣象,古代天朝都好這般,不死些人,反而不美。”

  “荒唐。”

  許玄語氣稍沉,先前聽那天黐說白麟兇頑,心中還有幾分疑惑,可如今一看,倒是不負這名聲。

  他這一聲可是驚到了前方的老真人,使其面色多了些惶恐。

  瞿嶺本就不是什么大宗出身,只是海外一小修,這些年壽元將近,道途斷絕,才投奔大離,借著愚山移的玄妙搬一搬山。

  這神通本是艮土的核心,但也只有傳承久遠的仙道知曉如何去修,剩下的散修大都是練的歪七扭八,威能大損,只有搬山之用。

  而眼前這位許劍仙可謂是威名赫赫,在邊疆立了大功,又趕上雷部濯邪神將隕落的事情,可謂是威權大漲,斷然不是他能惹的。

  “大人.”

  他試探著出聲,卻見對方面如生鐵,未有所動。

  ‘也是,這等金性造物,人性淺薄,和妖魔實際沒什么區別.’

  許玄輕呼一氣,眼下取出帝家賜下的金旨,其上所書基本就是調離壤安,讓雷部暫且收治一段時間,其用意就是給他處置。

  “帝家有旨,遣我來將山部的那衛修文押走,收于雷部,你快些通報。”

  “是。”

  瞿嶺接過這金旨,當即駕馭起了一道艮光,向著那神岳之巔行去,很快便隱了蹤跡。

  “我看那白麟恐怕不是個好相與的,大離這造就金性的法子,極為原始,不算高明,甚至未曾入輪回中洗過,雖然省力,但弊端”

  天陀正欲細細說道說道,可那神岳之上的戊光卻開始搖動起來。

  一尾生了雙翼的赤鱗鰩魚自空降下,白頭紅嘴,身覆蒼斑,大如峰巒,其背上則負著一威嚴神異的五色廟宇。

  ‘文鰩,壤安?’

  許玄看去,卻見此靈的通體都被金白鎖鏈貫穿,和那一座神廟相連,時時都用性命托舉著廟宇,受戊土之罰,可謂是萬分凄慘。

  ‘想不到這衛修文落到這下場,堂堂神通,成了他人坐騎,真是.’

  他心中感慨,卻未有什么憐憫之情,當初青蕪道算計自家山門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只是他最多一劍斬了,也不會如此折辱。

  按理來說,這壤安應當未曾得罪過這白麟才是。

  明黃色的光彩自遠處遁來,身形矮小的瞿嶺在這鰩魚后方跟著,如同仆從,畢恭畢敬地隨著那一道戊光所向。

  萬民敬拜,安定山河的氣機自那一座廟宇中生發,深沉的戊土光輝漸漸覆蓋了天穹,散化為道道霞彩。

  自這廟宇中似乎傳來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隨之響起的甲片刮擦之聲,如刀劍交錯,極為刺耳,一陣低吼聲隨之而起。

  濃重至極,幾乎化不開的戊土光輝中漸漸顯出一人,身形高巍,披著神甲。

  浩蕩的神道氣機自其身上散發,其立身之處就若天地中心,不移不偏。

  許玄催動神通,只覺有一股浩蕩至極的氣數凝于廟宇內,遠超他所見過的尋常紫府,但卻和那位天黐有些差距。

  自廟中行出的卻是一容貌威嚴的男子,面如神塑,光華奪目,偏偏一對棕瞳之中又有些許的兇氣,如中央之神,壓得外人不敢直視。

  “奉了帝旨,前來要人?”

  這白麟手中晃著那封金旨,略略一看,面如堅冰,戊土之光凝如實質,轉瞬便將這一封離火環繞的金旨毀去。

  “你卻是來錯地方了,本座可不聽天黐的調令。”

  白峻微微一笑,露出森森白齒,戊光在他手中凝聚,另化為旨,向著許玄面門徑直轟來,如神岳鎮下。

  “接好此令帶回南都,既然入了神部,還不知該奉誰為主?”

  許玄一把接住此旨,濃重的戊土之光在不斷侵蝕他的法軀,卻被涌動不息的雷霆打落,而周邊的威壓卻越發深重了。

  天陀語氣漸沉,不敢大意:

  “那天黐根本管不住這白麟,讓你奉旨前來.就是存了拿你壓一壓對方氣焰的意思,剿絕命圓滿,就是給他干這活的!咱還沒有報酬!”

  許玄卻不敢輕慢,此時眼中卻有幾分隱隱的悸動。

  這可是真正的金性轉世,甚至是五德之中名列在前的戊土,而觀其氣象,應當也只停在紫府中期的境界。

  對方如今是名義上的神部之主,可許玄卻不想事事受其轄制,而眼下不若順了天黐的意思,試探試探這白麟。

  “天陀,你說我有幾成勝算?”

  他以心聲問及,卻聽這老妖肅聲說道:

  “若是單單斗法,你不過有四成勝算,若是決出生死,他卻必死無疑。”

  “足夠了。”

  許玄緩緩拔劍,丹霆之上開始有渾然不同的劫難迭加,在黑律的控攝之中顯出深沉威嚴。

  內景之中,天壇有誓,上感玄都,于是古代雷宮的威權開始在他的身上重現,讓他在這白麟的浩蕩威壓下站穩,乃至同對方齊平。

  雙方隨即升入天穹,在濃重的戊光和雷霆內對峙。

  后方的瞿嶺接過了金鏈,代那白峻牽起了文鰩,心中大驚,只催動起了山下的陣法,不斷加固此地。

  ‘是那位天黐陛下派來試探的?這.’

  他身為毫無根基的散修,哪里感摻和到這斗法之中,當即牽著身旁的文鰩向后退去,只恐走的不夠快。

  而此時他又不敢徹底遁走,還要顧及此地陣法,若是失職,下場恐怕和身旁的這衛修文差不多。

  那鰩魚此時發出陣陣如嬰兒般的哭泣之聲,讓一旁的瞿嶺嘆了一氣,只打出道道艮土法光,幫著這衛修文托舉幾分那廟宇。

  此廟是戊土神通凝成,直鎮性命,有中央之重,天地之衡,是那白麟伴生顯化的異象,如今鎮在人身,其痛楚可想而知。

  瞿嶺看的分明,這衛修文的性命已經徹底融在此廟內,被當作地基日夜煉化,最終的下場就是徹底融入此廟,消散無形,連一點渣滓都剩不下。

  天中傳來陣陣爆響,這位老道抬首,卻見空中有紛紛揚揚的五色塵土降下,一股堂皇威壓生發,遙遙呼應那座新立的高陽中岳。

  ‘那位大人,動真格的了.’

  他面色極為難看,卻未曾想過單單一封旨意,就能讓二人爭斗,甚至牽扯到了神部內里的權力爭執。

  ‘若是那辟劫敗下陣來,日后雷部也就該低我山部一頭,乖乖聽令’

  如此一想,似乎也不是什么壞事,瞿嶺凝眸看去,眼如黃石之珠,轉動不停。

  艮土為目,正有些和天眼相對的地目之法。

  他正欲催動秘法,可天中戊光變化,瞬間便讓他雙目石珠布滿裂痕,轟然炸開,化作粉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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