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么事情?趙倜面露疑惑,推開院門。
就看趙靈兒牽趕著一只大鵝,一只毛羽五彩斑斕的公雞,正興奮地呀呀大叫,在瘋狂追趕細犬。
細犬邊跑邊發出哀呼,不過趙倜一眼就瞅出這狗是在裝模作樣,不但叫聲偽裝哀切,就是跑得也不快,和大鵝公雞保持了尺許距離,叫對方覺得馬上就能追上,而實際卻是遲遲的趕不到。
“這是干什么呢?”他皺眉道。
細犬一個縱躍跑至他身后躲起,半探出頭小心翼翼瞅向趙靈兒。
“我,我,大鍋,我在和旺財玩呢…”趙靈兒勒了勒手中兩條繩子,拽住了大鵝與公雞。
“有這么玩耍的嗎?”趙倜道:“趕快把雞鵝解開放走,是不是要吃飯了,和我進屋去吃飯吧。”
“我早便吃完了!”趙靈兒眼珠轉轉:“大鍋你去哪里了,這么晚才回來,還穿著上次舅舅來時母親做的新衣?”
“我去見一個朋友,喝茶談論詩詞。”趙倜道:“吃完飯也別在外面瘋了,放開那兩個回屋讀書好了。”
“好吧…”趙靈兒不高興地應了一聲:“那我牽去屋后再解開。”
趙倜點了點頭,看著趙靈兒驅趕雞鵝往房后走去,這才進入屋內吃晚飯。
待吃了一半,趙母忽然道:“倜兒去哪里了?怎么身上這么重的香氣?”
趙倜臉色頓時一凝,好半天才道:“去和幾個朋友喝茶論詩了。”
“可有女子?”趙母嘴角彎了彎。
“這個…卻是有的。”趙倜埋頭趕快將碗里最后一點飯吃完,急忙站起了身。
“哦?”趙母笑道:“是秦家的姑娘,還是諸葛家那丫頭。”
“啊?”趙倜朝房外行去,邊走邊道:“哪家的也不是,就是普通朋友喝茶,好幾人呢,娘…我去讀書了。”
說著他走出屋子,向旁一拐,推門進入自家房里。
趙母這時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趙父,趙父哼道:“不好好讀書,在外亂逛喝什么茶,居然還有女子,簡直不務正事,我去問問他。”
“問什么問,倜兒也不小了,交幾個朋友也是應當,中間雖有女子,但又并非兩人,有何可說的?”趙母道。
“夏季過去,就要秋試,還不抓緊用功,到時落榜,只怕追悔莫及。”趙父抹了一把額頭不滿道。
“只是解試而已,我兒豈會考不上一個舉人?倜兒都這么大了,你若前往說東問西,再引起心中叛逆,說不定適得其反,反而耽誤讀書呢。”趙母道。
“這,這是什么歪理…”趙父瞪大兩眼看向趙母。
“總之別去問就是了,讀書的事也少督促,倜兒自己心中應該有數。”趙母搖頭道。
“慈母多敗兒,慈母多敗兒啊…”趙父忿忿道,隨后站起身向外便走。
“你去哪里?”趙母道。
“我,我去房后轉轉,摘些果子明天往城中賣。”趙父氣呼呼道。
“果子不是早晨摘得才新鮮?這時摘了明早柄葉都干抽了,又能賣給誰去?”趙母邊收拾桌子邊道。
“我…賣不掉我自己吃了。”趙父黑臉跨出木門,朝著房后走,忽然放大聲音:“靈兒,怎么這么晚了還不回去看書,玩什么呢?趕快回屋!”
趙倜在房內聞得外面動靜嘴角抽了抽,他這時內力雄渾無比,趙父趙母的對話都聽在耳中,不由搖了搖頭,繼續上午沒有完畢的課業。
隨著天色一點點黑下來,明月高掛升起,他給油燈添了些燈油,功課直至中宵,然后開始擋上窗簾修習四照神功。
只是片刻之后,他周身上下都被四色光芒籠罩,房間內所有物事全發出輕微晃動,在四色光輝中似虛似幻,仿佛并非真實存在。
趙倜功行大周天,感覺經脈足足擴展了倍數有余,就是丹田好像也變大不少,這全是內力增加暴漲所致。
他緩緩運行功法,將內力一點點從身體四處收歸丹田,仿佛百川入海,丹田一時之間飽滿無比。
隨著行功結束,時間已經將近凌晨,他心中暗暗思索,只怕再有個三兩日這功法就要大成了,比自己之前預計的還要更早些。
四照神功大成,身體周圍形成四道光柱,百邪不進,萬毒難侵,內力臻至化境,雄厚程度無法想象,世上已是稀少有人能夠比擬。
趙倜此刻下了床來,卻全無睡意,他在房中走了一圈,看了看左臂,最近這天魔斷手很老實,沒有出來作什么妖,估計和自己功力日愈雄厚有關系。
武功高了,可以開山斷江,可以與妖魔爭斗,甚至殺死域外天魔,那鎮壓一只死去的天魔斷手應該不在話下。
趙倜走了一會,坐回桌邊喝了口水,依舊沒什么困意,他想了想起身去墻邊箱子旁,打開后只看小水晶棺正在上面,映照射入箱中的昏黃燈芒,閃爍著柔和無比光輝。
他輕輕把小棺材拿起來,回去將其放在了桌上,兩指小心翼翼將棺蓋取下,就看小小的人兒正安靜躺在其中,狀似熟睡。
趙倜露出若有所思神色,天魔這種生物實在有些奇怪,哪怕死了尸身都沒什么變化,那斷手也是,就算被切掉了無數年,卻依然保持著原樣。
這么看來,天魔之間彼此吞噬,戰場上吃掉死去的同類身體,恐怕并非只是殘暴兇惡那么簡單。
是不是這尸身極難腐化消融,哪怕烈火焚燒,也不好毀掉,埋于土中,也經年不朽,所以才這么去做?
吃掉同類一方面可能是增加自身魔力,另外一方面就是天魔的習俗,將對方尸身埋葬進自己體內,才算是安息了?
這不能以人族的思維去考慮,人族講究入土為安,講究全尸而葬,據說這樣才能進入輪回,才能有下一世,但天魔的傳統說不定就是葬于同族體中,才算是大解脫呢?
趙倜看著棺中人兒,心中忽然蹦出一個念頭,這小小的一只,怕不夠自己一口吃呢。
但隨即他便搖了搖頭,啞然失笑,自己又非天魔,怎么會生出這般古怪的念頭來,竟要吃了對方。
可他忽然轉念,天魔該不算人,那么…只怕是吃了也沒什么吧?就和人吃了飛鳥魚獸一般。
烏鴉說過,不少族屬的天魔都會吃人,那人吃天魔也正常吧?
不好,不好,趙倜頓時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急忙搖頭,就算人可以吃天魔,自己也不會吃的,何況羽靈這般精致曼妙,仿佛集天地毓秀于一身的小小天魔。
他目光注視著棺內的羽靈,那樣子就似熟睡的異族小公主般,好像隨時都能夠醒來,能夠睜眼,能夠說話,能夠飛出棺外,飛舞于空中。
趙倜看著看著不覺著了迷,足足小半個時辰,這才輕輕吐出口氣,然后眼皮有些睜不開,困意萌發而起。
他迷迷糊糊望了一眼油燈,隨后便伏在桌上,昏沉睡去。
就在他入睡約莫一刻鐘之后,壓在腦下的左手忽然微微一顫,接著竟一點點從他頭下抽了出來。
左手抽出的動作極其緩慢,極為謹慎,似乎生怕驚醒他一樣。
然后這左手便在桌上像以往那般人形立起,對著小水晶棺,呆呆不動。
片刻之后,它似乎鼓起了極大的決心,一點點朝前移去,來到小水晶棺近前。
它的食指仿佛人的右胳膊,猶豫抬起,有些像是要推動小水晶棺,想把小水晶棺推得遠一些,遠離趙倜的面前,不叫趙倜的呼吸觸挨得到。
可就在它馬上就要碰至那閃爍柔和光芒的水晶棺壁時,忽然棺中發出一聲極其輕微,幾乎不可聞的“嚶”地一聲。
這聲音若非靜謐深夜,絕難察到,甚至普通人哪怕在安靜情況之下都無法聽聞。
但左手卻感知到了,它猛地一抖,似乎遭受雷擊立刻呆住,如泥雕木塑一動不動。
不過只是幾息,它便仿佛炸毛了樣在桌上高高彈起,帶動著整條胳膊揚立了起來,接著落下,慌不擇路地往后退去,好像要找地方隱藏,可在桌上爬來爬去,哪里有地方好躲,最后“呲溜”一下重新鉆回趙倜頭底,卻篩糠般陣陣哆嗦。
趙倜本來睡得正香,此刻忽然感覺到頭下仿佛有些不妥,稍稍作出一點移動,便將左手重重壓住,叫它連抖動都不能夠。
這時他的臉龐愈發正對著水晶棺,呼吸幾乎每一下都噴到上面,水晶棺的光芒越來越柔和起來,從棺壁看去,隱隱約約里面有細小的黑影動了一下,然后便又止住,似乎根本未曾發生。
但左手在趙倜腦下分明感覺到了這一幕,可它被壓得死死,此刻五指攤開,仿佛認命了一般姿態…
“大鍋,大鍋,起床了!”外面傳來“咚咚咚”的敲窗聲。
趙倜睜開惺忪雙目:“知道了。”
雖然口中答應,但不知為何,他依然十分困倦,想著再憩片刻,閉上眼睛再次睡去。
“大鍋,大鍋,吃飯了,再不吃上學就要遲到了…”房門傳來“砰砰砰”的響動,里面栓著,趙靈兒推不開,轉身又跑去窗邊。
“大懶蟲,起床了!”這一下卻是直接把窗戶給打開,烏鴉在旁也沒有阻攔,神情有些好奇,心中暗想賢弟怎么今天這般能睡?
趙靈兒趴在窗臺外:“大鍋,你怎么還在睡啊?”
趙倜一個激靈驚醒,心道自己剛剛明明已經醒了,為什么竟然又睡了過去?
他立時坐起:“知道了知道了,馬上就去吃飯。”
“咦?大鍋,那是什么東西?”趙靈兒忽地好奇喊道。
“啊,什么…”趙倜一眼瞅見桌上的小水晶棺,急忙用袖子擋住,然后將棺蓋蓋上,迅速揣進懷中。
趙靈兒這時快速爬上窗臺,然后跳進了房內,語調十分奇異地道:“大鍋,這是什么呀?”
趙倜剛想說話解釋,就是塊普通的水晶,卻見趙靈兒目光根本不在剛剛水晶棺的位置,而是落在擺放桌子一角的招妖幡金葫蘆之上。
“這,這是個什么東西?”趙靈兒眼神兒有些發直,徑直向前。
趙倜看她說的不是小水晶棺,心中不由松了口氣,道:“妹妹你怎么從窗戶跳進來了呢?這就是個刷了銅漆的空心鐵葫蘆。”
“刷了銅漆的空心鐵葫蘆?”趙靈兒來至招妖幡前,伸出手摸了摸葫蘆,喃喃道:“怎么看起來破破爛爛的?”
趙倜笑道:“這葫蘆是件古物,應該以前戰亂時代受過損壞,成了這副樣子,沒什么值的奇怪的。”
“噢…”趙靈兒抬頭望向趙倜:“是件古物嗎?”
趙倜點頭:“確是件古物,不然既然生鐵,便拿外面打造旁的物件了,古物卻是可惜,留著當件裝飾罷。”
他說完后面色一板:“你還沒回答我為什么從窗戶跳進來呢?”
“我,我…”趙靈兒目光重新落在金葫蘆上面:“大鍋的門沒開,我進不來,就只好跳窗了,對了大鍋,這葫蘆從哪里來的呀?”
趙倜道:“你問這么詳細干什么?就是塊鐵疙瘩,也不好玩,只能作個擺件。”
趙靈兒眼珠轉轉:“我就是沒見過鐵鑄的葫蘆,所以才心中好奇呢,古時做這種鐵葫蘆有什么用處?”
她邊說邊伸出兩只手去搬葫蘆,但葫蘆趙倜雖然可以不算太費力拿起,趙靈兒卻是個只有九歲的小女孩,不怎么能夠挪動,晃了幾晃,沒叫她抱下。
“不要亂動,小心掉落了砸到腳。”趙倜見狀立刻阻止,扶住葫蘆,然后道:“是在郊外一處似乎古戰場的地方撿回來的,不要再碰了,去吃飯吧。”
“好吧…”趙靈兒答應了一聲和趙倜往出去,到了門口忍不住回頭又看向葫蘆。
趙倜納悶道:“一只鐵葫蘆,又不是什么玩物,有那么好奇嗎?”
趙靈兒兩只小辮甩了甩,臉上也有些疑惑:“我就是覺得很有趣,似乎,似乎…以前在哪里看到過這葫蘆?”
“不要亂說了,什么東西都想玩,院子內的果樹雞鵝都被你禍害個遍,別再想琢磨我房間中的東西。”趙倜拉著她的袖子,將她丟進主房,然后簡單洗漱一下,也進入吃飯。
吃完飯后,回去屋內將小水晶棺放好,背起書箱出門前往州學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