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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枷鎖,山歌

  翌日起來,解開阿紫穴道,阿紫“哎呦”一聲,直接跌坐到地上。

  她站了一夜,雙腿早已麻木,若不解穴還好,仿如木雕泥塑,一旦解開,稍微動一動便失了平衡,立時摔倒。

  她嗚嗚哭著,伸出手挽起褲管,露出兩只雪白的小腿,上面一些地方隱透淡淡青點,顯是淤血堆積。

  趙倜道:“哭什么?”

  阿紫搖頭,發髻后的蝎子勾散掉,黑發垂于肩背,用力揉著小腿,眼淚“噼里啪啦”落在膝上。

  趙倜看了一會兒,面無表情地道:“給本座打洗臉水去。”

  阿紫瞅了瞅他,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仿佛木偶般僵直著動作往外面走。

  片刻后她小心端來一盆清水,然后趙倜叫她出去自己收拾利索,待一切完畢,離開客棧往城中吃早餐。

  吃過了早餐,去到惹薩寺門前,寺中知客僧正和一名小沙彌說話,看見幾人一身大宋裝束,急忙合什念佛問詢。

  趙倜只道故人來找大輪明王,知客僧聞言前方帶路,進入寺內。

  惹薩寺乃是古寺,吐蕃王朝土崩瓦解時,也受了些損毀,但依舊保留不少最初時的建筑,看起來古色古香,而且因為與中原佛寺許多器物不同,更添一絲神秘氣息。

  沒多久工夫來到寺后,就看一座院里鳩摩智正站立望著西方發呆。

  童貫喊了一聲:“大師好悠閑,也不知回去東京,還得教主親自來找。”

  鳩摩智在院中一怔,轉過頭瞧到眾人,露出詫異神色,上前行佛禮道:“趙施主如何親自過來了?”

  趙倜笑道:“我若不來,和尚是不是就不回去了?”

  鳩摩智苦笑搖頭:“趙施主玩笑了,本來早便想去中原,誰知遇見事情給耽誤了。”

  趙倜道:“什么事情?”

  鳩摩嘆氣:“此事說來話長,趙施主還請進屋細談。”

  說著,走進后面房舍,分別落座,打發小沙彌前去煮茶,鳩摩智說了起來。

  原來他去年從青唐一路南下,先到的邏娑城,回朝與蕃王言說兩年來的經歷,其間不過真真假假,蕃王沒去過中原,聽得一愣一愣,沒有絲毫懷疑。

  緊接便向南返去大雪山大輪寺,寺中倒也沒什么太大變化,住上一段時間,與眾弟子說心得佛法,又去四周各山還有其他邦國的寺廟走了一圈,就在打算回中原時,惹薩寺忽然送信,說有外處僧人過來辯經不能敵,請他前往幫襯。

  他想著去中原走哪條路都行,從邏娑城走也不算繞遠,到那邊一場經法辯論下來,直接出發并不耽誤事情,便起身前往。

  誰知一去才知道,惹薩寺的各宗僧人早便一敗涂地,全不是外來老和尚的對手,非但論經不行,就是武功也不敵。

  他心中自是不服,西夏西域吐蕃一地,向有北波照南大輪的說法。

  北波照是指興州承天寺住持,可怖金剛波照上人,南大輪指的便是吐蕃大雪山大輪寺,大輪明王鳩摩智。

  鳩摩智是吐蕃護國法王,佛法無比精通,大輪寺每隔五年開壇講經,西域各地高僧大德云集大雪山大輪寺,執經問難,研討內典,聞法既畢,無不歡喜贊嘆離去,可見他經論之深,佛法之精。

  但叫他難接受的是,和那法號聞聲的老和尚第一場論經便敗下陣來,對方不但博覽群經,而且領悟極高,乃佛法理解在尋常僧侶不可企及的地步。

  鳩摩智雖然第一場輸了,但心中根本不服,他不是普通僧人,輸的也沒有那么難看,差之不多。

  可隨后的第二場、第三場卻還是輸了,這就叫他有些慌亂,接著便一路潰不成軍般的連續大敗起來,沒有一場勝利。

  老和尚贏了數天,非但不走,突然又祭出一些過去之論,全都圍繞過去莊嚴劫出世千佛的經文討論。

  而當世所執經法大抵都為現在世的法門,眾僧對那些過去諸佛的經論根本不熟悉,或者很多壓根都沒有聽過,別說辯解,就是思索其意都須好一段時間。

  于是繼續敗北,整座寺中人心惶惶,老和尚贏了后又在寺門前直接講經,吸收佛徒,甚至說的一些經義都已經傳去了朝上,鳩摩智心中煩憂消瘦下來,不但是他,寺中原本幾個胖僧人,也都在這段日子瘦了許多。

  趙倜聽完之后微微思索,道:“那叫聞聲的老和尚我昨日見過了,與他有所攀談。”

  鳩摩智驚道:“趙施主與他談過?談了些什么?”

  趙倜將昨天在城外廢殿與老僧所談話語講了一遍,隨后道:“其言語甚為荒謬,如同夢囈,若非看他神智清醒,有所條理,幾以他瘋魔了一般。”

  鳩摩智臉色變化,站起搖頭道:“胡說八道,簡直是胡說八道,怎么會有那種事情發生,貧僧是半點也不相信,那老和尚根本就不知道修的哪一宗偏僻法門,忽然出世,妖言惑眾。”

  趙倜道:“可還記得龜茲國,昆侖之事?”

  鳩摩智點頭:“應該都是同一伙僧人,修的生僻邪門,估計古時與昆侖山中的宗門結仇,被其滅了一遭,躲去哪方潛伏,茍延殘喘,如今緩過來些,便又出世惑眾作亂了。”

  趙倜思索道:“我也是這般想的,其說辭實在過于匪夷所思,仿若信口開河,中間很多地方都無原由頭尾,詭譎奇異,使人難信。”

  鳩摩智道:“可外面百姓卻不這般想,一旦看得久了,聽得多了,受此妖魔蠱惑,極可能信以為真。”

  趙倜沉吟道:“如大和尚所說,許他們傳法,叫百姓信以為真,什么幽暗大亂將起,真佛降臨,目的又當為何?”

  鳩摩智道:“淺些說自然以此使人心生恐懼,然后借機收斂錢財,深些說便是混淆佛宗,行李代桃僵之事,他們才是真正魔頭,想行篡佛之事。”

  “篡佛之事?”趙倜伸手摸了摸下巴。

  “或者以大亂之世唬人,還有可能再借機篡政亂政,奪取王權,魚肉百姓啊。”鳩摩智臉色不好。

  “篡政亂政,魚肉百姓?”趙倜瞇了瞇眼睛。

  鳩摩智道:“可惜我辯經辯不過他,惹薩寺中無人是他辯才,就算和佛徒百姓分說他是邪道,也沒什么說服力量。”

  趙倜搖了搖頭道:“若篤定如此,又辯不過對方,何必再辯呢?”

  鳩摩智愣了愣:“趙施主的意思是…”

  趙倜淡淡道:“對方既然邪魔,你們又說不過他,那解決了也就是了。”

  鳩摩智咬牙道:“可堂堂正正辯經說法,卻贏不過一個邪魔外道,總歸心有不甘,正法怎么能勝不了邪魔呢,就算殺了他,卻會在心中留下破綻,只怕以后修行再無絲毫進步了。”

  趙倜看著鳩摩智,緩緩道:“大和尚執相了,若不解決對方,破綻豈非越來越大?你知道他贏了那么多場經辯,為何還不離去,依舊找你們辯經?”

  鳩摩智道:“卻是為何?”

  趙倜悠悠道:“贏了這么多,完全可以直接宣經收獲信徒了,可依舊在不停辯論,就是要讓你們破綻越來越多,惹薩寺是吐蕃第一寺,整寺人都不敵他,連和尚你都輸了,那么消息會傳得越遠,其他寺內的傳經說法,還會有人信嗎?”

  鳩摩智立刻額頭見汗:“貧僧倒是沒念這一節,只想著若不能堂正贏他,被外方看到,諸般不利,哪曾想他居然如此心機深沉。”

  趙倜思索幾息:“我明日起身離開邏娑城,和尚自己看著辦好了,繼續拖延愈發不利,如今他同黨尚未出現,一但人多了,在城中大宣歪理邪說,只怕再無惹薩寺立錐之地了。”

  “好…”鳩摩智點頭:“貧僧一會就找住持商議此事,施主此番前往大理要呆多久?”

  趙倜道:“這卻拿不準,你這邊若是完事可去大理尋我,若我不在,就直接往興州城吧。”

  鳩摩智道:“如此甚好,施主一番言語,貧僧茅塞頓開,對了施主,上次所言那種武道氣質,貧僧查找到一些眉目。”

  “哦?”趙倜笑道:“如何說法?”

  鳩摩智回來之前,兩人曾討論過那種浮現于外,不停變換的正反氣質,因為不知名稱,便稱之為武道氣質,鳩摩智說回吐蕃查找,看能否尋出什么來歷。

  “紅山宮那邊貧僧去了,卻沒有什么發現,里面破破爛爛,幾無完整之物,不過就在這惹薩寺找到一本古時經書筆記,里面有些微記錄談到。”

  “古時經書筆記?”趙倜道。

  “是古時不知哪位大師留下的抄經筆記,看著比惹薩寺年代要更久遠,應該是建寺之時,有高僧從別處帶過來的。”

  趙倜點了點頭:“上面如何說?”

  鳩摩智道:“那經文后面的筆記中有一句話,并非論的經法,而是言的武學,說武學練到極致,可以打破佛枷,形成武意,稱為武道意志。”

  “武道意志…”趙倜瞇了瞇眼。

  “正是武道意志,但光憑這幾句云里霧里的話還說不好與那氣質有關,不過后面筆記上舉了個例子,說摩揭陀國天護王時期有位僧人打破了佛枷,練成武道意志,身上兩種特征交互變化碰撞,可隱藏,可顯現,出手若奔雷,有龍象之力。”鳩摩智道。

  趙倜聞言揚眉,不由沉思。

  鳩摩智繼續道:“貧僧覺得這說的就是那種武道氣質,而想要練到這種境界,須得打破佛枷,至于佛枷又是什么意思,卻再未從別的經文之中找到,貧僧武學不夠精深,也未從自身修行境界內感悟。”

  “佛枷…”趙倜自言自語,他如今肯定的是真氣沖上游走十二重樓,便可生出武意,可那佛枷又是什么意思呢?

  聽鳩摩智描述應該沒錯,打破佛枷就是形成武意之始,必然指的登上這一境界的瓶頸名稱,但這個稱呼明顯是佛門中的叫法,佛門管這個瓶頸叫做佛枷,別的道門什么的,又該稱呼什么?

  趙倜吸了口氣,他修習武功沒有瓶頸,所以根本就無法感知真氣突破十二重樓時有多難,具體怎樣,會遇到哪些艱險阻礙。

  其實這樣也不算好,雖然功力上去了,境界提升了,但心境卻沒絲毫進展,他此刻能夠憑借知天文曉地理,通古今明未來,不被功法束縛糾纏,可以后武功越來越高的時候,此刻的心境還夠用嗎?

  鳩摩智看他思考,也不打擾,半晌之后趙倜緩緩說道:“我知此事了,和尚記得還要勤加練功,說不得將來有一日便會觸及此處瓶頸,早做準備,于沖擊境界有利。”

  鳩摩智稱是,趙倜又想了片刻,然后起身帶著幾人離開。

  接著在城內逛了大半天,于外面吃完晚飯后才回去客棧,天色這時尚未黑下,夕陽懸掛高空,照得高原傍晚有些清冷。

  趙倜坐在小院中喝酥油茶,看阿紫在井邊洗剝果子,待好后端上來小心翼翼道:“大王請吃。”

  趙倜面無表情吃了幾顆果子,然后往房間中走去,阿紫看他背影,表情忿忿,恨不得現在拔腿就跑,但心下又是不敢。

  待天色見黑,她謹慎走入房中,然后點亮了燈火,望見趙倜正在床邊坐著。

  阿紫眼珠轉轉,小臉上滿是巴結:“大王,可還有什么吩咐小的嗎?”

  趙倜看了看她,道:“去燒一盆洗腳水來。”

  “啊?”阿紫不由嘴角彎了彎,卻不敢說不去,低聲嘀咕:“燒了洗腳水,是不是還叫我給你洗腳…”

  趙倜冷哼一聲:“你很想洗嗎?”

  “我,我…”阿紫神色一變,急忙快步跑出了房中。

  轉瞬一兩個時辰過去,趙倜依舊在思索事情,全無安歇之意。

  阿紫在桌旁站著,困得眼皮都睜不開,昨晚她被點了穴道,偏偏里面沒有暈穴,幾乎等若一夜沒睡,此刻已經有些熬忍不住。

  趙倜這時忽然起身,她見狀頓時歡喜交加:“大王,要歇息了?”

  趙倜點了點頭,眼神上下打量她,她不由心中有些慌亂:“大王,今天晚上可不要再點小的穴道,就叫小的好好睡覺吧。”

  趙倜淡淡道:“趁著夜色跑了怎么辦?”

  阿紫急促搖頭:“小的絕不會跑,小的要去大理,就算跑…”說到這里,她立刻閉嘴。

  趙倜冷笑道:“就算跑也是到大理后從段家那邊再跑?”

  阿紫眼珠轉轉,忙道:“小的可沒有說,大王莫要提醒我。”

  趙倜道:“不點穴還是不穩妥,你若逃走,我去哪里再抓?”

  阿紫一臉可憐巴巴哀求道:“大王真不要點穴了,再點恐怕明日該行不得路。”

  趙倜想了想:“明日啟程去大理,走不了路確實不成,那便不點穴了。”

  阿紫立刻歡喜道:“多謝大王,多謝大王…”

  她話未說完,趙倜又道:“去外面找一條繩子來。”

  阿紫呆道:“找繩子干什么?”

  趙倜瞇了瞇眼,阿紫立刻小跑出去,半天回來卻雙手空空,委屈道:“找了半天院里沒有繩子,此刻也已經晚了,不好去客棧前面借取。”

  趙倜淡淡道:“把井繩解下拿過來。”

  阿紫暗中咬牙,卻露出恍然表情:“小的如何沒想到,還有井繩可用。”

  她磨磨蹭蹭去了外面,好久才提著井繩走回屋中。

  趙倜道:“穴便不點了,自己將自己綁起來睡一夜吧,莫說不會逃走的話語,你也知我是不信的。”

  阿紫道:“我,我不會自己綁自己。”

  趙倜瞅了她兩眼,走過去取來繩子,內力灌注,那繩子立刻往她身上卷去。

  阿紫立刻驚叫,又不敢躲,只看繩子在身上纏了一道又一道,片刻之間便捆綁完畢。

  “大王,為,為何腿上綁那么多道?”阿紫戰戰兢兢,低頭瞧去,兩條腿各被纏了數道。

  “防你逃跑,自然綁腿。”趙倜邊說邊將她提起來,走去中堂對面房間,往屋內的床上一丟:“睡吧!”

  阿紫點了點頭,馬上閉起雙目,趙倜轉身離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阿紫睜開眼睛,一雙眸子在黑暗之中閃亮,她捆縛身后的手腕袖內忽然彈出一段薄窄刀刃,開始去割后面的繩子。

  那刀刃雖然并不算鈍,但實在是太小,割起來費力,足足一刻鐘時間方才割斷,但她掙扎幾下繩子卻沒有散開,趙倜綁的是一種特殊手法,不會斷一處便行解脫。

  她不由咬牙切齒,繼續割去,將近大半個時辰,這才覺得身上松動,然后盡量不弄出任何聲音,從繩子之中跑出。

  接著躡手躡腳下地,來到窗前,剛想要伸手開窗子逃走,就聽腳步聲傳來,頓時臉色大變,怔怔站住,不知所措。

  只是兩三息就見趙倜出現在門處,看到她也不說話,一揚手點了幾處穴道,然后轉身便走。

  阿紫一臉呆滯,站在窗前,睫毛顫動,欲哭無淚…

  天光大亮,趙倜再次過來,給她解了穴,阿紫“噗通”一聲又跌坐在地。

  趙倜道:“打水去,吃過飯好趕路。”

  阿紫囁嚅道:“我,我站不起來了。”

  趙倜冷冷地道:“爬也要爬去。”

  阿紫哭哭唧唧扶著窗臺起來,然后朝門外而去。

  又過了一陣,吃喝收拾停當,幾人離開客棧,出了邏娑城。

  這時一路往東南,曉行夜宿,不知多少日,終于穿過吐蕃,下了高原,進入大理的建昌府地界。

  就看風景瞬間變化,柳綠花紅,氣候溫潤,處處鳥語花香起來。

  幾人行走綠野,就聽不遠處的環翠小山間有山歌傳來。

  唱得是:六月茶花滿樹紅,有緣跟哥來相逢,哥妹情意比酒濃,哎喲喲,比那酒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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