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楚珩還和妖族有牽連?”
聽完皇后的敘述,楚焰璃眸子瞇起,眼底掠過一絲金芒。
豢養蠻奴,還屬于權色交易的范疇,而私通妖族,那可是實打實的謀判之罪!
即便是皇室宗親,也一樣是要掉腦袋的!
皇后黛眉微蹙,酥胸起伏不定。
幾年不見,這女人給她的壓迫感更強了…
注意到皇后有些不適,楚焰璃收斂氣息,詢問道:“你說的這些可有實證?”
皇后搖頭道:“楚珩行事極為謹慎,沒有留下任何馬腳,否則我早就動手了,又怎會拖延到現在?”
楚焰璃表情有些古怪,“所以,僅憑陳墨的一面之詞,你就斷定楚珩叛國?你對他是不是有些過于偏信了?”
廢話,本宮不信小賊還能信誰?
皇后心里暗暗嘀咕,神色卻依舊淡然,說道:“我自有我的判斷,開鑿隧道破壞城防,私挖赤砂意圖炸毀大陣…周家沒有這個能力,背后定然另有主謀。”
“蠻奴案亦是如此。”
“根據陳拙當朝提供的罪證,其中涉及漕運、兵馬司、京兆府等多方勢力。”
“天都城內有這么大能量的人可不多,裕王府正是其中之一,而且也只有楚珩,才有做這種事情的動機。”
楚焰璃素手撥弄著水花,沉吟道:“那份罪證你可有查過?”
“當然,你以為我是吃干飯的?”皇后無奈道:“不過其中提及的官員,辭官的辭官,病退的病退,說是回了老家,實則很可能已經被滅口了…”
楚焰璃挑眉道:“那陳墨對楚珩痛下殺手,又是什么原因?”
皇后解釋道:“是楚珩意圖暗害于他,陳墨忍無可忍,只能選擇反擊…對了,此事還與徐家有關。”
“徐家?”
楚焰璃神色一肅。
“根據教坊司奉鑾楊霖所言,楚珩一直在暗中調查徐家,好像是在找什么東西…”皇后瞧了一眼楚焰璃的臉色,遲疑片刻,說道:“而且還把徐家夫人帶走了,至今生死不知。”
咔嚓——
原本熱氣蒸騰的水面霎時變得冰冷刺骨。
凝結的冰晶以楚焰璃為圓心,朝著四周輻射,瞬間整座浴室都變成了冰窟!
皇后背后隱現出一枚印臺虛影,道道金光在體表環繞,可即便如此,恐怖的壓力還是讓她臉色有些發白。
“璃兒…”
“呼——”
楚焰璃深深呼吸,壓制著心中暴虐的殺意。
食指點破冰面,寒霜迅速消融,龍口中凝固的清水重新流動了起來,溫度緩緩拔升,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抱歉,我沒控制好情緒。”楚焰璃歉然道。
“沒關系,我知道你和徐紫凝情同姐妹,她的意外離世對你打擊很大。”皇后提議道:“要不要我出面,將徐家女眷遷出賤籍?”
“不必了。”
楚焰璃淡淡道:“如今她們雖然痛苦了一些,但好歹還能活命,可要是離開了教坊司,怕是會被人吃的連骨頭渣滓都不剩。”
“這些年來,我刻意和徐家保持距離,就是不想讓武烈起疑心,否則何至于等到現在?”
皇后試探性的問道:“所以當年到底是…”
楚焰璃出聲打斷道:“用不了多久,你自然會知道的。”
見她不想多說,皇后也不好再追問下去,只能暫且作罷。
“不過,你身上的龍威越來越強了。”皇后黛眉緊蹙,“你和天敕印融合到什么程度了?”
楚焰璃沒有回答,心神微動,胸腔內透出毫光,將肌膚骨骼映照的如玉石般通透——
只見胸膛正中懸著一枚璽印,分裂出數道金線,好似藤蔓般纏繞在心臟上,隨著心臟搏動不斷向內部鉆去。
與此同時,肌膚泛起層層金鱗,幾乎覆蓋了半側身子。
左眼變成了豎瞳,青蔥玉指化作利爪…
好似半人半妖一般,模樣看起來格外驚悚!
“居然已經龍化了?!”
皇后瞳孔收縮,驚呼道:“這怕是已經到了最后階段…難道你瘋了不成?!和天敕印融合的越深,日后就越難剝離,你這樣早晚會失去理智,徹底被龍氣同化的!”
“那又如何?”
楚焰璃抬起左手,看著那鋒銳利爪,語氣淡漠:“如果不這么做,憑什么鎮守南疆十數載,讓那群畜生不敢來犯?任何力量都有代價,我覺得這很合理。”
皇后一時無言。
沉默許久,她出聲問道:“還有多長時間?”
楚焰璃收斂異象,身體恢復如常,說道:“大概還有個十多年吧,足夠了…那個陳墨能以肉身承載龍氣,卻沒有異變的跡象,或許解決此事的方法就藏在他身上…”
“你不能碰他。”皇后冷冷道。
“嗯?”楚焰璃愣了一下,“你說什么?”
“我說,你不能碰他。”皇后神情嚴肅,沉聲道:“他背后有玉幽寒和季紅袖撐腰,如果你不想死的話,最好離他遠點!”
“放心,我又沒打算真把他怎樣。”
楚焰璃擺擺手,不以為意道:“再說,這是我的私事,別人管不著,難不成我找個男人還得經過她們同意不成?”
“那你也得經過陳墨同意啊!”
皇后咬著嘴唇,她也沒想到,楚焰璃剛回來就盯上了陳墨。
可是她也不好強行阻攔,萬一兩人之間的關系暴露,只怕會帶來更大的麻煩。
“雖說強扭的瓜不甜,但也得先扭下來咬一口,才能知道究竟是什么味道嘛。”楚焰璃笑瞇瞇的說道。
皇后:“…”
“不過話說回來,這么長時間沒見,你皮膚怎么變得這么好?簡直嫩的都能掐出水來。”楚焰璃打量了皇后一番,捏著下巴,沉吟道:“嗯,好像身材也更豐滿了?”
皇后默默將浴袍裹得更緊了幾分。
這都是陳墨的功勞…
除了那枚駐顏丹之外,整天還勤勤啃啃、沒事就組織團建,時間長了,自然會有些變化…
想到這,她無聲嘆了口氣,心中滿是愁緒。
玉貴妃和道尊那邊還沒擺平,現在多了個難纏的長公主…
為何總是有人打我家小賊的主意?
定南街,閭府。
閭霜閣站在府邸前,望著那緊閉著的漆黑門扉,駐足許久,方才緩步走上臺階,抬手扣響了門環。
咚咚咚——
片刻后,門內傳來冰冷的聲音:
“閭府今日閉門謝客,請回吧。”
“是我。”
閭霜閣淡淡道。
聽到這個聲音,里面安靜片刻,隨后“哐當”一聲,門閂被放下,緊接著大門被迅速拉開。
“小、小姐?!”
守門侍衛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高聲道:“是小姐!小姐回來了!”
踏踏踏——
很快,院內便響起密集的腳步聲。
身穿黑色襦衫的管家帶著一眾下人快步走了出來。
看到閭霜閣后,他神色難掩激動,三步并做兩步來到近前。
“小姐,真的是您!”
“您什么時候從南疆回來的,怎么也不提前知會一聲?”
身后下人齊刷刷的躬身行禮:“見過大小姐!”
“剛回來。”
閭霜閣應了一聲,詢問道:“我娘呢?”
“這會正在見山樓看書呢。”管家笑著說道:“她要是知道您回來了,肯定會很高興的!”
“走吧。”
兩人穿過連廊,朝內宅方向而去。
見山樓,是閭府內獨立出來的一幢小閣。
閭夫人雖是一品命婦,卻不似其他夫人一般,喜歡宴飲雅集、游園賞花,唯一的愛好就是看書。
為此,閭懷愚特意建了個書齋,里面堆滿了各種詩書話本。
但凡市面上能找到的,見山樓里全都有,要是見山樓里沒有的,別處也不可能尋得到。
來到偏院之中。
這里栽種著大片竹林,環境清幽靜謐,枝葉間隙中隱約可見飛檐翹角。
管家走上前推開門扉,伸手示意。
“小姐,請。”
閭霜閣抬腿走了進去。
樓閣足有三層,每一層的墻壁上都安置著書架,上面擺放著密密麻麻的書籍,除了詩詞經史之外,還有佛、道、醫、農、數…甚至還有各個門派的修行功法。
數丈長的卷軸從穹頂垂落,墨色字跡在素絹上蜿蜒如游龍。
身披大氅的婦人坐在窗邊,手中端著一本書籍正看的入神,就連閭霜閣走到近前都渾然不知。
“咳咳。”
閭霜閣清清嗓子。
亓迎蓉聽到聲音,抬頭看去,頓時愣住了。
“霜閣?”
“娘。”
閭霜閣扯起一抹笑容,“有沒有想我?”
亓迎蓉確定不是自己眼花,萬年冷漠的臉上終于有些動容,嘴角微微顫抖,眼底似有霧氣蒸騰。
“你這丫頭,怎么也不提前傳個消息回來,讓人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亓迎蓉強壓下翻涌的情緒,略帶嗔惱的說道。
“這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嘛。”閭霜閣嬉皮笑臉道。
“我看你是不想被你爹知道吧?”亓迎蓉瞪了她一眼。
閭霜閣表情微僵,默然無言。
亓迎蓉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疙瘩,否則當年也不會跟著長公主跑到南疆去…但是你要知道,身處在你爹的位置上,很多時候是沒有選擇的…”
“有的。”
閭霜閣低聲道:“只是其他選擇不符合他的利益罷了。”
亓迎蓉搖了搖頭,這對父女倆多年心結,不可能三兩句話就解開的,索性也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南疆事態如何?”
“還算平穩。”
“長公主也回京了?”
“嗯,剛剛去了宮里。”
閭霜閣拎起茶壺,掌心元炁涌動,已經冷掉的茶水變得熱氣騰騰,將茶湯注入了盞中,“娘,喝茶。”
“嗯。”
亓迎蓉放下手中書籍,端起茶杯淺嘗了一口。
“您看的這是什么書?怎么連個名字都沒有?”閭霜閣見封面一片空白,出聲詢問道。
“雜書罷了,還未刊刻出來,目前只有抄稿。”亓迎蓉說道:“寫的還算有點意思,雖然俗了點,但世態人情刻畫的很深刻。”
閭霜閣清楚,以亓迎蓉的眼光,能給出這種評價,足以說明這書的質量了。
“更有意思的是這書的作者,是天麟衛的一名武官,如今在城里的名氣可大的很。”亓迎蓉說道。
閭霜閣好奇道:“天麟衛?叫什么名字?”
“陳墨,他爹是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你常年不在京中,應該沒聽過…”
看著閭霜閣略顯僵硬的表情,亓迎蓉話語微頓,眉頭皺起,“你認識他?”
閭霜閣嗓子動了動,說道:“今日恰好見過一面…”
她將裕王府發生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
只是隱去了陳墨身懷龍氣,以及楚焰璃要收他當面首的事情。
亓迎蓉聽過后啞然失笑。
閭霜閣說道:“您也覺得陳墨的行為有些沖動?畢竟楚珩是皇室宗親,哪是那么好對付的…”
“我笑的是楚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對什么。”亓迎蓉放下茶杯,說道:“既然陳墨說了,要將楚珩打入詔獄,那就一定可以做到。”
閭霜閣愣了一下,說道:“他確實有些背景,但也不至于此吧?”
“和背景無關。”
亓迎蓉搖頭道:“你可知道陳墨最近都辦了些什么案子?”
她手指敲擊著桌面,慢條斯理道:“破獲赤砂案,將戶部侍郎拉下馬,斬殺化形魔蛟,救下靈瀾縣、臨陽縣數十萬百姓,十大天魔殺了兩個,前段時間還弄死了一個宗師境大妖…”
“這還是僅僅只是一部分罷了。”
“相比之下,對付一個世子,對他來說有什么難度?”
閭霜閣嘴巴微微張開,神色滿是不敢置信。
她只知道陳墨深得東宮青睞,卻不知能力竟強到這種地步!
方才亓迎蓉所說的這些案子,隨便拿出來一樁,都夠在功勞簿上躺一輩子了!
亓迎蓉繼續說道:
“除了辦案之外,短短數月,他便從六品突破至四品,并且還精通丹道和陣法,不說宗師,起碼也有個大師水準。”
“他設計的小衣在全城盛行,賺的盆滿缽滿。”
“如今甚至還寫了話本,從這內容來看,只要刊刻發行,絕對會風靡一時…”
閭霜閣表情也從驚訝逐漸變得呆滯。
她自詡天賦不低,可和陳墨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難道他真是生而知之不成?”閭霜閣喃喃道,已經開始有點懷疑人生了。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亓迎蓉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每個時代,都會有個不講道理的妖孽出現,比如天樞閣道祖,再比如大元的開國圣祖…這種人受天命垂青,裹挾大勢,撥亂反正,但凡擋路者都會被碾的粉碎。”
想到陳墨身懷龍氣,又得到了兵主傳承,閭霜閣若有所思道:“所以,你覺得陳墨就是這一代的應命之人?”
亓迎蓉搖頭道:“不到最后誰能不能確定,但起碼現在看起來很像。”
閭霜閣又問道:“那裕王府真的會倒在陳墨手里?”
亓迎蓉輕笑著說道:“一羽壓山,非力之強,乃勢之沉…裕王府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看似屹立不倒,可若遇山崩之勢,哪怕只是一根羽毛,也能輕易將其壓垮。”
“更何況,陳墨可不是什么沒有分量的羽毛,而是開山之斧…”
閭霜閣陷入沉默。
書閣內安靜了下來。
許久過后,閭霜閣出聲問道:“那他呢?應該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吧?”
這個“他”,指的自然就是閭懷愚。
“你爹打算讓陳墨給太子當伴讀。”亓迎蓉說道。
“一個武官…當太子伴讀?”閭霜閣皺眉道。
“我說了,此人不可以常理度之…喏,這番話也是出自陳墨之口,被你爹謄錄了下來,你看看吧。”
亓迎蓉將從桌上的一沓書冊中,抽出一張宣紙,遞給了閭霜閣。
她伸手接過,看著上面的字跡,一時有些失神。
“治大國若烹小鮮?”
“這人居然還懂治國之道?!”
“長公主看上的這個‘面首’,恐怕遠遠沒有她想的那么簡單啊…”
天色漸晚,月上梢頭。
海棠池內燃起了燈燭,光線被水霧折射,好似一層淡黃色的輕紗。
玉幽寒坐在浴池邊,雙手撐著臺面,玉足撥弄著水花。
許清儀已經被她支走了,順便抱走了那只蠢貓,此時浴室內只剩下她和陳墨兩人。
陳墨站在門口,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
玉幽寒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站那么遠做什么?難道本宮還能吃了你不成?”
陳墨嘴角扯了扯,說道:“卑職這不是怕娘娘還沒消氣嘛…”
“少來這套。”
玉幽寒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本宮要是生你的氣,還能讓你那般作踐?”
說的也是…
上次娘娘不僅讓他親手撕包裝,甚至還將戶部示郎,確實不像生氣的樣子。
陳墨走上前來,自覺的坐在娘娘旁邊,聞著那沁人心脾的幽香,說道:“娘娘,您不是要洗澡嗎?等會水都涼了。”
玉幽寒蹙眉道:“你在這,本宮怎么洗?”
“娘娘有所不知,卑職除了祖傳的足道之外,也十分擅長搓背推油。”陳墨眨眨眼睛,提議道:“要不,卑職給娘娘展示一下?”
玉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