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一臉茫然的看著楚焰璃,“面首?”
“沒錯。”
楚焰璃走到他面前,兩人身高幾乎相當,一雙鳳眸平視著他,“坦誠來說,我對你很感興趣,若是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做我的入幕之臣,沒準以后還有機會升格做駙馬…”
說到這,她語氣頓了頓,補充道:“目前你可是唯一的候選人哦。”
陳墨見她神色不似玩笑,眉頭不禁皺起。
雖然他對自己的長相和魅力頗有自信,但也不會自負到真以為初次見面,就能把長公主迷得神魂顛倒,讓她對自己一見鐘情。
其中定然另有緣故。
“殿下是想拿卑職當擋箭牌,從而讓那個姓姜的知難而退?”陳墨直接了當的問道。
方才在王府會客廳,他就注意到那個姜望野看向楚焰璃的眼神不對勁…再加上楚焰璃刻意示好,以及姜望野那莫名其妙的敵意,心中大概有了猜測。
難道又是假裝面首、充當情敵拉仇恨的老套橋段?
“他?”
楚焰璃不屑的嗤笑了一聲,說道:“我還沒那么無聊,姜望野在我眼中不值一提,若不是看在玉嬋的面子上,早就把他給宰了。”
陳墨聞言更加不解,“那是為什么?”
“我說了,我只是單純的對你感興趣。”
楚焰璃微微彎腰,湊得更近了幾分。
甚至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好像是青草香混合著琥珀樹脂的味道。
“你和楚珩的矛盾很深吧?”
“只要你點頭同意,我馬上就他送到詔獄去,隨便你怎么折騰,哪怕弄死了都沒關系。”
陳墨嘴角扯了扯,說道:“不管怎么說,楚世子也是殿下的侄子吧?這樣真的合適?”
“沒什么不合適的,就算你不動手,我早晚也要…”楚焰璃眼底掠過一絲寒芒,沒再繼續說下去,清聲道:“我可以給你三天時間,回去好好考慮一下,畢竟機會不是一直都有的。”
“不用考慮了。”
陳墨當即道:“我拒絕。”
楚焰璃有些錯愕,蹙眉道:“原因呢?我知道你有婚約在身,但是我不在乎…”
陳墨搖頭道:“和婚約無關,卑職只是單純的對長公主不感興趣。”
此言一出,楚焰璃表情微凝,空氣頓時陷入死寂。
閭霜閣神色有些緊張。
她預想過陳墨會拒絕,卻沒想到態度會如此強硬!
擔心長公主會含怒出手,已經做好了隨時阻攔的準備,卻沒想到楚焰璃嘴角勾起,輕笑著說道:“好,那就算了,強扭的瓜不甜…如果你哪天改變了主意,可以隨時來找我。”
陳墨也沒想到她這么好說話,點頭道:“多謝長公主抬愛,卑職先行告退。”
說罷,就抱著貓咪轉身離開。
“等等。”
楚焰璃出聲叫住了他。
陳墨腳步頓住,垂首道:“殿下還有吩咐?”
楚焰璃背負雙手,淡淡道:“你要記住,世間無白得之惠,凡有所得,必有所償…既然拿了我的東西,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你了。”
“卑職謹記。”
陳墨心頭微凜,不再多言,徑自轉身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楚焰璃表情漸冷,鳳眸之中似有金芒閃爍。
“陳墨,我該說你是太聰明,還是不識相呢?”
“殿下…”
這時,閭霜低聲說道:“您真的打算讓陳墨當您的入…咳咳,入幕之臣?”
楚焰璃眉頭挑起,說道:“本來只是想試探一下,現在還真有點興趣了…在王府內,我的龍威居然對他毫無影響,說明他不僅是容器那么簡單,而是在某種程度上已經煉化了龍氣。”
“就連武烈都辦不到的事情,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舔了舔紅潤唇瓣,語氣中帶著一絲興奮,“真想把他一寸寸剝開來,仔細研究一番…”
閭霜閣嗓子動了動,她知道,長公主口中的“剝開”,完全就是字面意思…
“不過倒也不用急于一時。”
楚焰璃瞥了一眼大門上的匾額,語氣多了幾分冷謔,“楚珩再怎么說也是皇室宗親,若是不借助外力,單憑他一個天麟衛副千戶,根本無可奈何。”
“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就會主動來找我的。”
是嗎?
閭霜閣抱有懷疑態度。
她常年戍守邊疆,對京中局勢不甚了解,卻也知道兩黨之間勢同水火,想要讓三司同時點頭,并且還是針對裕王世子…
可能性近乎為零。
但不知為何,想到陳墨那泰然自若的樣子,她總覺得此事沒那么簡單。
“關于陳墨,皇后應該比較了解,正好我倆也好多年沒見了…嗯,我進宮一趟,你先回去吧。”楚焰璃說道。
“進宮?殿下,你可千萬別沖動…”閭霜閣生怕這人又提刀沖進了乾極宮。
“行了,我心里有數。”
不等她說完,楚焰璃身形化作金光,一閃即逝。
閭霜閣沉默片刻,無奈的嘆了口氣,轉身朝著閭府的方向走去。
陳墨和楚焰璃分別后,便迅速朝著皇宮趕去。
長公主回京可不是什么小事,必須立刻上報給娘娘。
“刻意在我面前出手,是為了試探我嗎?”
“尤其是臨別時說的那番話…很顯然,她已經知道天武場的那縷龍氣是被我拿走了。”
“可是她留下那道龍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對她而言又有什么價值?”
陳墨心潮起伏不定。
于是仔細回想著,從頭捋了一遍。
他先是被金公公忽悠著送信,然后又被鐘離鶴帶進了刀山劍冢,本來是為了通過兵道試煉,結果卻莫名其妙獲得了一縷金色龍氣…
也正因如此,被剛從南疆回來的楚焰璃給盯上了…
媽的,怎么感覺自己被釣魚執法了?
“到底是從尸山血海里趟出來的,骨子里充滿了戾氣…從她對付段仲謀的手段就能看得出來,活脫脫一個嗜血煞星,平靜的外表下隱藏著陰鷙與瘋狂的底色。”
陳墨實在不想和這種人扯上關系,所以毫不猶豫就拒絕了她的提議。
不過對方顯然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一路朝內廷的方向走去。
剛來到乾清門前,就撞見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許司正?”
只見許清儀沒有穿著往常那件白衣,而是披著一件寬大黑袍,頭上戴著帽兜,將容貌遮蓋的嚴嚴實實,他差點就沒認出來。
“陳、陳大人?”
許清儀表情一僵,眼神有些慌亂。
陳墨打量著她,疑惑道:“你怎么是這副打扮?”
許清儀當然不會告訴他,自己偷偷在宮中散布《銀瓶梅》,還偽裝成鞭服俠本人,去城中各大書局投稿…
雖然這事陳墨早晚都會知道,但還是有些難以啟齒…
“咳咳,沒什么,就是心血來潮,換了一身衣服而已。”許清儀轉移話題道:“你進宮是來找娘娘的?怎么還抱著一只貓?”
“這個不重要…”
陳墨傳音入耳道:“長公主回來了。”
許清儀神色微凝。
那個煞星回京了?!
宮中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你遇見她了?”
“嗯。”
陳墨點頭道:“在裕王府,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個姓姜的也在場。”
許清儀意識到此事非同小可,不敢耽擱,帶著他朝寒霄宮的方向快步走去。
“這會娘娘應該還在沐浴,等會我先通報一聲。”
來到位于西偏殿的海棠池門前,許清儀抬手敲響門扉,說道:“娘娘,陳大人來了,說是有要事要向您匯報。”
“進來吧。”
門內傳來玉幽寒清冷的聲音。
“是。”
許清儀推開大門,兩人走入水霧繚繞的浴室中。
只見玉幽寒身披紗裙坐在池邊,兩只玉足浸泡在水中,雙眼微闔,眉心隱有幽光盤旋。
“卑職無意攪擾娘娘清修,實有要事稟告。”陳墨躬身說道,畢竟當著許清儀的面,還是要注意點分寸。
玉幽寒眼瞼微抬,淡淡道:“你見到楚焰璃了?”
陳墨愣了一下,“娘娘怎么知道?”
玉幽寒哼了一聲,冷冷道:“本宮不僅知道你和她見了面,還知道她想讓你當面首…”
長公主…讓陳墨當面首?
許清儀呆住了,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問題。
陳墨越發疑惑。
這不過是剛剛發生的事情,娘娘就算是手眼通天,也不可能這么快就得到消息…
突然,他反應過來,低頭看向懷中瑟瑟發抖的貓咪,恍然道:“原來是因為這只蠢貓?”
當初為了提防妖族,娘娘將一縷神識附著在了“幽姬”身上,然而過去了這么長時間,他以為娘娘早就已經將神識抽走了,沒想到卻一直在暗中觀察他?
“等會…”
“如此說來,上次我給厲鳶和知夏‘解毒’的時候,它就趴在旁邊看著…”
“當時我也沒多想…”
陳墨嗓子有些發干,澀聲道:“娘娘豈不是親眼目睹了全過程?!”
玉幽寒默默撇過螓首,耳根浮現一抹紅暈,低聲啐道:“你以為本宮愿意看?真是臟了本宮的眼睛。”
陳墨:“…”
玄清池。
浴池之中水汽蒸騰,皇后浸泡在池水中。
雪白肌膚好似嫩豆腐一般,水位線沒過鎖骨,能隱約看到一抹豐腴。
此時她背靠白玉石臺,手中翻閱著一本書籍,封面上寫著《銀瓶梅》三個大字。
這書最近在宮中很是流行,不少宮人都在偷偷傳閱,她出于好奇,也讓人弄來了一本。
這一看就停不下來了。
不同于以往那些期期艾艾的深宮閨怨,這本書的筆觸極為犀利,以市井、官場和商場的多重視角敘事,剖開血淋淋的現實,毫不避諱的描寫著人性和欲望的糾葛。
每個人物都有血有肉,十分鮮活。
當然,這本書之所以會如此熱門,除了題材新穎、質量過硬之外,還和作者本人有著很大的關系。
鞭服俠。
如今風靡全城的小衣就是出自他手,突然又涉足“文學界”,自然引起了不小的關注。
“本宮曾經下令,讓平準署徹查仿冒行為,應該沒人敢冒用‘鞭服俠’這個名字。”
“這本書十有八九就是那小賊寫的…”
“沒想到他除了會設計衣服之外,居然還有這種能耐?”
皇后貝齒輕咬著嘴唇,低聲自語道:“不過這劇情實在是有些不正經,怎么一直在打別人老婆的主意?”
而且她總覺得書中人物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
重病纏身的丈夫,紅杏出墻的妻子,以及風流成性的紈绔…
這小賊到底在暗指什么?
真是要死了!
就在這時,一道略顯低沉的聲音響起:“誰是小賊?”
皇后身子一僵,猛然回頭看去。
只見一個身穿鮮紅武袍的女子斜靠著墻壁,雙手抱在胸前,正笑瞇瞇的望著她。
“璃兒?!”
皇后不敢置信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沒多久。”
“馬上要到大祭之日了,南疆那邊事態也趨于穩定,便想著回天都城看看你,這么長時間不見,我都想你了。”
楚焰璃一邊說著,一邊朝著浴池走來。
伸手解開發帶,青絲如瀑垂下,衣衫自行滑落,露出如羊脂玉般細膩的肌膚。
雖然身材不比皇后那般豐腴雍容,卻自有一種清艷風骨,肩頸線條如白鶴引頸般優雅,鎖骨下起伏的輪廓猶如精心燒制的白瓷,緊實的腰肢收束出流暢線條,恰似一柄沒入鮫綃鞘中的名劍,矜貴之中暗藏著銳利鋒芒。
她來到池邊,毫不避諱的抬腿邁入。
嘩啦——
修長雙腿破開水流,來到了皇后身邊。
楚焰璃身材過于高挑,足足比皇后高了一頭,再加上英氣十足的眉眼,兩人站在一起,莫名有種俊俏王爺和熟美后妃的既視感。
“想我?”皇后冷哼道:“我看你是放心不下,怕我奪了楚家的權柄吧?”
“你要是這么說,我可就有些傷心了。”楚焰璃搖頭說道:“我要是不信任你,當初又怎么會將印臺交給你保管?再說,就算把這皇位給你,你愿意坐嗎?”
皇后一時語塞,默默拿起一旁的浴巾披在身上。
楚焰璃捏著下巴,沉吟道:“不過話說回來,你剛才在看什么呢?嘴里還嘀嘀咕咕著什么小賊、人妻之類的…”
皇后晃了晃手中的書籍,語氣淡然道:“雜書罷了,閑著無聊隨便看看。”
“好吧。”
楚焰璃不疑有他。
坐在池邊臺階上,整個人浸泡在溫水中,神色慵懶愜意。
皇后遲疑片刻,出聲問道:“你這次回來,去見過武烈了嗎?”
“沒有。”
楚焰璃淡淡道:“我怕我會控制不住。”
皇后蛾眉緊蹙。
當年發生的事情至今成謎,她只知道自從徐皇后去世,楚焰璃就和武烈帝反目成仇了。
不是兄妹之間鬧別扭的感覺,而是發自內心的想要武烈帝死…
但具體原因,楚焰璃卻始終不愿多說。
“不提他了,晦氣。”楚焰璃擺擺手,說道:“對了,我今天去了一趟裕王府,倒是遇見了一個有意思的人…”
“誰?”
皇后聞言有些好奇。
她還是第一次從楚焰璃口中聽到“有意思”這種評價。
“這個人,說來你應該也很熟悉。”楚焰璃輕笑著說道:“天麟衛副千戶,陳墨。”
皇后表情微微僵硬,“你…見到陳墨了?”
楚焰璃點頭道:“他恰好去王府查案,我就和他多聊了幾句,雖然實力一般,心性倒是過人,膽子也不是一般的大…”
皇后嗓子動了動,“然后呢?”
楚焰璃聳聳肩,說道:“然后我讓他做我的面首,他拒絕了。”
“咳咳!”
皇后差點被口水嗆到,徹底繃不住了,俏麗臉蛋憋得通紅,結結巴巴道:“面、面首?!”
“這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楚焰璃伸手搓著團子,語氣隨意道:“反正我還未出閣,有個心儀的對象也很正常吧?”
“‘面首’這個詞可能不太好聽,換成‘預備駙馬’的話,是不是就感覺合理多了?”
皇后心頭發沉。
以她對楚焰璃的了解,絕對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這女人是認真的!
“你和陳墨只是初次見面,這個決定未免有些唐突了吧?”
楚焰璃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可知道,陳墨能用肉身承載太乙庚金?”
皇后點了點頭,“知道。”
“既然如此,你應該也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不僅是龍氣,兵道傳承同樣選擇了他,絕對不能將這個‘變數’拱手讓給武烈和玉幽寒…而我想要接近陳墨,終歸是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除此之外,難道還有什么更好的辦法?總不能讓你去勾引他吧?”
皇后默默低下了頭。
不好意思,你這話說的有點晚了,本宮和他已經過了互相勾引的階段…
“此事暫且不提,我日后自有打算。”
楚焰璃詢問道:“我看陳墨和楚珩之間的關系極為惡劣,具體是什么原因?”
雖然皇后很想問問她日后到底有什么打算…不過為了不引起她疑心,還是忍住了,回答道:“兩人之間的嫌隙由來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