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所指何人?
“女兒”是誰?
“觀眾”又是什么東西 所謂“大團圓”又是在說什么?
[假面]吐出的每個字都清晰可聞,明明他每個字都認識,可為什么這些字連在一起,組合成句子,他卻完全聽不懂了!!!
小玖子蠟黃的臉皮狠狠抽搐,想問卻問不出口,害怕暴露自己太文盲或者太蠢的真相。
他只能在心底不斷安慰自己:
“咱聽不懂正常,正常人都聽不懂瘋子說話,能聽懂才是腦子有大問題了。”
他最后掃了眼[假面]白森森的面具,撂下句狠話道:
“鄭航,咱記住你了,咱保證咱們很快還會再見的,到那時希望你還能笑得出來…”
話音未落,佝僂的身形驟然縮入巷中,尋了另一條路,繞道奔去翡翠花園。
[假面]接住蝕滅珠,看著拒捕而逃的佝僂老者,面具下的表情略微古怪。
對方不曉得他要去哪兒,他可是清楚對方要趕去哪里。
他明明都準備好要順路載對方一程了,沒想到對方一句話說完就跑了,根本不給他開口邀請的機會。
真真是太沒禮貌了。
上城來的人,素質有點低啊!
馮睦隔著面具輕嘆一聲,將蝕滅珠收回口袋,轉身坐進藍白相間的車里,發動引擎駛離。
他開車技術很穩,一路不疾不徐。
前方路口,紅燈亮起。
馮睦平靜地踩下剎車,藍白車穩穩地停在了停止線前。
橫向的車道上,空無一人,也沒有任何車輛經過。
路口上方,根本沒有安裝抓拍違章的監控攝像頭,此刻闖過去,神不知鬼不覺,方便快捷。
然而,馮睦只是靜靜地坐在駕駛座上,雙手搭著方向盤,平靜且耐心。
作為反派,他絕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人。
但既然現在開的是藍白車,他就必須以執法者的標準要求自己。
這就是他不同于那些毫無格調、肆意妄為的普通反派的思想覺悟!
時間一秒一秒流逝。紅燈固執地亮著。
終于,紅燈熄滅,綠燈亮起。
馮睦這才不緊不慢地松開剎車,輕點油門,藍白車平穩地駛過路口,繼續駛向未來的道路。
[根據本系統跨位面大數據統計,每一個成功駕駛過警車的反派,無論起點如何,最終都在各自的‘事業’上,取得了一番非同反響的成就!]
一番險死還生的跑跑跑,當翡翠花園的外墻終于映入視野時,他的“生命余額”已然只剩下可憐的個位數。
身上的傷口雖然未能徹底愈合,但得益于“死人”的體質,那些深可見骨恐怖創口,總算勉強停止了流血,表面凝結了一層暗紅發黑,瀝青狀的猙獰血痂。
血條他看不見,但肌肉灌鉛的沉重感,以及骨頭每一次活動都似要散架的感覺,都在間接提示他——血條所剩無幾了。
換成活人,他現在早就休克昏迷了,但好在他是“死”的,就還能繼續蹦跶。
屬于是殘血著,硬生生把命給吊住了。
心臟也已經恢復了正常的死亡脈動——10秒1跳。
但視網膜上的刷新速率,依舊定格在1秒4刷了。
這感覺,就像是以前豬肉價格暴漲時,街邊的肉夾饃跟著水漲船高;可等到豬肉價格都跌回姥姥家了,肉夾饃的價格卻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心臟”恢復“正常”了,可視網膜上的“計時器”卻徹底“通貨膨脹”了。
馮矩欲哭無淚,只能忍痛接受。
他現在的狀態,戰斗,肯定是不太能戰斗了。
他那點血量,碰一下可能就嗝屁兒了。
再有戰斗,他最好躲著點走。
好在,只是返回特派員的別墅找個羊皮卷,特派員的別墅里就只剩下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傭人。
應該是沒必要再戰斗了…..吧!
深夜的翡翠花園,豪奢的出入大門口籠罩在一片異樣的靜謐中。
往日里克忠職守的保安此刻不見蹤影,只有幾盞孤零零的路燈投下慘白的光暈,在潮濕的地面上拖出長長的影子,積水反射著微弱的光芒。
“奇怪.地上的積水怎么沒人處理?”
“保安都去哪兒了?”
馮矩拖著疲憊的步伐,緩緩向大門靠近。
突然,他的腳步僵住了,映入眼簾的是合金材質的升降桿被暴力掰折,呈九十度向上,猶如一具被擰斷脖頸的尸體,筆直的看向上城的屁股。
他機械地向前邁了兩步,鞋底突然傳來粘稠的觸感。
低頭看去,原本以為是積水的液體在路燈下泛著暗紅的光澤,像極了.像極了凝固的血漿。
夜風嗚咽著掠過,道路兩側的觀賞草叢劇烈搖晃,葉片相互摩擦發出的沙沙聲。
馮矩不自覺地繃緊脖頸,深深吸了一口氣,嗅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腥味,很新鮮。
馮矩咽了下口水,看向樹影幢幢的別墅區,陷入了沉思。
他不得不收回幾秒鐘前充滿了美好希冀的判斷!
別墅區里,大概率發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而且極可能是現在進行時。
理智告訴馮矩,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最好不要再往里湊了。
先躲遠點,活下去才有明天。
可他…..沒有明天啦!
“我就去取個羊皮卷…”
馮矩在心底瘋狂地給自己打氣,規劃著行動計劃,
“…悄悄地進去,打槍的不要,遇到戰斗,我絕對遠遠地繞開。
絕不參與,絕不看熱鬧,絕不發出任何聲音,就當自己是個是個會走路的背景板!”
他理智的分析:別墅門口是死人了,但行兇的人未必就是沖著特派員的別墅去的。
翡翠花園占地廣闊,二十六棟別墅錯落其間——這么算來,厄運降臨到他頭上的概率僅有二十六分之一。
精確點算,大約是百分之三點八出頭,不到百分之四!
這個數字莫名給了他非常大的信心。
畢竟這輩子他連“再來一瓶”都沒中過,而那個中獎概率據說高達三分之一。
百分之四這種小概率事件絕無可能落在他頭上的。
馮矩現在不相信女兒,不相信兒子,但他相信數學是不會騙人的。
“不會有事的!”
他在心中發出歇斯底里的吶喊:
“我今天已經夠倒霉了,不可能更倒霉了,觸底反彈懂不懂?”
“不!應該說,我今天其實特別‘福大命大’!”
他努力回憶著今天的驚險時刻——下水道“死”而復生,蠟黃臉老者追殺下亡命逃脫,甚至最后關頭連[假面]都撞上了。
“每次遇難都化險為夷,連我最大的仇人都莫名其妙的救了我一命啊!”
馮矩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
“就好像冥冥中有種偉大的力量,今天格外庇佑我,不會讓我死在今天。”
“沒錯,所有的鬼門關我都趟過來了,我絕不可能死在今天,絕不可能倒在最后一步。”
馮矩長長呼出口氣,與血量成反比的信心達到了極致:
“所以,就差臨門一腳了,我必須走進去拿到羊皮卷。”
“嗯!我一定會拿到羊皮卷的!!!”
該說不說,馮矩跟馮雨槐不愧是父女,兩個人在方方面面都有極為相似的地方。
以至于,幾次絕處逢生后,馮矩內心也隱隱飄出了自己是“天命之人”的錯覺。
這種荒謬的念頭在他腦海中盤旋,就像醉酒后的眩暈感,既令人不安又帶著奇異的愉悅。
若是這樣的“奇跡”再多上演幾次,難保他不會像女兒一樣,也發現一個偉大的定理,連名字都差不離,就叫作——絕境矩定理。
可惜,羅輯不在翡翠花園,否則,用他那破碎的青銅古鏡照一下,說不定真能在馮矩身上照出,另一個[幕之庇佑]的命格也說不定。
那么,問題來了,若果真如此,父女二人都有[幕之庇佑]的話,他倆要是對上的話.…..
絕境矩定理vs絕境槐定理,孰真孰假?
[幕之庇佑]vs[幕之庇佑],誰強誰弱?
命運的天秤該如何掂量呢?!!
馮矩不再猶豫,貼著大門內側茂密的觀賞樹叢,悄無聲息地向特派員別墅的方向潛行而去。
得益于小區園林工人日復一日的精心照料,這些灌木叢保持著完美的隱蔽高度,既能遮擋視線,又不會因枝葉過于茂密而妨礙行動。
與貧民區稀疏枯黃的雜草叢截然不同,是最專業的潛行“通道”。
馮矩每一步都精準地踩在松軟的腐殖土上,避開可能發出聲響的碎石或枯枝。
濕冷的樹葉和帶著夜露的枝條拂過他布滿血污和污泥的外套,留下更深的水痕。
他弓著腰,將自己身形壓得更低,像一尾游走在暗流中的魚,沿途路過的每一株綠植,都成了他最忠誠的共犯。
1分鐘2分鐘3分鐘 七棟沉睡的別墅輪廓在馮矩身后漸次隱入黑暗。
暫時無事發生,一切安好,夜風拂過他的后頸,帶著草木清香的空氣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松弛。
也許…門口的尸體只是虛驚一場?
也許行兇者早已離去,那不到百分之四的“厄運”看不見自己?
馮矩這般想著,同蝸牛般的潛行速度,稍稍加快了一點。
特派員的別墅就在前方不遠了。
然而,就在他剛剛提速,繞過第八棟別墅的拐角時,一陣嘈雜的聲音傳入耳中。
沉悶的肉體撞擊聲,凌亂的腳步聲,還有壓抑的喘息,是…..打斗聲!
聽聲音…..不止兩個人,好像是三個人,在二打一。
馮矩猛地剎住身形,身形貼在地上,緩緩吐盡肺里的空氣,然后悄悄抬頭,透過枝葉的縫隙窺視。
聲音約莫在二十米外,首先映入眼簾的時一輛出租車。
只一眼,馮矩就覺得那輛出租車極為可疑。
他出入翡翠花園多次,從未見過有出租車能開進來過。
出租車這種貧窮的四腳鐵皮車,也能混入別墅區?
是門口的保安都死了嗎,哦——,他們的確都死了,那沒事兒了。
馮矩的目光越過出租車,往再遠幾米處窺去。
兩個全身籠罩在黑袍,戴著漆黑面具的黑影正在聯手圍攻一個男人。
“是白天那兩個守夜人!!!”
馮矩的心臟劇烈的咯噔一下,甚至沒來得及仔細辨認被圍攻男人的長相。
一方面夜色太暗,對方背對著自己;另一方面距離稍遠,五官難辨;但更重要的是,馮矩壓根兒不敢多看。
他做賊心虛,唯恐窺視的目光被黑閻王察覺。像只受驚的烏龜,他猛地將腦袋縮回茂密的樹叢后。
馮矩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分析眼前形勢,情況一好一壞。
好的是,不是沖著他心心念念的特派員別墅來的,羊皮卷是安全的;
壞的是,離得也太他媽近了,就在特派員別墅的隔壁。
“不幸中的萬幸!”
馮矩咬了咬牙,只能這樣自我安慰,至少,目標別墅尚未被波及,他還有機會。
他不敢再停留,一邊屏息凝神,緩緩地向后退,一邊眼珠子滴溜溜亂轉,掃量著四周的草叢,重新規劃前進的路線。
正面道路被堵住了,只能繞遠道,繞個彎從另一邊繞過去了。
他繞得不快,潛行比之前更加謹慎。
走走停停,凝神傾聽。
每一次隔壁傳來的激烈碰撞聲,都讓他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如同石化般僵在原地數秒,直到確認那聲音并未靠近自己這邊,才敢繼續爬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