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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興風落雨

  周玄凝望著自己的空明鏡世界,很是驚詫,

  按照他對空明鏡的理解,井國的香火修行弟子,每一個人都可以凝聚出一面空明鏡來。

  等于說,每一個弟子,都有一片空明鏡的世界。

  空明世界,就像一座又一座的孤島,只存在于那一面又一面的空明鏡之中,分散在人群當中。

  而現在,他懂了,這些世界,并非是真正的孤島,是完全可以聯通的。

  “以我的推演來看,空明鏡中的世界,并非虛幻,而是比井國現實空間,更加現實的空間。”

  “周玄,你應該是空明世界中,孕育出來的那個人。”

  不久前,苦厄天神如同夢囈一般的預言,竟然有成真的趨勢。

  “看來苦厄天神的推演,是有其合理性的。”

  “小先生…”

  被兩座孤島托起的彭升、樂師,在空明鏡世界中,見到了周玄,同時拱手抱拳,要打一聲招呼。

  只是,“小先生”這個名諱一出口,兩人便同時噤聲。

  在空明鏡中的世界里,周玄的氣息太過于恐怖。

  哪怕這兩人沒有學過風水道門的“望氣法”,也能見到周玄的身形之中,彌漫著金色的氣息。

  濃郁的氣息,化做了數以億計的金色絲線,朝著四面八方延伸開來,向著大地、高山、長河、天空蔓延而去。

  這些景象,落在彭升、樂師的眼里,只覺得周玄便是這個世界的根源所在。

  那些金色絲線,便是數不清的根莖,連接著天與地、山與水,

  一時間,兩人都在恍惚,他們分不清,到底是這一方空明鏡世界,通過無數的根莖,朝周玄輸送著浩瀚的能量,

  還是周玄以根莖作為媒介,用自己的力量,創造了這一方大陸。

  誰是根、誰是源?

  誰是因、誰是果?

  以樂師、彭升這般眼力,也很難瞧出接近真相的答案,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周玄擁有著這方天地里的無上意志。

  這種“無上意志”,可能是周玄自身產出的,也有可能他是意志的代言人,

  不管是哪一種答案,“小先生”這個稱呼,在這個鏡中世界里,是無法準確指代周玄的。

  “「主」,你虔誠的信徒,在這大地孤島之上,向你獻上最誠懇的禱告。”

  “世界與你同在,我,不過是向你乞求了一方天地的代理職責罷了。”

  樂師、彭升,都彰顯了一份獨屬于狂熱信徒的虔誠,流利的說著禱告詞。

  類似的禱告詞,他們倆早就爛熟于心。

  彭升是刺青樹族的桃花巫,日夜都要供奉祖樹不說,還將四大天尊之一的“巫神”,當做樹族禱告的最高信仰。

  樂師是骨老會多年的第二神職。

  骨老會的宗旨與教義,在多年的時光中,從未變過…尋找到「苦厄天神」,復活祂。

  對于這兩人來說,禱告詞那是沒少念叨過,此時他們將禱告的對象換成了“周玄”,念詞的時候,可謂流暢自然。

  “我接受了你們的禱告。”

  周玄的身體里,似乎有一股堪比天地之闊、海角天涯之遠的意志。

  因為這股意志的存在,周玄進入了空明的境界,舉手投足之間,都不像平常的那個周玄。

  他的聲音冷漠中,帶著極強大的壓力,將他渺小的身形襯托得高高在上。

  但偏偏這種特別奇怪的“高高在上”之感,彭升、樂師都覺得很自然,

  他們都有種強烈的感覺——空明鏡中的周玄,就應該高高在上,而他們兩人,就應該渺小到要靠跪拜、五體投地,來獻上虔誠。

  兩人同時跪地,身子匍匐,額頭也貼在地面上,等候著周玄的下一步賜福。

  “天地混沌之時,世間誕生了九顆祖樹,他們經過了億萬年的生長,巍峨的樹身,將天穹扛起,使得天與地分離,

  九顆祖樹,便是天地間的九根支柱,

  九顆祖樹之中,除去周家柳樹,其余祖樹,分別獻上了枝葉,成為了神格,

  得神格者,便是這方國度中的神明。”

  周玄自己不受自己的控制,竟然真的如「無上意志」一般,講出了類似「創世紀」一般的神話傳說。

  “你們二人來到了這方世界,覲見于我,我將神格賜福于你們,

  你們,便是我以神格敕封的神明。”

  周玄講到此處,身軀驀然瘋長,直至如同高山一般巍峨。

  那些連接著他、天地的數億根莖,交雜錯落了起了,成了一只藤蔓形成的巨手,掏進了他的軀體之中。

  等到巨手從周玄的身體里拔出之時,手掌之中,便多了一顆蹦跳著的心臟。

  巨手持著心臟,懸于彭升、樂師的頭頂,心臟忽然爆開,泵動著的血液,如漫天血雨一般,潑灑了下來。

  在這陣血雨之中,樂師聽見了無數道人苦讀「道經」的聲音。

  骨老會的香火,由道與血組成,其中,道大于血。

  骨老,總歸是更像道門的。

  “太上有命~搜捕邪精~金劍金甲~護我神形。”

  樂師感受到自己的氣質在無盡的升華,他的香火,有些返璞歸真了起來,受了血雨的洗禮,他香火中的「道」,愈發的真切。

  他不自禁的念動著骨老會痛苦派的根基神咒——護身神咒。

  這一段神咒,能夠極大程度的提高骨老“血肉重生”的能力。

  而樂師,則在這一段神咒之中,領悟著“道”。

  與骨老會的「道與血」不同,彭升所在的樹族,香火的構成,只有一種成分「靈」

  井國香火神道,四種構成——血、肉、靈、道,其中誕生了「靈」的,便是上古時期的巫神。

  樹族是最古老的族群,兩千多年來,一直繼承著遠古巫人的血脈,

  族群之中,也保留最古老的巫族的血祭生祠,“天神祭”這般陰邪、布滿血色的古老巫祭,便是見證。

  同樣是被周玄心臟之血洗禮,彭升卻沒有聽到道士苦讀「道經」的響動。

  他見到了無數的古巫族人,跳著動作詭異的舞蹈,嘴里發出類似惡鬼、獸群般的嘯叫。

  彭升隨著那些舞動,手腳也不自禁的做著類似古巫之舞的動作,極有節奏的跳動了起來。

  “靈,巫人是天地之精靈,我以刺青,描繪出天地精靈的舞動。”

  彭升不由自主的揮動了骨針,在天地間,繪出了古巫之舞的刺青來。

  他的香火,也在凝練。

  點神敕封,本就是香火凝練的過程。

  這個過程,在彭升、樂師的眼里,仿佛經歷了數萬年之久,日升月落,山河變幻,不知過了多少年歲,

  但在周玄來看,過程只是幾個眨眼的瞬間。

  在護身神咒的裹挾之下,一枚金色的葉片,凝練了出來,鉆進了樂師的身體里。

  古巫之舞的刺青,則化作了一根金色的樹枝,刺進了彭升的背脊骨中,

  兩人的點神之路,順利翻篇。

  “「主」對我的賜福,彭升不敢濫用,往后只敢用這賜福,達成無上意志指引的方向。”

  “無上意志啊,我將是永遠是你忠誠的信徒,接受您的指引。”

  樂師再次向周玄磕頭跪拜。

  而周玄,似乎消耗過度,眼皮耷拉下來,似昏睡了過去。

  隨著他的睡去,鏡中世界,便封閉了起來。

  凈儀鋪里的三枚空明鏡,同時失去了色澤,然后隱而不見。

  周玄、樂師、彭升,也都回到了現實世界之中。

  “鏡中世界,點神敕封已經完成,但是否真如苦厄天神說的,鏡中完成敕封,現實世界同樣生效,還需要驗證一下。”

  周玄睜開眼睛,對彭升、樂師講道。

  云子良一旁說道:“若是神格加身,便是天穹神明級,

  神明級用有神明之力,能搬山、控水、落雨、興風,要驗證在現實世界之中,彭先生、樂師是否成功敕封,只要搬個山、控個水試試便知。”

  樂師點了點頭,便閉上了眼睛,說道:“明江洪波之后,大水皆已退去,只是明西區多凹地、天坑,彭兄,你與我一起控水,將那些凹地、天坑之中的潭水,引入奔涌明江…”

  “也好,凹地、天坑之中,還有許多明江百姓的沉尸,讓那些沉尸早日見了天日,入土為安,也是大功一件。”

  彭升說到此處,也閉上了眼睛。

  兩人因為冥想,也因為心中的愿望,兩股奇異的力量,分別從他們的身體里,蒸騰了出來。

  金色的光暈,將兩人包裹,共同的愿望,使得兩人的互相握住了對方的右手。

  兩只右手相握,明江府里,便出現了氣派景象。

  明西區的云蘭天坑,數十個水夫,正聯合抗議著府衙派來的監工。

  “不能再下天坑了,這座天坑,地勢過于復雜,這幾日來,二百個水夫進坑,只有我們活下來了。”

  “就是,出再多的錢也干不了,玩命賺錢,也得有命花才是,把賬給我們結了,我們要回家。”

  “諸位,錢一分一厘都不會少你們的,但你們來之前,可都是簽了生死文書的,說好了要把尸體全撈出來,那就得撈出來,這突然撂挑子不干,我們也很難跟府衙交代。”

  “不干,不干,誰愛干誰干,我家四個兄弟,來這兒賺錢,就是想各自討個媳婦,現在我三個哥哥命都丟在天坑里了,我真下不了坑了,

  咱得給家里續上最后的香火吧?”

  水夫們抗議,監工們還是希望水夫繼續入坑撈尸,雙方僵持不下之時,忽然,寬闊的天坑之中,竟然旋轉著巨大的漩渦。

  渦流一旦產生,便撞得轟隆作響,在數十個水夫、五名監工的見證下,天坑中數萬方的水,竟然成了一條水龍,沖天而起。

  “坑水化龍了。”

  水夫們仰頭望去,便瞧見明西區還有數十條水龍拔地而起,在明江的上方聚攏,沉落了下去。

  而云蘭天坑之中,沒了水,那些浮尸,便都安靜的堆積在了坑底,想要撈尸,已經極為簡單了。

  “肯定是天神之火,見我們苦難可憐,便大發神威,幫了我們的大忙喲。”

  “天神萬歲。”

  “還不給天神磕頭,他往后保著咱們榮華富貴呢。”

  眾人在見到了“水龍升空”的奇景之后,便朝著天神之火跪拜,虔誠祈禱。

  苦厄天神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火,忽然就旺盛了。

  愿力,從明西區的各大天坑之中,化作了瞧不見的飛煙,氤氳著朝他涌去。

  “喲呵,這突如其來的潑天富貴啊。”

  火苗化成了一個小人,張開了臂膀,迎接著飽滿的愿力飛煙。

  東市街,周家凈儀鋪前站了一溜人。

  周玄、云子良、紅棺娘子、小福子、翠姐、木華,趙無崖,都齊刷刷的望著天空上的水龍。

  “成了,彭升、樂師成了。”

  周玄率先說道。

  “凡人不燒九炷香,不能成神,樂師、彭先生,算是創造奇跡啦。”

  云子良說道。

  趙無崖聽出了話里的毛病,很是激動,推了云子良一把,說道:“老牛鼻子,你胡說八道,分明是玄哥兒創造的奇跡。”

  “媽了個巴子,我的刀呢?”云子良沒摸到刀,便把鞋脫下來,追著趙無崖打。

  眾人哈哈大笑。

  “崖子,你別嘴太欠了,又挨錘了。”

  趙無崖在東市街上跳著腳的躲錘,云子良在后面緊追不舍,很有節目效果。

  翠姐先是笑,然后,又對周玄說:“周兄弟啊,彭先生、樂先生可算辦了件好事,這幾天,老聽客人講,哪個明江水夫又死在天坑、凹地里了,那群人也是可憐人,

  誰有碗好飯吃,也犯不上拿命去賺撈尸的錢。”

  “現在好啦,天坑的水沒了,尸體見著了,水夫們也都能拿著這些天賺來的錢,囫圇著身子回家,享享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福氣。”

  翠姐雙手攏在額頭上,遮掩著目光,瞧著那沖天的水龍,打心眼的為那些水夫高興。

  紅棺娘子則說道:“小先生,苦鬼堂口大當家「島主」,邀您前去黃原水寨,想一睹您的風采。”

  在水龍沖天之后,紅棺娘子接到了堂口發來的密信,大當家要請周玄去一趟黃原府。

  除了苦鬼,

  「夜先生」、「六壽」、「天眼觀」、「尋龍」…也都通過各自的關系,發布了密信,要隆重邀請周玄,前去這些堂口的總堂觀光。

  畫家為什么沒站在屋檐下觀瞧水龍?

  因為這些堂口托的關系,大多都托到他身上來了。

  畫家在屋里,雙手不停的凝結著密信,回應各大堂口的主事。

  “黃原府,過些天我會去的,苦鬼的面子,我還是要給的。。”

  周玄同意了苦鬼的邀請,只因「苦鬼」這個堂口,是明江洪波之時,唯一全力救過明江府的堂口。

  當然…意志天書的簽名上,沒有「苦鬼」的名字,也是苦鬼堂口,招周玄待見的重要原因。

  得了周玄的首肯,紅棺娘子自然開心,屋里的畫家則大聲問道:“小先生,剛才東關府的「薩滿」,也邀請您去他們堂口觀瞧觀瞧,他們保證,會以最高的禮數招待你。”

  “不去了,不去了,只去苦鬼堂口,其余的堂口跟我沒什么交情,

  再說了,這么多堂口邀請我,我挨個去一遍,都等同周游井國九府了,哪有那些時間耽誤。”

  周玄依然還是拒絕。

  “那些堂口,都監測到了明江出現了神明之力操控的水龍,他們猜也猜得出,小先生有點神敕封之法,都來巴結嘍。”

  畫家給薩滿回了一封“十動然拒”的密信后,摸了摸一頭的熱汗。

  他第一次發現,不停的發密信,竟然這么累。

  “往日里不走動,見了好處就來寒暄,這世上的事,就是這么現實。”

  周玄哪能不知道這些堂口隆重邀請的原因…無法都知道了他這一個凡人,能點神敕封。

  他們也都清楚,周玄還有第三枚神格,那枚神格,在儺神的手里,誰也不敢去搶。

  但有這一枚神格,便意味著,只要周玄愿意…人間堂口之中,一定再誕生一尊神明級。

  可謂是大權在手,豈有不巴結的道理。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貧居鬧市耍十把鋼鉤,勾不著至親骨肉,富在深上有木棒,打不斷無義親朋。”

  “我這沒香沒火的時候,也沒什么人搭理,現在有香有火了,到處都邀約請帖…沒有檔期嘍。”

  周玄故作嘆氣的樣子,逗得一直觀望著點神局勢的周伶衣,笑出了聲。

  “弟弟這嘆息的樣子,真的又搞怪又有趣。”

  周家班,祖樹下,

  周伶衣也與畫家一般,接到了許多堂口的邀約,甚至不少堂口,都表示有意與周家班合作,讓周家班的生意,再上好幾層樓。

  周伶衣也如周玄一般,一一婉拒。

  袁不語瞧著生氣,說道:“奶奶的,明江府遭三大神明級圍攻的時候,那些大堂口,除了苦鬼,有一個算一個,都閉著眼睛不搭理,只能靠著明江府、平水府的游神硬撐,

  現在見到徒弟有封神的資格了,那一個個都堆著笑湊過來,非得套近乎,

  要我說呀,那些好書梁子里的道理,就沒錯過,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是真踏娘的有遠親。”

  “天下熙熙,皆為利兮,堂口,在某種角度來講,本就是一場大生意,生意人逐利,也是應當的。”

  周伶衣將手腕上的鏈接取下,走向了坐在樹下,一臉沮喪的箭大人。

  從他空放神弓,找弓正討要神格到現在,時間并不長,也就一個下午的功夫,

  但這點時間,在弓正眼里,像是過了數十年之久,他的頭發,平添了數根銀絲。

  “箭大人,天上神明是天上神明的事情,只要神箭堂口的弟子,不被神明裹挾,做些天怒人怨的事情來,那神箭堂口,依然是那個威名顯赫的神箭堂口。”

  “哎,未曾想到,弓正竟然這般小人。”

  “弓正被我弟斬去一尊法身,必然心生怨怒,他若是臨凡,要對付我弟弟…”

  “他若敢降臨人間,「神箭」堂口,便要換一尊新神。”

  箭大人悲意化為憤怒,提起了兩個木箱子,朝著周家班的大門走去。

  “箭大人,你若有機會成為神箭堂口的新神,你愿意嗎?”

  “我是不是神箭堂口新神,不重要,只要神箭堂口的神明不再是弓正就行。”

  箭大人說到此處,仰頭望了望天穹,攥緊了拳頭…

  東市街里,細雨綿綿,

  并非天要小雨,而是周玄要下雨。

  “入了秋后,要么是大雨,要么是烈陽高照,哪有點秋日愁緒遍生的滋味。”

  周玄希望東市街里能下一場細雨,只是將街頭的霧霾潤開,再聽著“滴滴答答”雨打瓦片的聲音,讓心里爽快爽快。

  彭升自然遂了周玄的意,便用神明之力,在東市街頭上,下起了綿綿秋雨。

  此時,

  人走得差不多了,

  樂師、畫家、紅棺娘娘各自離去,彭升陪著云子良下棋,

  趙無崖和周玄兩人,坐在屋檐下聽雨。

  周玄伸出手,感受著綿雨沁于掌心的溫潤后,說道:“多好的雨啊,把心里的那股子急躁都給澆滅了。”

  接著,他又回頭,對云子良說:“老云,今天我去算卦,算了兩卦,第一卦,我香火攀升了,領悟了龍行步法。”

  “哦。”

  云子良思考著棋路,應了周玄一聲。

  一副卦算完便能升香,這升香的速度是極快的,但放在別人身上,云子良或許會“啥?這么快?”,但放周玄身上,他只覺得——平平無奇。

  “我算了第二卦,卻遇上了個棘手的卦,那副卦的卦主,跟我說了——閻王點卦,先生莫要推辭。”

  周玄說道。

  云子良聽到此處,猛的轉頭,手里捏了一把白子,問道:“那卦算完了?”

  “沒呢,我這不回來問你了么。”

  周玄指著趙無崖,說道:“閻王點卦的卦主,就是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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