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2章 五岳哭神庭

　　楊二哥嘆道：“也怪咱們相遇的地方不好！南天門還豎著大秦朝廷的告示墻呢。

　　他們看到了，心里難免不舒服，覺得咱們不肯跟他們齊心協力。”

　　哪吒冷笑道：“二哥你真這樣想？”

　　“我不這樣想，該怎樣想？”楊二哥板起臉道。

　　哪吒突然嘆了口氣，道：“當年封神大戰，我們同朝為將。

　　二哥因為家里的事兒，在軍中比較沉默寡言，頗有些落落寡合。

　　我和黃飛虎他們可是打成一片。

　　經常他為統帥、我為先鋒，一起沖鋒陷陣，一起喝酒吃肉，關系不知有多好。

　　五岳封神之后，我們也常有往來，為何漸漸淡了？

　　唉，我們都‘長大了’，都有見識了，都明白什么叫殺劫、應劫、替劫了。

　　咱們這群肉身封圣的闡教弟子（PS），就不該往他們跟前湊。

　　縱然當年咱們是真心與他們相交，他們也認可那份真情，可心境終究不一樣了。”

　　他們能安安穩穩肉身成圣，是因為劫氣乃至殺劫，都由別人扛下。

　　過去大家見識不足、懵懵懂懂，任由闡教大仙擺布，被賣了還要感恩戴德說“謝謝”。

　　現在大家都成了大佬，曾經頂級大仙才掌握的秘密，成了“大眾知識”。

　　封神結束后，截教弟子無論有沒有上封神榜，反而比之前更加團結有愛只有主動叛教的長耳定光仙，是個例外。

　　因為截教弟子雖慘，至少內部保證了“公平”。

　　通天教主沒有偏心誰，大劫中對誰都一視同仁，最終連自己也被迫入劫。

　　闡教那邊看似取得巨大勝利，其實內部分裂很嚴重。

　　原因也簡單，元始天尊是個好老師，也僅僅只是十二金仙的好老師。什么好處都給了自家弟子，別人都是炮灰。

　　教主偏心太過，闡教內部沒公平可言。

　　就比如黃飛虎。

　　飛虎自己不是闡教弟子，但他兒子打小跟隨闡教二代弟子學藝。

　　老黃家屬于正統的“闡教一系”，DNA異常純正的那種。

　　結果他老婆和妹妹死了，兄弟都死了，四個兒子死了三個，自己死了。偌大黃家，幾乎冚家鏟。

　　如今他回過味來，還能坦然面對楊戩他們？

　　面子情肯定還在，遇到事兒了能幫襯，肯定會相互幫襯，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但若想如當年那樣推心置腹、肝膽相照，則很難了。

　　即便楊戩說自己一片赤誠，黃飛虎敢信？

　　楊戩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道：“起碼要跟他們說變法的事兒。

　　他們現在完全不曉得‘背誓天師案’有多嚴重。

　　玉帝就是借這個案子推行變法。

　　誰敢涉入其中，還一直糾纏不休，誰就不得好死。

　　他們不是蠢貨，曉得了厲害，肯定會有所收斂。”

　　“哥呀，你咋還不明白？”

　　哪吒很無語也很無奈，“你是內定的司法天神啊，你怎么跟他說變法？

　　這種時候，你就該假裝壓根不曉得變法一事。

　　將來你被推舉為司法天神，也要故意露出震驚之色，最好推拒幾次。

　　讓玉帝‘強行’任命你為司法天神，你擺出一副被逼無奈的‘棋子’模樣。

　　別弄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咱闡教內定了‘司法神權’。

　　你被人指指點點不說，咱們師長也會被人說閑話。”

　　哪吒是個“魔童”，不在乎別人指指點點。可他不希望自家師父因為自己，被人說閑話。

　　楊戩糾結道：“即便我不說，你也該提點兩句呀！”

　　“我都知道的事兒，你能不曉得？不僅你得裝，我也必須偽裝。”哪吒道。

　　“唉，我可以裝，但我們不能把自己都騙了。

　　將來變法之事公布，飛虎幾人必定恨咱們今日隱瞞了大事。

　　沒有神仙是真正的蠢貨。

　　與其自欺欺人，不如坦率點，獲得大家的諒解。

　　還有，我的確是被逼無奈的棋子，我壓根不愿當這個司法天神。”楊戩道。

　　哪吒道：“哥呀，你必須信命！若在我師父找來前，遇到黃飛虎幾人，你不說，我都會提醒他們。

　　我師父剛走，你剛答應接下‘司法天神’的重擔。

　　還記得不？我師父離開前，還千叮嚀萬囑托讓你低調，占了便宜別聲張。天庭變法，一定會弄得三界神仙怨氣滔天。讓玉帝與王母擋在前面，成為眾矢之的，承受變法的第一波沖擊。

　　然后黃飛虎他們來了。”

　　楊戩嘆道：“劫氣纏身，因果牽連，命不由人。”

　　哪吒道：“其實咱們也不用替他們擔心。他們是找玉帝哭訴冤情，不是去跟羽鳳仙拼命。

　　玉帝罵他們兩句，他們自己能回過神。

　　咱們提前警告他們，頂了天免除玉帝的兩句呵罵，代價卻是暴露自己。

　　劃不來啊。”

　　楊戩無奈道：“我們也命不由人啊！只有證道大羅，才能真正超脫。”

　　“哥，我是不行了，你努力吧。‘司法天神’或許真能成為一個契機。”哪吒道。

　　“嗖”兩兄弟正在說私密話，忽有一道神光從下界飛上來。

　　落在南天門外的石階上，化作一尊丈高身形、獠牙鋸齒的惡神。

　　惡神雙臂格外顯眼。

　　黝黑粗壯，還特別長，一直垂到膝蓋以下，仿佛兩根剝了皮的酸棗木樹干。

　　手臂肌肉虬結，筋塊高高鼓起，猶如鐵鑄銅澆而成。

　　“來者何——呃，原來是南岳神府的‘鐵臂太保’。”哪吒下意識喝了一聲，便將來人認出來，笑道：“剛才五岳大帝才進南天門，太保莫非來找司天王的？人間出了什么事兒？”

　　鐵臂太保朝兩位神將拱手一禮，急切道：“的確是來找司天王的，人間有變，需要天王立即回歸。”

　　哪吒也不追問什么變故，直接讓開通道，道：“太保快請！五岳大帝徑直往靈霄寶殿去了。”

　　楊戩搖頭道：“今日朝會已結束，玉帝在凌虛殿。”

　　“多謝！”鐵臂太保急匆匆朝靈霄殿追去。

　　對楊戩與哪吒而言，五岳大帝的到來，是一個重要的插曲。兩人就這個話題聊了許久。

　　對五岳大帝而言，南天門見到楊戩與哪吒，簡直太尋常。他們離開南天門，便將兩位神將拋諸腦后。

　　“哥，我們真的要哭嗎？”崔英低聲傳音，表情很猶豫。

　　黃飛虎道：“你們幾個，先干嚎幾聲試一試。”

　　“大哥你呢？”金天王問。

　　“你們哭，我喊冤。”黃飛虎道。

　　換在其他時候，幾位大帝肯定要抗爭幾句。

　　如今他們已經來到靈霄寶殿外，再無回頭路，也沒時間多思考。

　　“嗷嗚大天尊，我們有冤啊”黑虎先干巴巴嚎了一嗓子。

　　邊上金天王很是嫌棄：兄弟，往日四海龍王即便哭唧唧，也很有條理，不是亂叫。我們見過多少次了，怎么不學著點？

　　他沒干嚎，只模仿四海龍王，表情盡量莊重，聲音也洪亮肅穆，卻帶著梗咽的哭腔，高聲喊道：“下界南瞻部洲，華山之主蔣雄，啟奏大天圣主玄穹高上帝君：神州大秦太師羽鳳仙，欺虐微臣，污蔑臣四大罪，要以凡人之官府，擒拿神庭之重臣，此乃大逆不道僭越之罪。

　　她的下屬秋明子，更是蠻橫霸道，無法無天，大鬧我華山岳廟，當眾胡說八道、誹謗神靈，還出言要挾，無視神庭威儀。

　　臣今啟奏，伏望圣裁。懇乞天兵，收此妖孽，還五岳一個公道。”

　　有了金天王作表率，其余幾個大帝立即找準了方向，也找到了感覺。

　　五個大帝一起嚎，還真讓出來查看情況的太白星君一陣恍惚。

　　眼前場景，仿佛與四海龍王哭神庭的樣子重合在了一起。

　　“東岳大帝，幾位天王，有話好好說，莫要嚎哭，莫要飆淚！你們是天庭大神，要有威儀啊！”

　　——我們只梗咽，哪有飆淚？

　　金天王心中腹誹了一句，偏過頭，左右看了看。

　　看到聞聘兄弟真的眼眶通紅，有“神之淚”滴落，他嚇了一跳。

　　——兄弟啊，你也太投入了吧！

　　“星君，我們要見玉帝！”東岳大帝沉聲道。

　　太白星君眼神奇怪、欲言又止。

　　考慮到玉帝就在身后，他還是將點撥之言咽了回去，只點了點頭，帶領他們進入凌虛殿。

　　進殿后，面向玉帝行禮畢，由東岳大帝開口，將五岳的“冤屈”、羽太師的蠻橫霸道講述一遍。

　　玉帝沉吟道：“去年你們是否與羽鳳仙，締結了關于真形圖歸還日期的盟誓？”

　　東岳大帝道：“算不上盟誓，只是羽鳳仙寫了一份陳情表給我們。”

　　玉帝淡淡道：“是羽鳳仙，還是大秦太師？”

　　東岳大帝垂下眼眸，道：“當時她已是大秦太師”

　　玉帝面上有了一絲冷色，“黃飛虎，上邦太師代表神州人道，與神靈做出的約定，已是三界最高等級的誓約。

　　神仙自己發下的天道誓言，也不如它神圣莊重。

　　你難道不曉得？”

　　“可我們沒謀奪五岳真形圖，是叛秦太師主動放走真圖。”黃飛虎道。

　　玉帝不悅道：“真圖無人召喚，它們會主動飛走”

　　黃飛虎道：“真圖自由后，吾等皆有感。”

　　玉帝喝道：“朕的面前，你還敢狡辯？！數百張真圖剛一放出，沒有絲毫停滯，全部第一時間各歸各主。

　　你們神州山神、河神，同時有感，還立即有感。然后沒半點猶豫，同時收真圖，幾百個神靈一起‘巧合’？”

　　“陛下，并非我們狡辯。只是一部分實情，臣還沒來得及說。”

　　黃飛虎連忙補充道：“那群罪仙叛逃大秦前，先通知了四瀆五岳。

　　我們提前知曉，故而都在等待那一刻。察覺真圖自由，立即將之回收。

　　其實，回收真圖，也是履行陛下授予吾等的職責啊！”

　　玉帝道：“你去咸陽，當著三界神佛，與人間眾生的面，將你的解釋說一遍。

　　他們若認可五岳與背棄天誓案無關，而羽鳳仙硬要違逆民意。

　　朕立即派天使下界為你們主持公道。”

　　“這”黃飛虎心有點亂，“陛下，吾等天庭重臣，豈能任由凡人審判與裁決？”

　　玉帝先緩了一口氣，把破口呵罵的沖動壓下去，才面無表情道：“咸陽公審已經發生，眾生已經認可。

　　你有意見、有想法，當時就該行動。

　　現在案子已成定局，你們跑到天庭喊冤。

　　是希望讓朕代表天庭，為了你們幾個，站在眾生意志的對立面？”

　　“陛下，我們縱然與背棄天誓案有一些牽連，可我們不是主謀。”聞聘道。

　　玉帝語氣中有了明顯的不耐煩，“你們若覺得冤，就去找羽鳳仙，去讓三界眾生相信你們。”

　　見玉帝一直推脫，黃飛虎心里也有了火氣。

　　他沉聲道：“陛下為三界之主，真要審判天庭神仙，也該陛下來審理，而非羽鳳仙那個人間太師。”

　　玉帝眼神奇怪地看著他，聲音都輕了幾分，“黃飛虎，你們五岳神的意思是，愿意讓朕按照天律，來重審此案？”

　　邊上的太白星君，眼神暗了暗。

　　黃飛虎下意識想要點頭應“是”，可對上玉帝古怪的目光，他心里莫名發慌。

　　喉嚨口的那個“是”，怎么也吐不出來。

　　仿佛將它吐出來后，會造成極為恐怖的后果。

　　“陛下，我們這次上天庭，不止是為了背棄天誓一案。

　　羽鳳仙對我們做的事兒，遠不止這一件案子。”他說道。

　　玉帝道：“她還做了什么？”

　　黃飛虎道：“她故意引導神州淤積的地煞惡氣，流向五岳，流入我泰山神府。

　　最近一年，以臣之岱廟為中心，發生了數百次地動。

　　其中甚至還有幾次‘玄級’地動，山崩地裂，仿若要將滄海變桑田。

　　臣的神廟被毀，信眾被嚇跑，廟祝也被石頭砸斷了腿。

　　她之所以如此對待臣，是因為臣拒絕幫她義父走后門。”

　　玉帝問道：“你是要朕來公開審理‘地動案’嗎？”

　　黃飛虎心里又開始慌亂，又有了不太好的感覺。

　　——玉帝這廝今天是咋了？動不動就要公審。

　　咱們身為五岳之主，就不能有點特權？不能為我們開個后門？

　　“陛下，臣的岱廟已經荒蕪一片，事實俱在，不用審了。”

玉帝道：“你來找朕告狀，不就是要朕懲罰羽鳳仙　　要將她明正典刑，當然要公開審理。

　　你列舉證據，她為自己辯駁。

　　她在咸陽搞出來的公審，就是這種模式。

　　三界眾生皆認可那次公審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它公開、公正，結果也符合眾生心中的公義。

　　朕身為三界之主，總不能不如凡人。”

　　黃飛虎猶豫了一下，試探道：“陛下，若公審泰山地動案，會不會將臣替仙家弟子走后門的事情公之于眾？”

　　玉帝木著臉道：“你說呢？”

　　黃飛虎糾結道：“可臣并無私心啊!玄門規矩如此，臣只是照著規矩辦事，沒從中撈取任何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