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子在華山岳廟罵了一個多時辰。期間其他“大秦罪畜”四處散播“謠言”。
然后,他們將金天王蔣雄的四大罪,將蔣雄殺人滅口、畏罪潛逃的“事實”,寫成告示,張貼在華山周圍的郡縣。
最后果然如黃飛虎所料。他們離開華山,一路向東,朝著泰山方向極速飛遁。
“你們看出來沒有?他們此行是有預謀的。先在神廟公開宣布朝廷旨意,引誘我們出去跟他們爭辯。
他們手握天旨,還有朝廷大義。
關鍵是抓住了‘背誓天師’這一把柄,無論我們怎么辯駁,都會落入下風。
在凡人面前,與他們爭吵,更是大損威儀。
若我們忍氣吞聲,最終就是現在這種局面。他們先前一個多時辰,四處喊話,我們卻沒回應,百姓心中的信念便動搖了。他們再張貼告示,就會被當成事實。
若剛來華山便直接貼告示,百姓肯定質疑,然后朝廷的威信喪失。
若我們發怒,他們主動往我們跟前湊,讓我們當眾打死幾個‘朝廷命官’。我們即便只犯下暴怒殺人之罪,落在信眾眼中,卻是坐實了其它所有罪行。
之后葉九天八成會帶著金蛟剪從天而降,重復河伯之舊事。”黃飛虎面色凝重道。
聞聘嘆道:“羽鳳仙太狠了。吾等四瀆五岳這樣的大神,在她眼里竟然和待宰牛羊沒什么兩樣,沒有絲毫敬畏與慎重。
這種無法無天又陰險狡詐的狠角色,稍微沾染,都可能演變成要命的殺劫。”
崇黑虎冷笑道:“羽鳳仙的確值得重視,但兄弟也不用太過抬舉她。
在五岳地界,我們中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活活打死沒有九鼎御龍的她。”
黃飛虎搖了搖頭,“什么叫沒有九鼎御龍?她手握九鼎,她能操控人道氣運,這是天帝也無法更改的事實。
假設不會發生之事,沒任何意義。”
聞聘接著道:“即便不九鼎御龍,她還有金蛟剪,有乾坤鐲,有九曲黃河陣圖,有星辰袍,有日月神珠,有祖龍氣丹操控的數百‘死士’,有大秦數十萬大軍組成無數兵道軍陣她背靠大秦帝國,底牌太多了。
跟她硬碰硬,劃不來。”
黑虎想反駁,可仔細盤算自己的神通與法寶,好像真的打不過“完全體”的羽太師。
“即便不能取勝,在神域內我們也不會敗。一旦我們五兄弟聯手,以五岳之力鎮壓之,她拿著什么法寶都沒用。
四瀆之敗,首先是他們犯了蠢,讓羽鳳仙各個擊破;其次,黃河在人間,能直接被葉九天他們堵門。”他嘴上還是倔強了一句。
這話黃飛虎倒是認同。
“葉九天、秋明子那群罪仙不怕死,羽鳳仙也不在乎他們的死活。
跟他們拼命,即便贏了,我們兄弟要折損幾個?
真動用五岳之力,必定地動山搖,整個中原大地都會動蕩不寧。天庭那邊如何交代?”
一聽說天庭天帝,黑虎便忍不住滿腹怨氣。
他道:“天庭還想讓我們交代?羽鳳仙拿著所謂‘天旨’肆意羞辱吾等,還要查封岳廟,斷我們的信仰,天庭在干什么?”
其實黃飛虎對天庭也有不小的怨氣。
羽鳳仙手中的“天旨”,只是天庭為了撇清與秋明子關系,專門懲戒秋明子的。
現在卻被羽鳳仙拿著雞毛當令箭,當成了針對所有涉案人員的圣旨。
天庭始終沒站出來辟謠,任由羽鳳仙胡作非為。
先廢掉四瀆,現在她又對五岳動手,天庭依舊冷漠無視。
他們五岳可是“諸侯王”!
天庭應該極力拉攏并安撫,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毫無作為,甚至“為虎作倀”。
“兄弟,我們和敖氏龍族不一樣。敖氏龍族遇到什么事兒,立即哭唧唧告御狀。我們做不來這種事兒”
說到這兒,黃飛虎忽然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過去我們做不出來。
五岳的威嚴,我們五兄弟來守護,不需要天庭插手五岳神府內部事務。
現在”
“大哥!秋明子那狗攮的,好像真的來泰山了!”金天王忽然叫道。
他已經提前分出一縷精神,投入到了泰山岳廟,故而有所感應。
黃飛虎淡淡道:“諸位兄弟,你們且看我如何對付他!”
另外三個大帝精神一振,也分出一縷精神,在泰山岳廟顯靈。
就見秋明子與在華山岳廟時一樣,直接飛入神廟內,飄在天上高呼:“東岳大帝可在?
羽太師有令,你們五岳神系有人犯了事兒,要請您去咸陽談一談。”
黃飛虎愣了一下,“這廝沒直接叫罵,在玩什么花招?”
他心中疑惑,神像卻開口說話,道:“誰犯了事兒,犯了什么事兒?你一一說來。”
秋明子道:“金天王蔣雄與司天王崇黑虎,違背天誓,違抗天帝指令,違反大秦律法,數罪并罰,本當廢黜神位。
羽太師請大帝去咸陽探討此案。”
“胡說八道!”黃飛虎怒喝道:“金天王與司天王秉持公義,有什么罪?
吾等天庭重臣,也輪不到人間朝廷審判。”
秋明子問道:“大帝不去咸陽?”
“讓羽鳳仙來泰山跟朕談!”黃飛虎道。
秋明子轉身就往來路飛,速度極快,眨眼便消失在天盡頭。
黃飛虎呆了呆,驚疑道:“這廝難道看出了我的打算?可我還沒有任何動作呢!”
金天王連忙問道:“大哥,你原本有什么打算?”
黃飛虎喃喃道:“打開泰山地府,將他們鎮壓在十八層地獄。不殺他們,卻讓他們比死還難受。”
金天王先喜后急,“好主意呀,大哥怎么讓他跑了?”
黃飛虎道:“他先對我無禮,我才能借機發飆。剛才他只問了幾句話,我來不及發怒呀!”
“現在怎么辦?”安天王崔英問道。
黃飛虎沉吟道:“羽鳳仙絕對不會就此罷休,秋明子接下來大概還會去找你們。
只要廢掉你們四個,‘五岳神’的名聲便全毀了哎,我的名聲早毀了!”
他忽然猛地一拍巴掌,懊惱道:“我大意了!我和你們四個不一樣。
你們的岳廟依舊香火鼎盛,我的岱廟卻早已荒無人煙。
秋明子完全不需要在泰山府,公開數落我的‘四大罪’。”
另外四個大帝只愣了一瞬,也立即反應過來。
他們此時已然降臨在泰山岱廟的神像上,能直接看到外面的景象:方圓十里,只能看到幾條鬼影子,一個大活人、甚至連一條大活狗都沒有。
曾經恢弘壯麗、歷史悠久的岱廟,此時長廊寂靜,殿宇傾頹,苔蘚盈庭,蒿蓁滿徑。
斷磚破瓦十余堆,盡是些歪梁折柱。
前庭后院遍生荒草,屋檐下積累了厚厚的塵土。
除了五岳神像依舊光亮如新,其它地方再也看不出往日之繁盛。
這樣衰敗的岱廟,哪里需要秋明子喊話?
喊給誰聽?
“唉!”五個大帝齊聲嘆息,“狗攮的羽鳳仙,好狠的心啊!”
對岱廟的處境,他們并不奇怪。
畢竟岱廟不是一天之內突然廢掉的。
從去年第一場大地震,到現在十月份。
大概一年的時間里,岳廟經歷了至少四十次大震,八十余次震感明顯的微震。
宇宙洪荒、天地玄黃,八個災害等級。
以岱廟為中心的泰山地界,至少有五次“玄級”地震,余下的大震皆為黃級,微震則不入級。
黃級地震已經能摧毀郡府城墻。
玄級地震更高一級,地面鼓起四五十米高的土包,仿若世界末日。
沒有武功的凡人,有一個算一個,遇到了全都得死。
經歷這種種地震,泰山岳廟不廢就沒天理了。
更傷東岳大帝面皮的是,每次地震,他都無法精準預測,必須依靠朝廷欽天監通報。
如此,泰山已不配稱為“泰”了。因為泰山一點也不安泰。
泰山郡的百姓,甚至在私底下將“泰山”改為“災難山”、“地震山”。
東岳大帝有苦難言,沒辦法跟信眾與百姓解釋。
他才是神州第一山神,他才應該掌控地震的力量。
“大哥,現在怎么辦?”沉默了一陣,金天王問道。
黃飛虎咬咬牙,道:“我們學敖氏老龍,一起去天庭找天帝哭訴冤情!”
“學老龍哭唧唧.”黑虎表情扭曲,“太懦了吧?咱們五岳神,向來以人間神道首領自居。
所到之處,神靈仙人無不竭誠恭迎。那種備受尊崇、威風凜凜的場景猶在眼前,如今竟要學習老龍,被三界神靈譏笑鄙夷嗎?”
真不是黑虎吹牛。五岳大帝在神道、仙道地位之高,遠超四瀆,遠超十殿閻羅,幾乎能與紫薇大帝平起平坐。
因為泰山地府掌握了幽冥界的最高權力——亡魂的輪回與審判。
佛教的閻王殿與道教的酆都地府,都要被代表天庭的泰山地府監管。
羽太師之所以與五岳大帝起沖突,不就是走門路沒成功,懷恨在心?
只要沒跳出輪回,總有求到五岳大帝的時候。即便自己證道大羅,還有弟子與朋友呢!
“我們必須去一趟天庭。不僅是借天庭之力對付羽鳳仙。羽鳳仙拿捏我們的手段之一,是玉帝親自頒發的那道圣旨。
去見天帝,至少拿到對抗那道圣旨的大義名分。”飛虎道。
聞聘連連點頭,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們不用在乎虛名。
況且,為了應付羽鳳仙,去求見天帝,誰知道了都不會小瞧咱們。”
“這話聽著怪怪的”黑虎糾結道。
“聽著怪,卻是實話。”飛虎唏噓感慨道:“羽鳳仙今非昔比啦。
她已經從誰都可以漠視的沙蠻羽,變成了三界赫赫有名的‘羽太師’!
連我都必須承認。
若沒有之前種種恩怨,換成她今日的身份來泰山地府,為她死鬼義父跑門路。
我得親自到大門口迎接她,還要跟她虛言客套兩句——太師寫一份疏頭就成了,豈敢勞煩大駕?”
他搖了搖頭,“事已至此,懊喪也沒了意義。現在她已經欺上門來,我們必須跟她做一敵對!”
五岳大帝有了決定,便沒有絲毫耽擱,立即從各自的神域出發,進入天界后在南天門外匯合。
“五位大帝因何而來?”二郎神見他們面色不善,心中一動,主動迎了上去。
黃飛虎瞥了眼石階上的告示墻,告示果然沒有撕毀。
他心里不太舒服。
“真君,朕與幾位兄弟要面見玉帝。”
楊二哥挑了挑眉,道:“大帝,天庭的情況,你們怕是還不明白。
今日不同往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或許退后一步才是海闊天空。”
黑虎道:“真君,我們五兄弟已經來到天庭,還能退回去不成?”
楊二哥張了張嘴,還要再說些什么,邊上哪吒笑著走過來,道:“二哥,大帝要見陛下,你別耽誤人家的正事兒。須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呢!
咱們在這兒扯淡幾句,人間很多事兒都難以收場了。”
五位大帝立即想到剛離開泰山的秋明子。
他們在這兒扯淡幾句,很有可能秋明子已經來到下一座岳廟,還不曉得他會做什么呢!
想到這兒,他們再沒了與舊日戰友客套的打算。
“神君,三太子,你們忙,我們先進去了。”
他們拱了拱手,聯袂朝靈霄寶殿飛去。
這時楊二哥才皺眉道:“你至少讓我把天庭變法的事兒說完!他們五個明顯一丁點風聲都沒聽到,完全不了解‘背誓天師案’的嚴重性。”
哪吒淡淡道:“我只聽到黃飛虎在二哥面前自稱‘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