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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酒色過度

  地獄,某處荒蕪破碎的平原。

  一支小隊正在死寂與陰風中跋涉,不過雖然說是跋涉,但大家看起來都是很輕松,并沒有被風沙所困擾。

  為首的,是一位看起來年僅十六七歲的少年,唇紅齒白,眉眼精致,穿著一塵不染的水藍色法袍,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但他眼神深處那歷經滄桑的淡漠與偶爾閃過的精光,卻揭示著他絕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簡單——正是水家老祖,水無涯。

  跟在他身后的,是十余名氣息沉凝、修為駭人的修士。他們個個衣著華貴,氣度不凡,只是此刻眉宇間都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

  這些人,乃是滄州各大世家的頂尖戰力,最次也是開八境,其中大部分是九境,甚至還有兩位氣息如淵似海、仿佛與周圍環境隱隱交融的十境絕頂人物!

  一位是王家的老祖,王罡,看上去是個四十幾歲的精壯漢子,一身虬結的肌肉將勁裝撐得鼓脹,目光開闔間精光四射,周身有無形力場扭曲,顯然是一位肉身與武道意志皆修煉到極致的十境武夫。

  另一位十境,便是水無涯自己,一位深不可測的十境煉氣士。

  如此陣仗,足足十多位八九境強者,兩位十境老祖,放在滄州乃至整個神朝,都堪稱是能橫著走的超級力量。

  如果能夠再加上一位地仙的話,即便是在藏龍臥虎的神都,擁有此等配置的勢力也絕對算得上頂尖豪門,神都許多傳承悠久的頂尖豪門,都未必能湊出十幾位九境大修。

  九境,是神朝絕對的中高層力量了。

  水無涯目光掃過這片荒涼、死寂、一切都顯得冰冷扭曲的大地,心中亦是感慨萬千。

  為了來到這傳說中的地獄,他動用了水家積累在神朝中樞數代的龐大人情和功勞,才換取了那件至關重要的重寶,借助其威能,才勉強護著眾人穿越生死界限,抵達此間。

  而這里的見聞,更是不斷沖擊著他們的認知。那些游蕩的小鬼、殘破的遺跡、乃至偶爾感知到的恐怖氣息,無一不在訴說著一個曾經輝煌到極致、遠超他們想象的世界——那個天神未曾離去、神舟“赤縣”巡天而過的神話時代。

  “真是…坐井觀天啊。”水無涯心中輕嘆,但隨即涌起的不是沮喪,而是更強烈的渴望與動力。

  越是了解自身的渺小,越是向往那無上的境界與風景。等地仙之后,他便擁有近乎無限的壽元去追尋這些古老的秘密了。

  而此次地獄之行,捉拿那虛無縹緲的“三千年蟬”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幌子,真正的目的,乃是為了此地蘊含的一樁大道契機!

  如今契機已悄然入手,只需尋一處相對安全的所在閉關幾日,突破十一境,十二境,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屆時,以通天徹地之能返回滄州,鎮壓李俊不知從何處得來的蛟龍、麒麟異獸,正面抗衡李騶方帶來的壓力,都將易如反掌。

  滄州,終究還是水家的囊中之物。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水無涯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就在這時,他目光猛地一凝,望向遠方。

  只見不遠處,一道純凈而明亮的光柱,竟遙遙升起,直刺向地獄昏暗的天穹!

  但那光柱似乎后力不濟,在離地約莫四十丈的高度便難以為繼,停滯下來,如同黑暗中一盞孤燈,雖不耀眼,卻無比醒目。

  “神光?!”水無涯瞳孔微縮。他博聞強識,自然知曉“神光”之說,這是心神之光、性靈之輝,唯有活人才可能擁有!

  學問深厚、心志堅定、或于某道有極致領悟者,神光自顯,古籍有云,古之圣賢,神光可達萬丈,照耀一方。

  眼前這四十丈神光,雖不及圣賢,卻也絕對不容小覷,意味著其主心性修為絕非等閑。

  最關鍵的是——這里是地獄!

  除了他們這一行人,怎么還會有別的活人?!沒有重寶護體,如何能穿越兇險萬分的生死之劫抵達此處?

  此時,身旁的王家老祖王罡也注意到了那神光,他濃眉一挑,沉聲道:“這神光之中,有武道神意,凝而不散,銳意十足,沖霄之氣,見不平則鳴,是個心性不錯的武人。”

  作為十境武夫,他對同類的氣息感知更為敏銳。

  “見不平則鳴?”水無涯輕輕重復了一句,語氣聽不出喜怒,“這般心性,可未必與我們合得來,只是…此人到底什么來頭?如何能在此地?”

  “去看看便知。”王罡話語簡潔,行動更是干脆,武者心性,更信奉眼見為實,一步踏出,已如縮地成寸般向那神光升起之處掠去。

  水無涯目光閃爍,也點了點頭:“也好。”

  他心中同樣充滿好奇與疑慮。其余眾人自然不敢有異議,紛紛跟上。

  一行人修為高深,速度極快,片刻功夫便已趕到那神光發出之地。

  只見那是一道深入地底的狹窄裂縫,陰冷死氣從中彌漫而出。而那純凈的四十丈神光,正是從這裂縫深處透出!

  眾人圍攏過去,目光投向裂縫深處。

  只見一人渾身是血,傷痕累累,如同破布娃娃般被卡在冰冷的巖縫之中,氣息微弱到了極點,仿佛隨時都會徹底熄滅。

  但就是這樣一個瀕死之人,其身周卻散發著那令人無法忽視的、純粹而堅定的神光!

  而他緊握的右手中,似乎還抓著一柄銹跡斑斑的破刀。

  水無涯凝神看去,當他看清那張因痛苦和血污而有些模糊、卻依舊能辨認出輪廓的臉時,一直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驚愕之色:“高見?!”

  高見。這個名字,水無涯自然不會陌生。

  這個如同彗星般崛起的年輕人,短短數月間便在滄州攪動風云。

  猶記得他初至滄州時,不過區區一境修為,螻蟻一般。

  然而離去時,竟已悍然踏入五境!更駭人的是,他從一境到四境,只用了區區幾個月時間!這般駭人聽聞的進境速度,縱觀水無涯漫長生命,也是聞所未聞。

  而且,就在這短短時間內,他竟真如一頭過江猛龍,硬生生將盤踞滄州多年的左家連根拔起!固然,水家在其中暗中推波助瀾,借力打力,但高見在其中展現出的狠辣、果決、以及那匪夷所思的“運氣”,依舊讓水無涯感到一絲心驚肉跳,故而對其印象極其深刻。

  平心而論,左家行事跋扈,野心膨脹,竟想取水家而代之,滄州各大世家早已不滿,水家更是視其為眼中釘。

  暗中操盤,將其剪除,本是世家傾軋的常態,理所當然。

  水家原本的計劃,也只是將高見作為一枚攪亂局勢、吸引火力的棋子而已。

  可萬萬沒想到,這枚棋子…太過鋒利了!他一路沖殺,竟真能借來各種意想不到的“勢”,將左家這棵大樹砍得七零八落,最后更是連左家老祖左浪都斃命其手!

  天可見憐,水無涯原本的計劃只是打壓左家,逼左浪臣服,從未想過真要一位十境巫覡的命,畢竟沒必要逼得太過了!

  高見此舉,殺性之重,完全超出了水家的預料和控制。

  后來,高見被送入神都陽京,去太學讀書,水無涯本以為此事告一段落,雙方不會再有什么交集。

  一個潛力巨大但殺性過重的年輕人,被丟到神都那潭深水里,是成龍還是成泥,都與滄州無關了。

  可偏偏…在這遠離人世、兇險萬分的地獄之中,他竟然又看到了高見!

  而且是以這樣一種詭異的狀態——身受瀕死重創,卻散發著不容小覷的四十丈神光,卡在這地獄的裂縫里!

  “此人怎么會在這里?”身旁的王家老祖王罡也認出了高見,濃眉緊鎖,語氣中充滿了疑惑和警惕。

  高見滅左家,王家也是既得利益者之一,所以他對高見印象也很深刻,但是在太學的時候,王家的年輕人被高見打的有些慘,所以他對高見同樣沒什么好感。

  “你問我我問誰?”水無涯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淡漠,“總而言之,先弄出來問問便知,他能出現在此地,絕非偶然,或許就涉及某些你我不知的、關乎地獄的隱秘。”

  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他不說呢?”王罡直接問道,語氣帶著武人特有的直接。

  水無涯輕輕搖頭,唇紅齒白的俊俏臉卻說出了完全不相符的話:“若是上道,看在同出滄州,又和蒼蒼一起上了太學,與那李騶方也有些關系的份上,或許可結交一番,多個朋友多條路。若是不上道…”他頓了頓,聲音沒有絲毫起伏,“這里是地獄,最不缺的就是死人。搜魂奪魄,雖會讓他變成癡傻廢物,但總能得到些信息。事后,直接殺了便是。”

  “呵,”王罡嗤笑一聲,卻并無反對之意,“不過也好,地獄之中,秘密最重要。多知道一點,或許就能多出一分機緣,避開一次殺劫。”

  說罷,王罡不再猶豫。他伸出那只蘊含著恐怖力量的右手,對著裂縫深處虛虛一握!

  水無涯看了一眼王罡。

  看似簡單的一個動作,落在水無涯這等煉氣大家眼中,卻暗含玄機。

  他清晰地感受到,王罡周身氣血微微鼓蕩,一股精純無比、融合了庚金之銳與壬水之韌的奇異氣機自其掌心勞宮穴勃發而出,并非簡單的外放吸力。

  噓氣自內而之外也,吸氣自外而之內也。天地之初噓為春,噓盡為夏,故萬物隨噓而生長;天地之初吸為秋,吸盡為冬,故萬物隨吸而收藏。噓者,上升陽氣也,陽主發;吸者,下降陰氣也,陰主成。

  噓氣溫,故為春夏;吸氣寒,故為秋冬。一噓一吸而已。

  王罡這一“吸”,實際上是將金水相生之氣煉入周身百骸,以至于舉手投足間,周身毛孔穴竅皆可成“吸”之樞機,引動天地秋冬收藏之肅殺寒意!其肉身境界,已臻化境,距離十一境,恐怕真的只差臨門一腳了!

  嘖,這老家伙,也不簡單啊。

  水無涯的思考,卻沒有影響到外面,只聽見嗡的一聲!

  一股無形卻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間作用在高見身上,將他如同拔蘿卜般,從那卡得死死的巖縫中硬生生吸攝而出,輕飄飄地落在眾人面前的空地上。

  高見依舊處于深度昏迷之中,對外界發生的一切毫無所覺。他渾身浴血,傷勢觸目驚心,但那四十丈神光卻依舊頑強地籠罩著他,那柄銹跡斑斑的長刀,仍被他死死握在手中。

  氣息微弱,雙目緊閉,似乎仍在深度昏迷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好奇、審視、貪婪、冷漠…不一而足。

  水無涯沒有著急。

  他上前一步,蹲下身,伸出纖細如玉的手指,似乎想探查一下高見的狀態。

  水無涯纖細的手指并未直接接觸高見,而是懸停在其手腕寸關尺之上,一縷極其精純溫和的水元靈氣探出,小心翼翼地侵入高見體內,探查其狀況。

  只片刻,他眉頭便微微蹙起,自語道:“五陰傷官,寒濕之氣客于六腑,火失其正,是以邪熱…此乃陰傷之兆,像是被極陰寒之力侵蝕了根本,又引動了虛火。”他感知到高見體內經脈中殘留的、屬于夜游神那冰冷死寂的力量痕跡。

  但很快,他臉上的疑惑更深了:“不對…不止如此。”他的感知更為深入,觸及了高見那枯竭的精血和受損的臟腑,“看他這傷寒發表攻里之象,陽傷竟已成痙!這分明是…酒色過度,先傷五臟之真陰,此乃致病之本!再逢內外勞傷,復有所觸,損了元氣,氣力衰邁,氣血將離,積損為頹,此乃發病之因。最終導致陰虧于前,陽傷于后,陰陷于下,而陽乏于上,以致陰陽相失,精氣不交,所以才會昏憒仆倒,不省人事。”

  這番診斷說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絕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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