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杰朝于鴻伸手抓去,道基期強者的速度,力量完全凌駕于于鴻之上。
于鴻渾身汗毛炸立,雙方距離太近,他根本來不及做出躲閃動作,只能催動體內勁力,淡淡的金芒從他身上亮起。
這點勁力對柴杰來說不值一提,他一擊就能擊潰,然后將于鴻的胸膛拍爛!
就在柴杰的右掌即將拍中于鴻胸膛時,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兩人之間,柴杰的手腕被對方一把抓住,一提一帶,難以抗拒的沛然勁力將他直接掀飛出去。
啪——
柴杰后退,撞碎了后方的一張木桌。
旁觀的眾人都沒看清剛才發生了什么,只覺得眼前一花,地魁幫的幫主就飛了出去。
于鴻此時才反應過來,一臉驚詫地看著擋在自己前面的老先生。
原來這位喜歡吊書袋的老先生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被甩飛出去的柴杰反而松了口氣。
果然,葉家首席供奉親自來找的人,不會是等閑之輩。
對方能一招輕易掀飛他,大概率也是一位武道大師,既然對方出手救下于鴻,那他就不用再對于鴻出手了。
柴杰站起身,絲毫沒有動怒,朝出手的老先生拱手:
“不知這位前輩是何方高人?”
老先生站在于鴻身前,平靜地看著柴杰:
“老頭子就是個看熱鬧的,這熱鬧才剛開了個頭,怎么柴幫主就要殺人滅口了?”
柴杰笑道:“哈哈,哪里是要殺人滅口,前輩誤會了,我只是想試試于巡檢的身手罷了。”
既然被阻止了,他當然不可能承認自己想殺藍巡閣巡檢。
“葉勤,你自身都難保,還有心思看別人的熱鬧?”
雄渾的聲音突然從四面八方傳入酒樓!
聽到這個聲音,柴杰徹底放松下來。
說話的正是那位穿錦衣的男子——葉家首席供奉黃聞山!
對方是六神通的武道大師,因為神通數量太多難以突破境界,但在武道大師這一境界戰力驚人。
最新一期的風云榜單上,黃聞山位列地榜第八!
這樣一只過江龍來到崇城,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名為葉勤的老先生聽到黃聞山的聲音,絲毫不慌,淡然道:
“堂堂葉家首席供奉卻藏頭露尾,借刀殺人,真是給葉家丟臉啊。”
“你還有臉提葉家?”
黃聞山勃然大怒,聲如雷霆,瞬間震碎了酒樓的所有玻璃窗戶!
酒樓內頓時一片狼藉,響起陣陣尖叫聲。
“今日之事,不涉他人,無關之人就趕緊走吧。”
葉勤沒有回應黃聞山,而是對酒樓內其余人說道。
聽到這話,無論是普通百姓還是江湖人士,紛紛起身離開,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連地魁幫幫主都被人一招扔飛,這熱鬧已經不是他們有資格看的了。
圍在酒樓外的地魁幫幫眾也沒有阻攔這些人離開。
很快,酒樓內變得空蕩。
包括酒樓老板和伙計,也全都離開了。
“年輕人,你還不走嗎?”
葉勤轉身看著依然留在原地的于鴻。
于鴻正色道:
“我答應過賀老板,地魁幫的事不處理完,我是不會走的。”
葉勤看著這個年輕人,提醒道:“剛才如果不是老夫出手,你已經死了。”
于鴻神情肅然:
“這世上總有些事比生死重要!只要我還活著,就不會停止去做我認為正確的事。”
葉勤笑了,感慨道:“年輕就是好啊。”
他有些明白為什么那位國公要選年輕人當巡檢了。
身穿錦衣的黃聞山走進了酒樓。
他先看向葉勤,又看了一眼留在原地還沒走的于鴻,微微皺眉。
他之所以讓柴杰對于鴻下殺手,倒并非是柴杰猜測的為了試探那位靖安國公。
他哪里有這個資格?
他只是想試探一下于鴻的真實修為,因為他知道藍巡閣內有些巡檢就喜歡偽裝自己的修為和巡檢等級,用來釣‘大魚’。
黃聞山覺得今天找到葉勤有點太順利了,事情有些巧合,擔心這是葉勤和人聯手在布局,所以才讓柴杰去試探一下于鴻。
身份和外貌都可以偽裝,唯獨屬于武者的本能難以偽裝。
越是高手,那份本能越難掩蓋。
剛才對于鴻來說是真正的生死一瞬,他的種種反應都被黃聞山看在眼里,可以確定于鴻沒有偽裝。
區區炁變中期的修為,不值一提。
只是對方藍巡閣三級巡檢的身份有些麻煩。
“本座給你一次機會,離開這兒,就當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黃聞山對于鴻說道。
六神通武道大師的威壓如同山岳,朝對方壓去!
森寒的殺意好似十萬根鋼針,扎向于鴻全身各處!
于鴻臉色一白,如幼獸遇猛虎,體內的植入體本能地變得焦躁不安,讓他體內勁力紊亂,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樣的威勢別說是炁變期武師,哪怕是柴杰這樣的道基期,也早就跪了。
但于鴻的意志力驚人,竟強行撐住了!
他努力讓自己站直身體,艱難地抬起手指向柴杰:
“他需要跟我一起走,配合調查。”
黃聞山臉色一沉,對方真是給臉不要臉: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于鴻身上的無形壓力變得更重。
他艱難地喘了口氣,居然又指向黃聞山:
“還有你…大藍朝所有武道大師,要么在朝為官,要么加入了藍巡閣,閣下是什么身份?若你是朝廷官員,不該摻和江湖紛爭。若你是藍巡閣成員,當遵守藍巡閣十律!”
黃聞山都聽呆了。
這他媽是哪兒來的愣頭青?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么不珍惜自己生命嗎?
黃聞山眼中殺意浮現,看向柴杰:
“動手!”
既然于鴻執意找死,那就成全他。
柴杰一臉為難:
“大人,剛才我.”
黃聞山不耐煩地打斷他:“你只管出手,那個老東西有我盯著!”
如果葉勤敢出手救人,正好給了他機會,他可以更輕松地重創對方,再將其生擒!
”大人.“
“再廢話我就殺了你!”
黃聞山徹底沒了耐心,森寒的殺機讓柴杰渾身冰冷。
柴杰雙手微微顫抖,滿臉屈辱,卻又不敢反抗。
徐七在后面看著自己的幫主。
這一幕,和此前酒樓賀老板面對自己時何其相似?
“柴幫主。”
于鴻再次開口,“你是被人逼迫才對我出手,我勸你回頭。”
柴杰一怔,看著于鴻,欲言又止。
于鴻再次指向黃聞山,一板一眼地說道:
“此人并非崇城的武者,甚至可能都不是明省的武者。按照藍巡閣十律,若無江湖糾紛,他肆意對你出手,同樣是恃強凌弱,違背了藍巡閣十律第四律!”
柴杰身后的徐七都聽呆了,大為震撼!
剛才于鴻對著他一個武師,義正言辭地說他違反了藍巡閣十律。
現在面對抬抬手就能殺死自己的武道大師,居然也是這般說辭?
《江湖第一法案》雖然規定了江湖事江湖了,但不意味著江湖人就可以隨意濫殺。
似黃聞山這般外地來的‘過江龍’,在不涉江湖恩怨的情況下若是出手殺了柴杰,確實違背了藍巡閣十律。
徐七過去一直怒噴什么狗屁十律,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意識到,原來這十律不僅僅只是束縛了他,同樣也保護了他!
只要你不是這個世上最強的人,就永遠都有可能被比你更強的人恃強凌弱。
而恰恰是當世最強的那個人,最有資格不講道理的人,定下了這十律 徐七一時間聯想到了很多,心情很復雜。
“可笑!”
黃聞山嗤笑一聲,“你可知我是誰?居然在我面前說藍巡閣十律?”
說著,他從衣袖中拿出一塊令牌。
這塊令牌和剛才于鴻拿出的那塊令牌有些相似,上面同樣寫了‘青面’二字。
只是于鴻的令牌是黑色的,黃聞山的令牌是銀色的。
于鴻的令牌背后寫著一個‘三’,黃聞山的令牌背后寫著‘一’。
“一級巡檢。”
于鴻沉默了。
藍巡閣的巡檢分為三級,二級、一級和特級。
像于鴻這樣的三級巡檢,有上百人之多。
而一級巡檢的數量加起來都不超過雙手之數。
雙方雖然沒有直接的從屬關系,但一級巡檢的各種權限都遠高于三級巡檢。若是在外相遇,三級巡檢有義務配合一級巡檢。
葉家首席供奉,武道大師,一級巡檢。
這幾個身份加在一起,終于讓于鴻意識到葉勤說的‘葉家’是哪個葉家。
“原來他是黃聞山”
于鴻剛才看的那本風云榜冊子上就有對方的名字。
黃聞山是葉家首席供奉,并無官職在身。
藍巡閣成立后,他就加入了藍巡閣。
后來有了巡檢,他又轉去當了巡檢,并且很快升為一級巡檢。
藍巡閣閣主雖然是李飛,但藍巡閣一開始是葉擇安一手建立起來的。
各種制度也都是葉擇安定下的,各地藍巡閣的成立,相關的事務都離不開葉擇安的安排。
所以葉家的人想要在藍巡閣內身居高職,自然不會太難。
“見了本座,為何不拜?”
黃聞山收起手中的令牌,睥睨地看著于鴻。
這就是柴杰欲言又止原因。
他比其余人更早知曉黃聞山的身份,人家是藍巡閣一級巡檢,于鴻區區一個三級巡檢在人家面前說什么藍巡閣十律,豈不是笑話?
“于鴻見過黃巡檢。”
果然,于鴻向黃聞山低頭行禮。
黃聞山臉上浮現出笑容:“本座最后給你一次機會,趕緊離開這兒,崇城的事自有本座來處理。”
他已經不打算放過于鴻,不過沒有必要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親自出手。
等拿下葉勤,再偷偷宰掉于鴻,把罪名推給地魁幫就是。
反正今天很多人都親眼看到了于鴻要處理地魁幫,也看到了柴杰對于鴻出手。
但于鴻再次拒絕了他的‘好意’:
“黃巡檢,即便你是一級巡檢,依然要遵循藍巡閣十律。地魁幫公開違背十律,你卻和他們混在一起,我懷疑你有包庇嫌疑。
另外,你在已經得知我身份的情況下,兩次指使他人襲擊同僚,此事我也會如實上報。”
黃聞山神情一僵,覺得這于鴻肯定是瘋了。
徐七看得目瞪口呆,只覺得這個年輕人實在太他媽有種了!
“如果你今天死在這兒,還怎么上報?”
黃聞山怒極反笑。
于鴻:“就算我死了,也還會有別的巡檢來崇城。”
黃聞山:“你覺得來調查的人是相信我這個一級巡檢說的話,還是相信別人說的?”
于鴻:“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自己動手?你在怕什么?”
黃聞山一時語塞。
柴杰看了一眼黃聞山,若有所思。
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還有一線生機,就系在于鴻身上。
如果黃聞山不敢動手殺于鴻,那應該也不敢當著于鴻的面殺自己。
而如果黃聞山敢動手殺人,柴杰也大概率會死。
柴杰從未想過有一天葉家首席供奉,位列地榜的強者居然會被區區炁變期武師威懾住?
“不,他不是被于鴻威懾住,他是被寫在紙上的那十條律令威懾住!是被寫下律令的那個人威懾住!”
柴杰握緊拳頭,后背已經被冷汗打濕,緊張地等待著黃聞山的反應。
黃聞山沉默了幾秒,表情逐漸變得猙獰起來,身上的殺機也越來越重!
柴杰心里咯噔一聲,知道自己賭錯了。
“啪!啪!啪!”
一旁一直安靜的葉勤突然鼓起掌來,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葉勤一臉贊賞地看著于鴻:
“年輕人,你很了不起!”
“今日若是沒有老夫在此,你或許真的能嚇退這些人。只可惜,老夫身上有他們一定要得到的東西,你這樣擋在前面,只是在逼他們殺了你。”
于鴻看向葉勤,認真地問道:
“老先生,你是誰?你身上有什么東西?”
葉勤神情有些落寞:“我是葉府的一位管家,我手里掌握了一些葉府的秘密。”
于鴻認真問道:“葉先生,你也是武道大師修為吧?可有官職在身?”
葉勤搖頭。
于鴻:“這么說,你也是藍巡閣成員。他身為一級巡檢,要殘害藍巡閣成員,此事我更加不能坐視不管。”
說完,他竟主動上前一步,擋在了葉勤的身前:
“黃巡檢,今日你若一定要違背十律,就先從我的尸體上跨過去!”
黃聞山臉色陰沉,死死地盯著于鴻,一字一句道:
“年輕人,我最后勸你一句,死了就什么都沒了,你當真不讓開嗎?”
于鴻突然笑了:
“我成為巡檢的那天,雖然沒能見到靖安國公,但有前輩轉述了國公的一段話給我們所有人——
靖安國公說,他不會給我們高官厚祿,權勢財富,但他可以給我們一個承諾:
如果我們是為了公理和正義而犧牲,他絕不會讓我們的犧牲白費!
他說,這個世上很多人在面對強權與生死時,都不敢往前多走一步,因為大家知道多走這一步毫無意義。
而他把這‘一步’送給我們——
從此以后,人間不必逼仄,英雄可以直身!”
李飛留給所有巡檢的這段話,于鴻在心中默念過無數遍。
每一次回想起來,他腦海中都會浮現出一道一往無前的身影。
那道身影曾直面天劫!
曾力阻北蠻百萬大軍!
曾面對巔頂強者的圍攻!
只要想起這道身影,于鴻心中就有無限的勇氣。
“不知靖安國公在說這段話時,心里想的又是誰呢?”
于鴻忽然如此想道。
可惜,好像沒有機會知道答案了。
金燦燦的陽光依然透過窗戶照射在于鴻身上,他直面地榜第八的強者,一步不退:
“來,殺了我于鴻,且看你能活到幾時?!”
這一章既是鋪墊,也是寫給郝毅的,因為于鴻其實就是郝毅年輕時的樣子